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红楼迷梦之国士无双   作者:月色阑珊   内容介绍:   泱泱红楼,重重迷雾,慧心黛玉静堪迷局   繁花之下,有暗流汹涌,笑面之内,有险恶之心。林家女儿有傲骨,宁赴清流不入污渠死而后生,看才情卓绝的黛玉怎样破茧成蝶;历尽波劫,慧黛玉终成无双国士。   阅尽了人间险恶,看淡了儿女情长,心怀济民之志的黛玉,反而更令人着迷,是默默守候的如玉君子,是狂情肆意的异族王者,还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他,他,他,都是绝世男儿一时之选,可哪一个才会是妹妹的归处?   本书标签:红楼 才女 爱情 宫廷      第1卷玉润京华   第1章闻亲疾黛玉返乡      运河之中,三艘雕栏画栋的大船劈波斩浪急速前行。中间一艘船划船的竟是一色穿着月白棉衫的船娘,远远一看便可知这是大户人家小姐夫人的座船。   船舱之中,一个身着雪青缎滚边一斗珠小祆的少女倚在雕花围栏的木窗前,她手中拿着一卷书册,却无心去看,透过雪纺窗纱怔怔的望着河水发呆,两行珠泪默默的滚落下来。   “姑娘,您别再伤心了,想是老爷思念姑娘心切,才会身染小疾,姑娘这一回,父女们一相见,便会痊愈的。若是姑娘只伤心,老爷见姑娘清减了,责怪奴婢们归顾不周事小,再往心中添了忧虑,倒是姑娘的不是了。”一个头梳双鬟瓜子脸圆眼睛的小丫环拿着一件玄狐披风给这少女披上,清脆的说道。   “雪雁,爹爹真的只是患了小病么?”那少女缓缓转过身子,一双含悲带泣的眼睛看着小丫环,低低的问道。   “老爷见到姑娘,一定会好起来的,姑娘,您可得保重自己的身子,若是老爷看到姑娘这般消瘦,还不知要怎么心疼,那反是姑娘的罪过了。”雪雁心中一滞,忙用话岔了过去。   “姑娘,琏二爷船上送过几样小菜,请您过目。”一个身着淡紫衣衫眉眼儿温柔的丫环挑开厚棉帘子,拎着一只乌木镶银食盒子走了进来。她走到桌前低声轻道:“姑娘,昭儿还在外面候着姑娘的示下。”说完便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盛着的几样点心小菜端了出来。   少女低头看过一回,轻声道:“去告诉昭儿,就说我多谢琏二哥的好意,船上诸事不便,再不用为我这般费心的。紫絹,把宝玉上次送的普洱拿来让昭儿带回去给琏二哥哥,再给他些钱,这天寒地冻的,也难为他跑来跑去。”   紫絹答应一声,将东西找了出来又拿了些钱挑帘子出去,未己,便听到昭儿在外面磕头道:“多谢林姑娘赏赐,奴才告退。”   雪雁伸头看了看桌上的小菜点心,点头道:“想不到琏二爷还是个细心的,这都是咱们南边的点心小菜,闻着味道也正。”   黛玉无心饮食,随意道:“你既喜欢便吃了罢,我这会子不想吃。”   雪雁捡了两亲黛玉平素爱吃的,用定窑小白盘盛了放到黛玉面前,软声求道:“好姑娘,您权当是心疼雪雁,好歹吃一口吧,回头王嬷嬷看着姑娘不吃不喝的,又要骂雪雁的。”黛玉无奈的看了看雪雁,摇头道:“你呀,真真是被我惯坏了!”雪雁赶紧将一只长不足寸的荠菜卷儿送进黛玉的口中,看着黛玉吃下去才笑了起来。   “雪雁你这小蹄子怎么一上了船就象是变了一个人,就会夹缠着姑娘。在家可也没见你这样过。”紫絹端着新沏的茶走了过来,笑骂道。   “紫絹姐姐有所不知,在京里跟姑娘的人多,雪雁我乐得躲懒,如今出来了跟着的人少,雪雁自然要尽心才行。”雪雁说得振振有辞,倒让紫絹没话可说,她将茶放到几上,伸指轻戳雪雁白净的额头,只得摇摇头作罢了。   黛玉并不管紫絹雪雁两个笑闹,只转头看向窗外,幽幽叹道好慢呀,几时才能到家!”紫絹走到黛玉身边,柔声抚慰道:“好姑娘,您只宽宽心,我们已经是日夜兼程,各船上都是三班船工轮换着划船,很快就能到的。”   黛玉点头不语,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扬州城的家中。此时便是肋生双翼,黛玉都会嫌飞得太慢。   打头的一艘船上,贾琏独坐榻上,面前摆满了各色酒菜,听到昭儿前来回禀,贾琏笑道:“到底是林姑娘心细,这普洱解油腻最好,快去沏了来。”   昭儿忙去沏了茶送上,贾琏尝了一口,笑道:“果然是好茶。”   此时船中并没有其他伺候的人,只昭儿一个。昭儿站在地下陪笑着问道:“二爷对林姑娘真好。”   贾琏将脸一板,低喝道:“掌嘴!这种混帐话你也管说,越发没有规矩了!”   昭儿没想到自己马屁没拍准,反拍到马腿上了,忙跪下啪啪啪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贾琏听着这声儿挺脆,才说道:“罢了,起来吧。你小子今后长点儿记性,林姑娘仙子一样的人物,怎敢如此亵渎!”   昭儿站了起来,在一旁伺候着贾琏吃喝。贾琏喝了口茶,才道:“临行之时,你二奶奶特意说了又说,让二爷我好生照顾着林姑娘,你二奶奶说了,林姑娘看着冷,心里却热,每每咱们有什么难处,林姑娘总是悄悄帮着,从来不张扬,林姑娘这情,咱们得领。她还说林姑娘身子弱,平日里就三灾六病的,如今又赶上姑父病了,她心里定然难过,这出门在外的,我这做哥哥若不细心照看着,还指着谁去。林姑娘玉一般的人品,二爷我平素少与林姑娘说话,那是二爷觉得自己没学问,怕说不好唐突了林姑娘。昭儿,你给爷记住了,再不许满嘴胡吣,再敢胡说,爷撕了你的嘴。”   昭儿忙点头道:“爷说的是,奴才记住了,再不敢乱说。”自此对黛玉船上的照应越发精心,不敢有一丝的疏漏。   日子在黛玉的期盼中过去,这一日清晨黛玉依旧临窗远望,隐隐看到一座城池就在远方,她忙问道:“雪雁,你快看,那可是我们的扬州城?”   雪雁细细看了,惊喜的叫道:“姑娘,可不就是扬州城,咱们就要到家了!”   黛玉犹自不敢信,珠泪儿不由又滚落下来,她急叫道:“嬷嬷,嬷嬷……”   王嬷嬷正在内舱整理东西,听到黛玉叫得如此急切,飞快的跑出来应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黛玉拉着王嬷嬷的手急急道:“嬷嬷你快看,那可是扬州城?”   王嬷嬷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肯定的说道:“是扬州城,阿弥陀佛,可算是要到家了。”黛玉听了王嬷嬷的话,心中大石放落了下来,她双手合掌,默默祝祷着:“爹爹,玉儿回来了,您可一定要好了起来。”   紫絹从外面走进来,对黛玉说道:“姑娘,才琏二爷打发人来说,再有半日我们就到扬州城了,劝姑娘不要着急。”   这一日天朗气清,运河之风也没有什么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贾琏站在船头向扬州的方向看去,不由叹道:“总算是要到了,这一个月的船坐下来,骨头都酸了。”   昭儿忙陪笑道:“爷真真是辛苦了。”   这主仆二人正说着话,便见一艘快船从扬州方向急驶而来,这快船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接近了贾琏的坐船。贾琏见那船装饰古朴典雅,透着一股子清贵之气。便对昭儿笑说道:“果然是淮扬之地多雅士,你看看,只一艘快船便有如此气象。咱们府里的船只也算不错,可和那船比起来总是差一截子。”   昭儿忙道:“从来也不见二爷这么夸过什么,奴才眼拙,看不出那船好在何处,看着灰扑扑的,还是咱们家的船看着亮堂。”   贾琏笑着敲了昭儿一下,骂道:“你能有几分眼力,有好的你也看不出来。”   就在说话间,那快船离贾琏的船越来越近了,一个身着灰青色袍服的男子站到船头,他高声喊道:“请问可是荣国公府的琏二爷?”   贾琏示意昭儿回应,昭儿扯起嗓子高喊道我们正是荣国公府的,不知尊驾是那一位?”对方听到是荣国府的,忙高声道:“在下是林府外执事林成,奉老爷之命前来迎接琏二爷和我们小姐。”   林成的声音极宏亮,远远翰传到黛玉的船舱之中,雪雁便立时激动起来,她拉着黛玉欢呼道:“是林成大哥,姑娘,我们到了,我们就要到家了!”   黛玉的眼眶一热,抓着王嬷嬷的手道:“嬷嬷,是林成大哥来接我们了。”   王嬷嬷已经是热泪满面,林成是她的大儿子,自陪着黛玉进京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林成,如今母子重逢就在眼前,让她如何能不激动。王嬷嬷双唇颤动,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雪雁已一个箭步冲出去,向着林成的快船使劲招手道:“林成大哥,小姐在这里!”林成看到雪雁,笑着挥了挥手,一个小厮从林成身后冲了出来,向雪雁挥舞双手高声叫道:“雪雁姐姐……”就在几句应答之间,快船已经靠上贾府的船,两船之间架起跳板,林成快步上了贾琏的座船,打着千儿跪下道:“林成给琏二爷请安,琏二爷一路辛苦!”   不等林成行完礼,贾琏一把拉起他笑道:“林管家客气了,快请起来。林姑父的身子可还好?”   林成眉头微皱,轻声道:“老爷的身子骨不太好。”   虽然林成的话在贾琏意料之中,可是贾琏心里仍是咯噔一下,他忙道:“林姑娘就在后面的船上,林管家说话缓着些,莫让林姑娘悬心。”   林成垂手道:“是,林成有分寸的。”   贾琏陪着林成到了黛玉的船上,隔着厚厚的帘子,林成跪下磕头道林成给小姐请安。”黛玉忙道:“嬷嬷,快去把琏二哥哥和林成请进来。”王嬷嬷感激的点点头,走出来将林成拉起来,轻声唤了一句:“成儿!”便泣不成声了。   林成小声叫道:“娘,孩儿很好,您别伤心了。”   王嬷嬷抹了抹泪对贾琏道:“让二爷笑话了,成儿是奴婢的儿子,多年没见了。”贾琏微笑点头,紫絹打起帘子,贾琏打头走了进去。   黛玉坐于内舱之中,面前的月洞垂花舱门上悬着一挂米珠帘,见贾琏和林成走进来,黛玉起来欠身道:“琏二哥哥有礼。”   贾琏低声缓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林妹妹不必多礼。”看他在外舱的客座上坐定,黛玉才坐了下来。林成复又上前见礼,黛玉急切的问道:“林成,爹爹的病情如何?”   林成在路上早就想好了如何回话,他垂手低头道:“回小姐,老爷秋上染了风寒,入冬后一直咳嗽,也不是大症候,只是老爷心里想念小姐,才捎信进京,请小姐回来团圆。老爷见了小姐心情畅快,这病自然就会好的。”   黛玉听林成如此说,才略感安心,又细细问了家中诸般情形,不觉一个时辰过去,黛玉觉得船速变慢,忽然间船身一震,舱外便有人前来回禀:“回二爷,林姑娘,扬州到了。”      第2章怜幼女林海细安排      林府的车轿早就在码头上候着了,一见雪雁紫絹扶着黛玉走出船舱,所有的林府下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高声叫道:“奴才(奴婢)恭迎小姐回府。”   听到这熟悉的乡音,黛玉搭在雪雁紫絹手臂上的手微微发颤,眼中泛着泪意,她幼年离乡,不闻乡梓之音久矣。紫絹知道黛玉素来多愁善感,忙劝慰道:“姑娘,一家团圆可是大喜事,您可别再伤心了。”   黛玉走下跳板,两厢的林府下人才站了起来,一个管家媳妇迎上前来,爽利的笑道:“曰盼夜盼,可把小姐盼回来了,小姐一回来,老爷准定会好起来的。”   黛玉上前一步握着这女子的手含泪叫道慧云姨!”这媳妇原黛玉之母贾敏的贴身婢女,与贾敏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后来嫁与林府管家林义为妻,贾敏自生下黛玉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家里的诸般事务都是慧云帮着打点的。   林义媳妇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黛玉,她见黛玉身形瘦弱,面上虽笼着轻纱,可也隐约看的出面色很是苍白,透着一股久病之象。林义媳妇心中立时生出对贾府的不满,贾府也是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便是在太医院里也很有几位相熟的好大夫,却也不为小姐请位好大夫用心诊治,可见贾府里真没什么人把小姐放在心上,看着黛玉这样孱弱,林义媳妇打心眼里心疼。   “我的好小姐呀,外面风大,您快上车咱们回家吧,您要问什么回家慢慢问也不迟。”扬州的冬日并不冷,可林义媳妇却见黛玉虽然披着白狐大氅,身子却微微颤抖,她忙扶着黛玉的手臂心疼的说道。   上了车一路急行,穿过扬州大街,不多时便到了林府,黛玉下车见府中仆人在门外相迎,可是贴身伺候父亲的子墨和书砚却没在这里,黛玉心里一紧,急急叫起跪迎的众仆人,提起裙子向父亲的卧房跑去。紫絹从没来过林府,压根不认识路,只急得叫道:“姑娘,您慢些,当心摔着……”雪雁一看方向便知黛玉去何处,急忙追了上去。   慧云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这个小主子心思细密聪慧,总是瞒不住她的。慧云拉住紫絹说道:“紫絹姑娘,小姐这是去看老爷了,你不用担心。这坐了一路的船,累坏了吧,你先去安置着。”   紫絹知道慧云是当年贾敏的陪嫁丫环,如今林府的管事娘子,她忙施礼道:“大娘太客气了,紫絹不累,请大娘示下何处是姑娘的房间,奴婢好把姑娘带回来的东西归置整理一番。”   慧云微笑道:“也好,雪雁你先带着紫絹姑娘去小姐的房间,兰心竹影,你们过去听紫絹姑娘的吩咐。”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秀气小丫环上前一步,向紫絹深深福身行礼道:“奴婢遵命,请紫絹姑娘吩咐。”   紫絹在贾府里看多了大大小小的丫环,可还没见过象兰心竹影这样秀气灵净的小丫环,她忙还礼道:“两位妹妹快别多礼,紫絹初来,还要两位妹妹多指点才是。”这四个丫环往黛玉的闺房走去,慧云淡淡点了点头,让众仆人散去,各司其职去了。她自己则向林海的卧房走去,黛玉见到了病重的林海,定然会大哭一场,她赶紧去劝慰才行。   “爹爹……”黛玉冲到林海的卧房门前,正看到子墨端着一只痰盒挑帘而去,而林海正半卧在床上,只见他头发斑白面容干瘦,放于被外的手干瘦的没有一丝肉,只剩下皮包着骨头。黛玉眼中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飞落下来,子墨端着痰盒撞见黛玉,不由得一愣,他忙将痰盒向身后藏,可是却让眼尖的黛玉看到了一丝暗红的血迹。黛玉扑到林海的床前,双手拉着林海的手悲声叫道:“爹爹,不孝女儿回来了!”   林海听到黛玉的叫声,身子一颤,吃力的睁开双眼,嘶哑着声音低声道:“是玉儿回来了?”   黛玉将脸贴在林海的手上,且哭且诉道:“爹爹,玉儿回来了,是玉儿不孝……”   “傻孩子,人哪有不生病的,快别哭了,来,坐到爹爹身边,让爹爹好好看看。”林海颤抖的手轻擦去黛玉的泪珠,慈爱的柔声说道。   黛玉坐到林海的床前,林海认真的看着她,数载不见,黛玉长高了,出落的越来越象贾敏,可是她却比小时候更瘦弱,眉间也添了好些愁容,林海心中发紧,他知道黛玉心思细密,在贾家便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说出来,只会自己默默忍着。林海心中酸楚,可是又能表露出来,他轻拍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回来就好回来就……”话还没说完,林海便剧烈的咳了起来,黛玉忙下床站到林海的床头为林海拍背顺气,书砚捧着痰盒为林海接痰。   林海干咳了一阵子,并未吐出痰来,他无力的挥了挥手,轻道:“书砚,你下去吧,我要与小姐说话。”   书砚垂头称是退了出去,到了门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将涌出的泪擦去。一抬头看到慧云走了过来,书砚轻声道:“林大娘,老爷要和小姐说话。”   慧云止住脚步,低声道:“书砚,老爷咳的越发厉害了?”   书砚点了点头,慧云双眉紧锁,轻道:“你这在里好生伺候着,莫让人靠近了,也不许吵着老爷小姐。”说完慧云转身便走了。老爷前些时日吩咐下许多事情,她还没有一一安排妥当。   “玉儿,你告诉爹爹,外祖母一家对你可好?”林海靠在秋香色大靠枕上,轻声问了起来。   黛玉跪伏在床前,轻泣道:“爹爹,上自外祖母下至仆人,都对玉儿很好。爹爹不要为玉儿担心,好生将养身子才行,玉儿要爹爹快些好起来。”   “爹的傻玉儿呀,不要瞒着爹爹,有什么都说于爹爹,爹爹和你娘亲只有你一个,你好了我们才能安心。你外祖母家是个什么情形爹爹如何不知的,这几年爹爹每年都送去三万两银子和各色用度,你可全都收到了?”林海手抚着黛玉的发丝轻轻问道。黛玉一怔,林海立刻感觉到了,他惨然一笑,轻声道:“是了,爹爹怎么忘了那府里上上下下连滚油锅里的银子都要捞出来花,又怎么会不贪了爹爹送去的银钱东西。”   黛玉抬起头来,用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父亲,低声道:“爹爹,他们虽则贪了爹爹送来的银钱,可对玉儿也没有怠慢,一应供奉都是最好的,玉儿也没缺着什么。爹爹,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的了,此番玉儿回来,也不想再去了,只想留在爹爹身边侍奉。”   林海苦笑一下,摇摇头道:“玉儿,只怕是不能够了,爹爹已经病入膏肓,林家纵有旁枝,可都是远房,你外祖母家是不可能不接你去的。玉儿,你先不要哭,爹爹有好些事情要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将你安排好了,爹爹才有脸去见你娘亲。”   黛玉早已哭的泪人儿一般,听了林海这话,她抽抽噎噎的拭了泪,抬起头对林海说道:“爹爹,玉儿不要听,除了爹爹,玉儿什么都不要。”   林海恼道:“玉儿,你不听话,爹爹死不冥目。”   黛玉忙在床前跪好,伏地泣道:“爹爹……”   林海正要细说,却听书砚在外面高声道:“老爷,琏二爷求见。”   林海轻叹了一声,轻道:“玉儿,你先去后面,爹爹见过琏儿再与你说话。”黛玉无言起身,绕到床后的屏风后面,在绣墩上坐了,无言的拭着泪。   书砚打起帘子,林成陪着贾琏走了进来,贾琏偷眼一看,只见林海形销骨立,瘦得没了人形,面色青白泛黑,看着好生吓人,再没了当日翩翩探花郎的风采。贾琏觉得心中一酸,忙撩袍双膝跪倒,高声道:“侄儿贾琏给姑夫请安,愿姑夫早日康复。”   林海无力的说道:“起来吧,近前说话。”   贾琏忙起来躬身走到林海床头,林海歇了一歇,无力道:“琏儿,辛苦你了。”   贾琏忙道:“姑夫别这么说,可折煞侄儿了,送妹妹回家原是侄儿份内之事。侄儿还带来了老太太的信,请姑夫过目。”贾琏说着便将一封信从怀中取了出来,双手呈到林海面前。   书砚接了过去,将信取出展开放于林海的面前,林海睁眼看了,也不见他面上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哦,我知道了。琏儿坐罢。”   贾琏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林海做到底会如何答复,他在一旁坐下,眼角余光斑扫过林海卧室的摆设,见各色器物虽然简单却不简朴,透着古意,一看便是极好的古玩。贾琏心中飞快一算,单这一间屋子里的阵设,便值上近十万两银子,贾家虽然豪富,却也比之不如。见了眼前情形,贾琏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他一定要遵照老太太的吩咐,说什么也得促成信上所说之事。   子墨站在一旁伺候,见了贾琏的样子,心中暗道:“这琏二爷眼光闪烁,总打量那些陈设,看这意思他来者不善,回头一定要说与老爷才行。”   枯坐一刻,贾琏见林海并不言语,忙欠身道:“姑丈,这老太太的意思……您看?”   林海也不睁眼,只淡淡道:“琏儿,你远路而来,先去歇着罢,这事不急。”   贾琏无奈,只得起身告辞,林成将贾琏送了出去,子墨气呼呼的对林海道:“老爷,琏二爷总是偷眼打量咱们屋里的陈设,也不知他是何用意。”   林海摇了摇头道:“子墨,你去告诉林成林义慧云,让她们晚上过来,我有话要吩咐。书砚,你去看看咱们家的苍儿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快把信拿回来。”子墨书砚答应了一声分头行事。林海长出了一口气,说道:“玉儿,出来吧。”   黛玉泪痕未干,低头走了出来。林海将贾母的信递给黛玉,黛玉飞快看过一片,苍白的脸上泛起些微红色,可是眉间复又拢起了愁云。林海看见黛玉如此神情,不禁有些苦恼。他轻声道:“玉儿,你实话告诉爹爹,心里是怎么想的?”   黛玉抬起头看着林海,迟疑了好半天,缓缓摇了摇头,可是泪珠却无声的滚了下来。林海叹道:“玉儿,爹爹错了,当年不该让你去京里。”   黛玉轻声道:“爹爹有苦衷,玉儿明白的。玉儿只问爹爹,如今能让玉儿守在家中么?”   “玉儿,爹爹的身子爹爹心里有数,只怕是过不去这个冬天了。爹爹一去,林家无人能与贾家相抗,他们定然还会接你回去的。”林海黯然说道,黛玉的泪珠落得越发汹涌,林海忙擦着她的泪说道:“玉儿,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事,你不必如此哭泣,爹爹放不下的唯有你,你且不哭,先听爹爹说完好不好?”   黛玉抽泣道:“爹爹请讲。”   “玉儿呀,贾家上下都是势利眼睛,当年若不是为了弥补一笔亏空,她们也不会将你娘亲嫁与为父,你娘亲一去,他们惟恐断了与我们林家的关系,才再三要求接你过去,爹爹当时又有他事,不得不答应他们,却让我玉儿受了委屈。如今爹爹若是过世,贾家定然会强接你去,不容你一人在此。老太太又有这个意思,只怕我们硬辞了,日后会对你不利。爹爹想不若缓上一缓,爹爹也不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且先悬着,也不断了他们的念想,也好让我玉儿能平安些。”   黛玉闻言心中极痛,泪如雨下,连话都说不出来。林海老泪落下,悲声道:“玉儿别哭,是爹爹对不起你。”   黛玉伏到林海枕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海一边拍着黛玉的背,一边猛咳起来,黛玉忙抬头泣道:“爹爹,你别说了,玉儿什么都听爹爹的,您歇一歇。”   此时书砚回来了,他手中拿着一只小小的竹管,在外面轻声回禀道:“老爷,苍儿回来了。”   林海面露喜色,忙道:“快把信拿来。”   书砚入房将竹管呈与林海,林海颤抖着将密封的竹管拧开,倒出一卷火漆封口的明黄帛书和一封书信。林海看过书信,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这便好了!”他将明黄帛书递于黛玉,轻道:“玉儿,你打开看看。”   黛玉打开一看,不禁怔住了,她疑惑的看着父亲,问道:“爹爹,这是怎么回事?”林海轻道:“玉儿,日后爹爹不在了,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便将这帛书拿出来,可保万全,切记这帛书你要贴身收着,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了。”   黛玉点了点头,将帛书卷起放到自己的荷包之中,又将荷包放到衣襟之内,林海见了方点了点头。说了这许久的话,林海早就透支了体力,他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玉儿,你先去歇着,晚上再过来。”   黛玉不愿离开,还是子墨轻声劝道:“小姐,您先去歇着吧,你在这里,老爷也不能安心歇息的。”黛玉听了这话,方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第3章托孤儿慈父嘱后事      已是掌灯时分,贾琏用过晚餐,在房中来回的踱步,昭儿凑上前讨好的说道:“二爷,奴才听说这扬州城晚间最是热闹,奴才求二爷的恩典,带奴才去见识见识。”   昭儿此言正说中了贾琏的心思,便是在凤姐的身边,他都忍不会偷腥,何况到了这以瘦马闻名的扬州城,他怎么能不动心思。当下敲了昭儿脑袋一记,笑道:“你小子花花肠子可不少,罢了,看在你一路尽心服侍的份上,爷就带你逛一回扬州城。”说罢,主仆二人换了出门的衣衫,简单与林义打了个招呼,便径直往秦楼楚馆里去了。林义使人暗地里跟着,并不惊动贾琏和昭儿。   此时林府中再没有外人了,林义慧云夫妻和林成进了林海的卧房,林海此时面色潮红,看着倒比白日里精神了许多。可是林义心中却暗自惊心,他最清楚林海的身体状况,只怕这会子是回光返照,再支撑不下去了。   “你们都坐下,玉儿,过去见礼。”林海看着黛玉沉声郑重说道。黛玉依父命走到林义慧云林成的面前,双膝跪下,慌得林义慧云林成扑嗵跪倒,断断不敢受黛玉的跪拜。   “你们起来,玉儿这一拜你们定然要受。”林海面色凝重的说着,胸膛猛烈的起伏。   三人不敢违命,只得侧身受了黛玉一拜,慧云急急将黛玉扶了起来,心疼的问道:“小姐,仔细磕疼膝盖。”   林海靠在床头,缓缓缓道:“阿义慧云,我已来日无多,我去以后玉儿就要靠你们照顾了。”   黛玉听了这话心如刀绞,早就哭得如同泪人儿一般。林义双眼涨红喉头哽咽,慧云更是泪如雨下,林成听了这话,转过头偷偷擦去脸上的泪,心中的难过用言语无法表达。   “老爷,您放心,奴才便拼了性命不要,也会保护好小姐的。”林义重重一个头磕到地上,卩更咽着说道。   “阿义,慧云,阿成,你们阖家子的奴籍早就烧了,你们不是奴仆,休再如此看轻自己。阿义,我早就有意认你为弟将你列入林家宗谱,你却死守着主仆之份不肯应允,如今我行将离去,就算是为了玉儿,你答应了吧,也好让我走得放心些。”   林义泣不成声,林海贾敏夫妻对他恩重如山,他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一二,如今林海又提起此事,由不得他不答应。林义哭着点头道:“奴才答应,奴才答应!”   林海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对黛玉道:“好,这便好。阿义,你起来。玉儿,上前拜见二叔。”   黛玉上前行家礼正式拜见林义,林义扶住黛玉道:“小姐,不管林义是什么身份,您都是林家的主子。”   “林家世代清贵,只恨人丁不旺。我去之后,林家旁枝定会前来生事,阿义,我已经将你的名字列于宗谱之上,这里还有一份文书,若是有人为难于你,你便出示文书,有户部张清大人为证,没有人敢生事。”林海眼中目光炯炯,闪着睿智的光。   林义双手接过文书,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颤抖着双手,颤抖着双唇,慧云扶着他的手臂,泣道:“老爷,奴才们受不起呀!”   林海淡淡笑道:“慧云,敏儿在时视你如姐妹一般,玉儿是你看着长大的,敏儿身子不好,倒是你替她尽母职的时候多些,日后还要你多照看玉儿。”   慧云泣道:“老爷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姐,不叫小姐受一点委屈。”   林海摇了摇头道:“我去后贾府定然要接玉儿回去的,贾家势大,你们不必硬拦着。只悄悄跟了去,相机行事便可。”   黛玉心如刀绞,大哭道:“爹爹,您别说了,玉儿哪里都不去,只在家里守着爹爹。”林海惨淡笑道:“真真是个傻孩子,爹爹总是要死的。玉儿你先别哭,让爹爹把事情交代完。”   慧云走到黛玉的身边,将她搂到自己的怀中,轻轻的拍着,就象以前哄黛玉睡觉时一般,黛玉伏在慧云怀中,不多时便将慧云的衣衫哭得湿透了。   “阿成,敏儿和我没福份,没能给玉儿留个兄弟,你可愿认我为父,做玉儿的兄长,好歹将来让玉儿有个娘家可倚靠。”林海定定的看着林成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悲凉。   林成虽然身为下人,可是从小便跟着林海读书习文,还学得一身好工夫,林成往外一站,便是与那些大家公子相比,也毫不逊色。林成懂得林海的良苦用心,这一次他不再拘泥于礼制,咚咚略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孩儿林成叩见父亲大人。”   林海释然的微笑,轻道:“玉儿,日后有二叔哥哥照顾你,爹爹也算能放心了。”   黛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休说是开口说话,便是喘息都艰难起来。慧云急忙给黛玉顺气,可是却没有什么效果,林海在病榻之上急得脸色紫涨,林成顾不得男女之防,赶紧将一道真气从黛玉的手中传到黛玉的体内,为她理顺气息。好一阵子黛玉才再平复下来,林海方才又急又气直昏了过去。林成忙又上前急救林海,见林海面色转青,林成心知不好,忙抵住林海的命门,以真气为林海吊命,又让子墨端过独参汤,林海才算缓过一口气。   大家正忙着,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如海兄,小弟来了!”   林海暗沉的眼睛一亮,忙抓着林成的手道:“快,快请……”   林义迎出门,一见来人,忙跪下道:“小人参见王爷!”   “如海兄怎么样了?”来人风尘仆仆,急匆匆的边向前走边问道。林义站了起来快步跟上,小声道:“老爷身子不好。”   这人一把将帘子掀开冲了进来,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林海床边,一把抓住林海的手,急切叫道:“如海,愚兄来了。”   林海欣慰的睁开眼睛吃力道:“兄长,你擅离边关是重罪,快回去吧。”   这来人听到林海气若游丝的声音,心中极为难过,他握紧林海的手道:“如海兄放宽心,小弟全都安排好了,断不会有人知道愚兄离开。如海,你别管这些了,我请了一位医术极佳的大夫,他马上就到,你千万撑着些。”   林海轻声道:“兄长,朝中有人对你虎视眈眈,你要万分小心谨慎才行。如今还能再见你一面,愚弟死也冥目了。听愚弟的劝,快回去吧。”   来人双眼瞪圆,低吼道:“如海,你就别管这些了,只管好生养着,好歹我也是天家骨血世袭罔替的王爷,谁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不过是个外姓王,还怕他不成。如海,我就在这里陪着你。看谁能奈我何!”   林海微微摇了摇头,慧云扶着黛玉走上前在拜垫上跪了下来,黛玉含悲轻声道:“侄女儿拜见水伯伯。”   听到黛玉的声音,这人一震,他忙扶起黛玉,惊道:“玉儿,你终于回来了?”   黛玉抬起头,泪眼迷离,如含露白梅,这人不禁看呆了,怔怔道:“象,真象!”   林海叹道:“是越发的象敏儿了。”   来人回来神来,唏嘘叹道:“一晃五年,玉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玉儿,你怎么如此瘦弱,难道贾家不给你饭吃么?真真岂有此理,竟然如此虐待与你,伯伯断饶不了贾家。”说到后来,这怒气上涌,来人虎目圆睁,右手习惯性的按在了腰间悬的宝剑之上。   黛玉忙摇头道:“水伯伯,外祖母家并未亏待玉儿,您别生气。”   林海心中想着一事,便道:“玉儿,你们先出去,子墨书砚也出去,我有要事与王爷商议。”   众人都走了出去,慧云扶着黛玉,轻声道:“小姐,您一路辛苦,快回去歇着吧。老爷这边有我们。”   黛玉摇了摇头,偎着慧云道:“婶婶,以后就叫玉儿的名字,别再叫小姐了。在玉儿心里,您和娘亲是一样的。婶婶,玉儿睡不着,就在厢房里坐一坐,回头父亲和水叔叔说完话玉儿也好过去伺候着。”   慧云素来知道黛玉的性子,便轻声道:“好,我们陪着你。”   林成见黛玉满面倦容,轻轻走了出去,多不时便端着一只白玉盏回来,他轻声道:“小姐,这是血芝羹,您快喝了补补精神。”   黛玉轻轻站了起来,低低唤道:“哥哥。”   林成心头一颤,虽然刚才在林海床前磕头认父,可是林成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仆人,可听了黛玉这一声软软的“哥哥”,他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抬头看着黛玉的眼睛,轻道:“玉儿妹妹,万事有哥哥在,你放心。”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慧云忙端起血芝羹吹凉些喂给黛玉,黛玉忙道:“婶婶,玉儿自己来。”   林义见黛玉如此,便道:“小姐,虽然老爷让我们入了林氏宗谱,给了我们名份,但我们只是普通的林氏族人,老爷是林家家主,若是……您就是林家家主,我们伺候您,是理当的。”   黛玉忙道:“二叔,你万不可如此说,您和婶婶是玉儿的长……”慧云忙拦住黛玉道:“我的好小姐,不管慧云是什么身份,您都是敏姑娘的女儿,就是慧云的小姐,快别再说这个了,静心养神是正经。”      第4章如海逝风云骤起      林海与星夜兼程赶来的北静王爷水靖方在房中谈了许久,当水靖方挑帘而出之时,他已经是双眼通红满面悲容。黛玉大惊,也顾不上问什么,提着裙子冲到林海的身边,见林海虽然紧闭着双眼,可胸口还在起伏着,黛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力的在床边绣墩上坐了下来。   北静王水靖方走到林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如海都和我说了,林义兄弟,你是个忠义的,如海认你为弟,你便也是本王的弟弟,日后但凡遇到难处,便只管来找我,不论有什么事,本王都能替你担着。”   林义低声道:“王爷,小人并没有什么,只是我们小姐,不能再让她去贾府了。”   水靖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如海适才说了,若是贾家来接,还得让玉儿去住上一阵子。本王也不知如海是何用意,不过如海素来睿智,他如此决定必有深意的。你也不用担心,边关战事将宁,用不上半年本王就能班师回朝,到时本王便长住京城,看谁敢委屈了玉儿。”林义应声称是,心中想道:“还好当年在京城里开了几家铺子,若是小姐又被接去贾府,便一家子跟了去,在京里总是照顾起来方便些。”   林义正想着,一个小厮从外面跑了过来,急促说道:“林大爷,门上来了个道人,非要进来看老爷。”   北静王水靖方闻得此言忙道:“是我请的大夫,快快请他进来。”   林义一听忙亲自去接,片刻之后他便引着一位仙风道骨的方外之士走了进来。水靖方降阶相迎,躬身道:“有劳仙长千里奔波,小王感激不尽。”   那道士面目谦和,含笑温言道:“王爷太客气了,治病救人是贫道份内之事,王爷休要说谢。”   水靖方亲自引着这位道长进了林海的房间,那道长一进房间便眉头锁起,人之将亡,房中必有死气,这道士医道极精,自是辩得出。黛玉此时已避到岁寒三友紫檀大插屏后面,她根本看不到道士的表情,可是水靖方看得真切,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水靖方双手紧握成拳,屏住呼吸等候道长的诊脉结果。   道士细细的察看了林海的气色,又用心切了脉,只轻轻摇了摇头,叹口气缓步走了出去。水靖方忙跟了上前,低声问道:“仙长,我兄弟可还有救?”   那道士摇了摇头,黯然道:“林大人生机已绝,非药石能救。”   这一句话如同千斤巨锤砸在水靖方的胸口,更砸在了快步追出来的黛玉心中,她面色一白身子一晃脚下一软,便倒了下来,慧云原就是寸步不离黛玉,正将她抱到怀中,急切低声叫道:“小姐,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水靖方和那道长急忙回头,水靖方飞掠上前,可是那道长速度比北静王更快,他抢上前一把抓住黛玉的手腕,然后飞快的翻了翻黛玉的眼皮,紧接着取出一丸清香沁人莲子大小的药丸塞到黛玉的口中,又扯下身边的葫芦硬生生灌了黛玉一口烈酒,将那丸药送了下去。道长又一指点上黛玉的额心,将黛玉唤醒过来。   这位道长速度委实太快,等水靖方赶到黛玉身边,慧云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将黛玉救醒了。水靖方忙躬身道:“多谢道长救了侄女儿。”   这道长看着黛玉的眼神有些儿怪,让慧云有种直觉,这道长断断不是第一次见到黛玉,他的眼中有喜悦,有伤感,还有怜惜。   烈酒将黛玉呛的剧烈咳嗽起来,慧云忙为黛玉拍背,那知黛玉越咳越猛,竟然咳出一口暗黑色的瘀血,在将明未明的晨曦之中,显得分外的让人惊心。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除了那位道长。他轻出一口气道:“总算来得及。”   水靖方自小生在皇家,虽然是以武立身,可是心思却与一般武人不同,极为细致的。他一把抓住道长的手腕,沉声道:“玉儿小小年纪,怎会咳出这般疲血?道长,请您明示。”   “王爷,这位小姐中毒多年了,所幸这毒性缓慢,十年之内是不会发作的,可是却会消耗小姐的体力,让小姐在十年后衰弱而死。刚才贫道用药引出小姐体内已经开始凝集的毒素,至少能为小姐多争取十年的时间,可以再慢慢解毒。贫道有把握在七年之中将小姐体内之毒全部清除。”   听了道长之方,水靖方松了口气,可怒火却熊熊燃烧起来,他怒吼道:“贾家,定是贾家加害玉儿,好个国公府,竟做出这般下作之事,本王决饶不了他们。”   黛玉缓缓醒来,她并没有听到道长的话,只是泪眼婆娑的哭道道长,求您救救爹爹!”黛玉推开慧云,跪在道长脚边,重重的磕下头去。道长忙将黛玉扶起来,温言道:“林小姐,不是贫道不尽力,实在是治得病治不得命呀,令尊大限已至,他生机已断,只是因为心中有放不下之事,才苦撑至此……”   黛玉无力的哭倒在地,如同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水靖方上前劝道:“玉儿,去陪如海最后一程吧,他将和令堂团圆,对他也算是安慰。”   黛玉恍惚的站了起来,飘飘荡荡的走入房中,慧云要去扶她,却被她推开。慧云掩面而泣,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水靖方看着黛玉瘦弱的背影,唯有摇头叹息。   林义上前哽咽着说道:“王爷,道长,请前厅用茶。”   水靖方低声道:“道长,小王还有事情请教于您,您请。”   那道长点了点头,与水靖方到前厅去了。他二人在厅中说了很久的话,直到林海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二人才停了下来,两个人都脸色沉沉,林海总算是硬撑着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带着对黛玉的不舍,与贾敏团聚去了。   各色用品都是早备下的,林海气绝的消息传遍林府,所有的仆人们都眼中含泪,悲痛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工作,一丝一毫都不乱。贾琏正眠花宿柳,忽听林海故去,不禁大惊,心中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昨日说什么也要讨得林海的话,也好在处理后事的事上插手插的名正言顺。   贾琏急急换上丧服,打马冲回林府,林府上下俱是稿素,看到贾琏回来,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好脸色,贾琏自知理亏,掩面大哭着跑进灵堂,跪行着爬到灵前,一边哭一边磕头不止。黛玉一身粗麻丧服,正跪在一旁哀哀痛哭,贾琏哭了一阵子,林义走上前来沉声道:“二爷请起,先去后面歇着吧。”   贾琏站起身,忙道:“这可不行,姑夫这一去,撇下妹妹一个人孤苦无依,我这做表哥的不能不管,林管家,便由我来主理姑夫的后事吧!”   “哼哼,真真是可笑!”贾琏话声刚落,一声冷笑便传了进来,贾琏抬头一看,见一个长须白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面上的表情极为愤怒!      第5章为争利林贾针锋对      林义急忙迎上前,打着千儿说道:“见过叔公。”这林叔公听到林义的话,暗暗的一愣,心道:“难道如海真的让他入了林氏宗谱?呀,这可不好,难道如海真的要宁可将这偌大家私都送于外人?这其中怕是有问题,倒是要好好查上一查。”   贾琏一听是林氏宗族的叔公,转身不咸不淡唱了个喏道:“林叔公有礼。”在他看来,只这么唱个喏,便是给了林叔公极大的面子了。   可是这林叔公却不答理贾琏,只将手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怒声道:“哼,如海去了,自有我林家族人来主理丧事,还不劳外姓旁人插手。林义,怎么如海一去,连规矩都不讲了。”林义听了这话,站起身挺直了腰不卑不亢的说道:“叔公息怒,琏二爷只是在灵前吊孝,并不曾劳动二爷做什么,我们林府再不济,办理老爷后事的能力还是有的。”   贾琏觉得自家乃是国公门第,压根没把林氏宗族放在眼中,听了林叔公此言,又听到林义软中带硬的话,他心中暗自生怒,可是又不好和林叔公翻脸,只沉下脸色说道:“本官是林公内侄,自当为姑夫尽力,叔公此言实在是好没道理。林管家,虽然诸事都由你安排,可你到底是个下人,表妹年幼,也不懂这些事体,总要有个主人统揽才行。”   “林义是下人,可我林氏族人还没死绝,断不用一个外姓旁人指手划脚,贾大人请自重,莫要坏了规矩。”林叔公扫了一眼贾琏,冷冷的说道,让贾琏实在是下不来台,贾琏面上泛青,亦冷声道:“若论亲疏,本官与林家仍是姑舅之亲,比外四路的族人亲多了,此事本官若不出力,上对不起过世的姑姑,下对不起年幼的表妹。”   就在林叔公和贾琏争执之时,外面有人高喊:“太公到!”   只见两个小僮扶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除了贾琏,其他的人都跪了下来,这林太公老态龙钟,咳嗽着说道:“老二,如海刚去,你便在他的灵堂上与人争吵,简直无礼之至。先去如海灵前上柱香赔个罪,等办完丧事,再去祠堂领罚。”   林叔公不敢言语,低头去拈了香到如海灵前赔礼。两个僮子扶着林太公走到黛玉面前,太公和声道:“孩子,真真苦了你,可怜你昨日才到,如海今天便去了,父女们也不能多团聚几日,孩子莫怕,如海虽然去了,还有我们,我们会照顾你的。”   黛玉抬起头,低声泣道:“太公,先父担心小女年幼不懂事,诸事都细细交待了,小女一切遵照先父的安排便是。”   林太公点了点头,说道:“可怜如海一辈子行善积德,却没修得个儿子,我说让他从族里过继一个儿子,他又不肯,哎……罢了,今儿我选了族里的一个好孩子过给如海,也好为他摔驾捧灵。你一个女儿家,诸事多有不便,这里里外外的事情便由我们替你打点吧。”   黛玉早已知道林太公会如此说,便对一旁伺候他的雪雁道:“雪雁,去把爹爹留给太公的书信取来。”   雪雁答应一声便去了,不多时取来一只扁扁的小木匣子递给黛玉,黛玉双手捧着送到林太公面前。林太公忙打开来,只见匣中放着一封信,信下压着几张银票。贾琏在一旁偷眼瞧着,凭他多年经手银票的经验判断,那些银票的面值都应该在万两以上,看得贾琏心中直冒火。恨不能劈手将银票抢过来。   林太公看到银票不由心中一沉,他忙展信细读,读信之时,他的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读完信,林太公沉声道:“林义,林成,如海既然认你为弟,认你为子,并且将你们归入林氏族谱,我们也不会反对。不过你们到底不是林氏血脉,这偌大家产你只能为玉儿守着,却不能擅用,日后玉儿出阁之时,当全给她添妆才行。你们可答应?”林叔公听了这话,急得眼睛冒火,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林义林成,恨不得将他们两人看死。   林义诚恳的说道:“太公放心,便是您不说,小人也打算这么做,待小姐及笄,小人便将家产尽数交于小姐,举头三尺有神灵,小人若存私心,甘受五雷轰顶。”林成亦道:“蒙义父不弃收小子为义子,小子定会守护林家守护妹妹,断断不能让妹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林成本是草芥,粗茶淡饭便能度日,从来没有想过贪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太公只往后看林成行事便是。”   林太公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一事,虽然如海未提,可是玉儿是林家嫡亲的女儿,她的婚事当由我们林氏宗族合议,你们切不可擅作主张。”   贾琏原就一肚子火,又听了这话,立时便急了,忙道:“太公此言差矣,家祖母已经与姑夫为林表妹和舍堂弟贾宝玉订下盟约,何需林氏宗族再议!”   林太公看了贾琏一眼,慢慢道:“如海并未提起此事,不知贾大人这话从何说起?又有何凭证?”   贾琏急道:“这事昨天才定下,尚未来得急知会大家也在情理之中,这文定之物么,是一枚如意汉玉佩,在下正要交给表妹。”   黛玉听到他们这一番对话,又气又恼,一行哭一行诉道:“琏二哥,先父未有遗命,这如意汉玉佩黛玉不敢受,请琏二哥收回。太公,叔公,先父曾有遗命,令二叔和兄长主理林家一应事务,请太公依循先父之意,也好让先父九泉之下能够安心。”   黛玉之言句句扣着如海遗命,便是林太公也说不出什么,贾琏更是没有办法,事实上林海也没有正面答应这门亲事,贾琏只想着黛玉自幼与宝玉青梅竹马,定然是乐意成就这门亲事的,只要黛玉接下如意汉玉佩,这事也就算是定下了,便是林太公也不好说什么,可不曾想黛玉说出这么一番话,倒让他心中不快却又发作不得。贾琏只得扼腕道:“唉,姑夫去的太急,竟把表妹的婚事误了。”   时至正午,吊丧之人多了起来,林义将家下之人分做几班,众人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接待来宾。林太公在一旁瞧着一切都井然有序,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况又有林海遗言和书证,他只得沉着脸坐于一旁,林义好茶好水招待着,又请来有身份的人坐陪,林太公闭目坐着,林叔公陪坐一旁,一心想找林义林成的错处,可是就挑不出来,直气得他肝儿疼。林太公原本选定的过继给如海的人选正是他的孙子,原想着能坐收如海的万贯家私,不成想那林海安排的滴水不漏,真真是让他气的炸了肺。   昨天老爸过生日,彩衣娱亲一整天,没有时间码字上传,今天补上,晚上还有一章。      第6章圣恩隆世子亲祭      林海去世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城,头七尚未过去,便有北静王世子飞赴扬州,奉旨代天子吊唁。北静王与林海是结义兄弟,这满朝上下皆知,只因北静王正在边关抗敌,所以圣上才命北静王世子传来传旨,也是成全北静王府对林家一份心意的意思。   北静王世子水溶日夜兼程,两天便赶到扬州,一入扬州城便见满城稿素,路上过往行人都面带哀叹之色,水溶心中越发哀伤,他来到巡盐御史衙门,但见衙门中门大开,林府之人早已跪迎了出来。水溶跳下马,上前一把扶起跪在当中的黛玉,忍悲哽咽道:“林姑娘快快请起。”   雪雁紫鹃将黛玉扶了起来,水溶见黛玉瘦弱的身子直打晃,忙道:“林姑娘,请为清涵引路,清涵要为先生上香。等后面的人赶来了再颁旨不迟。”   黛玉哭得嗓子有些嘶哑,靠着紫鹃的搀扶才能支撑自己,她点了点头,轻声道:“世子,有礼。”   水溶在林海的灵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跪了三个头,黛玉在一旁还礼,粗麻孝衣也遮不住黛玉的灵气,水溶转头看向黛玉,心中没由来的一颤,数年不见,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出落的越发灵秀,她面上的悲容让水溶的心如同被什么狠狠抓了一下,揪得生疼,水溶忽然想把这个孱弱无助的姑娘搂到怀中,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让她的面上不再有一丝的愁云。   “林姑娘不要怕,先生虽然去了,可还有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水溶看着黛玉,心底的话忽的冲了出来,却让黛玉惨白的小脸儿又白了几分,豆大的泪珠在她的眼里转圈,吧嗒一下滚落到地上,黛玉又恼又委屈,扭身伏到紫鹃怀中大声哭了起来。水溶急得白了脸,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孟浪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劝黛玉,只搓着手急道:“林姑娘你别哭,我……林伯伯是我的先生,你就是我的师妹,先生不在了,我这做师兄的照顾你也是应当应份,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见黛玉不听劝,哭个不停,饶是在大冬天里,水溶也急出了一头汗。   紫鹃雪雁两个都劝不住黛玉,黛玉直哭得肝肠寸断,一声声的叫着爹爹,慌的雪雁忙叫兰心去请慧云。慧云飞快的跑了过来,搂住黛玉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黛玉才抽噎着停了哭声,只是跪在一旁垂着头默默落泪,也不理水溶。水溶见黛玉哀伤更甚,心中极为难过,打叠起千般柔肠低声劝慰。奈何黛玉就是不言语,倒让水溶无计可施。   慧云轻叹了一声,对水溶道:“世子千里奔波,定然是极辛苦的,请先去歇着,回头世子的侍从到了,再去请世子。”   水溶听了这话,却摇了摇头道:“多谢云姨,先生于我有师生之情,论礼,我也当为先生守灵的。倒是林姑娘身子弱,先去歇着吧。”   慧云向水溶摇了摇头,阖家上下,所有的人都劝过黛玉了,可是黛玉执意不肯,定要跪在灵前,说什么都不去歇息。看得大家都心疼难当,却又拗不过她。多亏林成粗通医术,每日都煨了极好的补汤给黛玉,才让黛玉坚持下来。   水溶怕唐突了黛玉,便在黛玉对面跪了下来,于灵前守着,这一守便跪了几日。见北静王世子亲自为林海守灵,吊唁之人来的更多了,江南一带的大人官员,没有不到场了。大家都知道北静王世子是极得圣宠,若是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日后还怕没个好前程。   三日之后,皇上派出的太监和水溶的侍从赶到,黛玉接罢圣旨,江南官员见到皇上亲赐林海谧号为文睿,追封为一等公,又加封黛玉为绛仙县主,食双禄,不由对林家大感惊奇,好些家中有与黛玉年纪相当的男子的官员们,都动起了与林家联姻的心思,只是因为黛玉还在孝中,才不能明提,可是却都带了自己家的儿子前来吊唁,好给黛玉留下个好印象,以图将来。黛玉不胜其烦,好在有宽大的粗麻孝衣将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便是有人站在黛玉面前,也看不真切黛玉的面容,如此黛玉才硬着头皮应付了数日,总算是到了出殡的日子。   林家原籍在姑苏,黛玉是要扶灵返乡的。林家在扬州是住在巡盐御史衙门的,林海一故去,理当让衙门给新任巡盐御史。这一晚林义林成慧云找到黛玉,商议着如何搬家,正说着,贾琏却找了过来,他说道:“听说新任巡盐御史将要到任了,不知妹妹打算如何安置?”黛玉轻声道:“先父既然将一切交于二叔和哥哥处置,小妹便听任二叔和哥哥处理,并不用过问的。”   贾琏急道:“妹妹这话说的可不妥,妹妹不通经济,于这上面自是不知的,这里头的门道可多,为兄管家多年,色色都是清楚的,不如就让为兄帮着林管家处置,也省得被人蒙骗,吃了亏。”   黛玉眉头磨起,正要开口说话,林义却淡淡道:“琏二爷若是肯帮衬一二,我们自然感激得很,想来有二爷镇着,总不会让人欺瞒了林家。二爷若是愿意,明日便请到帐房来吧。”贾琏听了这话,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黛玉温言道:“妹妹身子素来弱,不可太伤心了,好生将养才是,若是回了京让老太太见着你瘦了,怕不打折做哥哥的腿。”   黛玉无言的点了点头,贾琏方满意的离开了。   林义向黛玉躬身道:“小姐,若是不让他知道一二,他必不甘心的,与其让他四处闲逛着,还不如把他拘到帐房去,要紧的帐目早就整理好收拾起来了,剩下不过百十来万两银子的帐目,让他看了也无妨,老爷曾说过小姐及笄之前必还得到贾家去住的,太僵了也不好。”黛玉点了点头,轻道:“二叔说得是,一切全由二叔做主,黛玉没有不依的。”   林成摇了摇头道:“唉,若是依着我们,定然不放妹妹去贾府,可是……妹妹,兰心竹影是义父特意用心栽培的,这几年学了一身的好本事,高来高去的如履平地,日后您把她们两个带在身边,若是在那府里不如意,让她们捎个信出来,不管用什么法子我们都会接您出来的。”   黛玉点点头,她知道送父亲灵柩返乡之后,自己还得回到京城贾府,那一夜父亲又交代了好些事情,好多未解之事都着落在贾府里,不弄清这些事情,黛玉心中难安。   林义又道:“小姐,京城之中但凡有梅花小篆‘林’字标记的都是林家的产业,是自小姐进京之时老爷便遣人入京开的,原是为了小姐的一时之需,后来越做越大,如今家中有五成以上的进益都来自京城里的铺子。等送老爷灵柩返乡之后,我们打算都到京城去,悄悄的买上一所宅子,以备不时之需。”   黛玉含泪道:“二叔,您为黛玉太费心了。”林义与黛玉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疼爱黛玉的心可比林海,黛玉小时候身子弱,林义听人说求得千家家中有古稀老人的米煮粥,可以让小孩子平安长大,他步行了整整半年,访遍江南,才求足千粒米,为黛玉熬了一碗浓浓的米汤。虽然这米汤并没有让黛玉强壮起来,可是却也让黛玉平平安安的过了几年,直到黛玉去贾府之前,她身子虽然瘦小,却也一直没有什么毛病。   林义用疼爱的目光看着黛玉,轻轻说道:“只要小姐能平平安安,我们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去了贾府后小姐若是不如意,千万别自已挨着,一定让兰心竹影送信给我们。我们也会想法子经常去探望小姐的。”   慧云搂着黛玉道:“小姐,我是贾府里出来的,那府里的事情我最知道,先时老爷在,他们对小姐还客气些,如今……小姐不可太让着他们,您的衣食需用都是自己带了去的,不用他们贾家一纸一草,用不着对他们陪着小心,断断不能让他们欺负了去……”想到送灵之后黛玉便得再回到贾府,慧云便一万个不放心,恨不能跟着黛玉去贾府,也好保护她。   北静王世子水溶陪着黛玉送林海灵柩返回姑苏,路上他听说黛玉送灵之后便要去京城荣国府,水溶皱起眉头,少时展开眉头道:“这贾家赫赫扬扬,实不是个好去处。前些日子宁国府里死了个孙媳妇,闹了个沸返盈天,林姑娘何苦去趟那起子混水。”   慧云听到水溶说出这话,不禁问道:“可是营缮郎秦守业家的小姐,小蓉大奶奶?”水溶点头道:“正是她。”   慧云面色微变,轻声喃喃道:“她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就死了?难道”   水溶心细,忙追问下去,可是慧云却将话题岔开了,慧云只说来日黛玉去了京城,怕是会烦劳北静王府,请世子不要见怪云云,水溶便不在追问,可是却在心中存了个问号,他想起当日宁国府为小蓉大奶奶风光大葬,那规格竟不输于公主,便隐隐有了几份猜测。   贾琏得进林家帐房,见帐面上还有一百九十多万两银子,便沉下脸来,拿着帐本去寻林义的不是,那知林义却道:“老爷生前曾捐了四百万两白银给朝庭,为黛玉换来绛仙县主的封号。”贾琏一听这话,满腔怒气顿时泄了,心中虽然又恨又疼,可面上还得称赞姑夫英明,指着一事讪讪的走了。   原来贾琏前日收到家中二太太的信,说是入侍宫中的大姑娘元春晋了贤德妃,家里要修园子伺候娘娘省亲,令贾琏务必将林家所有的家产都带回去备用。贾琏心里想着:“修个园子也不过五六十万两,如今林家还有近二百万两,便是弄到手一半,也足够了。只是林家现在有林义和林成,何况那北静王世子还一直陪着,这滚油锅里的钱,好看不易下手捞呀。”且不说贾琏动的是什么心思,单说林家人历经一路风尘,将林海灵柩护送回姑苏,择曰安葬了。贾琏看到姑苏的林家老宅,不由又动了心思,若是能将林家老宅卖了,可是一大注银子。府里这几年亏空的厉害,是要想办法发上个几百万的财了。      第7章立借据贾府得银百万      “紫鹃,你们姑娘可起身了?”一大清早,贾琏便来到黛玉的院子外面,正见紫鹃出门取水,便上前笑问道。   “回二爷的话,姑娘才起来,您若是有事,奴婢这就回姑娘。”紫鹃站下淡笑着应答。   贾琏忙道:“也不急,你且伺候姑娘梳洗,用过早点再说不迟。”贾琏顿了一顿,又说道:“紫鹃,你是老太太亲手调教出来的,可得好好用心伺候姑娘,才不枉老太太待姑娘的一片心意。”贾琏说完也不等紫鹃回话,便转身走了。紫鹃不解的皱了皱眉头,便去取水了。少时回到房中,她一边伺候黛玉梳洗一边说道:“姑娘,才琏二爷过来了,许是有事要和姑娘商议,见姑娘还没梳洗,二爷就先回了。”   黛玉点了点头道:“这一趟出来的时日不短,琏二哥必是催着我们去京里的。”   紫鹃点头道:“正是这话,出来了小半年了,不独姑娘,便是奴婢也想老太太太太们和诸位奶奶姑娘们,还有宝二爷,得了咱们这里的信儿,还不知道要怎样担心姑娘,定然是吃不下睡不着的。”   黛玉面色淡淡的,听了紫鹃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紫鹃心中暗自纳罕,怎么出来了一趟,姑娘对宝二爷倒是淡了许多。往日里提到宝二爷,姑娘可不是这种表情。紫鹃也不敢再说下去,只伺候着黛玉梳洗罢了,又为她系上素白云缎的留仙裙,罩上青莲色素面竹纹褙子,头发上只簪了一柄白色独珠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饰物。黛玉向镜中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便很好。”   紫鹃虽然在心里觉得这太素净了,尽管是在孝中,也不能太简慢,可是黛玉愿意这样,她也不能多说什么。一切收拾停当,竹影和兰心也将早点准备好了,两人各拎一只小巧的竹丝食盒走了进来。雪雁收拾好床铺,过来和紫鹃两人一起摆饭。紫鹃端出一只素面定窑白瓷莲花小盏,盏中盛着青翠的梗米粥,雪雁端出一小盘寸许长的缠丝卷儿,黛玉看了说道:“婶婶又亲自下厨了。”   兰心忙道:“小姐,只有二夫人做的,您才能多吃一点儿,换了别人做了,您连一只都吃不下,二夫人自是要亲自动手的。不过这就菜可是竹影同奴婢做的,您千万赏个脸儿,多吃几筷子吧,要不,奴婢们可没脸见人了。”兰心说道还做了个鬼脸儿,黛玉被她的怪样子逗得扑昧一笑,说道:“若是好吃,自是要多吃几口的,若是不好吃……”   兰心不等黛玉说完,忙捣捶似的点头道:“一定好好一定好吃的。”兰心和竹影是医武双修,两个小丫头鬼精灵着,她们总是耍宝逗黛玉开心,黛玉心情好了,这身体才能好起来。   黛玉喝了口粥,又咬了一口缠丝卷儿,见兰心眼巴巴的看着,便拈了一根雪白晶莹的细丝儿送入口中,清脆的声音听着让人心情舒畅,黛玉点头道:“果然好味道,这么脆,还有山药的味道,真是难为你们两个怎么做的。”   竹影忙道:“还是我们家小姐厉害,刚才二夫人都没有尝出来。就是山药丝儿,这做法我们可保密哦。”   黛玉摇了摇头,这个做法她在古书上看到过的,兰心竹影两个还当是什么秘密,黛玉只是不说破罢了。   刚用罢早饭,慧云便走了来,她见丫头们都围在黛玉的房中,便道:“小姐,有几粧事情要同您商量。”   雪雁听了这话,忙福身道:“二夫人,小姐,奴婢告退。”兰心竹影也都行礼告退,紫鹃原不想出去的,可看着雪雁兰心竹影都退出去,她也不好杵在这里,只得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慧云拉着黛玉在桌前坐下,轻声道:“小姐,才琏二爷说收到家里的信,说是大姑娘元春晋了贤德妃,定下了今年正月十五省亲,琏二爷说贾家要建省亲别院,银钱上不凑手,想从咱们家借上一百万两银子。”   黛玉轻叹了一声,神情有些儿悲凉,慧云忙搂紧她道:“我的好小姐,这是您自己的家,有什么不痛快的千万别存在心里,全都说出来,了不起咱们不去京里,我们总能想出法子让您安安稳稳的留在家里。”   黛玉摇了摇头道:“父亲去了,我虽有个县主的虚名,可也不当什么,大哥是义子,又不能袭父亲的爵位。何况贾家总是外祖母家,也不能断了亲戚之情,若真撕破脸面,林家……婶婶放心,爹爹一切都安排好了,便是再去贾家,玉儿也不会吃什么大亏,何况叔叔婶婶不日也要去京城的,不怕什么。贾家既然开口借银,那便借吧,只有一条,需得叔叔同琏二哥一起到苏州衙门,请知府大人和布政史大人做个中人,借款文书还需在户部备案,这样有凭可依,日后也好说话。”   慧云点头道:“还是小姐想的周到,回头我便说给当家的。小姐,还有一事要告诉您,琏二爷说京中来信催着他带您尽快回去。”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黯然道:“总是要去的,婶婶,回头琏二哥若在问起,您请叔叔告诉他,我这里随时都能动身。”   慧云搂着黛玉,轻抚着她削瘦的肩头,低低道:“我的好小姐,您这一去最最要紧的是保重自己的身子,其他的事都别放在心上,有我们呢。”   黛玉偎在慧云怀里,轻轻道:“婶婶,玉儿记下了。”慧云想着贾琏定然会急着动身,抚慰黛玉几句便匆匆出去了,总是要把给黛玉带的东西再打点打点才是。黛玉手支下颌,怔怔的靠在桌上发呆,连雪雁走进来都没有察觉。雪雁见黛玉眉头紧锁,便走到黛玉身边,小声说道:“小姐,您怎么了?”   黛玉一怔,转过头看是雪雁,便道:“雪雁,咱们得去京城了。”   雪雁听了不由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唉,真不想再去那府里。”   黛玉摇了摇头道:“雪雁,不许胡说。去叫紫鹃进来吧。”   雪雁出门将紫鹃寻来,黛玉淡淡道:“紫鹃,我们这就要动身了,你把一应东西先收拾起来,免得到时忙乱。”   紫鹃听了这话,喜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收拾,保管误不了姑娘的事。”黛玉见紫鹃面藏喜意,心中暗自叹息,那里到底是紫鹃生长的地方,难怪她心中欢喜。紫鹃正欲转身,忽又想起一事,忙回头说道:“姑娘,奴婢有一事想提醒您,这趟出来路远迢迢的,又有这么些事情,姑娘难免会忘记了,总要给各位姑娘和宝二爷备些礼物才好。”   黛玉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雪雁在一旁便道:“紫鹃姐姐真是细心,才二夫人才说起过,已经命人去准备给府里各位主子的礼物了,明儿就能备齐全了,紫鹃姐姐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礼数再不会错了的。”   紫鹃面上微微泛红,心中有点儿发酸,在府里的时候,她是黛玉面前的首席大丫头,雪雁总是蔫不出溜的连话都不多说,这一出来,雪雁便象是变了个人,在黛玉面前竟和自己掉了个个儿,自己连说个话都不靠前了,这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黛玉一见紫鹃的表情便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便轻声道:“紫鹃,回头让雪雁陪你出去逛逛,买些礼物回府好送人。”   紫鹃忙屈身行礼道谢,和雪雁一起出去了。黛玉起身走到床前,抱起一只小小的红木匣子,轻轻抚摸着,泪珠无声滚落下来。爹娘都不在了,她原本温暖的家如今只剩下这只小匣子。想到就要去荣国府了,再回去还不知会面对什么,未来的路上有什么,黛玉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贾琏自打说了要借银之事,心里便没底,一会儿想着林家能痛快借银,一会想着林家若是不借,他当如何如何,正胡乱想着,贾琏便见林义林成从院门处走了进来,他忙迎上前问道:“林二爷,可是同林妹妹商量妥了?”   林义沉声道:“林贾两府原是姻亲,府上有事我们帮忙也是应当的,不过此次借银数目实在太大,林义虽蒙兄长不弃列入林门,可这家产到底是侄女儿的,我做叔叔的只有为她守着的份,断无擅自做主的道理。”   贾琏听了这话,心凉了半截,面上也不好看起来,他沉下脸道:“林二爷这话却是说左了,我们原就说是暂借,也不是要二爷白给的。”   林义又道:“府上定然是实有难处才开了口,便是看在夫人的份上,我们也当尽力的,这份家私原是给侄女儿做嫁妆的,如今侄女儿还小,一时也用不上,暂借也不是不行,只是……”   贾琏一听这话有转圜之处,忙道:“只是什么?林二爷有话请讲当面,只要能解我们一时之难,小侄无不听从。”   林义心中鄙薄贾琏见风使舵,可是面上却丝毫不露,他只说道:“只是要请二爷立下借据,写明借银的数目时间,再写上归还之期,然后我们同去衙门里做个具结,这样林某对兄嫂也有能个交待。”   贾琏心思瞬息之间转了数思,心道:“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宝兄弟同林妹妹做亲,既然是林姑娘的嫁妆,到时候便是还不出来,只把林姑娘娶进门,便什么事都没了,就算是立下借据,也不当个什么,这林义到底不是林氏嫡亲血脉,他如此行事倒也在情在理。嗯,就这么办。”想罢,贾琏笑道:“二爷说的极是,很应该如此行事,我们这就去立下文书,然后也好打点行装上路,家里为着娘娘省亲之事正忙着,已经催我几次了。”   林义林成贾琏三人去了苏州府台,找到知府程大人将事情说了,那程大人便道:“此事重大,请诸位少候,来人,速请布政史鲁大人前来。”   少时布政史鲁大人来,贾琏见这位布政史很年轻,看着也面生,心里正想着这布政史的来历,那鲁大人一见林义和林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林成并未说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这鲁大人便收敛了神色,向知府程大人问清了事情。   林成飞快将文书写就,共一式三份,贾琏林义过目后都签字按下手印,程鲁两位大人签过字后,鲁大人将一份文书仔细的收好,对贾琏林义道:“本官会将此份文书呈上户部入册,贾二爷,贵府还款之后,切记会同林二爷林少爷去户部注消。”   贾琏林义都点了点头,林成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向鲁大人点了点头,鲁大人看了看林成,便转身出去了。程大人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原是京官,外放至苏州不过两年,是知道贾家排场的,想到贾家内囊已空还要强做门面,也唯有一声叹息了。      第8章遇风雨夜泊瓜洲      纵然林家千不舍万不舍的,还是到了黛玉动身的日子。这一去不比先时,那时黛玉尚有父亲在堂,此时,她只是一个孤身弱女了。在林氏墓园里拜别父母双亲,黛玉数次哭昏过去。一瞬间,天地惨淡细雨绵绵,空气中充满了哀伤,黛玉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别了父母,踏上去异乡的路。   贾琏心中着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总算是等到黛玉从墓园出来,上了等候已经久的车轿。他们一行人要从姑苏回到扬州,再由扬州乘船从运河北上,直抵京城。   贾琏见林成一身远行的服色,骑着一匹油黑的骏马,押着十数辆大车,不由惊讶的问道:“林成贤弟,你这是?”   林成淡淡道:“妹妹远行,虽然有琏二哥一路照应,可我这做哥哥的总也要送一送的,一路之上打尖住店的,总不能劳累着琏二哥。”   贾琏点了点头,心道:“到底是姑夫选中的人,果然是有心的。”便笑道:“真是有劳林成贤弟了,原是做哥哥的份内之事,哪里就劳累着了。”   林成笑笑道:“琏二哥太客气了。”   贾琏笑道:“不过有林成贤弟一路同行,路上倒能消减几分寂寞,可惜北静王世子有急事先回京了,否则我们同他一路,岂不更加热闹。”   林成只得应和道:“琏二哥说的是,世子极得圣宠,想来万岁一刻也离他不得的。此番能出京,已实属难得了。”贾琏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暗想道:“听林成的话音,他和世子倒是极相熟的,倒是要好好和他攀谈攀谈摸摸底才是。”   这一路边说边走,贾琏惊奇的发现林成谈吐不俗举止行为不似个下人,便是在他在京城里见惯了的大家公子,比起林成来也差上几分。贾琏心中不由对林海调教人的功夫暗自钦佩,将那小视林成之心收了起来,将他当做世家公子一般的对待。林成知道贾琏在贾府里管事,为了黛玉他处处顺着贾琏,一路之上照应的色色周到,才行到扬州,贾琏便将林成当做交心的好友,竞是对林成无话不说以实诚意。   在扬州采买一番之后,上了荣国府里的船只,一路北行向京城而去。贾琏惦着家里要修园子接贵妃,催着船工日夜兼程,两班船工劈波斩浪,将一行四条大船划得如在水上飞行一般,不觉一月过去,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   这一日暴雨忽起巨浪滔天,运河之上狂风肆虐,王嬷嬷在船舱里搂紧了黛玉,不住声的安抚着她,黛玉身子弱,禁不住这样的风浪,险些儿连苦胆都吐了出来。紫鹃雪雁兰心竹影急得团团转,雪雁一踩脚道:“再不能走了,快靠岸才是。”紫鹃氏皱眉忧心道:“正是这话,雪雁你看护好姑娘,我去回琏二爷,断断不能再赶路了。”   黛玉缓过一口气,虚弱的说道:“别去!”   紫鹃回头看着黛玉白的几近透明的小脸,急道:“姑娘,您好生歇着,奴婢去去就来。”说着紫鹃便冲出船舱向外跑去。林成和贾琏都担心黛玉,贾琏打发了昭儿,林成亲自跑出来,两人都看到了黛玉船舱中跑出来的紫鹃,紫鹃急呼道:“姑娘身子禁不住,快靠岸吧……”   林成听了这话,凌空跃起飞到黛玉的船上,紫鹃脚下一滑,整个人向船舷上撞去,林成刚好赶到,长臂一伸拉住紫鹃的手,生将她拽了回来,紫鹃惊魂方定,一张脸吓得没了血色,林成温言道:“紫鹃姑娘,你可曾伤着?”   紫鹃忙摇摇头,林成便又问道:“妹妹怎么样了?可是晕船晕得厉害?你快去通禀一声……”   紫鹃冰凉的手被林成温暖的手拉着,她的脸上忽然一红,将手一抽转头便向船舱跑去。紫鹃这一抽,林成才反应过来,只是这会他没心思想这些,一颗心全都飞到黛玉船舱之中了。   贾琏听了昭儿传了紫鹃的话,叹了口气,紧赶慢赶,原想着赶到前面的瓜州渡口,不成想还是没赶到,他只得命船工将船靠到岸边,等风停雨歇之后再上路。   林成亲手为黛玉煎了药,王嬷嬷一口一口的喂黛玉吃了,黛玉方才舒缓下来,不多时便偎在王嬷嬷怀中睡着了。王嬷嬷轻轻拍着黛玉,让黛玉睡得更舒服些。林成一直在外间候着,听到黛玉的气息平稳下来,他才长出一口气,轻轻走出了船舱。   “少爷,您的衣裳都湿了,快换一换吧。”林成刚出船舱,便听到雪雁轻声唤道。   林成含笑走到雪雁身边,刮着雪雁的鼻子笑道:“你这小丫头乱叫什么,日后还叫我林成哥,再叫少爷我定要罚你的。”   雪雁吐吐舌头笑道:“您本就是少爷,雪雁又没叫错。”   林成弹了雪雁的白净的额头一下,笑骂道你这小丫头还说,下次再不带你出去玩了。”雪雁赶紧讨好的摇着林成的衣袖道:“好林成哥,雪雁再不敢了!林成哥,您看,这是嬷嬷才给您做手衣裳,前儿刚做得呢,快换上吧。”   雪雁是林海救的一个孤儿,她两岁上到了林府,是王嬷嬷一手带大的,自小就象林成的小尾巴,她和林成最是亲近。后来跟着黛玉去了贾府,雪雁因为想林成,还偷偷哭过好多次。林成也很喜欢这个可爱伶俐的小妹子,总是宠着她。   紫鹃想着林成衣裳湿着,特意寻了一领大毛披风来送与林成,不成想刚到转角处就看到林成和雪雁有说有笑好不热闹,紫鹃没由来的心头烦燥,转身便回去了。林成是习武之上,耳力自然非同一般,他回头看到紫鹃的背影,不由皱起了眉头,想到这里不只是林家的人,还有贾家之人,不可如先时在家中一般随意,林成不再与雪雁笑闹,拿了衣裳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他刚才只顾着黛玉,全然将自己忘了,这会儿江风一吹透骨生寒,林成狠狠打了个寒颤,他忙回到自己的舱中运功驱寒,这一入定便要两个时辰才行。   运河之上风雨无定,刚才是风急雨骤,这一阵子便云散月出,到了月上中天之时,已是繁星点点了。黛玉觉短,只睡了一个更次便再也睡不着了,此时四野寂寂,隐约听到船上众人的酣眠之声,黛玉悄悄起身,给歪在一旁的王嬷嬷盖好被子,便随意拿了一件披风披了,轻轻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窗外静极了,一阵凉风吹过,黛玉不由打了个寒颤,她紧紧披风,正想转身回到舱中,却听到船边传来细细的击水之声,黛玉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快步走开,耳中却听到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救救我……”黛玉脚步一滞,待要不管又于心不忍,略一迟疑之后,黛玉走出船舱,向船舷走去……      第9章起善念主仆救人      月光之下,一个浑身湿透了的男子正扒着黛玉座船的船舷,黛玉忙用丝帕将面遮住,轻轻走到那人附近。一阵暗香袭来,那扒着船舷的男子无力的抬起头来,他看到一个白衣若仙的女子俏然站在前方,他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黛玉听不懂的话,便又头一垂趴在了船舷之上。   黛玉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见那人又不动弹了,便想回去叫人来相救于他。黛玉一转身,见兰心竹影从舱中出来,黛玉忙道:“兰心竹影,你们快过来。”   兰心竹影飞跑到黛玉身边,一个手拿青狐披风,一个手拿白银小手炉,两人飞快的将黛玉包了起来,竹影将手炉塞到黛玉冰凉的手上,嗔道:“我的好小姐,出来也不叫我们跟着,还穿得这样单薄,看回头再冻着……”   黛玉忙拦住竹影的话头,指着那趴在船舷上的人说道:“那儿有落水之人,快去救一救他。”   兰心竹影顺着黛玉的手看过去,果见有一男子跳着,兰心低声道:“竹影,你陪小姐回去,我去救人。”   黛玉忙摇头道:“不用陪我,你们两个都去救人吧。我自己回去。”   竹影笑道:“是,小姐您先回去吧。”就在竹影说话的工夫,兰心已经到了那人身边,兰心抓住那人的肩头一提,便将他提到船上,在月光下细细一看,兰心不禁惊叫了一声。黛玉行至一半,听到兰心的惊呼忙转过身来,皱眉问道:“兰心,怎么了?”   竹影赶到那人身边,看了一眼便抬头对黛玉道:“小姐别怕,不过就是个异族,没什么的。”   黛玉轻呼一口气,嗔道:“兰心,你要吓死我呀!”   兰心吐吐舌头道:“人家又不是竹影,早先就见过异族人的。”   兰心的话勾起了黛玉的好奇心,她轻轻走了过来,低声道:“我也没见过异族生得是什么样子,倒是要看一看。”   竹影赶紧扶着黛玉,黛玉低头一看,不想那异族人刚好张开眼睛,一双湛蓝的眼睛吓了黛玉一跳,黛玉忙转身回头快步走。那异族人却捂着胸口坐了起来,用不太纯正的汉语说道:“姑娘请留步。”   黛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缓声道:“公子既醒了便请离开吧。”说完,黛玉便继续往前走。那人手捂胸口,正想说话却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黛玉一惊回头却见兰心飞快的点了那人胸口几处大穴,黛玉忙道:“兰心,怎么回事?”   兰心抬头道:“小姐别怕,这人受伤晕过去了,奴婢给他护住心脉。”   黛玉点了点头,轻声道:“既然是受了伤,便给他治一治吧。竹影,你去告诉哥哥,请他来处理。”   竹影答应一声飞到林成的船上,少时却一个人回来了,竹影没敢说林成在运功驱寒,只告诉黛玉少爷在练功,还要两个时辰才能收功。黛玉听了这话,只得让兰心竹影将这人移到后舱之中,又取来药品清水,为他简单治疗。   这异族之人便是身体极强健的,胸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很快醒了过来。他见自己的胸口被包扎好了,呼吸起来也不那么疼痛,便下了床对兰心竹影行礼道:“多谢两位姑娘相救。”   兰心微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若非我们小姐发现你,我们也不能救你的。公子有伤,当静养才是。”   那异族之人有些失神,又叽哩咕噜说了一串谁都听不懂的话,竹影皱眉道:“喂,你说什么呢,我们听不懂,你说点人话好不好!”   兰心拽一拽竹影的袖子,轻声道:“竹影,别乱说。”   那异族汉子听到竹影语气不善,将眉一挑,一股王者之气油然而生,竹影没由来打了个寒颤,她将身子一挺,运功抵抗这股威严,兰心却拉着竹影的手,淡淡道:“公子之伤虽重却不碍性命,业已上过药了,请公子自便吧。”说完便拉着竹影转身走出舱门,将那异族汉子晾在里面。   “小姐,这什么人呢,咱们好心救他,他还这么凶,幸亏刚才小姐没在里面。”竹影气呼呼的扶着黛玉,边走边说着,黛玉柔声轻道:“竹影,你还真是个暴脾气,想来是人之本能,人家说几句他们国家的话也不犯着什么,你发什么脾气呢。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你的功德呢。”   “小姐,您别听竹影乱说,她就这个性子,说完也就算了。想来那人歇一会子也就走了……”“嗯,他的伤真的不碍么?若是不妨事走便走了,若是伤的厉害,还是请哥哥给他看过才好,既救了他总要救到底才是。”黛玉的声音软软糯糯,听到那异族之人的耳中,他不由怔住了。两个怪异的音节从他的口中逸出,若是那异族之人的族人在这里,定然能听明白,他分明说的是:“圣女!”二字。   “看,哪里有船,快……去搜一搜!”   黛玉她们主仆三人才回到舱中不久,便听到了岸上传来了呼喝之声,黛玉皱起眉来,她附到兰心耳旁说了几句,兰心点头答应了便飞快跑去后舱之中。   此时呼喝之声越来越大,四只船上的人都被惊了起来,贾琏披衣起身问道:“昭儿,出了什么事?”   昭儿飞快从外面跑进来,气呼呼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从何出冲出一拔人马,非要上船搜查。”   贾琏大怒,喝道:“还反了不成!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昭儿引路,爷倒要看看。”   贾琏刚到船头,便见几个皂衣之人站在岸上,个个手拿雪亮的钢刀,贾琏可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不由打鼓。他让昭儿上前问话。对面便高声喝道:“我们是瓜洲知府衙门的,奉命捉拿逃犯,对面的听真的,我们要搜船。”   贾琏一听是衙门公人,便有了底气,大喝道:“大胆,尔等鼠辈也敢妄言搜查荣国公府的船,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对面一听是国公府的船,还真的有几份胆怯,可是想着那逃走之人实在干系重大,便深深唱了个喏,陪笑道:“原来是荣国府的爷,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大人了。实是今夜有贼人闯了衙门,盗走了要紧的物事,小的人一路追查至此,就在河边失了那人踪迹,这才冲撞了爷,请爷恕罪。那贼人极为凶焊,若是藏在大人船中,岂不害了大人,为了大人的安全,请大人将船上点检一番,小的们也好回禀我们大人。”   贾琏心说这话也在理,若是让贼人上了船,可是要命的事情,便缓声道:“也罢,本官便命人查上一查,你们都在岸上候着,若有生人本官自然拿了交与你们。”   那些差人也不敢不答应,只得看着船上的人跑来跑去,并不敢上船去。船上岸上闹得沸反盈天,林成只得收了功出来,问明之后也带人巡查少时查到黛玉的船上,林成贾琏亲去黛玉船舱外问候了,听黛玉的声音很正常,贾琏便也没多想,林成看到兰心悄悄儿给他打了个眼色,林成心思敏捷,便笑道:“琏二哥歇一歇,由小弟带人去巡查便是。”贾琏乐得自在,便由着林成去了。少时林成回来,笑道:“哪里有什么贼人,分明是他们生事,扰了我们的清静,琏二哥,小弟这就去打发了他们。”   贾琏点头道:“贤弟说得极是,这一群不长眼的东西,扰了林妹妹的清静,再不能饶了他们,贤弟都不必去,让昭儿去骂他们一通就是。”   那些岸上的差人们有心上船自己搜,可是看着贾琏的做派他们也不敢擅动,少时昭儿出来又将他们一通臭骂,直骂得几个差人心中火起可又不敢发作,正急着,一个身着六品官服的官员飞马赶来,那人下马之后便立刻陪礼道歉,又送上一大盒金银,这才算是了结此事。   贾琏回到自己的船上,心中暗自得意,想着又多了些私房钱。林成将兰心唤来细细了问了一番,才回到自己的船上。黛玉心里担心,面上又不能露出来,等到四下无人之时,竹影来到黛玉身边,将一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黑金二色交错狮形牙雕戒指交于黛玉,忿忿道:“这什么人哪,咱们救了他,他却丢下一枚破戒指便走了,连个谢字都没有,真真是化外之人不识礼仪。”   黛玉接过戒指看了看,又放到竹影手中,轻声道:“施恩不可望报,他走便走罢。竹影,这戒指你留着玩吧,就当是他的谢仪好了。”   竹影随意的把戒指丢到黛玉的妆盒之中,不在意的说道:“我才不要呢,奴婢只是听小姐的话,若说是谢仪,那也是给小姐的。”那戒指在妆盒里滚了几滚,便卡入妆盒的一个凹槽之中,刚好填平了,黛玉和竹影也都没有在意,便任这戒指留在那里,这一放,便是几年。      第10章心各异黛玉再入贾府      “老太太,琏二爷和林姑娘已经下了船,今儿午后就能到家了。”一个面容俏丽的丫鬟欢喜的从外面跑进来,向一位两鬓如霜的老夫人回禀。   “神天菩萨,我们的林妹妹可算是回来了,若再不到,老祖宗可不得把我们的耳朵磨穿了,见天儿没一刻不问林妹妹几时到,可见得是嫡嫡亲亲的外孙女儿了!”一个满头珠翠身着玫瑰红暗如意牡丹纹缂丝对襟褙子年青媳妇手拿帕子挥动着,走到老太太面前打趣了起来。   “这猴儿就会抠我,不过就是白问了几次,还不是你们不上心的缘故,鸳鸯,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与我撕她的嘴!”老太太手指着这年青媳妇笑骂了起来,可是声音并无一丝怒气。   刚才跑进来报信的丫鬟就是鸳鸯,她走到老太太面前拍着老太太的背笑道:“老太太,您看二奶奶细皮嫩肉的,奴婢可下不去手,您且记着这一回,等下回再拿了二奶奶的错处,您一并罚。”   老太太笑骂道:“罢了,看在鸳鸯面上,先饶你一回。凤丫头,你妹妹的房子可收拾好了,有一丝儿不妥我是不依的。”   凤姐拍着自己的胸口佯装万幸的回道:“多谢老祖宗手下留情,多谢鸳鸯姐姐爱惜。老祖宗尽管放心,妹妹的屋子是孙子媳妇亲自带人收拾的,一应要紧之处都是孙子媳妇亲自动手,早就收拾利落了,就等着妹妹回来。妹妹回来若是不满意,要打要罚孙子媳妇全认了。”   “就属你这猴儿话多,我就一句倒招出你这一大车来,竟是个八哥儿托生的不成。”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虽然是笑骂着,可任谁都看得出老太太的满意。   在老太太下首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这中年妇人面容严肃,连一丝儿笑容都没有,她双目半闭着,听了凤姐的话后微微张开些,颇有意味的看了凤姐一眼后又半闭上,仍旧捻着手中的佛珠。凤姐心中一凛,脸上虽还笑着,心里却添了几分苦涩。   “林丫头那样的人品,别说是老太太一刻不忘,便是我这个大舅母也想得紧,可怜她小小年纪就没了双亲,真真是个可怜的,老太太,此番林丫头回来,我们要更加疼她才是。”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妇人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老太太面前说道,说得老太太点头抹泪道:“到底是大太太,这话儿说的在理,可怜的玉儿,她如今虽父母双亡,可还有我,我是知道的,你们这些嬷嬷婆子最是夹缠,谁若敢怠慢了林姑娘,看我不打折了你们的腿再赶出去。”凤姐忙屈身道:“看老祖宗说的,林妹妹玉一样的人品,我们爱还来不急,谁敢对林妹妹不敬,孙子媳妇第一个不答应。”   坐在椅上的二太太王夫人听到这一屋子的人都围着老太太说黛玉的好话,心中不由的气闷,便轻咳了一声,沉声道:“凤丫头,贡给娘娘的东西可都齐备了,如今娘娘新晋了位份,我们家里可不能缺了礼数,色色都要打点到,娘娘面子上才有光,这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凤姐忙走到王夫人身边笑道:“娘娘的事是咱们家的头等大事,怎么敢不用心的,早就备下了,就等着姑妈过目了好呈上去。”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嗯,回头就去看。”   老太太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挥挥手道:“你们管家的事多,不用在这里伺候了,回头叫几个丫头过来陪我说话就行,都不用在这里立规矩了。”   刑夫人王夫人凤姐带着一大帮子媳妇婆子们依次退了出去,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鸳鸯最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可是这种事情不是她这个丫头子能插嘴的,只得拿过一顶才做好的暖帽给老太太看,将老太太的心思先岔过去。   凤姐引着王夫人去看准备下贡品,才走到垂花门,便见宝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急急打了个千儿便挨到凤姐身边笑道:“凤姐姐,我听说林妹妹下午就到了,是真的么?”   王夫人听了这话眉头皱起,轻斥道:“宝玉你这是从哪里来?就想着姐姐妹妹的,也不说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真是白疼你了,你林妹妹当到的时候就到了,白问什么?整天不好好用心读书,看老爷能饶得了你,你是娘娘的嫡亲兄弟,也好好读书为娘娘争光才是。”宝玉没由来劈头挨了王夫人几句抢白,也不敢再问,只得垂头不语的听着,凤姐心里明镜似的,她忙笑道:“姑妈快别生气,前儿学里的太爷还夸宝兄弟书读的好,想是老爷怕姑妈纵着宝兄弟,才没说给您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好了些,缓缓言道:“果真这样才好,宝玉,你快去给老太太请安罢。”宝玉应了一声,垂手站在一旁,等王夫人人走过去了,宝玉才向凤姐深深做了个揖,又偷偷儿做了个鬼脸才跑开了。   “凤丫头,我知道你管家不易,老太太哪里你总是要好好伺候的,不过凡事你心里也当有个数才是,论起来宝丫头才是咱们正儿八经的亲戚。别把什么外四路的当成宝贝。”王夫人将跟着的婆子媳妇们遣走,对凤姐严肃的说道,圆睁的眼睛中透着一点寒光,看得凤姐心中暗ts。   凤姐忙道:“姑妈说的是,侄女儿蔫能不知谁亲谁远,还不是看着老太太的情面,姑妈放心,侄女儿心里有数的。”   王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睁起的眼睛又半眯上了,凤姐心中暗自纳闷,她实实想不明白这姑妈如何就这般不喜林妹妹。王夫人一面查看着贡品,一面说道:“凤丫头,前儿你叔叔送来的云丝雪缎怎么没在这里面?那云丝雪缎夏天用最好,娘娘素性怕热,怎么就给落下了?”   凤姐忙陪笑道:“老太太把云丝雪缎留下了,故而没在这里。”   王夫人听了这话,只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看了一圈,王夫人并不满意,又道:“凤丫头,这也太简薄了,娘娘新晋位,头一次的礼要重些才行。”   凤姐只得点头道:“姑妈说的极是,只是如今还要准备着修园子,官中实在拿不出银子,侄女儿也为难呀。”   王夫人皱眉道:“凤丫头,你也不用和我打饥荒,娘娘可是咱们家的依靠,娘娘好了才有这一大家子的富贵,与娘娘的事情比起来,什么事都要靠后。才我看老太太东暖阁里那件白玉滴水观音水头足,料也好,送于娘娘再合适不过的。你看着办了吧。”   凤姐着实无奈,那白玉滴水观音是老太太的体已,极素雅纯净,很适合黛玉现在孝中的身份,是老太太特特取出来给黛玉装点屋子的,不想却让这二太太给惦记上了。凤姐这会子也明白了,说什么要看东西,不过是想指着她去要那白玉滴水观音。凤姐心念一转,便笑道:“那白玉滴水观音太素净了,可不配咱们娘娘,侄女儿隐约记得年前谁家送过一个翡翠榴开百子的插屏,一时想不起来收到哪里了,我这就去找出来,那个意头好,送于娘娘最合适。”王夫人听了这话,想想也是,便点头道:“先这么着吧。”   凤姐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王夫人送走之后,凤姐微展眉头问道:“平儿,二爷今儿就到了,你该收拾的可都收拾好了?”   平儿忙笑道:“二奶奶放心,都收拾好了。”凤姐点点头,主仆二人说了一回话便去上房立规矩,伺候贾母用过午饭之后,便听到门上的小丫环上来回话,说是贾琏和黛玉到家了。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宝玉都跟着贾母用饭,一听黛玉到家了,别人还能自持,唯独宝玉忽的跳了起来叫道:“老祖宗,我要去接林妹妹,林妹妹还不知哭成什么样了!”   贾母心中又悲又喜,忙道:“好好,你快去吧。”   王夫人低垂的眼皮下藏着恨恨的眼神,她抬起眼皮淡淡道:“宝玉,又没规矩!”   宝玉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扭着身子道:“太太,我要去接林妹妹。”   鸳鸯扶着贾母站起身来,贾母招手道:“宝玉过来,跟我一起去接你林妹妹。”王夫人皱起眉头,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看着宝玉跟着贾母出门,王夫人不由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宝钗听得极真切,她悄悄落后一步,挽着王夫人低声笑道:“姨妈,钗儿陪您。”   王夫人拍了拍宝钗的手笑道:“还是钗儿贴心,不象宝玉,就是个没笼头的马,钗儿,日后你可得好好劝劝你宝兄弟才是。”   宝钗绯红了脸,点头小声道:“钗儿听姨妈的。”   紫鹃雪雁扶着黛玉从二门外走来,黛玉一见贾母亲自迎了出来,眼泪刷的涌了出来,她快步上前扑到贾母的怀中,一声外祖母还没叫完,泪水已经打湿了贾母的前襟。   贾母搂着黛玉“心肝儿肉的”叫了无数声,祖孙两个哭做一团,宝玉也陪着哭,这哭声传到王夫人的耳朵里,当真刺耳的很。她皱起眉头走出门,似笑非笑的说道:“大姑娘回来就好了,老太太,大姑娘的身子弱,看回头再哭坏了。”   凤姐扶起黛玉,鸳鸯拿帕子给老太太擦了泪,刑夫人上前拉着黛玉的手道:“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大姑娘别再伤心了,还有我们呢。”   黛玉含泪福身下拜,拜谢过大舅母,刑夫不等黛玉拜下去便拉住黛玉,不让她拜下去。接着是拜见二舅母,王夫人矜持的受了黛玉的全礼,看得跟在黛玉后面的兰心竹影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只是初来乍到的不好发作罢了。   迎春探春惜春宝钗上前与黛玉又是一番慰问寒暄,还是凤姐打岔,将大家让到房中坐定,才慢慢的细叙别情。      第11章夜深沉切切细语      “琏儿,这一趟送大姑娘回去,事情可都办妥了?”王夫人坐在榻上,对站在下面垂手低头的贾琏沉声问道。   贾琏恭敬的说道:“回二太太,林姑夫去世之前将大部家产捐于朝庭,诸事完毕之后,剩下不到两百万两银子,收到婶婶的信,侄儿便向林府借得一百万两,这是银票和借据。”王夫人听了这话,眉头紧紧拧起,不悦的说道:“什么,竟是捐了?到底捐了多少?”贾琏看着王夫人紧绷的脸孔,忙道:“听说捐了整整四百万两白银,朝庭为了以示嘉奖,还特意封了林妹妹为绛仙县主,食双禄。”   “什么?那个丫头竟被封为县主,是几品的县主?”王夫人眼睛陡然一睁,瞪着贾琏追问道。本朝朝制,县主有六品和从五品,若黛玉的绛仙县主是从五品,便只比贾政低一级,和王夫人的诰命平级,王夫人如何能接受这个,是以急急问道。   “县主最高原是从五品,可皇上怜恤林妹妹少年失怙,特意擢升她为正五品,一应赏赐也是按郡主的份例,真真是开了本朝的先例。”贾琏一时猜不透王夫人的心思,便有一说一起来,却让王夫人心中暗恨的直咬牙。那个丫头竟然比自己的品级还高,这怎么行!   王夫人将银票和借据拿到手中,打开一看便怒道:“琏儿,你素来也是办事老到的,如何能立下这般的字据,真是糊涂透了。罢了,银票先放在这里,你下去吧。”   贾琏心中不免打起鼓来,他忙行过礼退出来,直接去了贾母的上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贾母听了连连点头道:“嗯,你办得很好,这一趟辛苦你了,快家去吧,赶明儿事情还多着呢。”   贾琏卸下心中的大石,忙忙回了自己的房中。他和凤姐久别,见面了自有一番亲热。云收雨散之后,凤姐靠着贾琏的肩膀,两人并排靠在枕上,贾琏将这一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又拿出五万两的银票递于凤姐道:“这是林义私下给我们的,说是求我们多照看着林妹妹,这银子你且收起来。”   凤姐接过银子放进枕旁的小匣子里,叹气道:“唉,自从大姑娘晋了位份,姑妈便与往日不同了,今儿为着林姑娘的事情,还在暗暗和老太太别扭着,寻了我好多不是。二爷,依林妹妹的人品样貌,远的不说,就是咱们府里也没人能盖过她去,说句不敬的话,就是娘娘和林妹妹比起来,也差着不少呢。偏生姑妈就是不喜欢她,我心里很爱林妹妹,又不能露出来,日后也只能暗地里多关照些了。”   贾琏抚摸着凤姐光滑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搂了搂,笑道:“你哪里知道这里头那些个陈年旧事,当年二太太嫁进门后便看着姑妈不顺眼,我那时虽然小,可也看得清的。凤儿,虽然大姑娘晋了娘娘,可是二太太也别想一手遮天,你可记住了,一切有老太太呢,你只顺着老太太的意,一则全了孝心,二则也尽了对林妹妹的情。二太太哪里,你应付着就行,别看娘娘如今风光,可是宫里哪一位是省油的灯,日后怎么样还说不定呢。凤儿,这一回我可看的真真的,别看林姑夫去了,可是林家的根基深着呢,日后咱们家说不得还要仰仗林妹妹。”凤姐笑道:“二爷放心吧,便是林妹妹一纸一草都没有,我也会对她好的,说真的,我是打心眼里喜爱林妹妹,看到林妹妹就象是看到自己的亲妹妹一般,二爷你说怪不怪?”贾琏笑道:“这有什么怪的,凤儿你也就是没有念过书,若是念了书,你定然也和林妹妹一样是个才女,你们是惺惺相惜呢。”   凤姐光洁的面上红霞晕染,她偎在贾琏的怀中,心里充满了幸福之感,白日里的诸般劳心费力,这一刻全都不算什么了。   上房里,贾母没让黛玉回暖阁里住,而是把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窗外黑沉沉的,屋子里银烛高照,将整间屋子照得如白昼一般。贾母坐在床前搂着黛玉,心疼的说道:“我可怜的玉儿,怎么竟瘦成这样了。她们竟都不照顾你么?可心疼死我了。玉儿呀,虽然你爹爹去了,可还有我呢,你是我们荣国府里嫡嫡亲的外孙女,再没人比你尊贵的。”   黛玉珠泪点点,伏在外祖母的怀中哭个不停。贾母一面给她擦着泪一面说道:“玉儿,我知道你心里又难过又委屈,是外祖母对不住你,咱们家里若不是逢着娘娘的事,断断不会向你开这个口的,玉儿呀,你只管放心,等收了租子外祖母定然让他们把钱还上。”   黛玉抬起头来,一双虽然红肿可清澈依旧的眼睛望着贾母,轻轻说道外祖母言重了。”以黛玉对贾府的了解,她心里很清楚这一百万两银子是很难要回来的,此时贾母不过是安慰安慰她罢了。   贾母搂着黛玉,叹息道:“我可怜的玉儿呀!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只管安心住着,日后外祖母总要把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才肯死的。”   黛玉忙掩住贾母的口,含悲轻泣道:“外祖母快别这样说,玉儿只求外祖母松柏长青,玉儿也能替娘亲尽尽孝心。”   提起贾敏,贾母又与黛玉哭了一场,外间值夜的鸳鸯和琥珀听到隐约的哭声,两人都红了眼睛,琥珀用帕子拭着泪低低道:“林姑娘太可怜了。”鸳鸯轻叹了一声道:“可是呢。”两人正说着,见宝玉披着件湖蓝色皮袍趿着双皂色鞋子从转角处走了过来,鸳鸯琥珀忙迎上前去诧异问道:“这早晚的宝儿爷您怎么来了?”   宝玉眉头微皱道:“好姐姐,我在林妹妹哪里等了好久都没见妹妹回来,便过来看一看,林妹妹怎么还在哭?”   鸳鸯指着贾母房中道:“真真是个实心的二爷,老太太正同林姑娘说话儿,今儿林姑娘就跟着老太太睡了,天不早了,二爷快些回去吧。”   外面的说话声传到屋中,贾母沉声问道:“是谁在外面说话?”   鸳鸯正在回话,宝玉一把拉住她小声道:“好姐姐,求你跟老祖宗说说,让林妹妹回去睡,我有一肚子话要和林妹妹说呢。”   鸳鸯摇了摇头,走到门前大声回道:“回老太太,宝二爷记挂林姑娘,特意来看一看。”贾母点头笑道:“是宝玉呀,快叫他进来吧,外头冷,看再冻着了。”   黛玉秀眉微蹙,她原就是歪在床上靠在贾母怀中的,听到贾母要宝玉进来,便向床内侧移了移,将那幅墨绿色绫子被拉过来盖在身上,轻道:“外祖母,玉儿想睡了。”   贾母可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知道黛玉的意思,便低笑道:“好好,玉儿先睡下,让宝玉说几句话我就打发他回去。”   琥珀打帘,宝玉快步走进来,直走到床前拉着贾母怨道:“老祖宗,林妹妹今儿才到,您就占着她也不让她歇着,打妹妹到家,宝玉连话都没有好好和妹妹说上几句呢。”   贾母最爱宝玉,一看宝玉便不由自主的眉开眼笑,她乐呵呵说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今儿让你妹妹好好歇一歇,明天有多少话不能说的,你妹妹累了,已经睡下了,你可不许吵着她。”   宝玉一听黛玉睡下了,探头向里看了看,只看到黛玉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影,宝玉轻叹了一回:“妹妹瘦多了。”   贾母见宝玉对黛玉这样上心,心里乐开了花,只笑道:“这看也看了,宝玉,你快回去睡吧,叫琥珀送你过去。”   宝玉拉着贾母的手扭股糖似的撒娇道:“老祖宗,宝玉明儿要陪妹妹,您使人去学里说一声嘛!”   贾母无奈点着宝玉的额头叹道:“你呀,仔细你老子捶你的皮。”   宝玉使出那撒娇大法,老太太可是招架不住,最后少不得答应了他,宝玉才心满意足的出去睡觉了。      第12章宝黛钗再会各机锋      天色方亮、宝玉便急匆匆起身,袭人还没给他穿好衣裳,宝玉拔腿便往外跑,袭人拿着束腰的大带追了出去,口中还叫道:“宝二爷等一等……您还没有洗漱……”   宝玉头也不回,一阵风的冲出门,袭人叹了口气,喃喃道:“这火急火数燎的,哪里还象个大家公子!”   “瞧袭人姐姐这话儿说的,二爷不过是急着出门,怎么就不象是大家公子,难不成温温吞吞的才象?”晴雯拿着梳子梳理满头乌丝,摇摇走过来,嘴角勾着一丝儿不屑说道。袭人在口舌上素来不及晴雯,因此只当是没听到转身回房。晴雯撇了撇嘴,也进屋去了。   黛玉轻眠,天刚亮便醒了。贾母上了年纪觉也少,祖孙两个正躺在床上说话,便听到宝玉的声音传了进来,贾母笑道:“宝玉今儿起得倒早。鸳鸯,什么时辰了?”   鸳鸯走过来打起帐子笑道:“刚交卯正初刻,老太太,您同林姑娘说了一夜的话,也没睡好,要不要再歇一阵子?”   贾母笑道:“罢了,宝玉一来哪里还能歇住了,叫人来伺候我们起身罢。”   鸳鸯抿嘴一笑,叫来琥珀和紫鹃雪雁伺候贾母同黛玉两个起身,宝玉一进门便看到一对生得一模一样的小丫环,好奇的叫道:“你们两个就是林妹妹从南边带回来的小丫头子?叫什么?几岁了?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兰心竹影福身行了个礼,兰心浅笑道:“回二爷的话,婢子叫兰心,是姐姐,她叫竹影,我们十四了。”   宝玉一听兰心声音清脆耳,又见竹影俏眼圆睁,看着极有生动,好不可爱,便笑道:“好伶俐的丫头,若非你们是伺候林妹妹的,我定要将你们要到我房里。”   竹影听了这话俏眉微竖,兰心不落痕迹的压着竹影的手,笑道:“婢子多谢二爷抬举,定然会好好照顾我们姑娘的。”   宝玉点头叹道:“好好,你们可一定要照顾好林妹妹。”边说宝玉便向贾母的内房走去。竹影见屋中上夜的贾母的几个丫头都没拦宝玉,便上前一步挡在宝玉面前,似笑非笑道:“宝二爷,姑娘还没起身,请您先坐一坐。”   兰心忙上前道:“竹影说的是,二爷,请先用杯茶吧。”说着便向茶壶里倒了一杯送到宝玉的面前,宝玉只得接下茶杯随意坐了,看得其他几个上夜的丫环心中偷笑。   外间的动静自然传到内室,贾母笑道:“玉儿,你这两个丫头果然是好的,又伶俐又知礼,到底是书香书第的出身,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   黛玉轻声道:“外祖母,她们两个是慧云姨一手调教的。”   贾母点头叹道:“原来如此,说起来自你娘嫁到林家,我便再也没见过慧云了,当日里我看她同你娘也不差什么,她如今怎么样了?”   黛玉轻道:“慧云姨如今是玉儿的婶娘,是林家的主事夫人。”   贾母点了点头,眼中闪烁一丝异样的光,没有再说什么。   紫鹃雪雁伺候黛玉梳洗过了,紫鹃端着水走出来,宝玉笑道:“紫鹃姐姐过来,让我就着这水洗一洗。”这话传到房中,黛玉眉头蹙起。似是知道黛玉心中不高兴,竹影中指藏在袖中轻弹,一道并不强劲的指风刚好弹到紫鹃的委中穴,紫鹃腿一软便摔倒在地,那一盆水全都泼在地上,声音传到内室,贾母黛玉齐声相问,外间兰心竹影忙上前扶起紫鹃,宝玉便无法就着残水净面了,只因紫鹃是黛玉的丫头,宝玉才没有发作,反而殷勤问候,却让赶过来伺候宝玉的袭人看了心中暗自生恨,银牙咬得咯咯直响。   众丫环忙将外间收拾了,贾母携着黛玉走了出来,宝玉一看黛玉,眼睛便不能移开了,只见黛玉内着淡青色软缎中衣,外罩米白色交领暗竹纹褙子,一条浅湖蓝丝绦系于腰间,将纤腰束得不盈一握,直有凌风欲飞之感。宝玉又向黛玉头上看,只见那一头青丝挽成流云髻,发中只簪一枚莲子大小的白色独珠钗,其他再无一物,这样简单的装饰反而更衬得黛玉飘逸非凡,直有仙子之风。   “林妹妹越发清减了!”宝玉轻叹了一声,忘情的伸手来拉黛玉,黛玉却手拿丝帕掩口,轻咳了几声,将宝玉的手让了过去。贾母呵呵笑道:“来,两个玉儿都过来陪我吃早饭。宝玉呀,已经给你去学里请过假了,你可记住了,就这一次,下次再不许了。”   宝玉开心的猴到贾母身边,扭着贾母千恩万谢,又对黛玉道:“林妹妹,我给你留了好些好东西,回头吃完饭咱们一起去看。”   黛玉浅浅应着,并没有什么欢喜之色,宝玉只当黛玉哀伤丧父之痛,也没往心上去,仍旧百般的献着殷勤。   刚吃了几口,门外便传来了宝钗的声音。宝钗在外面笑问道:“老太太可起身了?”贾母听了笑道:“是宝丫头呀,真是个有心的好孩子,我们都起了,快进来吧。”   宝玉黛玉都站了起来,宝钗先给贾母请过安,又走到黛玉的面前,拉着微微福身的黛玉轻声道:“林妹妹,昨儿人多,也没能和你说几句话,今儿你可得闲,我们姐妹们好久不见,都记挂着你。”   宝玉忙道:“这可不行,我都说好了今儿要好好陪陪林妹妹的。”   宝钗笑道:“怎么宝兄弟今儿不用上学堂么?”   贾母呵呵笑道:“玉儿才回来,让她们兄妹好好聚聚也是应当的。她们两个自小儿一处长大,情份自然不比一般。”   宝钗端庄的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既是这么着,那我就明儿再陪林妹妹吧。”   宝玉没心没肺的笑道:“宝姐姐何必如此,我们一处岂不热闹,回头再叫上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啊还有云妹妹,老祖宗,您快派人去接云妹妹来,她定然也极想林妹妹的。”   宝玉边说边摇着贾母的胳膊,将她身子摇得直晃。   贾母开心的笑道:“好好好,什么都依你,这就打发人去接。鸳鸯,你去同凤丫头说一声,让她打发人快快接云丫头去。”鸳鸯答应一声点头出去了。宝钗笑道:“到底是林妹妹的面子大,连个贴子也不用下人便能来齐了。”   黛玉看她们说的热闹,全然不顾自己父亲新丧的哀伤,便起身淡淡道:“玉儿吃饱了,外祖母和宝二哥慢用。”   贾母明白黛玉的心情,便放下筷子将黛玉搂到怀中轻声道:“好孩子,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能总想着过去。你们姐妹在一处或能开怀一些,总是好的。”   黛玉点了点头,轻声道:“玉儿记住了。”   宝玉迷惑的眨了眨眼睛,有些儿不明白,正想说什么,可宝钗却拉了他一下,歉意的对黛玉道:“是我们失言了,林妹妹不要见怪。”   黛玉淡淡道:“宝姐姐言重的,原是黛玉小性子,宝姐姐不要见怪才是真的。”   宝钗笑道:“到底是林丫头,便是这样嘴上也不肯饶人的,我们爱你还爱不过来,哪里会怪你?才看你也没吃多少,再用些吧,看你这回一趟南边,怎么瘦成这样了,真真让人心疼死了。”   贾母点头道:“宝丫头这话说的在理,玉儿呀,已经回家了,就放宽心好生将养着才是,别的不吃也不罢了,那灵芝羹是一定要吃的,昨儿就命人煨上的,特意给你做的。”   宝钗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林妹妹身子虚,用灵芝补养最合适不过的。只要对林妹妹的身子有好处,凭什么灵芝燕窝,老太太都会弄了来的,林妹妹只管放开心怀吃便是了。”贾母指着宝钗笑道:“这宝丫头的一张嘴可巧,倒把我老太婆的心思说中了。玉儿呀,你先歇几日,过几日我请王太医来给你诊脉,好好的调养着,用不上一两年,你这身子就能好起来了。”   宝玉笑道:“正是这话,林妹妹,前儿我得了个海上方,回头也去找人配了给你吃。”宝钗忙道:“宝兄弟这话可说错了,药也是混吃的,要对症下药才行。老太太,我们家里有药铺,若是要用什么好药材,老太太只管吩咐了,保管比外面的货真价实。”   贾母呵呵笑道:“既这么说我就先谢谢啦。”   黛玉双目微垂,又吃了几口灵芝羹便不再吃了,兰心竹影上前伺候黛玉漱过口,停了一时方才上茶,贾母见兰心竹影伺候的极周到,不住的点头。忽然想起当年贾敏跟着她用餐,慧云在一旁伺候,思女之情顿起,贾母不免偷偷擦了擦泪,因怕黛玉伤心,正想让黛玉宝玉宝钗出去,却听到外面传来爽朗的叫道:“老祖宗,云儿来啦,云儿想死您了……”      第13章姐妹聚宝钗起心思      话音方落,一团红云便冲了进来,宝钗定睛一看,只见湘云身着大红地满绣蔷薇的软缎褙子,下系着鹅黄色棉绫裙子,裙边滚绣了大红色缠枝蔷薇,看着好不热闹,宝钗微微摇了摇头,轻轻挽起黛玉的手,细声细气的对黛玉低低说道:“颦儿莫要着恼,云丫头原就是个无心的。”宝钗这话声音不算大,可刚好让宝玉黛玉听得真切,宝玉不住的点头,很是赞成的意思。湘云只顾着一头扎到贾母的怀中,却没有听清楚。   贾母搂着湘云笑道:“我不派人去接你便不来,真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丫头。”   湘云搂着贾母的颈子不依的闹道:“老祖宗,才不是云儿不来,实在是婶婶……”湘云的话还没说完,便让贾母打断了,她笑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是,早该打发人去接你才是,云儿快见过你林姐姐,她昨儿才回来的。”   湘云闻言从贾母的怀中站起来,走到黛玉面前,拉着黛玉的双手道:“呀,我的林姐姐,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真真是飘飘若仙呢,林姐姐,你想不想云儿?”   黛玉拉着湘云轻道:“好个云丫头,你不说想我倒问我想不想你,真真没理,我偏说不想你,怎样?”   湘云年纪虽比黛玉小些,可个子却比黛玉高出半头,她搂着黛玉消瘦的肩膀笑闹道:“我才不信了,林姐姐同云儿最好了,怎么会不想,好姐姐,云儿可是天天都想你呢。”   宝玉在一旁见湘云将整个重量都压在黛玉身上,忙道:“云妹妹你快别压着林妹妹,她怎么吃得住!”   湘云撅起嘴恼道:“二哥哥,你有了林姐姐就不要云儿了,云儿不依!老祖宗,二哥哥欺负我,您可要为云儿做主!”   贾母呵呵直笑,宝钗却将湘云揽了过去笑道:“云丫头,你看林丫头这么瘦弱,哪里禁得住你搓揉,快别闹林妹妹了。”   黛玉轻声道:“云妹妹不过是好久没见我想同我亲近亲近,看你们说的,我倒成了个雪塑的不成,那里能呵口气便化了。”   湘云得意的笑道:“就是么,人家还能不知道轻重么,还是林姐姐最好,最疼云儿。”说完又跑到黛玉身边,用手圈着黛玉的身子,可这一回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敢用了。   宝玉是被姐妹揶揄惯了,也不以为意,可是宝钗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她直觉黛玉变了,虽然还是有些小性,可是却和以前不同了。贾母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在这里拘着了,都去玩吧,我要歪一会子。”贾母话刚说完,便听外面回禀道:“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   众姑娘进来请过安,又说笑一回,才一起离开上房,都往黛玉的东暖阁去了。   宝钗拉着湘云落后几步,在湘云耳边低语道:“云丫头,林姑夫新丧,你怎么反穿着这一身衣裳来,多少也该注意些才是。林丫头素来小性儿,你何苦去刺她的眼。”   湘云听了这话,面色微微一滞,只玩着自己束腰的丝绦低声道:“宝姐姐说的是,云儿知道了。”宝钗此时并未想到湘云的难处,她在叔叔家里哪里能由着性子做衣裳,总不过那几件见客的衣裳,湘云已然是想尽法子搭配着穿,才显得不那么寒酸。   “宝姐姐,云妹妹,你们怎么落到后面了,走快些呀!”探春猛一回头,见宝钗湘云落后,便高声招呼起来。宝钗湘云答应一声,快走几步赶了上去。   一进东暖阁,王嬷嬷便带着几个丫头迎上前来,黛玉轻道:“春纤,将大红袍沏些过来,兰心,将你做茶点取来。”春纤兰心领命而去,黛玉又回身淡笑道:“各位姐妹先请坐一坐,兰心做的茶点与咱们家里的不同,大家可要品一品。”   众人都笑着答应了,各自落座后便把玩些小玩器,唯有宝玉伸长了脖子不住的看,惹得大家笑了起来,湘云指着宝玉笑道:“林姐姐,看把二哥哥给馋成什么样了,这茶点再不上来,二哥哥的脖子都要抻断了!”   黛玉正搭着惜春的椅子背同惜春一道赏画,听了湘云的话便轻声道:“云妹妹,你这咬舌子再改不过来的,赶明儿可不能和人赶围棋,一张口便是么爱叁的,可不笑死个人!”   湘云哪里肯依,扑过来便要拧黛玉的嘴,黛玉轻巧的一躲,湘云扑了个空,正扑到宝钗身上,宝钗双手拦着湘云笑道:“云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林丫头的嘴最是厉害,偏要去找她,真真是自找!”   湘云又气又急,一踩脚道:“我偏不信……”   刚巧雪雁端着茶兰心捧着茶点从外面进来,兰心俏声道史大姑娘,请来尝尝茶点吧!”雪雁也笑道:“在外面就听到史大姑娘的声音了,说了许久一定渴了,请史大姑娘赏脸,快请吃茶吧。”   湘云笑倒在宝钗身上,指着两个丫头笑道:“大家快看看这俩个忠心护主的丫头,我不过是白说一句,她们就全上来护着了。”   黛玉走到雪雁兰心身边笑道:“我的丫头自然是要护着我的,云妹妹,你的翠缕不也一心护着你么!”看到翠缕端起茶轻吹了吹送到湘云面前,黛玉就便笑着说了起来。   “哎哟,一眼瞧不着,你们这里便吃上体已茶了,也不说请请我!”一个脆爽的声音传了进来,声音未落,凤姐便走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大家起身让了一回,凤姐拉着黛玉的手道:“好妹妹,回家就好了,万事只把心放宽了才是。”   黛玉略久身轻声道:“还没谢过二嫂子呢。”   凤姐挑眉笑道:“谢我什么呢?”   黛玉轻道:“这一路劳累琏二哥哥了,自然是要谢二嫂子的。”   凤姐爽朗笑道:“既这么说,你还有一谢当谢我。”   黛玉蹙眉道:“还有一谢?”   在一旁伺候的春纤忙上前道:“姑娘还不知道呢,这东暖阁是二奶奶亲自带人收拾的,要紧之处全是二奶奶亲自动手,连丫头们都不让经手的。”   黛玉听了这话,敛衽向凤姐拜倒道:“多谢凤姐姐。”   大家听到春纤这么一说,才认真打量起这整间东暖阁。只见东暖阁素雅简洁却不空洞,一样用具都是浅米色系,既全了黛玉孝中的身份,又不会白得刺眼让人伤心。最难得的是东墙下还设了一座小小的黄花梨供案,案上设有鲜花素果,可让黛玉遥祭父母。   大家看了也都赞过一回,别人看也就看过了,唯有宝钗细心,她见黛玉房中的各色帐幔垂帘都是上用的料子,纵然她家是皇商,经营各色贡品,她也说不出这些料子的名字来,不免用了心思,细细看了又看。又叹道:“到底是凤姐姐有心,这样的好料子也就是林丫头配用。”   听话听音,凤姐便笑道:“还不是老太太心疼林妹妹,这都是老太太的体已,我也不认得,倒让老太太狠狠的笑话了一番呢。”   宝玉走了一圈看罢,回到凤姐身边道:“好姐姐,明儿你也帮我收拾收拾屋子,我的屋子也要同林妹妹一样。”   凤姐拍手笑道:“可见得是不能显摆,这一显摆便显摆出事情来了,罢了,我可没有那些空儿,你房里哪一个不是灵巧的,叫她收拾就是了。嗯,这茶点不错,林妹妹,你让丫头们多做些,回头我可打发人来要。不同你们说了,我还有事呢。林妹妹,送送我吧。”   探春笑道:“二嫂子还是急惊风似的,饶这么忙,也忘不了打秋风。”   凤姐指着探春笑道:“好你个三丫头,日后等你嫁出去管了家,看你忙是不忙!”   探春臊红了脸,轻啐了一声,却不她再说什么,黛玉挽起凤姐的手浅笑道:“我送二嫂子。”   这姑嫂二人走出东暖阁,凤姐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妹妹,这阵子家里事情多,我若有什么照顾不周的,你只管打发丫头来说,可别自己委屈着。虽然姑父姑妈去了,可你也不是一个人。”   黛玉眼圈泛红,轻轻点了点头,凤姐又道:“二爷同我说过借银的事情了,这也是着实没有办法,林妹妹,这是我的一点体已,你先收着,这上上下下的,哪里不要用银子的。”凤姐说着将一张银票塞到黛玉手中,还歉意的说道:“银子不多,林妹妹你别嫌少。”   黛玉心中一怔,她没想到凤姐竟是给她送银子来的,心里不免一热。她将银票塞回凤姐手中,轻声道:“凤姐姐,我还有点银子,你管着这偌大的家也不容易,我知道这家里是进的少出的多,你已经贴了不少的嫁妆,就别再给我了。”   凤姐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妹妹,实实是我们对不起你,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与府里无干的,你收着吧。”   黛玉不好再推辞,只得将银票收了下来,凤姐点了点头道:“好妹妹,我先去忙了,你只要有事便叫丫环告诉我,我一定过来的。”   黛玉眼中发热,忙点了点头,看着凤姐摇摇走了才回到房中。还没进房便听到宝钗惊叹道:“呀,这是雨过天青莲花套盏,林妹妹竟然有这种好东西,只一个杯子足足要上千两银子呢。难得这是一整套,怕不得要上万两银子,到底是林妹妹家,与别家再再不同的。”黛玉提裙迈步入房,轻声道:“宝姐姐说笑了,不过就是个喝茶的杯子罢了,值多少银子谁又知道的。”   宝玉惊道:“宝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杯子竟然如此珍贵?”   黛玉走到桌前,低声轻泣道:“这套杯子是先父母的遗物,是黛玉心里的念想,便是它一文不值,在黛玉心里也是无价之宝,凭多少银子也不能衡量的。”   迎春走到黛玉身边,轻拍着黛玉的手道:“都是我们不好,惹林妹妹伤心了,林妹妹,还是开怀些,别伤着身子。”探春亦道:“是啊,既是姑父姑妈之物,当好生收着才是,别再磕碰着。林姐姐,难得今日暖和,不如出去走一走吧,总好过闷在屋子里。”   宝钗自知失言,面上微微一红,忙道:“林妹妹说的是。”   湘云自小父母双亡,自是能体会黛玉的心酸,便上前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姐姐,云儿明白你的心。”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拭去泪痕又道:“是黛玉任性,让大家见笑了。”她回头叫道:“紫鹃,去把给各位姐妹的礼物取来。”   紫鹃竹影将礼物取出,黛玉亲手一一送了,送于迎春的是一副云子,迎春一见便爱得不行,连声道谢。探春的是礼物是一幅米芾的真迹,让探春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连道谢都忘记了;惜春爱画,黛玉自然不会忘记了,送给惜春的是一幅宋徽宗的锦鸡图,喜得惜春跳起来搂住黛玉的脖子直叫。除过这些,诸位姑娘们都还有一份江南的胭脂水粉,林家准备的自然是最上好的,便是和宫里用的也不差什么。   宝钗得了一支赤金镶石榴石的点珠步摇,灼灼的光华映得大家睁不开眼睛,宝钗心中一估算,这枝钗子怕不得上千两银子,倒比她所有的首饰加起来还要珍贵些,这心里不免有些儿酸涩,只得端庄的道过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这时湘云急急拉着黛玉的衣袖叫道:“林姐姐,你送云儿什么?”   黛玉轻轻一笑道:“就属你的礼物份量最大,竹影,快把史大姑娘的礼物呈上。”   竹影抱着一个大包袱走进来,黛玉接过来笑道:“云妹妹你什么都喜欢,可又什么都不缺,我一时也想不出送你什么,只得锦上添花,送你几套江南的四季衣裳,你可不要嫌少。”黛玉的话说得湘云心头一热,她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姐姐……”只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宝玉便囔了起来,“林妹妹,如何没有我的?”   湘云回头刮着脸羞宝玉道:“二哥哥,你不说送林姐姐礼物,还向她讨要,好没羞哦!”黛玉淡笑道:“紫鹃,把二爷的礼物呈上去。”   紫鹃捧着一只大托盘上前屈身道:“二爷,这是姑娘特意为您准备的。”   宝玉一看全是笔墨纸砚,心里微有些儿失落,他心里更想要姑娘们得的胭脂水粉,只是因为这些礼物黛玉送的,他才没有露出不高兴的意思来。   宝钗命莺儿收好礼物,心里默默盘算了起来,黛玉这一次送给她们姐妹的礼物加起来怕是有要上万两银子,看来这林家的家底果然不一般,如今这林家也没别人了,若是……黛玉并不知道自己只是送了些礼物,倒给自己送出麻烦来了。      第14章暗算计薛氏献殷勤      “妈,可是哥又气您了?”宝钗一进梨香院,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她快步走到房中,见母亲正背朝着门,身子一抽一抽的,显然是正在哭泣。宝钗急忙上前拥着母亲的肩头,小声问道。   “钗儿,你回来了?没什么,妈只是想起你父亲,心里难过。”薛姨妈回过身掩饰着,可她哪能骗过宝钗,宝钗拉着母亲的手挨着母亲坐下,轻声道:“妈,您也不用瞒着女儿,除过是哥哥来闹,妈再不会这样难过的。”   薛姨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钗儿呀,妈原指望着借住在这里,好让你丈帮着管一管你哥哥,可……钗儿,你素来有主意,快帮妈想个法子,总不能由着你哥哥闹腾。”   宝钗沉吟片刻道:“妈,这里就咱们娘儿俩个,女儿也不怕羞,就把话儿说透了。”薛姨妈点头道:“我的好钗儿呀,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你哥哥是个靠不住的,妈今后还得靠我的钗儿。”   宝钗心中说出清是悲还是喜,她轻声道:“咱们到京里来,原是送女儿备选的,可我们来了这里几年也没有什么动静,倒是让哥哥把家产挥霍了不少,前几日女儿盘了盘总帐,可吓了一大跳,咱们家的产业这三年里竟然卖出去一半了,可是银子却一分都没归到帐上。打年上妈收了哥手里的权,哥便三日一吵五日一闹的,没得让亲戚们看了笑话去。”   薛姨妈身子一颤道怎么,那个孽子竟然卖了这么多家产?他到底在做些什么?钗儿,这可如何是好?”   宝钗轻轻道:“妈,如今之计,要么您狠狠的将哥哥拘起来,要么就给哥哥娶个有家底的媳妇,一则帮衬着补贴家里的亏空,二则也能管着哥哥。”   薛姨妈听了这话,眉头皱起道:“钗儿这话固然不错,可是这里不比金陵,上哪儿去给您哥哥说上一房可他心意的媳妇?”   宝钗将黛玉送的步摇拿出来问道:“妈,您看这步摇怎么样?”   那步摇的灼灼光华映得薛姨妈眯起了眼睛,她一接过步摇细细端详一番后才说道:“原来是独玉斋所制,怪道看着极与众不同,这枝步摇怕不要上千两银子,钗儿,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宝钗心里没由来的火起,闷声道:“这是林丫头送的。不独我,府里各位姑娘都有一份不轻的礼物,都不比这个步摇差什么,便是云丫头也得了不少,那包袱没打看,林丫头只说是江南的衣裳,我到底也没看真切是什么东西。”   薛姨妈惊道:“呀,再不想这林丫头出手如此大方,只你们几个姑娘的礼,怕不是要上万两银子。”   薛宝钗点头道:“是呢,这还不算给太太们的,若是算上,估计这一笔礼物便得好几万两银子,再不想这林丫头没了爹娘,还这么有家底子。”   话说到这里,薛姨妈心里便明镜似的,她笑道:“这林丫头也是个可怜的,可怜她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钗儿呀,你可要与她的多亲近些才是。唉,可惜林丫头年纪太小了,又是在孝里,这话倒不好提。若非如此,现在把名份定下来才好。”   宝钗笑道:“妈,我在一旁冷眼瞧着,老太太好似有意把林丫头聘给宝玉,可是姨妈好象有别的意思,看着她很不喜欢林丫头,想要办成这事,全得着落在姨妈的身上呢。”薛姨妈冷笑道:“老太太再愿意也是白搭,你姨妈死也不会让林丫头进门的。钗儿呀,你只在林丫头身上下工夫,其他的妈来想办法。”   这娘儿俩个心里眼里就只有黛玉的家产,却把其他的全都抛在脑后,全然不去想以他区区皇商之家,如何能攀得上林家那清贵门第,真真是贪念一动,便种下灭家的祸根。   “钗儿呀,如今你大姐姐晋了位,你这备选之事还要求着她,依我说,不如把这步摇送与你姨妈,就说是你的心意,特意恭贺你姐姐晋位之喜的。”薛姨太太把玩着步摇,眼中虽有不舍,可还是说了出来。   宝钗眼色一黯,这步摇上的石榴石颗颗鲜红胜火,她还没有一件首饰能和这步摇比肩,如今连一次都没戴过便要送收,宝钗心里多少有点儿舍不得。她心念一转,忙笑道:“妈可是糊涂了,偏生要用这个去刺姨妈和大姐姐的眼不成?大姐姐不过是个妃子,如何能用镶大红宝石的首饰。若然她真戴了,岂不是去堵皇后娘娘的眼。”   薛姨妈叹息道:“还是钗儿想得周全,罢了,再让你哥哥去寻其他的好首饰,如今你姨妈和大姐姐是咱们的靠山,咱们万不能怠慢的。”   宝钗点了点头,银牙暗咬,心道:“等日后我进了宫得了宠,这些都要讨回来。”   “钗儿,钗儿,你想什么呢?”薛姨太太同宝钗说了句话去了没听到回应,不免奇怪的问道。   “哦……没什么,女儿正在想送大姐姐什么才好。”宝钗忙掩饰了自己的心思,急急回道。   薛姨太太信以为真,呵呵笑道:“还是我的钗儿贴心,钗儿呀,咱们去你姨妈哪里坐一坐,她如今事情多,看有什么是咱们家能帮上忙的。”   薛家母女二人收拾了一番,便去了王夫人的院子,还没进门便见家下的媳妇子往来穿棱好不热闹,薛姨太太拍着宝钗的手笑道:“你大姐姐晋了位份,你姨妈便越发忙了。”   小丫环见到薛家母女来了,忙报了进去,不多时便见金钏儿玉钏儿扶着王夫人迎了出来,薛姨太太和宝钗忙快步迎上前去,薛姨太太笑道:“姐姐怎么还亲自迎出来了!”   王夫人满面笑容道:“看你这话说的,我做姐姐的迎你还不是应该的。”王夫人边说边拉着薛姨太太的手,宝钗忙到一边扶着王夫人的手臂,王夫人满意的点着头,三人到房中去了。   才坐定便有管家媳妇来回事,把个王夫人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子,王夫人才笑道:“真真的忙死了,都为了娘娘省亲之事,倒怠慢妹妹和宝丫头了。”   宝钗忙道:“姨妈快别这么说,不能帮一帮姨妈钗儿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王夫人拍着宝钗的手笑道:“还是宝丫头最得我的心意,让人怎么看怎么欢喜。”   薛姨太太笑道:“姐姐喜欢钗儿,那可是她的造化。姐姐真是命好有福气,赶明儿娘娘生下龙子,日后便富贵无边了。”   王夫人笑道:“借妹妹吉言了,不瞒妹妹,我现在每日为娘娘颂经祈福,只盼她能早曰坐胎,生下个龙子也能完了我的心愿。”   宝钗脸色绯红,她还是个大姑娘,听到这话自然不好意思,只好假装玩赏架上的小玩意儿,背过身装没听见。   薛姨太太笑道:“姐姐可不用担心,娘娘青春正盛又圣眷正隆,自然会怀上龙子的。”王夫人拉着薛姨太太的手皱眉道:“妹妹你可不知道,这宫里的妃子数不胜数,咱们娘娘再得圣眷也不过个把月才能有一次机会承宠,不瞒妹妹,我这心里就为这事发愁呢,若是能多几次,我也不用这样担心了。”王夫人这是关心则乱,一时倒把宝钗给忘记了。宝钗也不好意思再听下去,轻轻走出门,只在外间坐了看金钏儿扎花,可王夫人的话还时不时的飘到她的耳中,宝钗不免耳热心跳,对那男女之事又多了一层好奇。   房内,薛姨太太压低了声音对王夫人耳语几句,王夫人喜得眉头尽展,追问道:“真有这种好东西?”   薛姨太太笑道:“我还能骗姐姐不成,这可是我们家铺子镇店的方子,便是掌柜都不知道最后两位药是什么,这方子是老爷临去之时才告诉我的,下药之后合药的工人都是蒙着眼睛耳朵制的。若非有这个药,薛家当年也拿不到皇商名份。这药原是只贡给皇后娘娘一个人的,可为了咱们娘娘,少不得要多配些,好让咱们娘娘快些怀上龙子。”   王夫人喜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只紧紧拉着薛姨太太的手道:“我的好妹妹呀,但凡你能成全你外甥女儿,这份大恩姐姐永世不忘。”   薛姨太太笑道:“看姐姐这话说的,姐姐好了妹妹才能好不是,姐姐放心,这事全保在妹妹的身上,药一制好便给姐姐送来。”   王夫人感激的紧紧拉着薛姨太太的手道:“到底是亲姐妹,好妹妹,你比谁都和姐姐贴心,你让姐姐怎么谢你才好呢。”   薛姨太太笑道:“姐姐言重了,都是一家子骨肉,说什么谢不谢的。但凡我和钗儿能为姐姐做的,我们都会倾力去做,只要姐姐不嫌我们就好了。”   王夫人知道薛家上京虽然是应了自己的要求,可还打着送宝钗备选的主意,便笑道:“妹妹放心,只要娘娘有了身子,就一定会提携钗儿,到底是自家姐妹,总比外人放心不是。”这姐妹二人心昭不宣的相对一笑,这交易便算是达成了。      第15章偶口角袭人起别意      贾府上下忙乱异常,人人都为了建省亲别院而来回奔波,贾母恐黛玉被怠慢了,便将黛玉带在身边亲自照看着,不只三春,便是宝玉也退了一射之地,不过宝玉并不在意,反而越发的开心。因着家里大人们都在忙,宝玉便时不时的逃起学来,反正他上有祖母宠溺下有仆人纵容,倒也不怕有谁告状去。宝玉整日里在内闱斯混,同黛玉一处时总处处陪着小心,只是黛玉却比先时更加小性,任宝玉怎么伏低做小,黛玉仍是时不时以泪洗面,不多时,在仆人们中便传开了诸如黛玉小性小气之类的难听话,不过是老太太坐镇那里,没有人敢说到黛玉面上罢了。   这一日又不知道为了何事,黛玉回头向里,拿着帕子擦泪,宝玉则又是打拱又是做揖,可黛玉就是不理他。兰心竹影两个一个给黛玉抚背顺气,一个将宝玉远远隔开,两人对宝玉都没个好脸色。   “宝二爷,我们姑娘该歇着了,您请吧。”竹影一面将宝玉往外轰一面说着,清丽的面上双眼圆睁满是不忿之色。刚巧宝玉的丫环袭人找了过来,一见竹影如此,便沉着脸道:“竹影,你也太没规矩了,竟然如此撵二爷,二爷也是你能撵的?还不住手!”   兰心听了这话,走过来拉住正要发做的竹影,淡淡说道:“袭大姑娘好威风,我们再不好,也有自己的主子责罚,不知袭大姑娘在我们姑娘的屋子里行的是什么令?”   袭人自和宝玉有了云雨之事后,便自觉不同,每每辖制宝玉和其他的丫环们,除过晴雯不给她面子,她再没遇到过反对,便那些管事奶奶们也看着她是宝玉房中的大丫环,也对她恭敬有加,因此也越发纵了她的性子。哪知会在这里被兰心绵里藏针的顶了一下子。袭人面色胀红,强道:“竹影冲撞了二爷,我说一句也不行了,贾府可从没有这种规矩。”   竹影气急,正要上前与袭人理论,兰心却淡淡说道:“竹影,你去向琏二奶奶领罚,只说是冲撞了二爷,袭姑娘看不过眼,是打是罚你都受着。”   竹影与兰心是双生姐妹,多少有些心意相通,她忙应声道:“是,等姑娘用了药我就去领罪。袭大姑娘,快请把宝二爷带回去吧,免得白受了我们的气。”   紫鹃听着这话越说越不象,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内室走了出来笑道:“你们两个小蹄子也实在是的,何苦小题大做,原不过是针尖大的事,你们何必去扰了二奶奶,打量着二奶奶很闲么?”   兰心拉着竹影的手正色道:“紫鹃姐姐此言差矣,我们原是林家的丫头,自小也没学过贾家的规矩,既然犯了错,自是要领罚的,琏二奶奶管家,我们难道不找她还找别人领罚么?”紫鹃笑骂道:“你们两个小蹄子就是口直心快,宝二爷同姑娘自来如此,府里谁不知道的,偏你们认真当做事,不说多劝劝反而生事,哪能这样伺候的。罢了,你们好生陪着姑娘,别在这里磨牙了。”   袭人站在门口,进屋不是出去不是,宝玉更是扎煞着手摇头,紫鹃走到门口对宝玉笑道:“二爷,姑娘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来怄着她,可怜她背景离乡的,您当多让着些才是。”   宝玉连连点头称是,又向着黛玉做揖不停,袭人见宝玉这么听紫鹃的话,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正想说什么,紫鹃却又对她说道:“袭人姐姐别生气,回头我一定说说兰心竹影,她们两个才来,确实不知道咱们家的规矩,不过她们也是一心护着姑娘,一时忘了尊卑,同姐姐护主的心一般无二,还请袭人姐姐原谅她们。”紫鹃将“忘了尊卑”四字咬得重些,让袭人心头一惊,她刚才进来的急,竟然还没有给黛玉请安便开腔说话,若说目无主子,她也算得一号。   袭人忙福身拜下道:“见过林姑娘,奴婢失仪,请姑娘宽恕。”   黛玉此时方才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袭人姐姐言重了,原是我的丫头失礼,是我管教无方。”   袭人听了这话,面上胀得通红,可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垂头听着。宝玉听了忙涎着脸笑道:“林妹妹,她也是为了护着我,你就别恼了,咱们还是好好儿的。”   黛玉听到这里俏脸一沉,沉声道:“紫鹃,你送二爷出去,兰心竹影扶我进去。”说着黛玉头也不回的进内室去了,将宝玉袭人晾在外面,宝玉无趣,紫鹃上前低声道:“二爷先回去吧,姑娘就是这种性子,明儿就好了。”   袭人亦低声道:“二爷,才太太房里的彩霞过来,让您去太太屋里一趟,我原是来请您的。”   宝玉听得母亲相招,便就坡下驴跟着袭人走了。走到院中,袭人轻声怨道:“二爷,您素知林姑娘脾性大,何苦总是寻不自在,倒不如去宝姑娘云姑娘哪里走一走,总好过在这里受气。”   宝玉权当听不见,只问道:“太太找我有什么事?”   袭人闷声道:“太太听说您这阵子也不好好用功,想是要查问此事,二爷,算是奴婢求求您的,纵然不爱看那些书,也得装个样儿,这会子老爷事情多,也顾不上您,可老爷总有闲下来的时候,到时大家又不得安宁了。奴婢劝您多看看书,少与姑娘们斯混才是正经。”宝玉最不爱听这种话,摞下脸子沉声道:“罢了,好好的女儿家整日里就说这些混话,真真是白费了,我去太太哪里,你家去罢,用不跟着了。”   袭人身子一震猛得站住了,看着宝玉飞快跑开的背影,她的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滚落下来,袭人无力走下小路,在背阴的花石台上,用帕子捂着脸,狠狠哭了一场。哭过之后,袭人不思己过,反将一腔怨意全算到了黛玉的头上。枯坐在哪里思量良久,袭人心里便有了主意。以她的身份最多做个姨娘,那么是谁来做这个宝二奶奶便至关重要,林姑娘如此小性又不容人,断不能让她当宝二奶奶,便是老太太中意也不行。袭人暗暗打定了主意,便回房换了衣裳,重新匀了面,拿上条帕子往王夫人房里去了。袭人心里很清楚王夫人并不喜欢黛玉,若要做些什么,自然要从王夫人处下手。   袭人刚走到半路,就见林之孝家的引着四个衣着气度都很不凡的嬷嬷从外面走进来,后面跟着八个眉清目秀的宫装丫环,再后面便两等捧着礼物的媳妇婆子。看林之孝家的那小心赔笑的样子,袭人心中暗奇,便迎上前笑道:“林大娘!”   林之孝见是袭人,便也笑道:“原来是袭人姑娘呀。四位嬷嬷,她是我们二爷跟前的丫环。袭姑娘,这四位是北静王妃身边的嬷嬷,奉王妃旨意来看我们老太太的。”   袭人忙笑着向那四个嬷嬷敛衽行礼,礼数极为周到,可是那四个嬷嬷只扫了袭人一眼,淡淡了嗯了一声,也没认真答理袭人,袭人不敢有怨意,退到一边等这一行人过去才向王夫人房中走去。哪知到了王夫人房中才得知北静王府来人,太太赶到上房去立规矩了。袭人见王夫人房里只留几个小丫头看家,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又听说宝玉也跟着到上房去了,袭人站在哪里想了想,便掉头向梨香院走去了。      第16章见黛玉王府重礼引贪心      “老太太安好。”四名嬷嬷向贾母行礼问安,贾母忙站了起来还了半礼,笑道:“四位嬷嬷快别多礼,你们都是王妃身边的人,老身可不敢生受了,王妃这一向可好?家里事情多脱不开身,老身倒是有日子没去给王妃请安了,真真是老身的罪过。”两边厮见完毕分宾主落座后,贾母看着四个北静王府的嬷嬷微笑着,心里却在思量,这不年不节的,北静王妃忽然派人来是何用意。   “老太太您可别这么说,我们王妃前阵子身子不适,一直静养着,多承老太太送了上好的药材,王妃用了之后身子好了许多,只因还未大愈故而没请老太太过府相会,这不今儿王妃便打发我们给老太太请安道谢来了。说改日全好了一定请老太太过府一聚。”   听到这番话,贾母这心里可是乐开了花,暗想着凤姐果然会办事,不过就是送了些百年山参紫云灵芝,倒不知她去北静王府里说了些什么,竟能让当今皇后的亲妹妹,北静王妃打发人来给自己请安,于是满脸带笑道:“些许薄物也不值什么,倒让王妃挂在心上了。”   四个嬷嬷微笑道:“奴婢们这趟过来,也不全为了请安,还有一事求老太太呢。”   贾母呵呵笑道:“那里当个求字,但凡老身能做到的,再没有不肯的。”   四嬷嬷中为首一个笑道:“一直听说老太太府上藏着好几位风华绝代的姑娘,今儿我们四个巴巴儿揽了这差事,可就是想开开眼界的,老太太,放心,我们就是看看,断断看不少一根汗毛的。”   贾母哈哈大笑道:“看你们这话儿说的,不过几个还没长成的丫头,你们倒当什么了,想见便见吧,鸳鸯,去请几位姑娘出来拜见四位嬷嬷。”   王夫人立在贾母坐榻右下方,听那四个嬷嬷只与贾母寒暄,理也不理自己,心中不免生气。如今她好歹也是贵妃的亲娘,却不被四个奴婢放在眼中,想起自己不过是个从五品的诰命,王夫人心里就象是有小虫在咬噬一般,钻心的难过。王夫人心里一不是滋味,面上的脸色自然不会太好看。刑夫人贾母左下首站着,看到王夫人面色不豫心中暗乐,凤姐亲自张罗着茶水点心,眼角余光扫到婆婆与姑妈暗潮涌动,心中不免发苦。只得插科打诨将气氛搅起来,说了几个笑话将大家都逗笑了。   不多时,迎春领着探春惜春走了进来,三人皆是一般的裙祆,虽是淡扫娥眉却也别有风姿,果然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气度。王夫人一看宝钗不在其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迎春探春惜春上前给四位嬷嬷见过礼,四位嬷嬷也赞过一回,可是任谁都能看的出来这四位嬷嬷的心思并不在迎探惜三春的身上。果然,其中一位嬷嬷笑问道:“老太太可是藏私了,我们可听说林探花的千金也在府上呢。”   贾母面上仍呵呵笑着,可心里却咯噔一下,暗道:“竟是冲着玉儿来的!”   此时王夫人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的说道:“四位嬷嬷果然明察秋毫,林姑娘是在我们这里,不过她身上有孝不便见客,倒是我那外甥女儿生得冰肌雪骨,恰巧又在这里,很应该来拜见嬷嬷们才是。”说着王夫人微微转头对身边的彩霞说道:“快去请宝姑娘。”   贾母的眼神微微一跳,只因有外人和下人们在场,贾母给王夫人留些面子,才没有当场发做,只是淡淡笑道:“不瞒四位嬷嬷,我那外孙女儿的爹娘去了,我也不忍心拘着她,素来由着她的心意,早上让她去园子里散散心,这会子怕还没回来。四位嬷嬷既然想见,琥珀快去请来便是。”琥珀清脆的答应一声,飞快的跑去请黛玉。贾母之言却让王夫人脸上一滞,尴尬的强笑了笑。   四位嬷嬷可是出身深宫,什么事情看不明白的,当下便明白了,只是她们也不说破,只在一旁看着。反正她们此来就是为了打探黛玉在贾府里的处境,从细处还看得真切些。   没过多久紫鹃雪雁扶着黛玉摇摇走了进来,房中诸人只觉得一阵清风拂来,一身雪白的软缎衣裙衬得黛玉如圣洁的仙女一般,灵秀的让人不敢直视。黛玉走到贾母面前盈盈拜下,贾母不等黛玉拜倒便一把拉住她,怜爱的微笑道:“成日家见的,再不用如此多礼,玉儿,这是北静王妃身的掌事嬷嬷们,快快见过。”   黛玉转身走到四位嬷嬷面前,只见如水的长裙在地毯上拂过,裙边连一丝儿皱褶也没有,便见过惯美女的四位嬷嬷,也看得失了神。直到黛玉拜下去,她们才回过神来,忙齐齐站起来还礼,笑道:“绛仙县主快快请起,实实折煞奴婢们了。”说着四人齐齐伸手扶着黛玉,将她送回自己的位子。四位嬷嬷看黛玉的眼神透着一种爱怜,倒让贾母等人极为不解,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宝钗便带着莺儿走了进来。   宝钗先给贾母王夫人请过安,又走到四位嬷嬷面前,深深拜了下去,口称:“皇商薛氏之女给四位嬷嬷请安。”这一次四位嬷嬷不动如山,稳稳的受了宝钗的大礼,宝钗不觉得有什么,王夫人的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四位嬷嬷因想着黛玉身上有孝,因此穿得都是素色衣裳,便是跟着丫环仆妇,也是素净打扮。此时看着宝钗一身簇新的水红色明绸宫装,胸前挂着金晃晃的项圈,乌黑的发丝高挽,斜簪着嵌石榴石的步摇,显出一张银盆也似的白净圆脸,脸上还擦着绯红的胭脂。四位嬷嬷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暗想道:纵然不用穿孝,好歹也打扮的素净些,免得让人看着刺心。看来这宝姑娘不怎么样。宝钗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儿,心里还暗自高兴自己打扮得体出色,可以给四位嬷嬷留下好印象。   黛玉并没有怎么看宝钗,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娴静至极。倒是宝钗热络的同四位嬷嬷说话,四位嬷嬷虽然也答应着,可是大家都看得出来那是在应付。   “老太太真真是好福气,不仅是孙女儿个个出色,便是外孙女儿也是拔尖儿的,不是奴婢说嘴,放眼京城,也没谁家姑娘能比得上您这位姑娘。”四嬷嬷之一笑说道,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黛玉左右,看得黛玉心中暗自思量,看得贾母心头暗跳,看得王夫人心中无明火起,又添了几分对黛玉的怨恨之意,看得宝钗银牙暗咬,心中飞快的算计起来。   宝钗款款走到四位嬷嬷身边,为她们添了一回茶水,笑道:“四位嬷嬷只瞧了老太太的孙女儿,还没看着孙子呢。宝兄弟那样的人品才貌,四位嬷嬷若是没见着,那才可惜呢。”贾母听着这话,心中不解宝钗何意,王夫人却笑开了眉眼。四位嬷嬷扫了一眼宝钗,淡笑道:“宝二爷的奇事我们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素闻政老爷戒子极严,我们不说,也是怕政老爷再责罪宝二爷。”   王夫人闻言忙道:“嬷嬷们言重了,宝玉理当见客的。”说着便让人去请宝玉。茶未过一巡,宝玉便进来了。只见他穿着着淡蓝色缂丝五团莲花箭袖,胸前悬着一方黑金二色珠线络子络住的五彩美玉,头上未勒额子,只戴了一顶嵌珠银蟾冠,冠前簪着朵粉色大绒球。脚下一双滚云纹小朝靴,看得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想说上一句:“好一个俊美的少年!”   宝玉上前见过礼,便在黛玉身边坐下,俯身殷勤的小声问道:“林妹妹,你坐了许久,可累了不曾,若累了便去歇着,我才得了好乳酪,给你留着呢。”   黛玉身子微微靠向另一侧,低声道:“多谢了,吃用上的事情都有丫环们操心,宝二哥再不必费心的。”   宝钗心中暗自得意,她就知道宝玉见了黛玉,眼中再不会有别人,这让北静王府里的人看真切的,黛玉的名声便没了。贾母心里明白了,眼神微微一暗,虽然她愿意宝黛好合,可是在没成亲之前,她断不许有人传出流言说宝黛有私情。因此贾母笑道:“玉儿身子弱,宝玉是做哥哥的,自当照顾着妹妹,这才是亲戚的情份。”   北静王府四位嬷嬷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莫说是兄妹,便什么关系没有,我们看着林姑娘这仙子一样的风姿,也忍不住想关心关心呢。林姑娘,我们王爷与令尊是结拜兄弟,说起来北静王府同林家也是亲戚,只因王爷在边关,王妃身子又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姑娘,才一直没请姑娘过府相聚。今儿我们一来给老太太请安,二来便是给姑娘送些东西,不过是我们王妃的心意,姑娘可不要嫌简薄了。”   黛玉忙站起来浅笑道:“嬷嬷言重了,黛玉何德何能,敢劳王妃记挂,黛玉有孝在身,不能去给王妃请安,心中实实不安。”   北静王府的嬷嬷一挥手,八名丫环捧着礼盒上前,单看那礼盒便极其珍贵,想也知道盒中之礼定是极为贵重的。一名嬷嬷上前将礼单交于黛玉,笑道:“林姑娘,这可是王妃亲自选的。”   黛玉一眼扫过礼单,只见上写着各色药材珠宝首饰衣裳,一看便是极为贵重。黛玉摇了摇头道:“王妃错爱,黛玉惶恐之至。”   嬷嬷们笑道:“姑娘只管收下吧,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不过是王妃的一片心意。”   贾母在一旁笑道:“玉儿呀,既然是王妃赏赐,你便收下吧。”   有了贾母这话,黛玉才命丫环们接过礼物捧好站在后面。四位嬷嬷礼已送过,该看也都看了,又说了一回闲话,便告辞离去。这会子大家都看明白了,说什么看诸位姑娘,实际上就是要看黛玉一人的。一时间各种复杂的眼神都投注到黛玉的身上。这些目光之中,有两道都是含恨的。   黛玉心里如明镜一般,走到贾母面前说道:“外祖母,黛玉在这里吃用不缺,要这些礼物也没用,不如请外祖母收着吧。”   贾母呵呵笑道:“傻玉儿呀,这是送你的,你只自己收着,外祖母要了做什么。”   王夫人只在一旁向凤姐打眼色,凤姐心中虽不愿,可是却没办法,只得上前笑道:“林妹妹呀,嫂子我眼皮子浅,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不知妹妹可否赏脸开恩,让嫂子我长长见识。”黛玉从凤姐带笑的眼中看到一丝不得已的苦涩,便淡淡道:“二嫂子言重了,雪雁,把礼盒打开吧。”   盒盖一打开便见光耀华堂,只见一盒子东珠颗颗滚圆润泽,看上去足有两三百颗,又见一套纯白闪五彩光华的头面首饰映得人张不开眼睛,还有薄如蝉翼的轻纱,便是贾母,一时也想不起这纱叫个什么名儿,至于其他的东西便不用说了,更是珍贵无比。   王夫人的眼睛花了,心也花了,她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道:“大姑娘,你大姐姐才晋了位,正需要这些,你们姐妹情深,不如送给她,也全了你的心意。”   黛玉闻言眉头一紧,紫鹃却觉得这话有理,雪雁气乎乎的瞪着眼睛,真想暴打王夫人一顿才解气。贾母脸色一沉,重重说道:“这是北静王府送给玉儿的,任谁不许动。”   王夫人的话惊得刑夫人瞪大了眼睛,再不想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刑夫人也爱这些宝物,都没有开口便要,凤姐更是想不到,惊愕的望着王夫人,直以为她中邪了。宝玉却没心没肺的拿起礼盒里的一个和田白玉刻兰草纹的胭脂盒,笑着对黛玉道:“林妹妹,这胭脂不够细,我帮你再淘一淘!”   王夫人从对这些贵重礼物的震惊中醒过神来,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是话已经出口,再收不回来的,因此她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媳妇也是一心想着娘娘,娘娘好了咱们家才能好。若非这些东西着实难得,媳妇再不能说这种话。不如这样吧,大姑娘,我们给你银子,你把这些礼物折价卖给我们,岂不两全了。”   黛玉身子轻颤,再想不王夫人能说出这种话来,贾母气得身子直颤,怒道:“住口!我说了这些东西谁都不能动,你还打主意。”   王夫人没想到贾母竟然为些礼物会当众给自己没脸,也楞住了。过了片刻回过味来,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此时探春见情势不对,忙和迎春拥着黛玉退下去。凤姐也遣退了仆妇们,宝钗见情势不对,也拉着宝玉下去了,一时房中便只剩下贾母和刑王二位夫人,上房之中,空气似乎也凝固了起来。      第17章王氏哭内情北静思护玉      上房之中静的如死水一般,贾母端坐榻上,只面沉似水的看着王夫人并不言语,而刑夫人则在一旁微低着头心中偷笑,面上却流露出担忧责难之色。王夫人自知失言,心中也在暗悔,她见贾母面色不善,挺了半天才跪了下来轻声道:“媳妇知错。”   贾母扫了一眼刑夫人,沉声道:“大太太下去吧。”   刑夫人有心看戏又不敢违背贾母的意思,只得行了个礼退出去,上房外的院子里一个丫环媳妇都没有,全都凤姐打发到外边去了。刑夫人直出了垂花门才找到跟着自己的丫环媳妇们。站在廊下略想了想,刑夫人便带人往凤姐院子去了。   “都是媳妇一心想着娘娘,没想别的才会说出那种话来,求老太太宽恕媳妇。”王夫人见贾母打发了大太太之后一言不发,心里越发虚得慌,忙又认起错来。   好半晌贾母只沉沉的嗯了一声,仍旧一言不发。王夫人心里没底,且哭且分辨道:“老太太不知道,娘娘虽说是晋了位,可是日子并不好过,老太太也知道娘娘是因为立了功才晋的位,宫里妃嫔众多,娘娘一两个月都见不上一回皇上,这若是再不打扮打扮好引皇上注意,娘娘岂不是虚度了青春,她如今都二十四了,再拖几年越发难怀上孩子,媳妇为了此事寝食难安,因此只要看到什么便会想到娘娘。”   贾母叹惜了一声缓缓道我岂有不知道你的心意的?但凡你要什么,悄悄儿和我说了,我也不是断然不依你的,可你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出来,便是我想给你圆个场都不能够。你这糊涂妇人,也不想想那些个礼物是北静王府送给玉儿的,那一色不是禁中之物,都是有花名册子的,你只要了去送给娘娘,倘让人看破了,轻则问你个私相授受,重了便是擅夺禁物,这般的大罪便是娘娘也吃罪不起,你也说元春是因功晋位,这功是怎么一回事你我心里都清楚,再不小心着些,只怕……”   王夫人听了此言顿时泪如雨下,连连磕头道:“都是媳妇愚蠢,媳妇知错了。”   贾母沉声道:“你既知错,便该知道如何去做,我也不多说了,你只记住一点,万事要以贾家为重,不要只想着自己。罢了,你先下去吧,我累了。”   王夫人唯唯喏喏的退了出来,在房门外将眼泪拭干了,见盆架子上有一盆清水,便上前胡乱净了面,自己收拾了一番,朝镜中看看没有什么哭过的痕迹,方才挺起腰板款步出门,又是一番命官夫人的做派。   王夫人走后,贾母深深的叹了口气,轻道:“鸳鸯进来。”   鸳鸯走到贾母身边,贾母拉着鸳鸯的手道:“鸳鸯,你是个细心的,我知道是你打的水。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日后有什么我或忘记的,你只提醒我一些。”   鸳鸯低眉轻道:“老太太放心,鸳鸯懂您的心思,水早就备下了,鸳鸯一直在二门上伺候的。”   贾母点了点头,忽又皱眉道:“鸳鸯,你林姑娘怎么样了?”   鸳鸯忙笑道:“老太太放心,林姑娘是跟着您长大的,心中最有大体,再没有一丝儿不高兴的,刚才她还让紫鹃送来一些东西,说是请老太太过目,看合不合适送给娘娘。”   贾母听了这话,摇头叹道:“到底是敏儿的孩子,最是懂事!唉……鸳鸯,你平日里留心一些,看有没有人欺负玉儿,若是有人给玉儿气受,你能管的便直接管,不能管的便悄悄回我,国公爷就这一点骨血,断不能让她委曲了!”   鸳鸯福身应道:“老太太放心吧,奴婢一定按您说的去做。老太太,此次林姑娘回来,倒象是变了不少,和先时不同的,奴婢在一旁看着她象是柔弱中带着几分刚强,也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欺负的。兰心竹影两个丫头看着虽小,可是处事周到妥贴,但凡关系到林姑娘的,她们两个是一丝儿都不让的,对林姑娘极是忠心。”   贾母点头叹惜道:“是啊,玉儿一个人在这里,她爹爹如何能真的放心,我这姑爷可不一般,只可惜他……这般灵秀的人物怎么就不长寿呢,玉儿没福气呀……”想起当年林海意气风发,与女儿在一起便如神仙眷侣一般,羡煞多少名门闺秀,而她也觉得老怀安慰,自认对得起老国公爷的临终嘱咐,让女儿有美满的归宿,谁又想到这才多少年,自己便白发人送黑发人,女儿夫妻两个相继撒手尘寰,只抛下一个弱质孤女。想着想着,贾母老泪纵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鸳鸯最懂贾母的心思,一面陪着哭一面给老太太擦眼泪,可是却并不劝解。少时老太太停住哭声吩咐道:“鸳鸯,把那套粉晶点钻的金莲花头面找出来送到二太太那里,再给她五千两银票,让她得便呈给娘娘。”   鸳鸯忙答应了,自去开箱子找首饰,贾母摇了摇头,心中很是不安,当日那二太太同还是贵人的元春定计告密,自己是知道的太晚了,否则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娘儿俩个这样做,如今到底是福是祸,她心里也着实的没有底,看来还是要多做些准备才是。当日也听说过北静王爷同女婿是结义兄弟,这几年玉儿在府里,却也没见北静王府来探望过,怎么女婿一去,他们却又上门了,这北静王府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是让人颇费思量。   北静王府的内堂,命带病弱之色的王妃坐在榻上,咳了一阵子才问道可见着玉儿了?”“回王妃娘娘,奴婢们见着了,真真是如冰似玉的小人儿,奴婢们这些年也见过不少美丽的姑娘,可是从来没见过美得象林姑娘一般的人儿,王妃娘娘您是没瞧见,您若是见了呀,保管爱得不舍得松开手。”一个嬷嬷满脸带笑的没口夸着,直把黛玉夸得天上没有地下难找,引得王妃笑得掩口轻咳,少倾才道:“安嬷嬷,既然这样好,你怎么不就便接了来,我这几年一直病着,也没能尽些心意,真真是对不起如海和敏儿。”   安嬷嬷骨朵着嘴道:“回王妃娘娘,奴婢自是想接的,只是看那情形,奴婢竟是不好提接林姑娘的事。不如等娘娘身子好一些便下个贴子相请,到时把人留下便是。”   北静王妃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她皱眉道:“怎么,贾府还给玉儿气受不成?”   安嬷嬷忙道:“回王妃娘娘,虽然没在明面上给林姑娘气受,可是奴婢冷眼瞧着那府里对姑娘也没怎么敬着,凭什么外四路的姑娘也敢明着暗着给林姑娘下绊子,还打量我们几个老眼昏花,瞧不出来。”   北静王妃冷笑了一下,眼光一寒,冷道:“当年他们卖了敏妹妹,那时我管不得,现在又想欺负玉儿,打量着我还管不得么?柳叶,去叫溶儿过来,我有话吩咐他。”   一个眉目清秀和婉的丫环忙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将北静王世子水溶请了过来,水溶见母亲面色不好,忙上前相问,北静王妃沉着脸说道:“溶儿,你父王在边关,离京城太远管不得什么,你林叔叔的女儿在贾家过得可不怎么好,你这个做哥哥不能不问。”   水溶一听黛玉过的不好,一双剑眉竖起怒道:“母妃,是谁狗胆包天欺负玉儿,您告诉儿子,儿子断不能轻饶了他!”   北静王妃身子不好,一生气便咳得厉害,她咳了好一阵子才道:“溶儿,从今儿开始,你盯紧了贾府,着人进去保护玉儿,及时通着消息,只等我身子好一些,便把她接到咱们家来。唉,若不是玉儿身子弱,我怕过了病气给她,真想现在就把她接来。”   水溶一踩脚道:“母妃,干脆现在就把玉儿接出来吧,还等什么?”   安嬷嬷在一旁忙道:“王妃,世子,奴婢们打听过了,那贾太夫人极为看重林姑娘,只怕想把林姑娘接出来并不容易,林姑娘虽然话不多,可也看得出是个极重情义的人,若是贾太夫人不答应,她不会来的。”   水溶点头道:“安嬷嬷说的是,上次奔丧之时我便发现了,玉儿妹妹比一般人更重亲情,要不她也不会再回京城来。母妃,这事就交给儿子办吧,不管玉儿妹妹在哪里,儿子都会保护好她。”   北静王妃点头道:“也好,你父王就要班师回朝了,等他回来再去趟贾家,看接不接得出玉儿。”      第18章丫环偶口角薛氏深心机      黛玉此时并不知道北静王府里为了呵护她正调动人手,她正面朝里侧卧着,也看不出她睡没睡,床外的脚榻上坐着紫鹃,她手上正在做活计,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说着话儿:“姑娘您别生气,二太太想是一心只有娘娘才会这么说,也是她做娘的一份心,何况老太太也拦了她,我们也没失了什么。姑娘呀,有些事情原是做奴婢的不当说的,可是奴婢还是想同您说一说”   “紫鹃姐姐您在说什么呢,怎么姑娘都睡了您还说个不停,素日里总说我们吵着姑娘,这会子又算是什么呢?”兰心见紫鹃的话头不对,打横儿拦住紫鹃的话,不高兴的小声说道。紫鹃一抬头见黛玉果然没有动静,不由摇了摇头小声道平日里也没见她睡得这样快。”竹影嘟着嘴将紫鹃拉了出去,嗔道:“紫鹃姐姐,你素日最周到体贴的,姑娘今儿受了委屈,你不说多开解她,还给她添堵,这算怎么一档子事呢?”   紫鹃一踩脚急道:“你这小丫头懂什么,我是为了姑娘的大事,姑娘若是得了二太太的心,以后怎么着不行,老太太的意思是清楚了,可是二太太那关还没过呢,老太太再疼姑娘,也是太婆婆,到底隔了一层,总要得了二太太的心意姑娘日后才有好日子过。”   竹影气得粉面通红,怒道:“紫鹃姐姐你胡说什么,我们姑娘清清白白的人,哪能由你这样乱说。我们姑娘不过是在外祖母家住一阵子,谁还一辈子在这里不成。紫鹃姐姐的心意我们知道,我们也不拦着紫鹃姐姐,只是别攀拉着我们姑娘就行。”   紫鹃的性子再好也架不住竹影这么说,又羞又急的涨红了脸道:“小蹄子你浑说什么,谁有什么心思,我还不是一心为了姑娘。”   兰心原在屋中低声同黛玉说话,听到竹影紫鹃的声音大了起来,便挑帘出门低喝道:“竹影,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姑娘还睡着便这样大声说话。”   竹影一缩头,忙低声道:“姐,竹影知错了,这就自己受罚去。”   紫鹃见竹影如此,越发觉得脸上过不去,她一转身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了。竹影冲着紫鹃的背影狠狠的剜了一眼,兰心拍拍她的肩,耳语了几句,竹影点了点头,便也回房了。兰心回到黛玉房中劝了黛玉几句,等黛玉心情平复了才说道:“小姐,二老爷和二夫人已经到京城了,前儿全都安顿好了,二夫人捎话来,说您有什么事便打发我们去找她们,千万别委屈着自己。”   黛玉听了这话,喜极泣道:“真的,二叔二婶都来了?”   兰心笑道:“还不止他们,咱们林家上上下下全都到了,再加上京城铺子的管事们,足有两三百人呢。他们都想给小姐请安,只是不方便前来。小姐,您可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有我们大家呢。”   黛玉含笑泣道:“他们都来了,真好!可怎么安置的呢?人这样多,若是安置不当必会引人注意,这里是京城,一切事情都要谨慎才是。”   兰心笑道:“小姐放心吧,前几年京城附近闹灾荒,有不少空地,老爷便命人悄悄儿买了好些庄子,这些庄子现在已然连成一片,明面上是互不相干的主人,实际上全是您的庄子。莫说是二三百人,便是两三千人安置起来也没有问题。”   黛玉点了点头道:“这样便好。兰心,你给二叔二婶送个信,说我一切都好,也不曾受什么委屈,如今老太太一心一意护着我,我也想替娘尽尽孝,让她们不要担心。若是真有需要,我会告诉他们的。”   兰心点了点头,她知道黛玉不想让林义慧云担心,可是这府里的情况她不能瞒着,一定要让大家知道真情才行。老太太虽然疼小姐,可是那二太太却不是这样,这才几日,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始要东西,再这么下去,小姐还怎么能过得舒心呢。   王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一个人进了佛堂,在里面足足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彩霞见王夫人进去时还面色沉沉,出来便已经眉头舒展,不由暗自觉得奇怪,从此便对佛堂几倍留心,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让她发现了些奇怪的蛛丝马迹。彩霞也不敢乱说,只得将事情压在了心底,从此便多留了个心眼,对王夫人也多了几分提防。   自打得了老太太送来的头面首饰,王夫人便想着要进宫一趟。可是这不年不节的,她不奉诏是不能进宫的,正在她急着想办法的时候,忽然听得宫中太监前来传旨,说是中宫皇后喜得龙子,命内外命妇入宫道贺。王夫人又喜又急,忙忙命人去请薛姨太太,好要那坐胎的秘药。   薛姨太太得了信,急忙赶了过来,这姐俩到了内室,薛姨太太珍而重之的取出二寸长的黑色小盒,她小声的叮嘱了用法,王夫人高兴坏了,主动说道:“妹妹呀,赶明儿我要进宫道贺,不如让钗儿跟了去吧,只不过钗儿是平民女子,只能扮成我的丫环,倒是委屈宝丫头了。”   薛姨太太大喜过望,一叠声的叫道:“不委屈不委屈,多谢姐姐美意,也好叫钗儿见见世面。”   王夫人拉着妹妹的手允诺道:“好妹妹,只要你外甥女儿坐了胎,我一定让她将钗儿引见给皇上,她们姐妹俩个做伴,总好过那个不相干的狐媚子。”   薛姨妈自然是喜不胜喜,又百般奉承了一回,才乐颠颠的回家告诉女儿这个好消息。那知薛宝钗听了这个消息面上一丝喜色都没有,反而重重了叹了口气,闷声道:“妈,您还不知道呢,才林丫头也接了圣旨,她是绛仙县主,也要按品大妆了进宫道贺的,而我只能扮成个不起眼的小丫环,便是女儿生得再好,也不会引人注意呀。”   薛姨妈很是吃了一惊,急道:“怎么,那个丫头竟然也有资格进宫?”   宝钗闷道:“人家是县主,怎么没有?听说是林姑夫死之前捐了四百万给朝庭,朝庭感念林家才特旨赐封的。”   “什么?捐了四百万,他凭什么捐,这可是林姑娘的嫁妆,他……”薛姨妈一听林家捐了四百万,立刻疼的揪心。自当宝钗同她商量着要聘黛玉,薛姨太太也不管成与不成,便把林家的家产看成自己家的了,如今一听说平空少了四百万白花花的银子,还不得心疼死她。   宝钗恼道:“以前真是小瞧了她,妈,咱们要快些下手才行,她是县主,又是家私,只怕抢手的紧,哥哥又不是那英俊倜傥有文才的,只怕她看不上哥,您可得在姨妈哪里多下工夫才行,姨妈是她的舅母,她父母双亡,姨妈尽可以做这个主的。”   薛姨太太慢慢冷静下来,她沉声道:“钗儿,咱们先不急,一则她年纪小,二则又在孝里,紧忙还提不着亲事。到是你这边重要些,若是你能放了皇上的眼,也做个娘娘,只要下道旨意,还怕她不从么?也不好与你姨妈说的太多,若是你姨妈想明白过来,为了那些嫁妆聘了她,咱们便没指望了。”   宝钗皱眉道:“妈,您不说姨妈断断不会要林丫头进门么?”   薛姨妈摇头道:“你懂什么,若是你姨妈真的想明白过来,是定然要她嫁与宝玉的,做了你姨妈的媳妇,捏圆搓扁还不由着你姨妈的心思,便老太太都说不上话,到时你姨妈既得了一大注钱财,又能出一口恶气,”   宝钗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她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母亲,好似是今天才认识她一般。薛姨太太回过神来,忙打起慈爱的笑容,抚着宝钗的青丝柔声道:“钗儿呀,你和你哥哥是妈的心头肉,为了你们,妈什么都能做。”   宝钗嗯了一声,轻轻伏到薛姨太太的怀中,心中没由来的有一丝恐惧。      第19章因怜爱黛玉招妒      贾府里一面要上紧着修省亲的园子,一面又要准备着各位夫人入宫朝贺之事,把个管家的凤姐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能生出三头六臂才好。往日里进宫并没有黛玉的份,这一回圣旨上特特点了黛玉之名,因此凤姐忙里偷空,时时到黛玉这里亲自指点着丫环们,免得有什么疏漏之处。贾母对凤姐如此关心黛玉自然是极为开心,整日家笑的合不拢嘴,也越发的信任凤姐。而王夫人则心中生恨,只是碍着贾母,不好发作罢了。   宝钗见贾府里上上下下将黛玉高高捧起,不论主子仆妇都是百倍殷勤,便是那些曾经得过自己银钱的仆女们也一心捧着黛玉,反将自己放在一旁,宝钗心中不是个滋味,可是又要维持着那端庄大方的形象,因此是每日里到黛玉处,名为帮忙,实则是偷偷打探黛玉到底有多少家底子。兰心竹影两个心里对这位宝姑娘烦得紧,两个人悄悄儿商量着怎生才能拦住宝钗才好。   这一日宝钗又早早的到了黛玉的房中,满脸带笑问道:“林丫头可起来了不曾?”   紫鹃正要上前回话,那知兰心将紫鹃向后一拉,自己上前淡笑道:“宝姑娘可真早,我们姑娘夜里走了困,这会子正睡着呢,姑娘不如先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吧,也让我们姑娘多睡一会。”   宝钗见一个丫头都敢如此和自己说话,心中自是恼的,可面上却仍笑道:“颦丫头到底是个懒散的,都这会子了还睡,罢了,我过会儿再过来。”说完便转身走了。   紫鹃轻拉着兰心道:“兰心,这样总不好吧,姑娘明明起来了。”   兰心撇了撇嘴道:“紫鹃姐姐,她天天都来,一来就坐上半天不走,你不烦么?”   紫鹃叹了口气道:“可她到底是太太的外甥女儿,咱们这么做,于太太面上不好看呀。”竹影听了这话跑过来道:“紫鹃姐姐这话错了,你我都是姑娘的丫头,万事自是以姑娘为重,这些日子为了姑娘入宫朝贺之事谁不是忙得四脚朝天,那还有工夫去招呼她。便是太太知道了也不能说什么。”   紫鹃摇了摇头道:“你们两个呀,前儿把宝二爷挡在外面,今儿又把宝姑娘撵走了,可怎么是好?姑娘还要在府里住着呢。”   兰心摇头道:“知道姐姐是一心为了姑娘,可是怕什么呢?便是走亲戚串门子也有时有刻的,哪里有象他们这样子的,也没个早晚,起个意便来,也不管姑娘方不方便。”   黛玉在房中听到兰心竹影和紫鹃争辩,细声慢语道:“你们吵什么呢,还不快进来,我要梳洗了。”   紫鹃为黛玉梳头,黛玉见紫鹃想梳个繁复的发式,便淡淡道:“紫鹃,仍给我梳流云髻,簪平日里戴的素珠钗就是。”   紫鹃笑着劝道:“姑娘,这样太素净了,再簪只小银佛手米珠钗吧,也不违着什么。”黛玉轻轻点了点头,紫鹃为黛玉簪上佛手米珠钗,又拈起一朵淡蓝色的絹花,黛玉摇了摇头,将紫鹃的手压住,轻道:“这样就很好了。”紫鹃只得将絹花放下。看着黛玉通身素衣,紫鹃原想劝一劝,可滞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来。   王嬷嬷拿着一领玉色软缎滚浅米色闪银边的披风走了进来,对黛玉笑道:“姑娘越发标致了,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姑娘,外头有些凉,若是要出门可一定要穿件披风,这是老奴才做好的,姑娘看着可心不可心?”   黛玉接过披风细细的看了一回,见针脚细密,且是回文针法,便知这披风是慧云亲手所做,她将披风紧紧握在手中,体味着来自亲人的关爱,眼中泛起泪花轻道:“嬷嬷的针线最好,我很喜欢。”   王嬷嬷忙用帕子拭了拭黛玉眼角的笑道:“姑娘喜欢就好。”   紫鹃在一旁笑道:“到底是嬷嬷细心,姑娘,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兰心忙道:“等一下,雪雁姐姐起了个大早给姑娘炖了药膳,这会子差不多好了,姑娘趁热吃了再去吧。”   兰心话音未落雪雁便端了药膳从外面走进来,紫鹃便服侍着黛玉用药膳,兰心向竹影打了个眼色,竹影会意,悄悄儿跑了出去,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黛玉用过药膳后又停了一刻,竹影便从外面跑了进来,兰心见竹影回来,便对黛玉道:“姑娘,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黛玉浅浅一笑,兰心竹影在玩什么小把戏她心里清楚的很,这两个小丫头自到了贾府便看着薛宝钗不顺眼,这会子只不定又捣了什么鬼,好让黛玉去请安时遇不着那薛宝钗。   果不其然,黛玉到了上房并没有看见薛宝钗,就连贾宝玉也没在这里。贾母将黛玉搂到怀中,亲呢的说道:“玉儿,你这阵子的脸色好多了,可见王太医的药还是有用。”   黛玉微笑道:“玉儿也觉得身子好多了,全是老太太护佑。”   王夫人在一旁见黛玉脸色如玉两颊微泛红润,双目凝水而含情,那一颦一笑象极了仙逝的贾敏,不禁恨得心头如同小虫在噬咬一般,看到黛玉浑身上下都是素服,却比那满头珠钗浑身锦绣更有风致,王夫人皱了皱眉头,淡淡道:“凤丫头,怎么也不给你林妹妹做衣裳打首饰?家里再怎么难也不能缺了你妹妹的钗环首饰,这让不知就里的人看了,还是我们怠慢了外甥女儿。”   凤姐心里一怔,当下便明白了王夫人的意思,便陪笑道:“前儿才给妹妹量了身子,同宫装一起做的,料想着这几日就得。首饰样子也送到妹妹那里,只等着妹妹选。”   黛玉忙站起来向王夫人福身微躬,轻声道:“多谢舅母关心。只是黛玉正在孝里,不好太打扮的。”   王夫人见黛玉软软的顶了回来,因在贾母面前,她也不好板起脸来说黛玉,只得站到一旁。贾母只静静看着,见王夫人吃了闷亏,方笑道:“二太太素来疼爱玉儿,玉儿这阵子也不好穿金戴银,你便为玉儿准备些孝中合用的衣裳首饰,你是大家子小姐出身,眼光再是没错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疼的暗自倒气,这算怎么一档子事,自己不过是想找那林丫头的茬子,不成想老太太竟要自己为狐媚子出钱出力,真真是气死人了。可是老太太当着大家的面说了这话,她也不能拒绝,只得干笑道:“是,媳妇遵命,当然为外甥女儿精心准备。”   黛玉又福身谢道:“多谢舅母费心。”   王夫人只得应酬了黛玉,便指着一事退下,气鼓鼓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又进了小佛堂。   第20章黛钗入宫闱两样天地      到了入宫朝贺这一日,贾母恼着黛玉是头一回进宫,便特特来到黛玉的房中,生怕黛玉有什么疏漏,那知贾母一进门,便见黛玉身着水绿色五品县主朝服,头戴青莲绞丝银滴珠花冠,一头青丝高高挽起,竟与当年的贾敏一模一样,贾母看失了神,只扶着门定定的望着黛玉,黛玉见贾母进来忙迎上前,那知贾母一把抱住黛玉,大哭道:“我狠心的敏儿呀,娘好想你!”   贾母哭声悲怆,引得周围随侍之人无不落泪,黛玉听到贾母哭自己的娘亲,哪里还撑得住,顿时泪如泉涌,祖孙二人抱头痛哭。凤姐正在往黛玉这边来寻贾母,听到哭声忙飞奔过来。   “哎哟我的老祖宗小祖宗呀,这是怎么了?”凤姐一见贾母黛玉大哭不止,吓得慌了神,急急叫了起来。   凤姐的声音叫醒了贾母,她忙搂着黛玉给她擦泪,哽咽的说道:“好孩子不哭,都是外祖母不好,又惹你伤心!”   黛玉抽噎着抬手用帕子擦去贾母面上的泪,泣道:“外祖母,玉儿想娘亲。”   凤姐轻叹了一声,将黛玉拉到自己的身边,柔声道:“好妹妹快别伤心了。都是嫂子不好,没照顾好你。”   黛玉忙摇头道:“二嫂子,是黛玉不好,不关嫂子的事。”   贾母带泪笑道:“都是我这老东西不好,不关你们俩个的事。”   凤姐扑昧笑道:“这可新鲜,合着咱们就没一个人是对的,全都错了。罢了罢了,错有错着,我的老祖宗小祖宗,快请重新净面梳妆,咱们就要动身去宫里了!”   丫环们上前伺候了一回,贾母黛玉都重新匀了面换了衣裳,贾母看着黛玉,就象看着自己的女儿,她抚着黛玉的肩头说道:“玉儿呀,你越来越象你娘亲了,才一晃眼,我还以为是敏儿来了。”   黛玉拉着贾母的手轻道:“玉JL就是来替娘亲孝敬您的。”   凤姐笑道:“可不是呢,林妹妹活脱儿同姑妈一个样,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姑妈,还以为是看到天仙了呢……”   祖孙们说着话携着手出了门,见刑夫人王夫人还有宁国府里的尤氏夫人都已经在外面了,黛玉粉面微红,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她到底是晚辈,却让长辈在这里等候了。忙敛衽行礼道:“黛玉来迟,请舅母嫂子恕罪。”   刑夫人见黛玉双眼泛红,似是哭过一般,便笑道:“大姑娘头一回入宫朝贺,忙乱些也是难免的,我们也才出来,并没有专等你。”尤氏亦点头微笑。只有王夫人似笑非笑,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心意。   贾母笑道:“玉儿才已经出来了,却是我耽误她一些工夫。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这就走吧。”   各位命妇都是一人一轿,丫环们分乘四辆乌顶青骡毡车,宝钗扮成王夫人的丫环,因此也只能混于丫环们之中,远远看到黛玉那袅娜的身影上了翠羽装饰的华美暖轿,宝钗恨的紧握双拳,这样的待遇差别让一向心高的宝钗如何能够忍受。青骡毡车中并没有取暖的炉子,一阵凉风吹过,宝钗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心中妒恨的火便烧得越发高涨。   鸳鸯见宝钗竟然同自己坐在一辆车中,只略一怔便明白了,也不说什么,只当是没有看到,也好全了宝钗的脸面,可是琥珀是心直口快之人,一瞧见宝钗,她便叫了出来:“宝姑娘?您怎么坐这辆车?”   琥珀这一嗓子让宝钗羞得满面惭红,她只得尶尬道:“我的车子坏了,时间紧,现换也来不及了。”   琥珀还想说什么,鸳鸯在背后一拽她,忙说道:“前儿我听说娘娘想见宝姑娘,特意命二太太带宝姑娘进宫的,不想姑娘的车子竟坏了,真是不巧得紧。”   宝钗向鸳鸯点头示谢,可心里却更恨鸳鸯,她万没想到自己连个鸳鸯都不如,这鸳鸯跟着老太太进宫都是光明正大而,而自己反要偷偷摸摸,还得处处承着人情。她心知鸳鸯必是什么都清楚的,这心里反更觉得尴尬难看。   入宫之后便有执事太监引着各位夫人小姐按品级排列,王夫人见黛玉位次犹在自己前面,这心气怎么都无法平顺,忍不住剜了黛玉的背影一眼。凤姐看了不禁在心中暗自叹息,这姑妈怎么就恨林妹妹到了这般地步!   行过国礼之后,皇后端坐宝座含笑道:“诸位夫人进宫不易,请各位妹妹带着夫人们回宫小聚,未时初刻再来领宴不迟。”   各命妇听了皇后旨意,忙跪下谢恩,然后便各找各家的娘娘,贾母携了黛玉的手向元春走去,其余贾府命妇跟在后面,刚走了几步便见一个面白无须,看着挺和善的中年太监快步过来,口中叫道:“贾太夫人请留步。”   贾母忙停下脚步,躬身笑道:“未知德公公有何事唤住老身?”   那德公公走到贾母面前亦躬身笑道:“皇后娘娘听说林探花家的千金今儿头一回进宫,特意吩咐老奴前来相请。”   这德公公名唤德安,是皇后面前第一等得力的太监,他便是见了三品二品的大员,口中也难得有一个请字,因此他这话一出,听到的人面色不由得都微微变了。贾母忙将黛玉拉过来,陪笑道:“这便是老身的外孙女,玉儿,快见过德公公。”   黛玉依言敛衽向德安行万福礼,德安只觉得眼前一亮,似有一阵清新的风迎面拂过,让人心旷神怡。德安忙拦住黛玉,满脸带笑道:“林县主不必多礼,皇后娘娘听说您今儿头一回来,怕您不习惯委屈着,特意命老奴前来相请。”   黛玉盈盈开口道:“多谢皇后娘娘美意眷顾,多劳德公公传旨。”那声音软糯甜美,让人听了如同大暑天里喝下一碗沁人的甘泉水,舒服的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   贾母忙陪笑道:“她头一回来,有不到的地方还请德公公多多提点头,老身先谢您了。”   德安笑道:“老太太放心,皇后娘娘就是怕林县主委屈着才命老奴过来相请的,您放心吧。元妃娘娘久未见家人,老奴不敢耽误了,贾太夫人请吧。”   贾母只得站下目送着德安引着黛玉走远了,才和刑王二位夫人并尤氏凤姐向元妃走过去。元妃已然看见德安来请黛玉,不免心中犯起猜疑,等众人到了凤藻宫厮见过以后,元妃皱眉问道:“林妹妹如何能得皇后如此青眼,我入宫这么多年,也没见皇后对谁这样过。难不成林妹妹竟认得皇后不成?”   贾家之人也是一头雾水,谁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夫人心中原就对黛玉有成见,听了元妃的话,只沉着脸道:“谁知道那个丫头竟有这般造化,倒入了皇后的眼。她不在这里也好,我们一家子至亲骨肉说话还便宜些。”   贾母听了这话心中不快,只是因为在宫里不便发作,只闷哼了一声,坐在一旁不言语。刑夫人只是在一旁陪笑着,也不说什么,尤氏和凤姐见长辈如此,也不便说话,一时间凤藻宫里的气氛竟有些儿冷。过了一会儿元妃才笑道:“娘儿几个好不容易见了,反倒说些没用的。老太太,您身子还好么?”贾母忙回答着,几句话说过,这气氛才又好了起来。   宝钗扮成王夫人的丫环,此时正和鸳鸯琥珀并其他几个丫头在凤藻宫偏厅里,由元春带入宫的丫环抱琴陪着,抱琴不认识宝钗,便笑道:“鸳鸯姐姐,这位妹妹看着眼生,她是跟哪位夫人的?”   鸳鸯只得笑道:“她是二太太的外甥女儿,特意来给娘娘请安的。”   抱琴想起来王夫人确有个外甥女儿名叫薛宝钗,便笑着上前见礼道:“原来是宝姑娘。奴婢先时不识得,请宝姑娘不要见怪。”   宝钗心中含恨,只觉得此番进宫太过屈辱,可面上却如春风含笑,和气温婉的笑道:“民女见过抱琴女官。”抱琴随元春入宫后是有品级的,虽然只是个七品,可也是官身,论理,薛宝钗确是应该给她见礼的。   抱琴笑着受了宝钗一礼,暗地里他细打量了宝钗,抱琴不由的眼自惊心。这宝钗生得如花似玉,好生的富态,虽然只穿着丫环的服饰,却也掩不住那骨子里的风流。抱琴这些年在宫中别的没练出来,全因看多了各色美女,倒是练出极好的眼力,她一眼便瞧出宝钗眉目之间暗藏的风流媚态。抱琴心里明白了,便客气的笑道:“请宝姑娘稍候,奴婢这就去回娘娘。”说着便走了出去。   刚好王夫人与元春说了宝钗之事,元春正打发人来请,抱琴就便引着宝钗去了凤藻宫的正殿。   不等宝钗见过礼,元春便拉着宝钗的手亲热的叫道都是一家子骨肉,妹妹快别多礼。”元春细细看过一回宝钗,只觉得打心眼里喜欢,心中暗自赞道:“这宝钗果然是个美人坯子,瞧着脸皮儿白的,真是欺霜赛雪,这手儿也嫩,那水杏眼儿无情又似含情,一点朱唇爱煞个人,凭着这样的容貌,定然会讨得万岁的喜欢,只是不知她有没有心计,若是没有心计,倒能把她弄进宫来,也好帮着我拢着万岁的心,可若是有心计,那便不能引狼入室……”   元春想的远了,不由失了神,王夫人说了几句话她也没有听到,贾母到底是人老成精,一下子便猜出元春的心思,便高声笑道:“娘娘还不知道呢,这宝丫头可真是个好的,说起来咱们家的姑娘可都比不上,这孩子孝心极诚,每日都来请安,风雨无阻的,比我那一对玉儿还勤谨些,宝丫头最懂事,说的话儿也中听,又知书达理极识大体的,我们都极爱她。”贾母的话元春听进去了,点头笑道:“原来宝妹妹有这么多好处,老祖母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宝钗红着脸垂头低声道:“老太太过奖了,那些原是本分之事,实不敢当老太太如此盛赞。”大家听到贾母盛赞宝钗,都含笑附合,除了元春,再无人听出贾母话里的真实之意。宝钗不知道这一回进宫,生生断了自己待选之路,元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定然不让她如愿选进宫来,免得成了自己的祸患。      第21章坤元殿双龙见玉      在中宫坤元殿里,黛玉单独拜见了皇后,皇后声音极温柔的对黛玉笑道:“孩子快起来吧,在我这里不用拘礼,快过来让我好生瞧瞧。”   黛玉听皇后这话说的极亲热,不由在心里暗觉奇怪,思忖着自己也不曾见过皇后,怎么会这样?   德安轻轻扶起黛玉,将她送到皇后的身边,皇后携着黛玉的手,仔细的看着,看得黛玉粉面儿泛起微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皇后笑道:“我那妹妹果然没说错,本宫也算得有见识的,却也没看过你这般灵秀的小人儿,你生得极象敏丫头,却比她更多几分灵气,真难得是怎么生的。好孩子,玉儿呀,你今儿就跟着我,别下去跟她们混到一处不自在。”   黛玉忽然想起当日娘亲曾说当今皇后和北静王妃是亲姐妹,想必是北静王妃打过照呼请皇后娘娘照应自己的,便轻声应道:“黛玉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皇后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叫什么娘娘,只管叫我姨妈就好,当日里你娘同我可是好姐妹。可怜敏儿不寿,撇下你一个,真真让我心疼。”   皇后这话引得黛玉眼圈儿红了,皇后一见黛玉楚楚可人的小模样了越发的心疼,忙拍着她的手柔声道:“都是我不好,原说让你宽泛着,反招得你不自在了……”   皇后的话没说完,一个宫婢含笑走进来跪下回禀道:“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北静王世子求见。”   皇后听了笑道:“这两个小子倒是会挑时候,叫她们进来吧。”   黛玉忙道:“娘娘,黛玉告退。”   皇后拉住黛玉笑道:“不必了,他们两个都跟你爹爹读过书,算起来你是他们的小师妹,不用回避的。”   皇后有话,黛玉也不好硬要避开,只得侧身立于皇后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只微低着头,也不看来人。黛玉耳中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给母后(姨妈)请安。”   皇后笑道:“沏儿溶儿都起来吧,快来见过你们林先生家的师妹。”   黛玉小步快走到阶下,在离着水沏水溶还有几步的距离便拜了下去。水溶就是知道黛玉在此才撺掇着太子水沏赶过来的,他那里舍得让黛玉拜下,忙道:“师妹快快请起,地上凉,仔细冰着。”   水溶之言引得皇后太子笑了出来,太子正想打趣几句,一低头却看真切了黛玉的形容,他顿时楞住了,双眼直直的盯着黛玉,将一切礼仪全都抛到爪洼国去了。太子看得黛玉双颊如火烧一般,只得将头垂得更低,心中又羞又恼,却又不好发作。   皇后看到太子的情形,不由心头一喜,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一点让她头疼,那就是太子极不喜女色,如今都十七八岁了,连个贴身服侍的宫女都不要,皇上皇后赐了几回绝色侍儿却都被太子干晾着,连根手指都不碰,真真是让这天下第一夫妇愁死了。眼见太子对黛玉竟有如此异常反应,皇后心里乐开了花,心中暗自算了起来:“玉儿丫头如今还小且又在孝里,倒不好提这婚姻之事,等他她出了孝刚好及笄,那时沏儿刚满二十,正好成就好姻缘,只可惜玉儿父母双亡,将来太子登基,却少了外戚的助力,真真是美中不足,唉,总得让沏儿对女色上动了心日后才好办,先就这么办吧!”   水溶见太子水沏直楞楞的盯着黛玉,心生不快,他上前一步挡住水沏的视线,将黛玉扶了起来。水沏见视线被挡,伸手便去扒拉水溶,可水溶也是自小习武,水沏不用上功夫根本拉不动水溶。水溶回头恼道:“太子殿下,小师妹身子弱,怎么能就让她跪在哪里!”   水溶这话是用内力说出的,逼入水沏的耳中,水沏这才醒了过来,他忙掩饰的笑道:“我刚才一时失神了,小师妹快请起来,先生去世之时我本想去的,只是朝务繁多,因此才让溶弟去的。”   黛玉只垂头应着,却不说什么,太子有心让黛玉抬起头来,又怕唐突了,便对黛玉笑道:“先生与我有授业之恩,小师妹万万不要见外,只叫我一声师兄便可,日后我们师兄妹总是要常常见面的,这跪拜之礼便不必行了。”   黛玉只低头轻嗯了一声,也不说别的什么。太子自小只爱学文习武,虽然内宫中女子众多,可是太子从来不往心上去,因此也不知道如何跟姑娘家相处,见黛玉不说什么,太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忙忙叫道:“小师妹快快请坐,母后,前儿安南贡的果子极新鲜,何不拿出些请小师妹品尝。”   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听了太子之言都抿着嘴偷笑,皇后忍俊不禁,只笑道:“没招呼好沏儿的小师妹,倒是母后的不是,影霞,还不把咱们最好的点心果子端上来。玉儿过来,坐到我身边来。玉儿你不知道,我也没个女儿,就生了他们兄弟几个秃小子,再再不贴心的。”   水溶瞧着水沏的心情,心头警铃大作,暗道:“太子怎么转了性?这可不好!”他忙向皇后跪倒,大声道:“姨妈,母妃惦着玉儿妹妹身子弱,又是头一回进宫,特命小侄前来照应_?一”   皇后听了这话,又将水溶瞧黛玉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里便明白了,自己这个侄子也对这林丫头动了心。这倒让她有些儿为难,水沏水溶在她都一样疼爱,可是黛玉只有一个,怎生是好?皇后想着想着忽又自嘲的一笑,这林家丫头还未及笄,何妨观望几年。   “你母亲倒是真真的上心,三番两次写来书信不说,还特特派了你来,难道我是那吃人的魔王不成?还能把你们的小师妹生吃活剥了?竟要你来护花。还巴巴儿跪着,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多礼,还不快站一旁去,免得你母亲又有话说。”皇后打趣的笑道,手中还摩娑着黛玉洁白细嫩的纤纤玉手。黛玉红着脸低垂着头,可心里却不高兴。皇后眼光何等老到,自然一眼看了出来,便笑道:“他们两个是自己人,说话自然随意些,玉儿你多跟着我一阵子就知道了。”   黛玉只得抬头浅笑道:“皇后娘娘挥洒大方,正是国母仪范,又岂是常人能比,黛玉能得娘娘教诲,实是二生之幸。”   皇后娘娘喜道:“玉儿这张小嘴儿真是巧,说得我心里舒坦极了,这么好的孩子,我定然不放你家去的,好孩子,只跟着我,可着这皇宫都能由着你的性子,做什么都行的。”黛玉微笑婉辞道:“娘娘爱惜黛玉原不敢辞,只是黛玉有孝在身,于礼不合,请娘娘容黛玉出孝之后再来侍奉娘娘。”   太子坐在左侧不错眼珠子的看着黛玉,只觉得黛玉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能勾动他的心弦,便是黛玉头上一朵普通的珠花,太子也觉得比别人头上的更加好看,太子情不自禁的手托着聪,看呆了去。   水溶心中火烧火燎,恨不能立刻把黛玉藏起来,再不让人看见,可这是坤宁宫中,也不能造次。水溶正着急,忽听后面传来小婴儿的哭声,水溶心中一喜,忙道:“姨妈,可是小皇子醒了?您快去看顾小皇子吧,由小侄引着玉儿在宫里游赏便可。”   太子一听水溶之言,立刻醒悟过来,他跳起来冲到皇后面前道:“母后,您快去照顾小皇弟吧,我们来照看小师妹!”   皇后如何能不知道这两个小子的心思,便笑道:“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倒嫌起我来。玉儿,你且去园子里逛一逛,领宴时再回来也行。”   黛玉欠身应了,躬送皇后离座,皇后一走,水溶仗着和黛玉熟悉,便跑上前道:“玉儿妹妹,姑苏一别多日,你可还好?我怎么瞧着你又瘦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是?”   水沏此时大悔,当日里他怎么不力争去扬州吊丧,倒让水溶这小子抢了头筹。黛玉可不想与太子世子什么的夹缠不清,她略退一步低声道:“多谢师兄记挂,黛玉一切都好,并不曾受什么委屈。”然后黛玉又向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小女有些疲倦,可否请太子殿下招来小女的侍婢。”   太子一听水溶是师兄,而自己却是太子殿下,这亲疏立现,心中只觉的发闷,便应道:“小师妹万不要见外,也叫我师兄就好。”   黛玉不置可否,水沏只得对外面说道:“来人,将林县主的侍女带到偏殿去。”然后又对黛玉笑道:“小师妹,我送你去偏殿歇息。”   水溶忙道:“还是去我的含光轩吧,那里安静些。”   太子横了水溶一眼道:“你那狗窝也配么?还是母后这里好些?小师妹随我来,不远,就几步路。”   水溶被太子抢白一句,脸色微微泛红,他们兄弟之间原是说笑惯了的,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当着黛玉,那意味便不同了。水溶也知道自己的提议并不合适,便跟着太子将黛玉送到偏殿休息。一切安顿好之后,太子和水溶才离开。才走到御花园的小径上,水溶便瞪着水沏低声吼道:“表哥,你如何在玉儿面前让我难看?”   水沏这会子才彻底的回过神来,他一把抓住水溶的肩头叫道你说的姑娘就是小师妹?”水溶没好气的甩开水沏叫道:“不是她还有谁?”   原来水溶自打回到京城之后就没少和水沏说起黛玉,只是因为那时水沏于女色上正没兴趣,才没有往心里去,可是这一回见到黛玉,一切都不一样了。   水沏沉默了片刻,拉着水溶的手臂道:“溶弟,走,我们要好好谈一谈!”   水溶重重的点头道:“是,我们的确要好好谈谈。”   这表兄弟二人转了几个弯,便消失在御花园深处……      第22章兄弟斗帝后忧心      御花园里时有妃嫔宫女走动,她们正游园赏花,忽听花园深处传来打斗之声,吓得众妃嫔宫女大惊失色,惊慌的四散躲藏,更有太监们颤声呼叫护卫,禁军侍卫们急忙赶了过来,循声找到御花园深处,才发现打斗的双方竟是当今太子和北静王世子。   禁军侍卫头领不禁头大如斗,这两个主儿那一个也不好惹,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皇上皇后最疼爱的侄子,他们俩个平素好的就象一个人似的,如今怎么竟打了起来,看那架势竟有生死相搏的意思。   侍卫头领一面命人飞报皇上皇后,一面上前劝架。可是当今太子和北静王世子拜的是同一个武功师傅,两人的武功都远在禁军侍卫头领之上,只见太子扭住这侍卫头领的胳膊向外一甩,北静王世子一掌推向侍卫头领,竟把个侍卫头领打飞出三四丈远,若不是两人手上都收着力度,只怕这侍卫头领不死也得重伤。   太子水沏并打还边高声喊道:“都退下,不要你们管。”北静王世子倒不言语,只是出拳如风飞脚如电,与太子斗得不可开交,两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太子脸上青紫一片,北静王世子也没占着便宜,成了个乌眼青,嘴角也高高的肿了起来。   “孽障,还不住手!”皇后闻讯飞快赶了过来,一声断喝才让水沏水溶停住手,可他们两个还如同斗鸡一般狠狠的瞪着对方。   皇后一见这两个孩子都伤了,又是气恼又是心疼,怒喝道:“你们两个成何体统?”太子瞪了水溶一眼,跪倒在地高声道:“母后,是儿臣心情不好才逼着溶弟打架,不关他的事。”   水溶一听这话便急了,也跪倒叫道:“是臣之过,与太子无关。”   这表兄弟二人争着往自己身上揽过,倒让皇后气乐了,她板着脸道:“今天是小皇子满月之喜,好日子里我先不罚你们,你们两个给我回去闭门思过,过了今日再奏请皇上处治。秦升,派人送太子和北静王世子回去,好生看住了,没有本宫之旨不许放他们出来。”   皇后刚处理好水沏水溶之事,皇上便赶了过来,皇后笑道:“沏儿溶儿两个闹着玩,也没什么大事,奴才们不知就里,倒惊动万岁了。”   皇上心知事实绝非如此,可是面上却笑道:“这两个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偏在今曰打闹,却让梓童辛苦,真要好好罚罚他们两个才是。梓童,小皇儿可醒了,朕正想去看看他。”帝后二人携手往中宫去了,跪在两边的妃嫔看得是眼中冒火,对于皇后多年独得圣宠,满宫妃子没有一个不忌妒的。太监宫女们识趣的离远一些,好让帝后二人说话。   “皇上,咱们的沏儿有上心的姑娘了。”皇后微笑着说道,皇上一听此言顿时喜道:“真的,是哪一家的姑娘入了沏儿的眼,真真是天随人愿,沏儿总算有喜欢的姑娘了。”   帝后二人与太子水沏的感情极为深厚,且他二人心中都对水沏存着一份歉意,当年因为他们夫妻二人的一时失误,致使小水沏曾为反贼掳走,险些儿送了小命。若非小水沏机灵,偷偷留下线索让自己的父亲顺藤摸瓜,才一举破获谋逆集团,而就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四皇子的水沏父亲才会被立为太子,并在一年后即皇帝位。所以皇上才会在即位之初便立当时不到五岁的水沏为太子,并且凡事大都依着水沏的心意,并不十分拗着他,才有如今水沏年过十七还没成亲之事。   “皇上,您还记得林探花么?就是他的千金,名唤黛玉,这姑娘正在妾身宫是歇息,皇上您不妨见一见她,便知这姑娘绝非俗流。”皇后是真喜欢黛玉,因此满口都是夸赞之词。   皇上听得是林探花之女,双眉不由微微皱了起来,他淡淡道:“原来是如海之女,这事倒有些难办了。”   皇后奇道:“这却是为何?”   皇上低声道:“当日她父亲去世之前曾为她求了一道密旨,朕亲允她自主婚姻,任何人不得违她心意。若是她愿意嫁与沏儿还好,若是不愿,只怕朕这个皇上也不能强逼于她。朕是金口玉言,又有密旨为证,却是不好办!”   皇后闻言笑道:“皇上何必有此担心,咱们的沏儿允文允武,是天下间少有的好男儿,且又相貌清俊非凡,不论才与貌沏都是极上之选,这玉儿怎么会看不上呢?”在皇后心里水沏自然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儿,只怕在别人的心里却未必如此。   皇上苦笑道梓童你也不想想她是谁的女儿,她们夫妻二人所生的女儿能只看这些么?”皇后想了想也笑道:“是呀,敏丫头的女儿确实要有些与众不同之处才是。不过玉儿这孩子还小,便出了孝也才及笄,我们让她常与沏儿相见,日子久了她便能体味到沏儿的好处,让她们日久生情,到时便好办了。”   皇上又叹了口气道:“梓童你是不知道,前几日朕收到王兄的密折,除了谈及边关之事,他还特意求朕为溶儿赐婚,求的可就是这林家之女。朕回信于他,只说赐林氏之女自择夫婿,如今却不好自食其言。王兄的性情你也知道,若他知晓了内情,只恐又要一场好闹!”   皇后叹了口气强笑道:“罢了,反正玉儿这孩子还小,也不急在一时,先看看吧。”帝后二人说着话行到中宫,恰好遇见雪雁出门取水,雪雁虽然不识得帝后,可是看那服饰也能明白,便跪在廊下不敢抬头,皇后笑道:“你就是伺候林县主的侍女么?”   雪雁颤声应道:“回皇后娘娘,奴婢是。”   皇后淡笑道:“用心伺候着林县主,你去吧。”雪雁忙应声称是,跪在地上等帝后二人过去了方站起来。雪雁轻拍着扑嗵乱跳的胸口,轻呼了口气,水也忘记取便跑回房了。   “姑娘姑娘,奴婢看到皇上了!”雪雁一进屋便向黛玉说道,惹得黛玉轻嗔道:“这是在宫里,看到皇上有什么奇怪的,怎么慌的没脚蟹似的!”   紫鹃羡慕的看着雪雁,心里暗恼刚才怎么不是自己去取水,皇上呀,天颜呢,真想见上一见。雪雁不好意思的惭笑道:“姑娘教训的是,是奴婢失态了。”   黛玉浅浅一笑道:“罢了,这也不怪你,到底天子龙颜,你有些慌乱也是正常的。”   紫鹃笑道:“雪雁妹妹真是好福气,我们托了姑娘的福能进一回宫,再不想你还能见到皇上。”   雪雁吐舌笑道:“哪里见到呀,我跪在那里都没敢抬头的。”   黛玉也不去管紫鹃雪雁,只自己扶了扶头上的发簪,她心里有种感觉,不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招她去觐见皇上。      第23章母女密议断送宝钗青云路      不出黛玉所料,紫鹃雪雁笑闹未毕,便有皇后身边的女官前来宣旨招黛玉到坤元殿见驾。紫鹃雪雁两个兴奋的难以自制,手忙脚乱的为黛玉收拾,那知越忙越乱,不是雪雁系错了丝带便是紫鹃插歪了发簪,闹得黛玉哭笑不得,只好摇头笑道:“罢了罢了,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你们两个去一旁定定神,再这么着,到天黑了我也别想出这个门。”   雪雁紫鹃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定了定神后又过来给黛玉整装,紫鹃满脸都是羡慕的表情,她热切的看着黛玉,心想若是姑娘能带着自己该多好呀。黛玉怎么能看不明白紫鹃的心思,只是这种事情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一切收拾停当后,黛玉轻道:“你们两个在这里,休要乱跑。”雪雁脆声答应着,紫鹃眼中略过一丝失望,可还微笑答应了。   皇后的女官就在外面候着,黛玉出门对她歉意一笑道:“烦劳女官久候了。”   那女官是皇后的心腹之人,跟着皇后十几年,自然明白眼前这位清雅卓然的姑娘有何等的份量,因此忙笑道:“姑娘太客气了,迎候姑娘是奴婢的荣幸。请您随奴婢前往坤元殿。”紫鹃在门缝里看着黛玉随皇后的女官走远了,羡慕的叹道:“咱们姑娘真是有福气呀。”雪雁此时已经从见到皇上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她轻声嘟囔道:“这算什么福气呀,若是老爷太太再生,那才是姑娘真正的福气。”   紫鹃回头嗔道:“你懂什么,那可是去见皇上呀!”   雪雁轻昧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理紫鹃,在雪雁的心里,林海夫妻可比皇上重要多了。凤藻宫里元春同贾府诸位夫人叙过家常,还不见有人送黛玉来凤藻宫,贾母不免有些担心,有心让元春派人去打探一下,又恐不方便反让元春为难。岂不知元春心里也在纳罕着。   皇宫之中实在是没有秘密,皇上皇后刚召黛玉到坤元殿,消息便在整个皇宫不胫而走,不过一刻钟,所有的后宫嫔妃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听到抱琴在耳边低语几句,元春面上的神情便有些古怪。她径直走到贾母的身边说道:“老祖母,皇上皇后在坤元殿召见林妹妹了。”贾母心中不喜反惊,心头蓦的一颤,她猛抬头道:“怎么?皇上竟要见玉儿?”   元春点点头,面上的笑容很古怪,贾母长长叹了口气道:“怎么会这样?”   王夫人一听黛玉被皇上召见,这气便不打一处来,她尖声恼道:“这怎么可能?皇上怎么会见那个狐……”狐媚子三个字尚未说完,王夫人便被凤姐在后面悄悄一扯,她才警醒这是在皇宫里,且又有老太太在场,有些话实在不能说,只不过这气不平,一张老脸鼓涨的通红,倒让刑夫人看了个笑话。   刑夫人淡笑道:“林丫头能入皇上皇后的眼,是林丫头的造化,也是我们贾家的福气,媳妇给老太太道喜了!”   贾母强笑道:“她个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造化,不过是皇上皇后怜惜她孤弱罢了。”   元春听了暗暗撇撇嘴,缓缓道:“本宫听说太子殿下和北静王世子在坤元殿见了林妹妹后出来便狠狠打了一架,这会子正被皇后娘娘罚面壁,也不知这事与林妹妹有没有关系。老祖母,宫中从来没有小事,您可要仔细些才是。”   贾母心头更是一沉,只是面上并不表现出来,点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老身记下了。”王夫人想着妹妹给的药还不曾呈给元春,只是当着这些人,有些话实在不好说,便向元春使了个眼色。元春会意,便笑道:“老祖母难得进宫一趟,若不游玩一二孙女儿怎能过意的去,不如让孙女儿陪老祖母游赏一回。”   闻弦歌而知意,贾母笑道:“怎么能劳动娘娘,二太太,你们母女久别,定然有些体已话儿,大太太,珍哥媳妇,琏儿媳妇,你们陪我走动走动,坐了许久,这骨头还真有些乏。”元春忙笑道:“抱琴,好生伺候着老太太,莫让那不长眼的冲撞了。”抱琴答应一声上前扶着贾母笑道:“老太太,奴婢带您去看花儿!”   一时众人散去,房中只剩元春和王夫人,王夫人四下一扫,确保没有人偷听,才能元春低声耳语一番,说得元春面红耳赤却又连连点头,说罢,王夫人将一只极小的匣子递到元春手上,小声道:“元儿,你记得每晚睡前以无根水服一丸,连服一个月不可间断,再配上娘教你的法子,保管有效。若是有了身子便不能再吃了,你有身子娘会再进宫来,到时娘给你送保胎药,宫里人心叵测,可不敢乱吃太医的药。元儿呀你一定要记住了,此药除了你,再不可让第二个人知道,便是抱琴也不行。”   元春红着脸答应下来,小心的把药收到自己的枕边的暗格中。才又回头拉着王夫人的手红着眼睛说道:“娘,女儿心里好苦呀!”   王夫人搂着元春轻拍着说道:“好元儿,你的苦娘都知道,只要你能怀上龙子,便能苦尽甘来,到时你的终身和宝玉的功名都有依靠了,好孩子,娘知道你在宫里不易,娘这里有十万两银子,是娘的体已,特意给你带过来,你赏赐下人时大方些。”   元春接过银票恨声道:“都是些喂不熟的白眼狼,娘您不知道,这打赏若是少于一百两,更本没人当回事。”   王夫人皱起眉头,半晌才说道:“元儿你别担心,娘给你想办法,总不能让你这里亏着就是。你只管赏下去,花完了给娘送个信,娘再想法子给你送。”   元春心中高兴,搂着母亲的颈子小道:“娘,还是您最疼我。”   王夫人笑道:“傻孩子,你是我身上的肉,我不疼你疼谁,我这一世就你和宝玉两个,你们两个好好的,娘这一世的心愿便足了。银钱方面元儿你不用担心,娘有法子。”   元春嗯了一声,王夫人又将贾府官中送给元春的那一份拿了出来,当然还有贾母给的那套头面首饰。元春看得眼前一亮,惊道:“老太太还有这等绝好的东西。”   王夫人想到贾母便气呼呼的说道:“她那里好东西多了,这算什么,我虽没见亲眼见到老太太的体已,可是那几间库房里都摆得满满的,以老太太的身份,那里面随便拿出一样便是珍品。”   元春笑道:“老太太最疼宝玉,这些将来还不都是宝玉的,娘您恼什么。”   王夫人哼了一声道:“元儿你不知道,自打那个狐媚子从南边来,非但是你三个妹妹,便宝玉都靠后了,老太太心里眼里只有那狐媚子一个人。”   元春听了眼睛微微眯起,沉声道:“到底是嫡亲的,就是不一样,我们再怎么好,也不是她的血脉。”   王夫人点头应道:“就是这话,想我也年近半百,可没天还要到上房立规矩,可那狐媚子却每天端坐着,想想我就生气。老太太还想把那狐媚子聘给宝玉,好延续国公爷的血脉,哼,休想,我死也不让那狐媚子做我的媳妇!”   元春听了这话并没有言语,只是在心中暗自算计起来。王夫人痛快说了一回,只觉得心里敞亮许多,便又笑道:“难得进一回宫,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元儿呀,你看你薛家姨妹如何?”   元春笑道:“倒是个绝色的。”   王夫人笑道:“元儿,这药是你姨父家密传的,只献给当今皇后,是你姨妈心疼你,才多制了些分给你一半,我想着宝丫头原就是进京待选的,若是你有了身子,还不如将她引见给皇上,到时你们姐妹两个还能相互依靠……”   王夫人见元春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说不下去了。   “娘你好糊涂,这宫里是什么地方?宝丫头又是个绝色的,我刚才见了她,便觉得她是绵里藏针心机很深,将这样的人弄进宫来,只怕将来我怎么死的都不好说。娘,不论我有没有身孕,都不会把她弄到宫里,您快死了这份心。”   王夫人皱眉道:“这……可是我已经答应你姨妈了!”   元春气道:“娘,这绝对不行。”   王夫人表情很为难,元春忽然心意一动,笑道:“娘,我记得您说过姨妈家是皇商,极豪富的。”   王夫人点了点头,元春笑道:“娘,您喜欢宝妹妹么?”   王夫人笑道:“那是自然,满府的女孩子,我就喜欢她。元儿,你是没和她相处,你若是相处了,便会知道她的好处。”   元春淡淡一笑道:“是么?既然娘喜欢,何不把她聘给宝玉,这样岂不四角俱全。”   王夫人先是一楞,后又一喜道:“这个主意好。”   元春很高深莫测的笑了,心道:“小丫头,想和我斗,你还太嫩了,就几丸药便想买通入宫的路,没这么便宜。”   王夫人从元春这里得了主意,就变了心思,再不想如何把宝钗送入宫,反而一心想要宝钗给宝玉做媳妇了。若是薛姨太太听到这一番对话,只怕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第24章皇恩厚皇子意不平      皇上见到黛玉,也如太子一般楞了神,皇后在一旁偷偷拽了他的衣襟,皇上才回过神来,对黛玉笑道:“孩子快起来吧。”   皇上的和蔼让黛玉和殿上其他人都是一楞,皇后的女官反应最快,她忙将黛玉扶了起来,皇上笑道:“孩子你不知道,当日你父亲入京赴考,与朕是以兄弟论交的,论理,你很应该叫朕一皇伯父才是。”皇后亦笑道:“正是,当日我与你娘亲也是金兰之交,可惜她嫁给你爹后便去了江南,再难得见了。”   黛玉这才明白为何父亲能要到那样的旨意,自己因何得到县主的册封。因此又跪下谢过皇恩。皇上笑道:“孩子你不用拘谨,这里就是你的家,你随着性子就行。你父亲去了,我理当为他照顾你。”   见帝后如此特和蔼,黛玉心中很感激,她自小离家,处于贾家那种复杂的环境当中,黛玉处处小心,对人心的洞察更是远超过常人,她能感觉到皇上皇后对她的关爱是发自内心,并没有掺杂什么其他的。黛玉抬头浅笑道:“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厚爱,黛玉深感如沐朝阳。”   皇上哈哈笑道:“玉儿真会说话,梓童,朕把玉儿交给你,你可要照看好她,有什么不到之处可不行。”   皇后笑着走了下来,拉起黛玉的手摩挲着笑道:“玉儿,你可是听到了,有圣旨呢,我照顾不好你便是抗旨,好玉儿,这回你可得让我好好照顾你才行。”黛玉含笑点点头,皇后喜道:“这才是好孩子。万岁,咱们没有女儿,妾身一直深感遗憾,现在有玉儿让妾身照看,妾身再没遗憾了。”   皇上哈哈大笑点头道:“梓童所言极是。”   皇后将黛玉搂到怀中,笑道:“果然还是女儿家好,不比那些个臭小子,每日除了惹我生气就再不会做别的。”   “母后,您又说我们是臭小子,儿臣就想不明白了,明明每日都盥洗的,这臭从何来?”一个突兀的声音传了过来,引得大家抬头去看,黛玉见一个身着银白色王服的小小少年从外面走进来,面上有着不豫之色。   皇后笑道:“玉儿呀,他是六皇子,算起来比你小三岁。”   那少年向皇上皇后问过安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便锁紧黛玉,仔细的看了一回,小小少年的嘴角绷着,轻哼了一声,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黛玉给六皇子请安,六皇子也不回礼,大模大样的将手虚抬道:“罢了,免礼。”   黛玉并不以为意,只站直了身体退到一旁,皇上沉下脸道:“清儿,恁般没有规矩!”六皇子水清瞪了黛玉一样,倒让黛玉心中奇怪,自己不曾见过这六皇子,更不要说是得罪过他,怎么他倒象是见了仇人似的。皇后笑道:“万岁,清儿素来牛心左性,回头妾身再教导他,您别生气。”   皇上嗯了一声,因来坤元殿时候也不短了,还有好些折子没批,回头又要出席宫宴,皇上只坐了一会JL便离开了中宫。   皇上一走,皇后又因小皇子哭了去后殿探看,坤元殿里便只剩下水清黛玉,水清走到黛玉面前,他比黛玉矮一些,须抬起头看黛玉,只见水清仰头瞪着黛玉,重重的哼了一声,黛玉不解,后退一步疑惑的看着水清,水清忽然转身对殿中伺候的宫女们叫道:“都下去。”黛玉微皱起眉头看着水清,不知他有何用意。水清转头瞪着黛玉道:“又瘦又弱,丑不了叽的,你有什么好看的!”   黛玉从水清眼中看到一丝敌意和一丝恐惧,虽然不解,可是黛玉却淡淡笑道:“这躯壳是父母所授,好不好看都是父母恩泽,做人家女儿的,又岂能挑剔?”   水清脸色一滞,故做老成的说道:“哼,看不出来呀,还是个牙尖嘴利的!”   黛玉自小娇生惯养,便是在贾府那样的环境中,也没人敢当着黛玉的面说句重话,因此水清这么说,黛玉自是不高兴,浅浅道:“臣女岂敢望六皇子项背。”   水清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他忽的跳上一旁的椅子,居高临下的指着黛玉叫道:“喂,我是皇子,你胆敢对我不敬,你可知罪?”   黛玉后退几步看着水清道:“臣女知道您是六皇子殿下,只是不知臣女如何对您不敬,请六皇子殿下指出来,臣女也好领罪。”   水清嗯了半天却说不出黛玉错在何处,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叫道我不管,就是你错了!”黛玉看着一跳三尺高的水清不由勾起嘴角笑了出来,在皇家还能见到水清这种真性情的奇葩,倒是希罕的紧!因此黛玉心里对水清倒是有几分喜欢。只是黛玉这一笑水清面上挂不住了,他跳过来便要捉黛玉的手臂,黛玉怎肯让水清抓住,又存了逗水清之心,因此便向旁边一闪,水清扑了个空,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所幸地上铺了长绒地毯,水清才没有摔着。   黛玉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一闪水清竟然摔倒了,忙上前来扶水清,水清心中正恼,也没回头看,只反手一推便将黛玉推倒,黛玉并没防着,向后倒仰摔在地上,手肘正磕在椅子腿上,黛玉吃疼,忍不住轻呼了一声,水清爬起来一看,见黛玉左手捂着右臂,袖子上竟然渗出些儿血色,水清吓得脸色发白,掉头便想跑开,哪知却听到皇后一声喝斥,“站住!”水清停下脚步垂头挨着门边站着,皇后急忙跑到黛玉面前将黛玉扶了起来,关切的问道:“玉儿,你伤的如何快让我看看。”   黛玉手捂着胳膊站起来忍疼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擦破些油皮,不碍的。”   皇后一眼看到黛玉的袖子渗出血丝,不由分说拉高黛玉的袖子,只见黛玉如雪似玉般的手臂上赫然一块触目惊心的紫青,紫青之间还有半寸来长的浅浅口子,正往外渗着鲜血。皇后一叠声命人传太医,黛玉忙阻拦道:“娘娘,这伤不碍什么,不必劳动太医,今日是小皇子的好日子,娘娘不要为黛玉挂心了。”   皇后看着那伤口确也不用请太医来,她自己便能处理,便亲自为黛玉上药包扎,一切弄妥之后,皇后生气的对水清道:“清儿,你可知错?”   水清眼圈儿红了,嚅嚅嗫嗫的说不出个什么,黛玉见了忙道:“娘娘,并不与六皇子殿下相干,是黛玉自己没有站稳,您别错怪六皇子。”   皇后看了水清一眼,转头对黛玉道:“玉儿你是个好孩子,用不着给他打马虎眼,清儿的性子我最清楚,刚才我虽没看真切,可也知道是他做的。”   黛玉忙笑道:“真的不关六皇子的事,娘娘,请您相信黛玉。”   水清见黛玉没有告自己的状,反为自己开脱,先是一楞,后又拉着脸叫道:“不要你假好心!”   皇后一听水清这话,立刻气道:“放肆!清儿,你越发没有规矩了!看来不罚你是不行,快给你黛玉姐姐道歉,然后回宫面壁!”   黛玉忙拉着皇后的手急道:“皇后娘娘,真不关六皇子殿下的事,是黛玉不小心摔倒,怎能怪他,您若错罚了他,黛玉心里再过意不去的。”   六皇子听黛玉说的情真意切,没有一丝虚伪之意,他抬头看了看黛玉,见黛玉的眼波流转之中透着温柔,并没有一丝怪他之意,看他的眼神就象看自家淘气的小弟弟,和他太子皇兄的眼光一样。六皇子心里一软,那强硬的头缓缓低了下去,闷声道:“母后,儿臣错了。黛玉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倒你的。母后,儿臣这就回去面壁思过。”   皇后见这倔头儿子竟然主动认错,不禁有些惊讶,黛玉摇头道:“若非我脚下不稳,只六皇子的轻推,再不能推倒的,皇后娘娘,若说有错,黛玉也是有错的。娘娘若要罚六皇子殿下,就请一并责罚黛玉。”   皇后见黛玉心胸宽大,而六皇子水清竟然也知道认错了,便微笑道:“罢了,若不是你黛玉姐姐为你说话,今天再不能饶你的。还不去谢过你黛玉姐姐。”   六皇子忙跑到黛玉面前,仰头道:“黛玉姐姐,对不起,谢谢你!”黛玉低头抿嘴轻笑,低低道:“这回不说我牙尖嘴利了?”水清面上一红,摇了摇头又嗯了一声。然后伸手牵住黛玉的衣袖道:“黛玉姐姐,我还小,能在里面入席,回头你跟我一起坐吧。”   皇后听了笑道:“那可不行,你黛玉姐姐是要跟母后坐在一起的。”   水清扭着身子不答应,直缠着皇后同意他也跟着,才松开手,欢天喜地的回去换衣裳了。皇后看着水清的背影对黛玉轻声道:“玉儿,委屈你了,清儿虽非我所出,可他母亲在生产之时难产而去,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怜他自幼失母,未免娇惯了一些。”   黛玉笑道:“六皇子殿下一派天然,真真难得自然性情,黛玉怎么会怪他。”   皇后欣慰的笑道:“这便好,难得玉儿你如此识大体,真让人喜爱。”   就在皇后与黛玉说话的时候,一个女官前来回禀道:“娘娘,宴已备下,请您移驾。”皇后听了笑道:“路不远,走着去便可,玉儿,这一路还能让姨妈带你看看皇宫中的景致。”皇后也不容黛玉谦辞,挽着黛玉的手便往外走去。      第25章满月宴玉惊四座      宫宴设于兴庆殿,诸多命妇已然在此恭候多时,才见皇后携着一位眉似远山目如秋水的姑娘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除了贾家之人,京城中的命女们没有认识黛玉的,她们见黛玉瞧着眼生,不免犯起了猜疑,刹那间众人的目光全都射到了黛玉的身上。   黛玉脸色虽有些微微泛白,可是却没有一丝扭捏之色,她大大方方的扶着皇后娘娘,神情不卑不亢不喜不忧,平淡的如同陪着自家长辈闲庭信步一般。皇后见心中非常满意,她是有意将黛玉推到那风口浪尖上,就是为了看看黛玉有什么表现,想看黛玉是不是有担任国母的潜质。   贾母一见黛玉陪着皇后进来,眼光蓦的一跳,一丝忧惧笼上心头,帝后心思深不可测,皇后这般将玉儿推到风口浪尖上,究竟有何意图?刑夫人尤氏见黛玉竟能陪着皇后一同前来,心里头不禁暗喜,都在盘算着如何与黛玉拉近关系,而凤姐却有些为黛玉担心,她知道黛玉最不喜这些事,倘若是触犯了皇后娘娘,岂不是要犯重罪。独王夫人一看到黛玉陪着皇后,那一双眼睛恨不能喷出火来,因为元妃之故,王夫人日日想的就是自己女儿能当上一国之母,因此对皇后心中含恨已久,此时又见皇后对她最讨厌的黛玉如此厚遇,更是恨上加恨。若非还有一点残存的理智,只怕她能冲上前大骂出口。   皇后凤眼一扫,诸位命妇的表情已经尽收眼底,看到贾王氏那极力掩饰却掩饰不住的恨意,皇后心中冷笑,可面上却一丝儿也不曾露出来。走到正中御座上坐好,在紧临御座的左右两侧各设一席,皇后命黛玉坐在左侧,却让水清坐了右席。大家一见这种座次,都楞了神。   再不想这个不知名的姑娘竟然在皇后心里有这样重的地位,竟连一向最得宠的六皇子都得坐在她的下首,六皇子居然还一丝儿不高兴都没有。   贾母见黛玉如此得皇后的心意,心中越发的不安,刚巧坐在贾母下首的一位国公夫人低声向贾母问道:“史太夫人可知那是谁家的小姐?”   贾母只得笑道:“哦,那是绛仙县主,先林探花的女儿,老身的外孙女儿。”   这位国公夫人张大眼睛低低叹道:“怪道看着极与众不同的,原来是林家的千金,老太夫人真是有福气呀,您的孙女儿是贵妃,如今外孙女儿又入了皇后的眼……”   王夫人最听不得此话,又不好在大殿上说什么,只得把脸别到一边去暗自生闷气。这个消息很快由各家夫人们的使女们传给自己的主子,大家看贾府这一席人的眼光便不同了。   酒过三巡之后,便有那与皇后亲近些的王妃夫人上前去看黛玉,皇后将黛玉拉到自己身边打趣道:“瞧你们那直眉瞪眼的样子,回头再吓着我的玉儿!”   然后又对黛玉笑着介绍道:“玉儿,这穿红的是南安王妃,那紫衣的是忠顺王妃,去见个礼吧。”   黛玉依言款步下堂,身如弱柳扶风,这一回她自己走下来,便能让众人看清楚黛玉的风致,黛玉轻盈下拜,用软软吴音说道:“林氏黛玉拜见各位王妃,夫人!”   喜得南安王妃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直拽到怀中细细打量着,看了一回笑叹道:“瞧着孩子生的,真是个可人疼的,满京城里我也没瞧着谁家的丫头能赛过她去!皇后娘娘,您可真是手疾眼快,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偏就让您先见着了,可见我们是没福的。”南安太妃边说边将自己手腕上那只老坑玻璃种祖母绿翡翠镯子褪下来套到黛玉纤弱的手腕上,黛玉待要推辞,却被南安王妃一把按住道:“不许推辞,若要推辞我便要生气了!”   皇后在上面笑道:“玉儿放心拿着吧,她做长辈的理当给你见面礼,若寒薄了我也不答应的。”皇后此言一出引得大家全都笑了起来。也引发了一场赠送礼物的狂潮。各位王妃夫人因不曾事先备下礼物,便将自己身上那些贵重的首饰解了下来拥到了黛玉的身边。   忠顺王妃不由分说便将一只价值连城的紫晶凤头点钻钗簪到黛玉的发间,东平王妃毫不示弱,则把一方圆润无比的羊脂玲珑白玉环系到了黛玉腰间的闪绿四合如意丝绦上,那白玉环水头极足,是东平王远征和田时得了当地首领的贡奉。至于什么红蓝绿宝石戒指儿,拇指大小的东珠串儿,各种金镶玉砌的镯儿钏儿……黛玉更是抱了个满怀,生让这些首饰压的黛玉手腕子酸疼,只这些东西便能立刻造就出一个超级小富婆。   皇后见了开心的笑道:“你们这那里是给见面礼,分明是把玉儿当小丫环了,她一个千金小姐如何拿得动这些,淡霞,快去帮玉儿拿着。若是累着她了我可心疼。”   大家见皇后如此疼爱黛玉,眼热心也热,那些还没送上见面礼的,急得在外围直打转转,硬是往里挤。这场面热闹的已经不象是给小皇子过满月,分明成了专为黛玉而设的宴会。   贾府众人有些尴尬,其他人还好,王夫人心里最恨,生吃了黛玉的心都有。凭什么那个狐媚子能得到皇后的特别关爱,还得了那么多贵重宝物。看到黛玉收获极丰,王夫人恨不能上前全抢了过来。而斜跪在王夫人身后的宝钗更是恨得双拳紧攥,生生捏断了自己的指甲,她觉得自己的心被刀子剁的粉碎。同样是住在贾府的女儿家,凭什么她林黛玉就能拥有这一切,而自己却得一直跪着伺候。林黛玉,我绝不会放过你。宝钗在心中暗自对自己起誓。   贾母则是颤微微的站起来,围着黛玉的众人已经知道黛玉和贾母的关系,纷纷将路让开,贾母走到黛玉身边,黛玉忙屈身叫道:“外祖母。”   贾母呵呵笑道:“玉儿呀,难得诸位王妃夫人如此厚爱于你,倒让老身过意不去,玉儿,要好好谢谢诸位王妃夫人才是。”黛玉含笑应下,贾母又对大家笑道:“舍外孙女年纪小,且又有不便之处,因此没带她给各位王妃夫人请安,请诸位王妃夫人不要见怪才好。”   “哪里哪里……”“原该我们去府上拜见才是……”“史太夫人真真是有福之人,有这么好的外孙女儿……”一时间诸如此类的话语塞满了贾母的耳朵,贾母笑得乐开了花儿,暂将那忧虑之心收起,且享受此时的欢乐荣光。   后宫妃子席列左侧,其他妃子见黛玉清新雅致,也都挺喜欢的,唯有那沈淑妃见黛玉这么受欢迎,却不阴不阳的对元春笑道:“想不到元妃姐姐家里还藏了这般的妙人儿,想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姐姐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妹妹哦!”   元春坐在旁边一直用心观察着黛玉,她见黛玉气度大方举止儒雅,仅仅用美来形容根本不够,黛玉身上有一种她极想拥有可是却怎么都做不出来的气质,那便是清贵的书香之气。元春心中不免憋闷得紧。她忽然心念一动,便站起来笑道:“皇后娘娘,今儿是小皇子满月之喜,妾身愿为小皇子弹奏一曲,祝小皇子福寿康健。”元春自幼习琴,她认为自己的琴技当世无双,因此便要在这上面压一压黛玉的风头。   皇后怎能不明白元春的意思,只淡笑道:“元妹妹既有此雅意,我们正可一饱耳福。来人,去隔月厅设琴。”然后又对大家笑道:“这听琴,借了水音最好。辛苦元妹妹了”   元春没想到皇后来这么一手,直接把自己当成琴伎,踢出兴庆殿。顿时脸色微变,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元春才屈身行礼,然后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不多时隔着水面传来渺渺琴音,听着的确动听,且又因元春是贵妃,因此大家都是没口子的称赞,便是听出不足也不会说出来。王夫人听了那些溢美之辞,开心的笑了。暗自想道:“还是我的元儿有本事!”   黛玉用心的细听琴音,暗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琴音美则美已,却失之空灵,有太过明显的做作,比起自己小时候听娘亲弹的琴,差的太多了。与黛玉有同感的还有皇后和贾母,她们两人都是听过贾敏奏琴的。贾母心中叹息道:“元丫头到底心思太杂,拜了同样的师傅,她就是比不上敏儿。唉,真真不是老国公的血脉,到底不行的。”   皇后嘴角勾起微微一笑,心道:“若非敏妹妹去了,玉儿又在孝里也不便要她弹琴,否则还能容你在此张狂。”   六皇子最不喜欢元春,他大声囔着打断琴声:“母后,好气闷!皇弟这么小,那儿听得懂什么琴不琴的,正经弄些小孩儿喜欢的才是。弄这些劳什子做甚!”   皇后修长的手抚过六皇子的脸,微笑道:“就知道你坐不住,你若吃饱了就去玩吧,让师傅拘了好些时日,今儿就让你松散一回。”   六皇子跳起来叫道:“多谢母后。”然后又跑到黛玉面前叫道:“黛玉姐姐,你同我一起去看小皇弟好不好?”   黛玉看了看皇后,见皇后点头方笑道:“好。”   皇后命淡霞引着黛玉六皇子去看小皇子,等黛玉走得远了才郑重的对大家说道:“我朝定制无功不得加封,所以玉儿只封了县主,可是在本宫心中她同公主并无区别。”   皇后这话分量很重,等于明着告诉大家黛玉份比公主,这话好似一滴冰水落入滚油锅中,大家的心里都炸开了。   六皇子与黛玉并排走着,淡霞在后面跟着,六皇子紧走几步,忽然回头小声央求道:“黛玉姐姐,求你别抢我太子哥哥!”      第26章情切切太子碰壁      黛玉被六皇子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她看着六皇子,眼中闪着疑惑不解的光,六皇子闷声道:“黛玉姐姐,你答应好不好?”   黛玉轻声道:“六皇子这话可奇了,我与太子殿下只见过一面,从何说起抢他呢?”六皇子急道:“好姐姐,求求你答应我。”   黛玉微微一笑道:“六皇子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太子哥哥!”   六皇子的小脸上立刻绽出开心的笑容,他拉着黛玉的手欢快的叫道:“真的?谢谢黛玉姐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   黛玉让这莫名其妙的六皇子闹得哭笑不得,难道皇家之人都是这样么?皇上皇后和蔼可亲的让人有些承受不住,太子热情的全然不象传说中那样冷峻,而六皇子变脸之快更是让人费解。而跟在后面的淡霞见六皇子如此,也是很吃了一惊,这六皇子极得皇上皇后和太子的喜爱,可称得上皇宫一霸,他竟然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县主如此亲热,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到了中宫见到小皇子,那才满月的小婴儿一见黛玉,竟然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如新月一般,看着极为可爱,一只嫩乎乎的小手伸出襁褓,抓住黛玉颈上的缨络穗子便不放开,黛玉只得将缨络除下,那知这缨络一离开黛玉的身体,小皇子便也松开手不要这缨络,转而去抓黛玉的手指,黛玉只好在摇篮旁坐下,轻轻抚着小皇子的小手,哼唱起不知名的江南小曲儿。   软软的吴音最适合哄小孩子睡觉,小皇子带着甜甜的笑容睡着了。黛玉长呼了一口气,侧耳一听忽然听到一阵细细的鼾声,黛玉转头一看,不由轻笑起来,原来黛玉的江南小曲不只哄睡了小皇子,还哄睡了六皇子,六皇子这会儿正蜷成一团缩在榻上睡着了,黛玉正想站起来,却觉得腰间一紧,原来六皇子正紧紧抓着她腰间丝绦的尾端,好似怕黛玉忽然消失了一般。   淡霞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她对黛玉低低说道:“林县主,六皇子难得如此沉睡,请您千万轻些,莫吵醒他。”   黛玉点了点头,示意淡霞去取把剪刀来将自己的丝绦尾剪下,这才得了自由。命宫女照顾好两位皇子,淡霞陪着黛玉走出暖殿,对黛玉无比钦佩的说道:“林县主,您不知道,六皇子殿下自来浅眠,而且极易惊醒,一年里也睡不上几个好觉,奴婢还是头一次见他睡得这么香。您真的好神奇!”   黛玉浅浅一笑掩去心里的疑惑,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淡霞忙迎了出去,少时便见她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因灯色暗淡,黛玉只看出那人是男子装束,却没认出是谁。   那人快步走到黛玉面前,黛玉一看吓了一跳,只见这人脸上乌青一片,看容貌竟然是太子水沏。黛玉忙退后几步屈膝行礼,太子不等黛玉拜下便将黛玉拦住,和声道:“小师妹快不要多礼。我听说清儿淘气让小师妹受了委曲,特意过来看看。小师妹,你还好么?都是清儿不懂事,我一定好好管教他。小师妹,我代清儿给你陪不是了。”说着太子便向黛玉深深一揖。黛玉忙让到一旁,淡淡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六皇子并没有让臣女受什么委屈。”   听了黛玉的话,水沏只觉得心里堵的慌,他满心对黛玉的倾慕,虽然这倾慕来的太突然太没道理,可是这情窦一开,便再没什么能拦的住,水沏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本能的想和黛玉接近,想让黛玉也叫自己一声师兄,而不是叫太子殿下这么生分。   “小师妹,你别这么生分!”水沏一激动,蓦的抓住黛玉的手,急急的叫了出来,黛玉长到这么大也没受过这种唐突,她本能的将手一摔,想摔开水沏的手,可是水沏自小习武,那力道岂是黛玉能挣开的,水沏又没有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只顾着不让黛玉挣脱,却忘记了控制力度,黛玉吃疼不过,再加上又羞又恼,泪珠儿刷刷的滚落下来,挣扎的越发强烈了“小师妹你听我说……”水沏还在急急的叫,站在不远处的淡霞看着不对,忙上前道:“太子殿下,您快放手,林县主可吃不住您的力气。”   水沏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将手松开,黛玉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如同泉涌一般,淡霞忙拥着黛玉到内殿去,在灯火下一看,淡霞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雪白如玉一般的皓腕上有一圈触目惊心的乌青,黛玉痛得不停吸气。淡霞也不顾不得别的,一见并没伤到骨头,她便找出活血化疲的药膏给黛玉细细抹上,又找来白絹包好,这才对黛玉道:“所幸没伤到骨头,林县主您别担心,这是最好的雪参玉肌膏,明天早上您的手腕便会恢复如初的。”水沏也跟了进来,他看到自己把黛玉的手腕捏的乌青,懊恼的直砸墙,淡霞给黛玉处理好伤口后才皱眉叹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皇后娘娘才罚了您,您又偷偷跑出来,还弄伤了林县主,回头奴婢可怎么回娘娘?奴婢劝您还是先回去吧。林县主受了惊,总要静一静才好。”   水沏看着黛玉在一旁垂泪,急得不行,根本就听不进去淡霞在说什么,他忽的抽出靴中的短刀塞到黛玉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中,急急叫道:“小师妹,都是师兄不好,弄伤了你,来,你划我一刀好出气。”   淡霞吓坏了,慌忙叫道:“林县主,万万使不得。”   黛玉正恼着,她将那短刀往地上一丢,气道:“臣女冒犯太子殿下,受些惩罚也是应当的,若殿下没有吩咐,臣女告退。”水沏定定的看着黛玉的怒容,只觉的更加动人,他也没听清黛玉说的是什么,便嗯了一声。黛玉一拉臂上缠的披帛,径向殿外走去,快走到殿门口时才听水沏叫道:“小师妹,你等一等。”   黛玉心中正恼着水沏,压根儿就不理会,径直走出大殿。淡霞摇头叹了口气,拔腿追了出去。   水沏懊恼的往椅上重重一坐,沉沉的叹了口气。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有些幽怨的声音传入耳中,“太子哥哥,您不喜欢清儿了么?”   水沏抬起头,见水清赤着脚站在地毯上,眼神里充满了不安。水沏摇了摇头,向水清招手道:“到哥哥这儿来。”   水清如得了军令一般,飞也似的冲到水沏的面前,水沏将他抱到膝上,摇头皱眉道:“清儿,你又赤着脚,总也改不了这个毛病,回头受了凉又要闹肚子。”面对水清,水沏又变回那个疼爱弟弟,细心体贴进退有度的好哥哥。   水清搂着水沏的颈子,将头伏在他的肩窝上,闷声道:“太子哥哥,不要不要清儿。”   水沏将水清的脑袋拉到自己的面前,看着他问道:“清儿,你胡说什么?我几时不要你了?你永远都是哥哥的清儿。”   水清得了这承诺,立时欢呼一声搂紧水沏,如一条八爪鱼一般紧紧的巴住,再不肯松开手。   水沏虽然抱着水清,可心里还想着黛玉,他将水清的双臂扯开说道:“清儿听话,先在这里陪小皇弟,哥哥去找小师妹陪不是。”   水清听了这话,一双大眼睛忽的红了,瘪着嘴忍着泪嗯了一声站到一旁。见水沏没有替他拿来鞋子,也没有将他抱回榻上,水清泪意更甚,在水沏急匆匆走出殿门之后,水清扑嗵坐在地上,抱着膝头哭了起来……哭声引来宫女们,她们一见六皇子哭得伤心,哄得哄劝得劝,立时乱成一团,过了许久之后,水清哭得累了,才停下哭声,气呼呼的回自己宫中去了。   淡霞追上黛玉,见黛玉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劝说什么,只得陪着黛玉默默走了一程,直到黛玉气消了些,淡霞才小心的劝了几句。黛玉冷静下来之后便也不再生气了,她对淡霞说道:“淡霞姑姑,请您送黛玉回兴庆殿吧。”   淡霞先引着黛玉到附近的宫室中净了面,才将她送到兴庆殿中,此时宫宴已经近尾声,皇后见黛玉回来便笑道:“玉儿过来。”   黛玉依言走到皇后身边,皇后拉着黛玉的手,黛玉的手腕吃劲,不免轻轻呼了一口气,皇后发觉有异,一看黛玉手腕被白絹包裹着,眉头不由微微皱起,用责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淡霞,淡霞哭笑不得,只得摇了摇头。皇后放开手将黛玉搂到怀中,笑道:“玉儿,我们娘俩儿一见如故,你今儿就不要回去了,跟着我住几日,好好亲香亲香。”   贾母一听这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黛玉现在就留在宫中,万万不行的,再怎么的也得让她好好嘱咐过才行。这时便听黛玉婉拒道:“皇后娘娘有旨,黛玉原不敢不遵的,只是黛玉有诸多不便,求娘娘见谅。等过些日子黛玉再来侍奉娘娘。”   皇后只当是黛玉因为身有重孝不便入宫,却没想还有别的原因,因此便笑道:“也好,过几个月也使得的。”皇后又抬眼看向贾母,笑道:“史太夫人,你可要用心照顾本宫的玉儿,下次再见玉儿时她若是瘦了,本宫可不答应。”   贾母松了一口气,忙站起来躬身道:“臣妇谨遵娘娘旨意,请娘娘放心,臣妇一定会好好照顾玉儿。”   皇后点了点头,携着黛玉走下来,将黛玉亲手交与贾母,又细细叮嘱了一回,才款步离开。   皇后一走,那些王妃夫人们又拥上来好一通寒喧,若非黛玉是在孝中,只怕那宴请都能排到一年开外。王夫人见黛玉得到如此风光,恨得再也无法忍受,忍不住说道:“大姑娘可真是出尽了风头!”   宝钗是扶着王夫人的,听王夫人如此一说,她忙轻轻拉了拉王夫人的衣袖,王夫人转头看了宝钗一眼,宝钗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王夫人就变了表情,脸上竟浮出些儿笑意。      第27章因圣宠得见贾府众生相      王夫人到底顾忌着在宫中,因此声音并算大,听真切的也就是贾府众人,凤姐眉头微皱的轻摇了摇,刑夫人则小心的观察着贾母的神色,见贾母闻言眉头微微一挑,刑夫人便露出一丝笑意来。尤氏眼中则暗藏了几分看好戏的意味。这话黛玉也听到了,她心里明白,可是面上却一丝儿异色都没露出来。   王夫人听了宝钗之言,便笑着走上前道:“大姑娘今儿想必是累坏了,老太太,咱们快家去吧,也好让大姑娘好好歇一歇,如今可有皇后娘娘的旨意,照顾不好大姑娘可是咱们贾家的罪过呢。”   因有各府夫人在,贾母不好说其他的什么,看了王夫人一眼道:“还是你做舅母的心疼外甥女儿。”   黛玉浅浅笑道:“多谢舅母关心。”众人上了各自的轿子打道回府,宝钗心里有事,直想立刻飞回家中,也没什么心思计较乘的是什么车子了。鸳鸯见宝钗神色有些儿异样,心中暗叹,她只道是宝钗见了黛玉风光正暗自神伤,却不知宝钗正在谋划些不得见人的事情。   回到贾府门前,只见正门大开,贾赦贾政贾珍率合族男女老幼全都接了出来。贾母还道是这些人是在迎接自己,在轿中乐的眉开眼笑,哪知自己下轿后,众人上前见过礼,便呼啦啦涌到后面去了。鸳鸯扶着贾母转身一看,只见他们全都涌到黛玉的轿旁,一声声外甥女儿大姑娘的,叫的别提有多亲热,自黛玉来贾府这么多年,真还是头一回。   黛玉还未下轿,透过轿帘恍惚看着黑压压的一片,又听到好些陌生的男人声音,她哪里还愿意下轿,便轻轻唤了一声:“雪雁!”   雪雁会意,走到贾赦贾政面前先屈身行过礼,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大老爷二老爷,姑娘自来也不曾见过外男,这会子……,怕是与礼不合。”雪雁一面说着一面用眼光扫了贾珍后面那些贾府近枝远房那些亲族男丁们。   贾政原就不想让那些人来,可贾赦偏说这样热闹隆重,生生将满族的人搅了起来,听到雪雁之言,贾政忙道:“这才是书香世代的规矩,那能乱来!”   贾赦嘿嘿笑道:“都是一家子至亲骨肉,分这些做什么,我们听说外甥女儿很得了皇上皇后的心意,都是来道贺的。外甥女儿,出来吧!”   贾赦轻佻的言语让黛玉又气又恼,坐在轿中沉着小脸,只是不好当场发作罢了。贾政眉头拧起低声劝道:“大哥,外甥女儿还小,你怎可如此说?”   贾赦一愣,他调戏大丫环小媳妇的,已经成了习惯,不成想竟带了出来。只是话已经出口,收也收不回的,他只得尴尬的笑笑,仍对黛玉道:“外甥女儿,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很应该见一见才是。”   隔着轿帘,黛玉沉声道:“大舅舅所言虽有道理,但外甥女儿幼承父训,不敢行有违父意之事,请大舅舅见谅。”   黛玉的话让贾赦碰了个软钉子,他面上未免有几分下不来。就在说这几句话的工夫,刑夫人王夫人尤氏凤姐都已经下轿了,刑夫人极怕贾赦,也不敢上前说话,尤氏悄悄走到贾珍旁边,对贾珍耳语几句,贾珍点了点头,对黛玉的轿子笑道:“林妹妹辛苦了,改日大哥哥再设宴请林妹妹,还请林妹妹一定拨冗赏光,今儿便不打扰了。”   黛玉隔轿轻道:“多谢珍大哥哥美意,小妹改日一定讨扰。”   听着黛玉软软的吴音,贾珍朗声笑道:“如此便说定了,妹妹好好歇几日,到时我叫你嫂子专门去请你。”   黛玉笑着应了,贾珍便回头对贾赦道:“叔叔,林妹妹身子弱,她如何经得住这腌拶气味,咱们的心意林妹妹都知道了,不如先散了,日后有的是机会拜见,何苦都杵在这里挡着路,老太太太太们也累了一天,很该早些歇着才是。”   贾赦面上无光,重重哼一声扭头便走,走时还狠狠的瞪了雪雁一眼。贾赦一走,那些个旁枝远房也都散了,贾政歉意的对黛玉道:“玉儿,让你受委屈了,二舅舅决没这意思的。”   此时黛玉已然下轿,对贾赦福身淡淡道:“外甥女儿明白。”   贾政见黛玉兼有贾敏之灵秀林海之气度,心里不由的一酸,林海是他最欣赏的读书人,贾敏,则是他藏在心底不敢触碰的一道伤。   王夫人见贾政神色有异,不免暗自咬牙,又将黛玉恨上几分。贾母见贾珍给黛玉解了围,倒也不必自己出言,便向黛玉招手道:“玉儿,过来。”   黛玉向贾政微笑了一下,走向贾母。黛玉这一笑让贾政心头百感交集,好似又回到二十年前,看到了那个在花丛中向他招手微笑的敏儿妹妹。   贾母携着黛玉的手,向站在贾政身后急得直搓手的宝玉招手道:“玉儿,快过来。”宝玉听到这句话如得圣旨,飞也似的跑到贾母面前,欢喜的叫道:“老祖宗,宝玉想死您了!”   贾母乐得满脸笑开,抚弄着宝玉道:“好孩子!”   宝玉伸手便去拉黛玉的手,却被黛玉不落痕迹的让开了,宝玉也不恼,只笑道:“林妹妹,你想我了不曾?”   黛玉心中不快,沉着脸道:“不曾。请宝二哥自重!”   贾母轻打了宝玉一下,假意责怪道:“宝玉,你越大越没分寸,真真讨打。”   贾政听到宝玉的话,气得胡子乱颤,若非这是在大门口他怕失了颜面,定然得立地将宝玉一通好打才行。   “外祖母,折腾了一整日,大家都累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家歇着吧。”黛玉见大家很有站在大门口里叙谈之意,便轻轻对贾母说道。贾母一看黛玉眼下已经微微泛青,知道黛玉累坏了,忙将黛玉搂到怀中道:“玉儿说的是,大家都散了吧,今晚好好歇一夜,有什么明天再说不行的。”   王夫人冷眼瞧着贾政宝玉父子全为黛玉所迷,心中的恨简直如三江四海之水一般汹涌,宝钗在一旁扶着王夫人,又是一番耳语,王夫人才转怒为喜,拍着宝钗的手道:“所幸还有钗儿帮衬着我,好孩子你放心,姨妈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宝钗谦恭的笑道:“看姨妈这话说的,钗儿只想为姨妈分忧,也是一点子孝顺的心意,再不想姨妈给钗儿什么的。”   王夫人喜得直抚弄宝钗,越发觉得宝钗合她的心意,便打定主意要宝钗做自己的儿媳妇,宝钗若是知道王夫人的心意,只怕要叫苦连天,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宝钗终于回到梨香院,见母亲正等着自己,宝钗悲从中来,扑到母亲怀中放声大哭,慌得薛姨太太抱着宝钗急忙问道:“钗儿,你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你姨妈也不为你做主么?”   宝钗哭了一阵子,才坐起来擦干眼泪,对母亲说道:“娘,都是那林丫头,您不知道,她这回进宫风光极了,皇上皇后对她极为恩遇,皇后娘娘还当众宣布林丫头名为县主,可是份比公主,娘,看着她高高在上,女儿却要伏底做小扮丫环,这口气女儿再也无法忍住的!”薛姨太太一听说黛玉身份如此高贵,便皱眉道:“她有点身份固然好,可是皇后这样看重她,你哥哥可怎么办,咱们怎么样才能把她娶回来?钗儿呀,你可得想出个好办法来才是”宝钗心里一凉,母亲到底一心念着的是哥哥而不是自己,同样是女儿家,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林丫头那种命!妒恨如同蚂蚁一般噬咬着宝钗的心,让她恨意滔天。   看到宝钗脸容扭曲,薛姨太太忙叫道:“钗儿,我的钗儿,你快别这样!真正是个傻孩子,咱们要的是林家的家产,又不是那个人,你也不想想,若是娶了她,她还能不为你的事情出力么?你哥哥是个混人,将来妈还是要靠你的。”   宝钗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回复了一惯的端庄,她微笑道:“妈说的是,女儿不论想什么法子,都得让林丫头嫁到我们薛家!”      第28章众姑娘各有心事      这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清晨,黛玉去上房给贾母请安,便觉所有人看她的眼光全变了,那眼光里含了太多的东西,有羡慕,有敬畏,有巴结……还有些恨恨的眼光。紫鹃扶着黛玉,满脸喜气洋洋,她的主子得了皇上皇后的心意,她自觉面上光彩,便是头都比平时昂得高些。昨夜黛玉睡下之后,紫鹃的娘悄悄找了过来,和紫鹃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紫鹃还以为这悄悄话很隐密,却不知让兰心竹影两个听得一清二楚。   “哎哟,林姑娘来啦!”黛玉刚走到贾母的院子,便听两个婆子夸张的大叫了起来,这两个婆子跑上前便想来扶黛玉,弄得黛玉哭笑不得,她来请安也不是一回两回,平日也没见这两个婆子如此热情,今儿全变了。   紫鹃忙笑道:“两位嬷嬷也是积年的老人,怎么连咱们家的规矩都忘记了?”   紫鹃这话说得两个婆子面上一红,对视一眼只觉得无话以对,心中很觉得尴尬。   黛玉淡淡笑道:“两位嬷嬷辛苦了,外祖母起身了不曾?”   黛玉的话冲淡了两个婆子的尴尬,她们忙笑道:“回姑娘的话,老太太才起,姑娘您是头一位来请安的,宝二爷和各位姑娘都不曾来。”   黛玉含笑点了点头,走进了贾母的房间,她们进房之后,两个婆子小声道:“紫鹃这丫头跟了好主子眼也大了,平日里如何敢这般排暄我们,倒是林姑娘还是和平日一般,虽说她素来小性,对我们倒是和气”   贾母刚刚梳妆完,见黛玉进来忙将她拉到身边爱怜的笑道:“昨儿闹了一整日,今儿怎么不睡一会子?”   黛玉轻笑道:“许是昨儿太闹了,夜里便走了困。”   贾母忙叫道:“鸳鸯,快把南安王府送的安息香取来。玉儿,你若再觉得睡不着,便让丫头们点上一枝,那香最是助眠。不过可不敢多用,也不能常用,一个月上点个三回五回还行,若是次数多了便没用了。”   黛玉含笑答应下来,鸳鸯不多时便找出个小金匣子交给雪雁道:“每次只能点一枝,万不敢多点的。”雪雁忙答应着,将安息香小心的收了起来。   才说了几句话,便听院中传来笑语之声,贾母笑道:“那几个懒丫头来了,玉儿呀,回头咱们好好羞她们一羞。”   “老太太,我们给您请安来了!”随着探春爽朗的笑声,迎春探春惜春依次走了进来,一见黛玉,三人都笑了。先给贾母请过安,姐妹三个便拥到黛玉身边,迎春揽着黛玉的肩膀关切的问道:“林妹妹,你昨儿累了一天,今儿怎么起得如此早,可是夜里走了困?”探春拉着黛玉的左手笑道:“林姐姐,听说昨儿你成了宫宴的主角,皇后娘娘一刻不离的把你带在身边,林姐姐,你可真有福气呀!”惜春抱着黛玉的右胳膊仰着脸叫道:“林姐姐,我的颜料用完了……”   姐妹三个一齐开言,把黛玉逗笑了,她对迎春笑道:“二姐姐,我一年里也就睡那么几个好觉,走了困也不觉得什么。”又转头逗惜春道:“四妹妹,难道我是专门给你供颜料的不成?给了你几回,倒成了惯例了!若是我这里也没有了,可怎么办?”惜春嘟着嘴直踩脚,黛玉才又对探春轻道:“三妹妹,我算什么有福气的,若真有福气,爹娘也不会离开我了。三妹妹你可知道我情愿我所有的一切去换回爹娘,可是我却做不到,若说有福气,三妹妹才是我们这里最有福气的人。”   听了黛玉这话,迎春惜春都应和的点头,没有父母的苦,她们俩个都感同身受,迎春有父无母,可是却和没有父母一样,惜春也是一般,没有亲娘,只有一个一心问道毫不关心自己的父亲,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探春面上一红,她一直为自己姨娘生的而耿耿于怀,不想自己竟然是被羡慕的那一个。贾母在一旁笑道:“你们这些孩子呀!大好的时节说这些话儿做什么,都过来,今儿天气不错,咱们去逛逛园子,我听凤丫头说这园子可修得差不多了。”   探春忙道:“老祖宗您还不知道吧,昨儿老爷带着宝玉逛了一整日的园子,让他题匾额做对子,生生拘了一整天呢,听说做了不少对子,老爷嘴里不说,心里却是很喜欢的。”贾母笑道:“嗯,你老爱爷昨儿晚上已经回了,说是很有几处并不合适,所以我今儿带你们姐妹逛上一回,把那没题的都题上。玉儿呀,你舅舅特意让我告诉你,你的才学最好,若能把所有的处所都题一回,是最好不过的。”   黛玉笑辞道:“若论才学,云妹也是极好的,何不请了她一起逛?”探春忙道:“还有宝姐姐,她的才学也好,老太太,何不也差人请了来。我们姐妹们也好久没有聚一聚了。”贾母点头笑道:“你们想得都很周到,琥珀,去告诉琏儿媳妇,让她使人去请云丫头。”贾母正想吩咐人去请宝钗,却见宝钗走了进来,贾母笑道:“宝丫头倒是长脚,想着她她便来了。”   宝钗平日都是第一个来请安的,只因昨夜与薛氏说了半夜的话,到天快亮才胡乱睡下,这一睡便睡过头,才会到现在才过来请安。宝钗忙告了罪,又请了一回安,才与众姐妹说笑起来。只见她对黛玉格外的亲热,揽着黛玉的肩,挽着黛玉的手臂,看上去就如同亲姐妹一般。黛玉手臂上有伤,那禁得住宝钗如此搓揉,便抽出手笑道:“宝姐姐,定是昨夜没睡好,看这眼下还有乌青,你要不要先歇一会子,也免得回头没力气逛园子。”   雪雁知道黛玉手臂上伤,便不落痕迹的将黛玉扶到一旁坐下,恰好兰心端着药追了过来,黛玉一看便皱眉道:“你们再不让我歇一歇的,见天儿吃药,我比那药罐子还药罐子。”   兰心将药送到黛玉嘴边,半哄半威胁的说道:“好姑娘,您可怜可怜我们吧,看在小兰心端着药跑过来的份上,您就喝了吧,您若不喝,奴婢只能求老太太做主了!”   贾母乐呵呵的笑道:“玉儿听话,快把药喝了。”   黛玉苦着脸将药喝下,皱着眉道:“好苦!”兰心伺候着黛玉漱过口,贾母指着一碟梅子笑道:“快吃一颗就不苦了!”雪雁将梅子送到黛玉口中,黛玉含了一会子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宝钗便笑道:“良药苦口,林妹妹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怎么还没习惯?”   黛玉撅嘴道:“宝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在理,难道说若是每日用刀子划自己一个口子,日子久了便不疼么?也许宝姐姐有这本事,可我没有,苦便是苦,喝多久也是苦。”   宝钗走上前便要拧黛玉的嘴,口中笑道:“真真林丫头是个牙尖嘴利的。”可是黛玉躲的快,一早躲到贾母的怀中,生让宝钗扑了个空,贾母拍着黛玉笑道:“玉儿再不肯让人的,宝丫头,玉儿小,你让着她些也就是了。”   “宝姐姐让着什么?”宝玉的声音传了进来,黛玉便坐了起来,侧着脸冲着迎春,看都不看宝玉一眼。宝玉上前请过安,便凑到黛玉的面前,仔细看了一回黛玉的气色,宝玉叹道:“林妹妹定是夜里走了困,好妹妹,是又咳嗽了不成?这王太医的药我看也没什么用,老太太,不如试试海上方,我新得了个方子,最是养人的,咱们给林妹妹配吧。”   贾母摇头道:“真正是个傻孩子,药也是混吃的!”   宝玉忙叫道:“怎么不能,老太太,宝姐姐的冷香丸可不就是海上方,听姨妈说最是有用的,可见这海上方都是有奇效的。您闻闻看,宝姐姐身上总有种特别的香气,便是那冷香丸的味道呢!”   宝钗听了这话,尴尬的面上泛红,忙道:“宝兄弟,你乱说什么,我何曾有什么香气?林妹妹才是天生异香,她从来不薰香,可总有淡淡香气萦绕,你可是说错了!”   宝玉歪头道:“林妹妹有异香,我怎么没闻到?”说着宝玉便凑近黛玉要去闻味道,恼得黛玉直往贾母怀中藏,惹得小兰心怒火升腾,她不露声色的一道指风打向宝玉,宝玉行到一半便觉腿一软,正摔在宝钗的身上,将宝钗抱了个满怀。宝钗臊的满脸通红,本能的将宝玉往外一推,宝玉被兰心暗算,本就站不稳,又被宝钗一推,便实实的摔了个倒仰跌坐在地上。贾母一见便急得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宝玉,可摔着没有!”      第29章宴无好宴薛家算计上      探春与宝玉最厚,见宝玉摔倒忙抢上前去扶宝玉,迎春落了探春一步,惜春年纪小,力气也小,便没上前,看到一屋子的人都紧张宝玉,惜春撇了撇小嘴,微不可闻的轻哼一声,恰让黛玉的眼角余光扫到,黛玉不禁抿嘴一乐,看了惜春一眼,惜春见没人注意自己,偷偷儿向黛玉做了鬼脸。   因天气还有些凉,所以贾母房中满铺着长毛波斯地毯,宝玉便是摔的再重,也伤不着丝毫。且宝玉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自然是一个骨碌爬起来对贾母笑道:“老祖宗放心,并不曾摔着什么。”   贾母见宝玉的确是没有伤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将宝玉拉到怀中摩挲了好一阵子,刚才宝玉那一跌,可真真吓坏她了。贾母看了宝钗一眼,见宝钗面色泛白,便淡淡笑道:“宝丫头也别怪你宝兄弟,他是不小心才摔的,并非有心唐突于你。”   宝钗心中颇感尴尬,忙陪笑道:“老太太快别这么说,都是宝钗不好,不该把宝兄弟推倒的。宝兄弟,姐姐给你陪个不是,你莫怪姐姐。”   宝玉在贾母怀中笑道:“不关宝姐姐的事,是我刚才腿忽的一软没走稳。”宝玉又转头对坐在贾母一侧的黛玉说道:“林妹妹,你有什么异香,快给我闻闻!”   黛玉小脸一冷,淡淡道:“我并没有什么异香,如今在孝里,便是薰香也都不用的,宝二哥这般说,岂不是置黛玉于不孝之地。外祖母,您看宝二哥欺负玉儿,您还不说他!”贾母哈哈笑道:“玉儿说的是,宝玉还不给你妹妹陪不是。”说着贾母伸开手臂将黛玉搂入怀中,黛玉因宝玉也腻在贾母怀中,便伸手推开宝玉,貌似撒娇的对贾母道:“外祖母,只许您抱玉儿一个人!”   黛玉的撒娇逗得贾母开怀大笑,宠溺的笑道:“好好好,就只抱你一个,真真是个霸道的丫头,和你娘一个性子,你娘小时候也是见不得我疼别人!”   黛玉有话,宝玉如何能不听,立刻从贾母怀中钻出来站到黛玉面前,深深一躬到地,含笑道:“好妹妹,宝玉错了,请妹妹不要生气。”   黛玉偎在贾母怀中搓揉着贾母的褂子,懒懒的说道:“罢了,看着外祖母呢,就不怪你了。”   宝钗站在一旁心中尴尬,探春走到她的身边挽着她的手道:“林姐姐就是会撒娇,宝姐姐,咱们可得好好学着才是呢。”   宝钗心里怀恨,脸上却满是笑容,端庄的说道:“三妹妹说的对,不过林丫头牙尖嘴利,最是刁钻古怪,咱们便是想学也学不来的。”   黛玉自认不是牙尖嘴利之人,最不爱听宝钗这话,也不理宝钗,只搂了贾母的颈子娇声道:“外祖母,人家才不是呢,您可要为玉儿主持公道。”   贾母最喜看小女儿斗嘴说笑,便搂着黛玉的身子笑道:“好好,我的玉儿什么都是最好的。”   兰心在一旁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的很。这薛大姑娘既然明里暗里排暄姑娘,那便不能让她有好日子过。兰心悄悄儿打着主意,宝钗忽然打了个寒颤,她摸摸胳膊纳罕的想道:“也没觉得冷,怎么还打起寒颤来。”   说笑了一阵,贾母正要带着黛玉她们几个去逛园子,却听门外有人回道:“回老太太,二太太姨太太大奶奶二奶奶来了。”   贾母笑道:“可说是绊腿,才想带你们去逛逛,她们又来了,罢了,过会子再去吧。”   “哎哟,可见得老太太就是孙子孙女,去逛园子也偷偷的,生怕我们跟着。”凤姐人还未进门,声音便传了进来,贾母指着门帘笑道:“看看,那才是真正牙尖嘴利的主儿!”   贾珠的遗霜李纨扶着王夫人,凤姐扶着薛姨太太次第走了进来,大家请安完毕,薛姨太太便笑道:“难得今日天气好,且又不忙,我们特意备了席面相请老太太和各位姑娘,务请老太太和诸位姑娘赏光。”   贾母乐呵呵的笑道:“这怎么过意的去,凤丫头,你每日只是瞎忙,也不说提醒我请请你姨太太,真真是该打!”   凤姐用手轻拍批着自己的面颊,假意苦笑道:“好妹妹们,你们说嫂子我很委屈不委屈?见天儿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有一丁点儿不周到的便要挨打!罢了,也不敢劳动老太太的贵手,孙子媳妇先自罚了。请姨妈赏个脸,择日不如撞日,便在今日里好好请一请您和宝妹妹。”贾母指着凤姐笑骂道:“我只一句你倒有十句等着,今儿这席面银子便罚你出。”   凤姐叹了口气佯愁道:“罢了,就知道老祖宗您打的是这个主意,见过偏心的,也没见过您这么偏心的!”   贾母眉一竖扬手道:“我打你这猴儿!”   凤姐嘟着嘴将脸送到贾母手边,忍笑道:“您打呀!”   贾母轻拍了拍凤姐的脸笑道:“罢了,看你怪可怜见的,这一回便先记着,留着以后一起打。”   薛姨太太忙上前笑道:“说好了今儿我们请的。老太太,您这酒先记下,改日再吃,岂不多吃一回。”   贾母呵呵笑道:“既是姨太太美意,我们也却之不恭,那便讨扰姨太太了。”   宝玉一听贾母应了,便跑到薛姨太太面前道:“姨妈,您家的糟鹅掌和鸭信最好,还有大哥哥带回来的惠泉酒,我可都要吃的。”   薛姨妈搂着宝玉笑道:“我的儿你尽管放心,还有什么要吃的,一总说了来。”   宝玉冲着黛玉笑道:“林妹妹,你有什么想吃的,让姨妈备上。”   黛玉淡淡道有道是客随主便,姨妈备什么我们就吃什么,3卩儿有你这样张口便要的。”   宝玉嘿嘿乐了,王夫人听黛玉排暄宝玉,心中极是为快,便似笑非笑的说道:“都是一家子至亲骨肉,大姑娘不必如此外道。”   薛姨太太也笑道:“就是姐姐这话,林姑娘一定不要客气,好吃什么爱玩什么只管告诉我们,包管色色都能齐全的。”   贾母和其他人都以为薛姨太太只是客气客气,却不知她这真就在打听黛玉喜好,好笼络黛玉的心。只不过薛姨妈不知道,黛玉的心,哪里就是她能笼络住的!   宝钗走到黛玉身边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妹妹不知道,妈哪一日不在我耳边说起妹妹的,直恨不得用我换了妹妹去,今儿你能去,妈怕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堆在你面前任你挑捡呢!”见薛家母女对黛玉如此热络,大家不免感觉有些异样,都不明白薛家母女是为了什么,若是她们知道薛家正打着黛玉的主意,怕不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就那薛大傻子,莫说是黛玉,便是贾府的一个小丫环,都不会看上的。这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真异想天开。   见贾母答应了,薛姨太太喜道:“我这就家去准备着,钗儿,你回头陪着老太太太太诸位姑娘过来。”   宝钗知道母亲是怕黛玉找借口不来,便笑道:“妈放心。”薛姨太太点点头,赶紧告辞而去。王夫人同她一起走的,不高兴的问道:“妹妹,怎么忽然对那狐媚子这般好?”   薛姨太太笑道:“姐姐放心,你不喜欢她妹妹尽知道的,瞧她那张狂样儿,我也看不上,不过是想为姐姐出口气,才假意对她好。姐姐尽管放心吧。   王夫人薛姨太太前脚才走,东府里的珍大奶奶便带着贾蓉新娶的媳妇赶了过来,她们同薛姨妈一样,也是来请客的,听说薛姨太太已经请下了,婆媳二人直叫来得晚了,又同贾母重定下日子,然后陪着抹了一回骨牌,尤氏婆媳二人才告辞离去。   宝钗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请大家一同往梨香院而去。      第30章宴无好宴薛家算计中      梨香院里并没有太多的仆妇,满院只见一个眉眼儿清丽的姑娘带着个小丫环来回穿梭。贾母抬眼看到那个姑娘,面色微变,竟然有些儿失神,王夫人也是面色一变,随即便强自掩饰了过去。   黛玉心最细,她留意到贾母和王夫人的神色有异,便悄悄留意起那个姑娘来。只见这姑娘身段儿极为苗条,纤纤柳腰上系着绛色湖皱裙子,外套水红色软缎比甲,眼眉儿婉约可人,双眉之间天生一点殷红朱砂痣,那体态风流神态婉转,倒与东府里的已故的小蓉大奶奶颇为相似。若是不熟悉小蓉大奶奶之人打头撞见这姑娘,怕不是要以为小蓉大奶奶再生了。   薛姨太太见贾母王夫人都留着到那个姑娘,便笑道:“香菱,还不快来拜见老太太太太姑娘们。”然后又笑着对贾母道:“老太太,她叫香菱,来京路上买的。”   贾母隐约听谁说过这薛姨太太之子薛蟠在金陵强买小丫环,还闹出了人官司,便上下看了看香菱,点头道:“果然不错。”王夫人皱了皱眉,她平生最不喜那风流婉约之人,只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倒是宝玉见香菱眉目可亲,颇似小蓉大奶奶的品格,不免看的痴了,只歪着头回想从前小蓉大奶奶在生时的情景。   香菱上前给李纨凤姐以及黛玉等人问安。因听薛姨太太偶尔说起要为薛蟠聘黛玉,香菱便悄悄仔细打量了黛玉。见黛玉面上虽然淡淡的,却不是那种不能相处之人,香菱不禁偷偷松了口气,转而又生出一份同情之感,这样如冰似玉的姑娘,若配与她家大爷,真是糟蹋了。   黛玉见香菱看自己的眼神中竟然藏着一分同情,不由心中生疑。只是此时人多,她也不好计较什么,暗想着总要寻个合适的时机问一问才能放心。   薛姨太太将众人让入席中,惜春看着座次,不由轻轻哼了一声,这座次与贾府平日的不同,竟是按着品阶大小排列,而非以长幼论序。平日里用餐之时,黛玉都是和三春姐妹坐在一处的,而这一回,黛玉的位子在贾母之下,与王夫人分列贾母两侧,李纨凤姐的位子犹在黛玉之下。   “宝姐姐家的位子好生奇怪,素来林姐姐都是同我们坐在一处的,如今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真不自在。”惜春小声嘟囔起来,探春听了忙悄悄拽了拽惜春,宝钗听清了这话,却装做没有听到一般,只继续张罗着布菜之类的事情。   “四妹妹说的是,林姐姐一个人坐在那边,一点意思都没有,原还想和林姐姐斗诗比赋,现下看来是不行了。”刚刚从史家接来的湘云也跟了过来,她很是不平的叫着,声音传到了贾母等人的耳朵之中。贾母面不变色的呵呵笑着,王夫人微皱起眉头,面有不耐烦之色,薛姨太太则是心中暗恼,心道:“怎么把这个疯丫头带过来了,又不曾相请与她。”   探春忙压住湘云的手,将一方点心塞到湘云的口中,将湘云噎的直瞪眼睛,迎春忍笑端了一杯茶喂湘云喝下,湘云倒过一口气来,见探春直向她使眼色,方才忍住没有叫出什么。   王夫人坐在黛玉对面,她看黛玉的眼神淡漠而疏离,黛玉也不在意,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让人无法挑剔什么。席上果然备了惠泉酒和糟鹅掌,宝玉下座跑到黛玉身边殷勤道:“林妹妹,这是惠泉酒,不烈,你尝一尝,配着鹅掌一起吃,再好不过的。”   宝玉的殷勤让王夫人相当不快,当即沉着脸道:“宝玉,不许喝酒,回头老爷要问你书的。”   宝玉一听这话,立时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一步三蹭的挪到贾母身边,扭着贾母的衣袖求救。贾母心知王夫人是看了宝玉讨好黛玉不顺眼,可是她心里却开心的很,因此便说道:“罢了,难得今日里他散淡一回,二太太也别太拘着他了,回头就让宝玉跟着我,看他老爷能怎么着。”   宝玉喜的眉开眼笑,贾母又道不过也不能多吃酒,姨太太,只给他三两盅也就是了。”薛姨太太忙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断断不敢给宝玉多喝的。”宝钗款款走到宝玉面前笑道:“宝兄弟,我们家虽然寒微,可是也不只惠泉酒和糟鹅掌好吃,你快过来,这儿一道百花吐蕊,你一定喜欢。”   宝玉听着顿觉好奇,便跟着宝钗走了下去。薛姨太太跟着敬了一圈酒,黛玉只推说正吃药,须得忌酒,才推了过去。薛姨太太一见黛玉不肯吃酒,心中顿感着急,她看了看宝钗,见宝钗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薛姨太太才放心的微笑了起来。少时,香菱端着建莲枣羹送了上来。薛姨太太上前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新鲜些。也不知他们用什么法子存的,这建莲子竟然如新摘下的一般,我们铺子上的人说这道菜最补身体,老太太您请尝尝,林姑娘,听说你身子弱,很应该多吃些补补气血才是,香菱,快给林姑娘盛一碗。”   黛玉生性不爱吃太过甜腻的东西,这建莲枣羹闻着便极甜,所以香菱将小碗放下后,黛玉便一口都没有吃,只是有一箸没一箸的捡着鲜百合水芹菜之类的吃一吃。   宝钗见黛玉不吃,便走上前端起小碗对黛玉道:“这是妈的一片心意,特意为你做的,快尝一口吧。”说着宝钗便舀起一勺喂向黛玉。黛玉秀眉蹙起,兰心飞快伸手接过宝钗手中的碗,待笑不笑的说道:“这是我们做奴婢的事,不敢有劳宝姑娘。”   宝钗强笑道:“我是知道你们的,就会顺着你们姑娘,瞧把林妹妹惯得瘦成什么样子。”兰心将碗接过来,只在鼻子底下一过,便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原来这建莲子和枣都是用烈酒煨过的,又以秘法去其酒气,根本就闻不出来。贾家人都是喝惯酒的,这点子酒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可是黛玉却不同,她来自江南,又一点酒量都没有,不要说这一碗,便是一钱黄酒,便足以让黛玉醉薰薰了。平日席上黛玉都是以茶代酒,不想今日薛家竟然算计起了这个。   知道了内中玄机,兰心自然不会让黛玉喝下建莲枣羹,薛姨太太和宝钗暗自着急,一计不成一计再生,宝钗对香菱吩咐了几句,便见香菱疑惑的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再送上的各色菜肴,全都是用了大量的酒,那怕是黛玉再不能喝酒,只要她吃一口菜,就会中招。   兰心并没有想到那么多,黛玉又拈了一片胭脂鸽脯随意吃下,一入肚黛玉便觉得腹中升起一团烈火,她的双颊立刻绯红起来,只觉得头昏目眩,几乎坐不稳了。   宝钗一直盯着黛玉,见黛玉眼神迷离,便立刻上前关切的问道:“林妹妹,你可是身子不适,可要去我房里歇一会子。”   贾母见黛玉双颊如同火烧一般,忙点头道:“宝丫头说的对,玉儿,你得去歇一会儿。”宝钗使了个眼色,香菱忙上前来扶黛玉,可是却被兰心一把推开。兰心心里正恼,千防万防,竟还是漏了一着,姑娘还是被他们算计了。   香菱温婉的笑道:“这位姐姐请扶好林姑娘,随奴婢这边来。”   兰心见这情势怪异,便一面扶着黛玉,一面低头撮唇发出一阵急促的低啸声,这啸声传的极悠远,直传到了黛玉的房中,传进王嬷嬷雪雁竹影的耳中。   王嬷嬷面色一变,急道:“竹影,你快去梨香院看看小姐。雪雁,你和府里的丫环熟,也去梨香院附近打听消息。”雪雁竹影飞快赶往梨香院,王嬷嬷面色沉沉,心中暗道:“敢算计我们小姐,胆子倒不小,哼,这贾府里,也不能再住了!”   兰心扶着黛玉走得极慢,黛玉强撑着对兰心低声道:“兰心,回头不论任何人企图闯进来,你不必手下留情,务必将人挡在外面。若来人硬闯,只要不伤他性命,其他的随你。”说完这话,黛玉便再也撑不住了,头靠着兰心的肩,迷迷糊糊睡了。      第31章呆霸王自做孽不可活      香菱见兰心一点儿都不吃力,便在前面引路,转过回廊便是正房,香菱犹豫了一下,向左侧厢房走去,回头对兰心说道:“这是我们姑娘的房间,请姐姐扶林姑娘进去歇息吧。”   兰心飞快扫过周围的环境,点点头道:“好,有劳香菱姑娘了。”也不用香菱相帮,兰心小心的挽着黛玉的腰,轻松的将黛玉扶到内房,让她在贵妃榻上躺好。兰心见黛玉面色红中泛黄气,心中顿时怒极。虽然她们一再小心的为黛玉调养,可是黛玉身子里有经年被下毒的根子,哪是一下就能驱净的,黛玉原也不是一滴酒都不能沾,偶尔小酌一杯并不碍事,只是因为后来中了毒,这才沾酒便醉的。酒行药性,那被压制的余毒借酒力发散,黛玉的身子又要吃亏了。兰心知道黛玉体质与常人不同,也不敢运功为黛玉逼酒,只得先将那紫金保命丹研开,用温水送了下去,然后便只能绞了温热的湿帕子为黛玉不停的擦拭。   紫鹃去厨下做了醒酒汤,一做好便急急端了过来,兰心心里恼着薛家,对薛家的一草一木都是不放心的,这醒酒汤的材料可都是薛家备的,兰心才不肯让黛玉喝下去。见紫鹃忙忙的要上前喂黛玉,兰心手指轻弹,将紫鹃发中簪的小银珠子打落到醒酒汤中,紫鹃唬了一跳,手一抖,那一碗醒酒汤便泼了大半碗。兰心见碗中的小银珠仿佛泛着蓝光,心里明白这醒酒汤定然有问题,便叫道:“呀,紫鹃姐姐,你的银珠掉到碗里,这醒酒汤是万万不能再给姑娘喝的。”   紫鹃不通医术,且又没有细看,便将碗放下急道:“我再去熬一碗,兰心,你照看好姑娘。”紫鹃说完便跑了出去,兰心趁便悄悄将那银珠子收了起来。   竹影飞快跑到了梨香院,只说是起风了来给姑娘送披风,贾母还赞竹影忠心,笑着让竹影向后面去了。薛王氏见又来个小丫环,先是皱皱眉头,后又笑笑,她只想着自己儿子生得高大又有力气,对付几个小丫头还不是轻而易举,她哪里知道,这可不是两个普通的丫头,这是两个能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极品丫头。   “姐,出了什么事?姑娘怎么了?”竹影跑到后院,从门外一看到兰心的身影,便大叫了起来。   兰心看到竹影,明显的松了口气,她对竹影急道:“竹影,姑娘被他们暗算了,如今正醉着。你来的正好,你守好姑娘,莫让什么人闯进来,姑娘有话,若有人硬闯,我们只管动手,只手上有分寸,别闹出人命就是。我出去寻药。”   竹影将眉一挑道好,有姑娘这话就行,早就看他们家人不顺眼的,今儿正好练练手!”   竹影的心眼儿转的没有兰心快,可是功夫却比兰心好,有竹影在这里,便是有禁中高手闯入,竹影也能护得黛玉周全。兰心也不走门,直接飞身越墙,去找林义慧云夫妻。   宝玉自黛玉醉酒之后,便极为不放心,在凳上扭了好一阵子,终于没忍住,站起来假说如厕,悄悄溜到后院去了。   竹影背对着门,正细心的为黛玉擦拭着火烫的面颊,她已经听到外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可是却故意不回头。等宝玉走近一些,竹影将手一反扭住宝玉手臂,猛得向旁边一摔,宝玉便被重重摔在地上,疼得他哎哟哎哟大叫起来。   竹影一见是宝玉,沉着脸叉着腰道:“宝二爷,你来做什么?”   宝玉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无限委屈的叫道:“我不过是来看看林妹妹,竹影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真真摔死我了!”   竹影可没觉得自己有错,一把将宝玉推到门外去叫道:“宝二爷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岂不知男女有别,姑娘都说了你多少回了你都不听,如今姑娘醉了,你又闯来,这是什么道理!”   宝玉委屈道:“自来也没这些子规矩,就是回南边一趟,妹妹就和我如此生分了,好没意思!”   竹影叉腰挡在宝玉面前,宝玉自知没本事冲破这道封锁线,只踏着脚去看,竹影却将他一个劲的向外推,宝玉无奈,只得说道:“我不看就是了,你好好伺候林妹妹。”说完很不甘心的一歪一斜的走开了。   宝玉没走几步便遇到从外面跑回来的薛蟠,只见他面红耳赤的直喘粗气,看到宝玉也没心思招呼,只急急叫了一声:“宝玉,我还有事,改天找你吃酒。”   宝玉虽没有外伤,可是骨头却疼得紧,也没心思多说什么,两人打了错身,便各走各的了。   薛蟠直奔自己的东厢房,只见他里里外外找了三圈,别说是个美貌姑娘,便是母耗子都没一只。薛蟠大怒,一脚踢开正房想要找薛王氏问个究竟,可是却见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薛蟠气得大叫:“香菱,香菱……”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应他,薛蟠气得没法,便往前院冲去。   薛王氏见薛蟠帽歪袍斜的跑了来,还以为他得手了,不由喜上眉梢,正想着把大家都引过去,着着实实丢一丢黛玉的人,然后再坐实了这门亲事,到时候还不是她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那知薛蟠冲过来就囔:“妈,人呢?”   薛王氏心里咯噔一下,她忙起身斥道:“糊涂东西,没见着老太太和你姨妈还有众姐妹在此,一点规矩都没有。”   薛蟠冲着贾母随便拱手做了个揖,便拉着薛王氏低声道:“我屋里没人!”   薛姨妈一楞,心道这人明明是去了后院,还能飞了不成。宝钗这会儿明白过来,便上前笑道:“哥,许是在我屋里,你去找找看。”   薛蟠点头道:“嗯,有理,我这就去找。”说着便又急惊风似的跑走了。薛王氏只好又替他告了罪,大家都知道薛蟠是个浑人,便也没有谁去和他计较。   薛蟠头一回在东厢正房里乱找,竹影都听到的,只是没西厢,她便没管,这回听着脚步声直向西厢而来,竹影立刻警觉起来,她为黛玉盖好被子,正想出门阻挡之时薛蟠已经踢开门闯了进来。   一见竹影俏生生的站在屋中,薛蟠大喜道:“这买卖划得来,得一个还白饶一个,成!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呀,还不过来给大爷宽衣,和大爷先和你们姑娘圆了房,再来收你,兹你把大爷伺候舒服了,大爷就封你做姨奶奶!”说着薛蟠便向床边扑过去。   薛蟠的话将竹影气得双眼圆瞪,兜头啐道:“我呸,你算什么东西,癞蛤蟆都比你好看,看打!”说着竹影飞起一拳,不等薛蟠碰到床角竹影便将薛蟠横着打飞出去,薛蟠飞了足有十几步,才掉在地上,这一摔摔得薛蟠五脏六腑离位,疼得他直哭爹喊娘。可是他色心不死,竟又向房间扑来。竹影气急,摸出荷包里的牛毛针洒向薛蟠,只见薛蟠一脚抬起一脚踏地,双臂张开做前扑状,然就这么定定的扑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竹影这一招满天花雨封住了薛蟠的听觉视觉触觉,将他就这么僵僵的定住,薛蟠突然听不见看不见,就连一指手指头都不动了,他心里吓得要死,一直在喊“救命”,可是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那么死死的趴在地上,幸亏他扑的时候是歪着头,才不至于被自己身上那一堆肉活活的憋死。竹影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咣当一声把门关上,只管黛玉去了,才不去管薛蟠,反正她也没要了薛蟠的性命,日后他还是能吃能喝能拉,不过就是看不到颜色听不到声音,不知道冷暖不能动罢了。胆敢对姑娘起歹意,这样的惩罚算轻的了,竹影心里暗暗的想道。      第32章遇奇症大夫束手      兰心找到林义夫妻,将黛玉被暗算之事说了一回,气得林义暴跳如雷,林成生生捏碎了一只青瓷茶盏,林义大叫道:“怎么能让小姐受如此委屈,阿云,你快快去把小姐接出来,贾家再不能住的。”   慧云极心疼黛玉,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带人去贾府!”   林成猛的起身道:“婶婶等一下,我去取药,您带上给小姐服下可以解酒。”   林成转身入房,很快便拿着一只白瓷小葫芦走出来,对慧云道:“婶婶,这是特制的解酒药,分做两次喝完,中间要隔半个时辰,便能解开小姐的酒毒。”   就在林成去取药的时候,林义和慧云都冷静了下来,林义道:“兰心,你先把药带回去给小姐服下,明天让你云姨穿戴了再去接小姐,你告诉小姐暂且忍耐一日。”   兰心听了这话心中不乐意,气鼓鼓的从慧云手中抢过药,闷声道:“小姐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林成心念一动便明白了林义的意思,便对兰心道:“兰心,你不懂,明天去接小姐,正是为了让小姐日后少些麻烦。你快回去,照看好小姐是正事,其他的都交给我们。”   兰心嘟着嘴道:“真的?二老爷,少爷,明天可一定要来接小姐。”   林义点头道:“明天一定去的。”   兰心知道林义言出必行,这才放心的拿着药回了贾府。一进梨香院的后院,她见地上趴着一堆肉,待看清是薛蟠,兰心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头怒起,上前狠狠踹了薛蟠一脚,才跑进屋子为黛玉解酒。   服下半瓶解酒药,黛玉的神智便清醒了许多,她半倚着枕袱问道:“我醉了多少时候?”兰心忙道:“有小半个时辰了,她们还在前面吃酒,竟没一个人来看看您,真真是没有良心,枉费您平时对她们那么好。”   黛玉淡淡一笑,又问道:“刚才可有什么人来过?”   竹影忙道:“先是宝二爷来过,奴婢没让他近前便将他赶走了,后来薛大傻子又来了,他……奴婢遵从姑娘之意,并没要了他的性命,只不过小惩大戒一番。”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便明白那薛蟠定是欲行不轨,竹影才会出手的。可是黛玉想不明白,薛家究竟为何要算计自己,细细想来,自己与薛家并无一丝一毫的恩怨,这到底是为什么?薛姨太太一直算着时间,估计儿子应该得手了,便笑道:“林姑娘头一回来我们家,竟然让酒气薰醉了,真真是我们的罪过,老太太先坐一坐,我去看看林姑娘就回来。”   贾母心里也惦记着黛玉,便笑道:“吃了这一阵子,我正想着活动活动消消食儿,便一起去吧。顺便看看这院子,说起来自老国公爷去后,我便再没来过这个院子了。”   薛姨太太心里就想让贾母去看的,便笑道:“老太太有雅兴,我们求之不得。”贾母见尤氏凤姐并三春姐妹都要起身,便呵呵笑道:“你们吃吧,我是有年纪的人,不敢多吃,你们不一样,玉儿又是个懒散性子,你们去的人多,她反不自在。”   有贾母的话,大家只好又坐了下来,凤姐见贾母好似有了酒,多少有些不放心,便笑道:“孙子媳妇也吃饱了,可怜鸳鸯姐姐站了半日,还没吃什么,不如让她去吃,我来服侍老祖宗一回。”   贾母笑道:“也好,鸳鸯还不谢过你二奶奶疼你。”   一行人说笑着往后园走去,还没到屋前便看到地上突兀的跳着一堆什么东西,贾母眼神不太好,便问凤姐道:“凤丫头,那是个什么景儿,看着眼生的很。”   凤姐打眼儿一看,惊道呀,这不是表弟么?他怎么趴在这里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贾母唬了一跳,慌道:“玉儿在哪里?玉儿……”   薛姨太太心里一直在想过会要怎么说话,听了凤姐的话才往地上看,一见儿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吓得她扑上前摇着薛蟠大叫:“蟠儿,蟠儿……蟠儿……啊……”   薛蟠的眼睛是张开的,可是却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完好无缺,可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只能在心里叫救命,其他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夫人也陪着来的,她和薛蟠隔了一层,远些便能清醒些,王夫人忙道:“蟠儿这样子古怪,妹妹你快别晃他,打发人将他抬到屋里去,速速大夫才是。”   薛姨太太一见薛蟠除了有口气,其他的和死人一般,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这会儿也没心思去想算计黛玉之事,忙叫道:“来人呀……”   为了薛蟠行事方便,薛姨太太早起便吩咐未得她的话,不许人到后院的,因此薛姨太太喊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出来应答。王夫人怒道:“妹妹,你也太宽待下人了,纵得他们如此没有规矩。”   薛姨太太有苦自知,只得对凤姐道:“凤丫头,你快去叫宝丫头带人来抬她哥哥。”凤姐满心狐疑的应了一声,赶紧出去找人。这会儿贾母也看出些端倪,她心中起疑,便问道:“姨太太家里既然有事,我便先带她们回去了,玉儿在哪里,我去接她。”   薛姨太太心里暗恨难消,她知道自己儿子的异状定然是黛玉主仆们做下的,可是又没有证据,她也不能不打自招说出自己算计黛玉之事,只得说道:“林姑娘在钗儿房间里歇着。”黛玉在房中听到外面的动静,便对兰心说道:“兰心,是老太太来了,你去迎一迎。”兰心打开门迎出去,小步快跑到贾母面前,先见了一回礼,又做出猛的看见薛蟠,很是惊讶的样子。贾母见兰心完好无缺,想着黛玉必定也无碍,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只问兰心道:“你们姑娘好些了没有?若是还醉着,便用软轿接她家去。”   兰心低头道:“姑娘已经醒了,就是觉得身上软,走不得路,这会正歇着,奴婢这就去扶姑娘出来。”   贾母忙道:“不必了,就让她歇着,回头跟我坐软轿回去。”兰心忙答应着。贾母又对薛姨太太说道:“姨太太家有事,我们这便先回去了,但凡有什么要帮忙的姨太太只管说话。”薛姨妈这会心里难受极了,还得强打精神应付贾母,凤姐知道这宴是无法进行下去了,便悄悄对李纨说了,李纨将三春湘云她们叫起来,凤姐又命人抬来贾母的软轿,贾母携了黛玉上轿,径自回去了。   王夫人凤姐因着那一层亲戚关系,都没走,留下来帮忙照应着。薛蟠已经被抬到房中,薛姨太太见他人事不知,就是有口气儿,又悲又急的放声大哭,宝钗双眼通红,强忍着眼泪里外张罗。薛姨太太认定是黛玉害了薛蟠,可王夫人凤姐在此,她又说不出来。只能守着薛蟠哭个不停,任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少时大夫请来了,把了一回脉便直摇头叹道:“老夫行医半生,还从没见过少爷这般的脉象病状,从脉象上看,少爷没有病,可是这症状……唉,惭愧呀惭愧,老夫无能,少爷这病老夫治不了,这是诊金,原封璧回,告辞!”这大夫说完便将诊金放下,招呼着小药僮背着医箱径自走了。   薛姨太太心中更痛,哭的越发厉害,宝钗强打精神道:“再去请大夫,但凡有请动的大夫都请来,总有一个人能治得好哥哥。妈,您先别哭……”   “我苦命的儿呀……”薛姨太太实在受不住,嗷的叫了一声便噘了过去,王夫人凤姐赶紧猛掐人中,好一会子才将她救醒过来。宝钗扑嗵跪倒在地,对着王夫人连磕几个头,王夫人忙将宝钗扶起来道:“好孩子你有话就说,跪什么。”   宝钗泣道:“姨妈,我们家是没有资格请太医的,求您发发慈悲,请太医为哥哥瞧病吧。”王夫人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这就差人去请。你照看好你妈和你哥哥。”   宝钗含泪谢过王夫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妈妈和哥哥,心中又恼又恨。她是尽知内情的,自然会认定是黛玉害了自己的哥哥,虽然这话不能明着说出来,可宝钗恨的直挫牙齿,暗暗在心中发誓,一定要让黛玉百倍偿还。   没过多久王夫人便差人请来了鲍太医,也无心寒暄,王夫人急道:“鲍太医,你快看看我这外甥是怎么回事?”   鲍太医一捋山羊胡子,不近不慢的说道:“夫人别急,让下官用心诊来。”   鲍太医一步三摇的走到薛蟠床前,三指搭于薛蟠的腕上,用心诊了一回,便沉下脸道:“令甥根本没病,这脉相好的很。”   王夫人急道:“那他如何会是这般模样?”   鲍太医扒了扒薛蟠的眼皮,又看看耳朵牙齿,问道:“薛少爷,你可能听到我的声音?”薛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心里叫救命,自然没有反应。鲍太医见状取出银针,一针扎上薛蟠手腕的内关穴,这内关穴是救命穴,一针下去人就应该有反应的,可是薛蟠没有丝毫动静,鲍太医又捻又刺,见薛蟠还是如死人一般,鲍太医只得起针。这一起针便见血流如注,鲍太医心里也慌了,他行医数十载,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起针如此出血的情形。慌忙洒上止血药,又用布带扎紧,鲍太医拉着脸道:“令甥病症奇怪,下官才疏学浅,无能为力,下官告辞了。”说着鲍太医便向外走去。   听到鲍太医说治不了,薛姨太太眼一翻又晕了过去,王夫人也变了脸色,她忙道:“鲍太医请留步,请您指点指点,蟠儿这病要求什么人才能治好?”   鲍太医沉着脸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听说民间有位三清道长,最擅长治疑难杂症,不过这三清道长来去无踪,没人知道他在何处。其他人么?夫人恕下官见识浅薄,真的不知道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只得命人拿银钱谢过鲍太医,将他礼送出府。      第33章猜内情薛氏起疑      隔了半个时辰兰心又给黛玉服了剩下的半瓶药,黛玉果然完全清醒过来,贾母见黛玉确无大碍才放下心来,让人好生伺候着黛玉回房歇息去了。三春姐妹和湘云见黛玉虽然醒了酒,可是精神却不好,便也不去打扰黛玉,让她好生休息着。   湘云扭头看见宝玉也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便高声叫道:“二哥哥,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不陪人家玩儿!”   宝玉刚才摔的不轻,浑身骨头都在疼,正想去回去躺着歇一歇,再悄悄儿吃上一丸药,将这事混过去也就算了。可不曾想却让湘云叫住,宝玉只得回头佯装醉意迷离道:“云妹妹,我吃醉了,家去醒醒酒,这会儿先不陪你了。回头醒了酒再找你玩儿。”说完宝玉便歪歪斜斜的走了。   湘云气得小脸通红,一踩脚道:“人家好不容易来一次,二哥哥林姐姐偏又都醉了,宝姐姐不知怎的也不来,好没意思。难得是嫌我不成,早知道就不来的。”   探春拉着湘云笑着解释道:“云妹妹快别恼了,今儿请你来原不是为吃酒,而是要逛园子,可巧姨妈今儿请客,才闹了这么一出。林姐姐今儿醉了,你也不便跟着她住,不如今晚就同我一起住吧。等明儿好生逛园子,有什么不能玩的。”   湘云闷闷的点了点头,她觉得贾家好似发生了什么变化,有些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这变化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出来。只是觉得闷闷的。   黛玉脸向内歪在床上没歇多一会儿,雪雁便回来了。兰心见雪雁面带怒色,忙拉住雪雁,黛玉听到雪雁的脚步声,也没转过头来,只轻声问道:“是雪雁回来了么?”   雪雁忙应道:“姑娘,是奴婢回来了。”   黛玉缓缓问道:“雪雁,你可听说了什么不曾?”   雪雁正想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却见兰心轻轻摇了摇头,雪雁忙道:“嬷嬷听说您醉了,命奴婢去寻些药材为您做药膳解酒,还没顾得上打听,奴婢将药送到嬷嬷那里便去打听消息的。”   黛玉点了点头轻道:“哦,打听不打听的也没什么要紧,不去也罢了。你出去时门上的可曾为难你么?”   雪雁忙道:“并不曾被谁为难。姑娘,您放心吧,自老太太发了话,咱们的人出去都极方便的。姑娘您先歇着,奴婢这就去给嬷嬷送药材。”   黛玉扬了扬手,雪雁便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兰心指着一事也溜了出去,只留竹影在一旁照看着黛玉。她在王嬷嬷屋里找到气鼓鼓的雪雁,轻声问道:“雪雁姐姐,查清楚了么?”雪雁恨声道:“就没见过这样的无耻之人,凭他们一个小小的皇商之家,也敢妄想娶我们姑娘,他们知道姑娘身份高贵,若是求亲,定然会被拒绝的,便想先下手为强,要那癞蛤蟆对姑娘不轨,然后以姑娘的名节为要胁,逼我们姑娘答应嫁到他们家去,好坐收姑娘的万贯家产。这事关系到姑娘的名节,他们吃定我们不敢张扬的,真真是气死人了!”   兰心一听这话气得柳眉倒竖银牙紧咬,一拳将鸡翅木八仙桌打了个对穿,怒喝道:“这般无耻之人岂能留在世上,我这就去杀了他们!”说着便跳起来往外走。   王嬷嬷原是坐着的,她忙起身赶上前沉声低喝道:“兰心站住!”   兰心果然不敢再往外走,回头踩脚道:“嬷嬷,似这般无耻之人,难道还要留着不成?”王嬷嬷心中也气得不行,可是她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人,想事情要周全一些,将兰心拉回来坐下,王嬷嬷低声道:“这没凭没据的,又事关小姐名节,你怎么去闹。何况那薛大傻子已经被竹影废了,虽然有口气,也和活死人没什么区别,何苦这会子兴风作浪的将这事闹出去。真闹大了于小姐有什么好处?要惩治他们有的是法子,非要动刀动枪不成么?”   兰心气道:“嬷嬷,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小姐是何等冰清玉洁尊贵的人,那薛家人但凡想一想都玷污了小姐的清誉。我可受不了!”见兰心气的直呼气,王嬷嬷抚着兰心的背说道:“小兰心你先别气,听嬷嬷和你细细说。小姐并没受到任何伤害,且那薛大傻子死活两难,薛家已然是焦头烂额,咱们只暗暗看着就是。凭竹影的本事,薛家想救薛大傻子绝非易事。再则你们会功夫之事除了我们几个,就连紫鹃都不知道的,何必非要揭破了。如今小姐得了皇上皇后的心意,这府里对小姐的态度就复杂了,我们更要小心应对,免得给小姐招惹麻烦。”   兰心这才想起来林义慧云的话,忙说道:“刚才我去见过慧云姨了,解酒药就是少爷配的,慧云姨还说明天就来接小姐回家。”   王嬷嬷先是一喜,后又忧道:“若是小姐能离了贾家,是最好不过的,只怕是如今想离开更难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总是不让小姐吃亏才是。”   兰心撅嘴道:“有什么难的,小姐的二叔二婶来接自家的姑娘,贾府只是外家,还能硬拦不成?”   王嬷嬷摇了摇头道:“小兰心,贾府里的水极深的,小姐如今又是那样的身份,贾家人若是不硬留着小姐好利用便也不是贾家了。兰心啊,有些话你在这里说说也就是了,出去可一定要谨言慎行才是。”   兰心点头道:“兰心记住了,不过……嬷嬷,您说她们真的就能不放小姐离开么?”王嬷嬷点头道:“只怕是连接去住一两日都难,不信只看着吧。”   兰心沮丧道:“还以为能离了这虎狼之地,唉!不过明天慧云姨要来,总得告诉小姐一声,就算是接不走也得见一见面呀。”   王嬷嬷笑道:“是这话,回头小姐精神好些了就告诉她吧,至于薛大傻子那事,便不要说了,免得惹小姐生气。日后我们再将小姐护的周全些就是了。”   梨香院里愁云惨淡,薛王氏寸步不离的守着薛蟠,哭得双眼红肿,因薛王氏只知道守着儿子哭,宝钗只得抛头露面的招呼大夫,一时间各种号称能治疑难杂症的大夫川流不息,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诊出薛蟠到底是得了什么怪病,宝钗这心里便犯起了猜疑,心道:哥虽然没什么本事,可也会几下花架子,不可能对付不了几个弱质女子,难道是遇上什么会功夫的高手?听说那些武林人士身怀绝技,哥这个样子会不会是他们做的手脚?看林丫头那样子,哥定然是没碰到她,难道是有人暗中保护林丫头?若真如此,便麻烦了。那林丫头是县主,又极得皇后娘娘的心意,若是这事传了出去,薛家岂不是要大难临头!不行,我得去探探林丫头的口风,若真是与她有关……不行,我一定要捏住她,才能救哥哥,救薛家!   宝钗心里存了这个念头,便对出去找大夫的下人们吩咐道:“你们去寻京城里武功高强之人,请他们来看看大爷。”下人忙答应着四散出动去请高人。宝钗叫丫头们都下去,来到薛王氏身边轻声道:“妈,哥这事出的蹊跷,怕不是与那林丫头有关,咱们家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薛王氏一楞,继而搂着宝钗大哭起来,左一声我苦命的儿右一声我苦命的儿,哭得宝钗心酸相当,也陪着哭了一场。母女二人正哭着,忽然闻到一股恶臭,薛王氏擦泪回头一看,只见薛蟠身下湿了好大一片,正泛着臭气。宝钗又羞又恼,薛王氏也皱着眉头拧着鼻子,母女二人赶紧跑到门口,薛王氏高声叫道:“香菱,香菱……”   香菱忙跑了过来,薛王氏皱眉道:“还不去给大爷擦身,真真是个丧门星,自打买了你,我们家就没安生过!”   香菱低着头不敢回嘴,含泪去打了水端进屋,薛蟠是个大胖子,香菱瘦弱,根本挪不动他,只得吃力的勉强一条腿一条腿的搬……幸亏薛蟠没有知觉,否则香菱的苦头更多了。   宝钗扶着薛王氏到外屋坐下,宝钗低声道:“妈,我疑心哥是被什么武林高手暗算了,正打发人去请会功夫的人来瞧瞧哥,不过我想但凡是高人异士,也不会这么容易请到,您去求求姨妈,看她老人家能不能请到什么异士,也好早些救醒哥哥。”   薛王氏抹着眼泪点头道:“钗儿呀,妈听你的。”宝钗轻道:“妈,您先去洗洗脸,去找姨妈帮忙,便是寻不到奇人异士,能求到为老太太诊病的王太医,也比干坐着强。”   薛王氏点点头,起身去洗了脸换了衣裳,带着个小丫头往王夫人院子里去了。   黛玉听说慧云要来接自己离开贾府,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笑容未尽眉间便又拢上一丝愁绪,黛玉轻叹道:“现如今外祖母更加不会放我离开的。”      第34章微露意黛玉气恼      黛玉话间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鸳鸯的声音:“紫鹃,林姑娘好些了没有?”   紫鹃正在回廊下做针线,听到鸳鸯的声音忙迎了过去,笑问道:“鸳鸯姐姐怎么有空来了?”   鸳鸯笑道:“老太太不放心林姑娘,让我过来看看姑娘好些了没有,说若是好了便过去一起用晚饭,若是还觉得不舒服老太太便打发人去请太医来瞧瞧,总不能让林姑娘伤了身子。”紫鹃笑道:“我们姑娘好多了,这会子正歪着,鸳鸯姐姐请稍等,我这就去回禀姑娘。”黛玉已经听到紫鹃鸳鸯的对话,等紫鹃进来回过话,黛玉便道:“请鸳鸯姐姐进来吧。”鸳鸯进来请了安,又近前细看了一回黛玉的气色,方笑道:“姑娘的脸色果然好多了,老太太总算能放心些,刚才回老太太还一直念叨着姑娘,原要亲自来的,可是也有了酒,被二奶奶拦了,这才命奴婢先过来看看姑娘。”   黛玉笑道:“让老太太担心,实是黛玉的不是,还劳鸳鸯姐姐多跑了一遭,真真让我过意不去。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的,只这茶还算过的去,鸳鸯姐姐尝尝,也不枉跑了一回。”   黛玉精通茶道,前阵子北静王府又送了好些贡上的御茶,这在贾府没人不知道,鸳鸯忙谢过了,雪雁端过茶和茶点,鸳鸯坐在矮凳上吃了一回,黛玉浅笑道:“我觉得好多了,回头便和你一起去老太太那里。”   鸳鸯笑着应了,因时间还早,鸳鸯恐打扰黛玉休息,便告退出来,到紫鹃屋里和她坐上一阵子。鸳鸯和紫鹃打小跟着老太太,是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很是要好,自从紫鹃跟了黛玉,便难得有机会说上一阵贴心话儿。鸳鸯笑着打趣紫鹃跟了黛玉日后定然会有好前程,紫鹃却面带愁色,鸳鸯不解,紫鹃便在鸳鸯耳边说了一会子悄悄话,鸳鸯的脸色也慢慢变了,她抬起头看着紫鹃正色道:“紫鹃,咱们俩个是从小的交情,你的话我自然信得过,可是还有老太太的意思呢,林姑娘最孝顺,不会不听老太太的。”   紫鹃掩住鸳鸯的口轻道老太太还能大得过皇上的圣旨么?鸳鸯姐姐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也是为府里着想,并不想是出卖谁。”   鸳鸯点头道:“嗯,我知道了,有合适的时机会我便说与老太太,总是要早做打算才是。”紫鹃如释重负道:“这样我便放心了,服侍了姑娘一场,只要姑娘有了个好归宿,我的心事也就算完了。”   鸳鸯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紫鹃,好似想说什么,可是到底也没说出口,她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叹息了一声,又说了一回闲话,便陪着黛玉到上房用晚饭了。   贾母见黛玉脸色红润了许多,心情大慰,将黛玉拉到自己的身边笑道:“玉儿,这会子好受些了?”   黛玉低头浅笑道:“嗯,好多了,黛玉不孝,让外祖母担心了。”   贾母呵呵笑道:“真真是个傻孩子,你只外祖母这一门亲人,我不担心却让谁去担心,今儿没让他们做那些肥鸡大鸭子的,全是清淡菜肴,你中午就不曾吃什么,回头可得多吃些才行。”   贾母向下看了一眼,见宝玉还没来,便问道:“宝玉呢?怎么还没过来?”   贾母才问完,便见袭人扶着宝玉慢慢的走了进来,贾母吓了一跳,忙站起来问道:“宝玉,你是怎么了?”   宝玉苦着脸道:“回老祖宗,宝玉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会子浑身都疼。”   贾母心疼的走下来,扶着宝玉上下察看,只见宝玉头发半披,也没有戴冠,只用错金点珠缎带将顶发结辫盘起,平素常戴的金八宝坠角也没戴,一张如满月的面庞泛着黄气,原来点朱一般的嘴唇也失了血色,淡得很,眼睛也有些呕,偏偏袭人又给宝玉穿了一件软缎夹纱暗黄色提花竹纹的袍子,越发显得宝玉病弱不堪。贾母心疼的落下泪来,她抱着宝玉哭道:“我的宝玉呀,怎么竟病成这样?也没有人来回我,你们都当我老糊涂不中用了么!”   贾母一怒,大家忙都围了上来,说好话的说好话,扶人的扶人,好歹把贾母和宝玉扶到榻上坐定,贾母搂着宝玉瞪着袭人怒道:“我只道你是个细心会服侍的,才把你给了宝玉,原想着我能放心,难道你就是这样服侍的?好好的爷病成这样,连回都不回一声!竟是吃了豹子胆不成!”   袭人扑嗵跪在地上,以额触地磕了好几头才道:“奴婢知错,并不是奴婢分辨,求老太太听奴婢回禀详情。早起二爷出门时还好好的,哪知下午一进门便说浑身骨头疼,奴婢当时就要来回,是二爷不许惊动老太太。只说是在姨太太家不小心摔了一跤,躺一会子就没事的,奴婢不敢不听二爷的吩咐……”   宝玉一见袭人受责骂,忙拉着贾母求情道:“老祖宗,实实不关她的事,是宝玉在姨妈家时不小心摔的,当时并没有谁跟着。”   贾母听了这话,气才消了些,扫了一眼袭人道:“你下去吧,日后要好好用心伺候宝玉,再有这种事要立刻来回我。”   袭人又磕了个头,才起身退了出去,她心里委屈的紧,又不敢当着大家哭出来,只得垂手肃立在外房,等着宝玉用完晚饭好伺候着回去。   宝玉一看到黛玉,浑身的疼痛便全飞了,他挨着黛玉旁边坐下,双眼直盯着黛玉问道:“林妹妹,你可好些了,若不是我身上疼,一定去瞧你的。嗯,这脸色好多了!”   黛玉浅浅道:“宝二哥言重了,我已经好多了,倒是宝二哥应该好好歇着才是。”   贾母看到宝黛二人有说有笑,老怀大慰,不住的点头微笑。李纨凤姐领着人张罗着,不多时便摆了满满一桌。听说宝玉摔了一跤浑身骨头疼,凤姐忙又烫了一壶酒,好让宝玉行气活血。宝玉恐酒气薰着黛玉,便往外挪了挪,背对着黛玉匆匆喝了几口便让人把酒拿走,又急急叫人端茶来漱口,看得李纨抿嘴轻笑,凤姐则大笑着坐到宝玉黛玉之间,搂着黛玉的肩膀笑道:“看看看看,还是我们宝兄弟会心疼人,林妹妹,你就快些吃了我们家的茶吧!”黛玉先一怔,然后反应过来,直扭着凤姐叫道:“外祖母,二嫂子说这种混话欺负人,您不打她我再不依的!”   贾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凤姐的话可不就是她的心意,不过黛玉脸儿嫩,可不能真让她恼了,便叫道:“好好好,我帮你打她,鸳鸯快去给你林姑娘出气,狠狠打你二奶奶几下。”凤姐却将脖子一挺头一歪,把个细皮嫩肉的脸蛋儿送到鸳鸯手边,眉眼儿飞扬的叫道:“打呀打呀!”   贾母笑得东倒西歪,搂着黛玉指着凤姐叫道:“你这泼皮猴儿,真真是不怕羞!好玉儿,你是大家闺秀,咱们不跟这破落户儿一般见识。”   鸳鸯就手轻轻捏了凤姐的脸蛋儿一下,笑道:“二奶奶的脸皮子这么嫩,奴婢可狠不下心来!林姑娘,您叫饶二奶奶一回吧。”   黛玉冲着凤姐瞪了瞪眼睛,闷声道:“都护着她,我还能自己动手不成。罢了,看外祖母的面子,不与你计较了!”   凤姐喜得搂着鸳鸯的腰藏在她的背后笑道:“还是鸳鸯姐姐心疼我!林妹妹,我只等着你敬茶的日子!”   黛玉又羞又恼,扑到贾母怀中搓揉道:“外祖母,您看二嫂子还欺负我!再不打她我定是不活的!”   宝玉不懂吃茶有什么特别意味,见黛玉又羞又恼,李纨凤姐等人只是笑,便傻呼呼的问道林妹妹哪一日不吃咱们家的茶,怎么凤姐姐今儿偏说这个?吃个茶又有什么好恼的?”宝玉的话逗乐了一屋子的人,只除了黛玉和雪雁,黛玉伏在贾母怀中并不抬头,委曲的泪珠悄悄滚落下来。贾母衣服穿的厚,也不曾察觉。雪雁只觉得心里忿忿,却又不能这里说什么,只能暗自生闷气。   黛玉悄悄在贾母衣裳上擦了泪,坐起来板着小脸恼道:“我竟是个相生儿,偏让你们拿来取笑的?”   凤姐只道是黛玉脸嫩抹不开,上前林妹妹好妹妹的叫了数声,打叠起笑脸陪了不是,贾母素知黛玉的性子,又搂着她好生哄了一阵子,外带着打了凤姐几下,黛玉才不得不和缓了脸色。宝玉虽然不懂黛玉为何生气,可是却也知道自己说了不得当的话,便低头吃饭,也不敢再说什么。      第35章接黛玉慧云回故地      到了晚间鸳鸯服侍着贾母卸了妆,又支开其他的小丫环们,对贾母细细说了紫鹃告诉她之事,听得贾母眉头紧皱,沉声道:“鸳鸯,这话真是紫鹃丫头告诉你的?可千真万确?”鸳鸯忙跪下道:“老太太,这就是紫鹃的原话,奴婢连一个字都不曾改动过。”   贾母沉沉叹了口气道:“敏儿心里到底是怨我啊!没想到姑爷竟有如此本事,连皇上的密旨都能要到。怪道皇上皇后对玉儿这般看重,原来还是姑爷的缘故。玉儿呀玉儿,外祖母一片苦心,你真就不懂么?怎么就瞒着外祖母瞒得好紧!”   鸳鸯忙道:“老太太,您许是错怪林姑娘了,她是个闺阁小姐,如何好意思自己说起这种事情,您没见今儿二奶奶打趣她,她羞恼成什么样子了!这事若没人问,林姑娘断断不会自己说的。”   贾母点头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敏儿教养的孩子绝不会是轻浮之人,她的确不好自己就说。原也没想到会有这等事,确也不能怪玉儿。”   鸳鸯心里暗出一口气,若是因为自己的话让老太太和林姑娘生分了,那便成了她的不是,她鸳鸯可不想做搬弄是非之人。   “鸳鸯,你说说看,玉儿心里会是怎么想的,她这一次回来,可变了不少。”   鸳鸯反复思量之后才说道:“林姑娘回南遭逢父丧,性情有些改变也是正常的,再说姑娘家一天大似一天,总不能和小时候一个样儿。何况林姑娘这一次回来,倒比以前少了好些小性,也随性大方了许多,奴婢看着比先时还要好,真真有些象老太太呢。”   贾母听了这话喜道:“你说的不错,玉儿是比先时大度了许多,虽然她总远着宝玉,可是两个玉儿怄气的时候也少多了,看他们两个厮抬厮敬的,我这心里也欢喜。嗯,玉儿自小和宝玉一起长大,这情份上是别人不能比的,等玉儿出了孝便把亲事定下,再选个好日子把事办了,我这一世的心愿也就了了。”   鸳鸯心中虽然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却笑着说道:“老太太,日后还要抱重孙子,重重孙子,这福份大着呢!”   贾母笑咪咪的点头道:“好,好!鸳鸯呀,明儿把紫鹃丫头叫过来,我要好好赏她。”   鸳鸯忙答应了,扶着贾母躺好,为她盖好锦被,放下帐子,等贾母鼾声微起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在外房上夜。   次曰清晨,贾府里刚传过早餐,便听门上有人来回报,说是林姑娘的婶婶前来拜访。贾母听了这话不由的一楞,皱眉对凤姐道:“你林姑父是独出,这是从哪里冒出个婶婶来?”凤姐猛想起贾琏曾经说过林海辞世之前认了林府管家为弟,还为他上了族谱,忙回道:“老太太忘记了,林姑父生前认了他们府里的林管家为弟,是上了家谱的,想来是这位林二爷的夫人前来探望林妹妹。”   贾母点头道:“哦,原来如此,那便快请人家进来吧。鸳鸯去请玉儿过来。”   慧云站在贾府侧门前,心中百味杂陈,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不会走进这所吃人的大宅子,不想今儿还是又来了。今天当值领班的是周瑞,他原认得慧云,可是如今的慧云头戴珠翠身着绫罗,举止言行大方得体,远非当年那个被人欺负的偷偷抹眼泪的小丫头片子。因此周瑞只是觉得慧云看着很眼熟,却一时没有认出来。   慧云一眼便认出周瑞,这心里的恨便如翻江倒海一般。她强自昴起头,并不去想那些往事,再也不瞧周瑞一眼,昂首走进贾家。周瑞看了一会,忽然一拍额头叫道:“慧云!她是慧云!”   “周大爷,慧云是谁呀?”门房上其他当值之人见周瑞神色异常,便问了起来,周瑞嘿嘿笑道:“她原是姑奶奶的陪嫁丫头,也不知道配了那个小子,直想不到那个小丫头如今竟出落成这样,嘿嘿,比当年更漂亮了,看那小身段,那腰儿细的,啧啧,这哪里是个快四十的婆娘,分明象是不到三十的小娘子!看那细皮嫩肉的,简直掐得出水来……”   看到周瑞那猥琐的表情,门房上的人哄笑道:“周大爷,若让周大娘知道了,定要把你这对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周瑞啐了他们一口,一脚踹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厮,挥手撵道:“滚滚滚,敢拿你周大爷消遣,仔细大爷捶烂你们的皮!”小厮们哄笑着散开了,只留周瑞一个人站在那里浮想联翩。直恨自己当年没得手,要不这漂亮小娘们就归他了。   走着当年走过无数次的路,慧云很快来到了贾母的上房,一路的景致都与当年没有什么差别,不同的是换了当班的人。   “给老太太请安!”慧云站在贾母面前行了个万福礼,微笑的说道。   贾母抬眼看着慧云,忽然惊道:“你是小慧云,敏儿的丫头!你就是玉儿的婶婶?”慧云笑着应道:“我是慧云,蒙小姐姑爷的恩典,已经脱了奴籍,嫁于林家二爷为妻。蒙老爷抬爱姑娘不弃,姑娘是以婶婶相称的。”   贾母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高兴,只因慧云先时是自家的奴才,便是脱了奴籍,在贾母心里慧云仍只是个奴才。她只想着贾敏是国公千金,何等尊贵,怎么能和一个奴才做妯娌,黛玉又怎么能叫一个奴才做婶婶。又听慧云以我自称,贾母心里更是别扭。   因林家来人,贾母为表示重视,将刑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全都叫了来,王夫人自然认得慧云,慧云向她问好之时,她只轻哼了一声,眼中蔑视之意显而易见,根本连话都不屑和慧云说一句。刑夫人是贾赦的填房,出身本也不算富贵,因此倒对慧云没什么偏见,还向她笑着说了一回场面话。   慧云将礼单交于凤姐,凤姐忙呈给贾母,贾母粗粗看过一回,不由犯起了猜疑,这林家二爷送了如此重的厚礼,所图为何?慧云看到贾母眼中的一丝惊讶,便笑道:“我们姑娘一直在这里打扰,二爷直说过意不去,这不过是小小心意,万请老太太不要嫌弃。”   贾母心道:“这份礼怕是要几千两银子,她还说是小小心意,难道说……林家的家产全落到他们手中不成?可若是如此,又为何要来贾家送礼?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贾母左思右想之时,兰心竹影扶着黛玉从外面走进来,黛玉一见到慧云便走上前拉着她的手亲昵的叫道:“婶婶,玉儿极想您呢。叔叔可好?家里都好么?”   慧云笑着应道:“都好呢,就是想你想的紧。”   黛玉对慧云的亲近让贾母心中暗惊,王夫人则是不屑,刑夫人便想着要怎么笼络慧云,好得些好处。李纨嫁过来时贾敏已经出嫁,因此她不认得慧云,倒是凤姐小时候常来贾家玩耍,与慧云见过几面。凤姐上前不露痕迹的挽住黛玉,将她自慧云身边拉开,又对慧云笑道:“林夫人快请坐,原不知道你们在京里,要是知道便早就走动了。”   慧云将凤姐的小动作看在眼中,只笑道:“这位是琏二奶奶吧,果然名不虚传。早就听说琏二奶奶是脂粉队里的英雄,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凤姐掩口笑道:“林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人,万事都是听老太太太太的安排,我们老太太太太才真是英雄呢!林夫人别站着说话啦,快请坐下吧。”   慧云在客座上坐下,黛玉也随在一旁坐下,一定不肯远离慧云。慧云笑着对贾母说道:“我们家里都惦记着姑娘,因此便上京来看姑娘,到了京城刚安顿好我们便贸然前来,事先也没和府上打个招呼,实在是我们唐突了,请老太太太太们不要见怪。”   贾母已然调整好心情,因便笑道:“林夫人太见外了,莫说你出自我们贾家,便是不出身贾家,你是玉儿族中长辈,也理当走动的。家里可都安顿好了,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只管说,家里管事的都是些老人,你尽识得的,万万不要客气才好。”   慧云得体的笑道:“老太太放心,家里的事情都安顿好了,二爷想着姑娘一人在京城,总觉得无法安心,便在京里置了一座宅子,阖家搬到京城来住。如今宅院都收拾好了,各色物件儿也都备齐了,只等着姑娘去住。”   贾母心里一抽,瞪大眼睛道:“怎么,你要接玉儿走?”   慧云笑道:“林家的姑娘总住在外祖家中,劳烦老太太操心,我们怎么能安心,也对不起大爷在天之灵,如今家乡之事都处理完毕,便来接姑娘回家。”      第36章各让一步暂相安      慧云的话恰似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掀起轩然大波。贾母立刻沉下脸色道:“不行,玉儿不能离开我。”   刑夫人有自己的心思,也上前说道:“林夫人莫嫌我说话直,虽然林二爷虽然蒙我们姑老爷提携入了族谱,可是到底是不一脉相传的血脉至亲,如今姑老爷姑太太都已仙逝,唯有我们老太太才是与外甥女儿最亲之人,外甥女儿尚小,自是应该在外祖母膝下抚养才是。”贾母听了刑夫人这话,连连点头,难得的给了刑夫人一个笑脸。   王夫人却皱起眉头,淡淡道:“大太太此言不妥,林二爷林夫人是外甥女儿的正经叔叔婶婶,带着外甥女儿的过活是天经地义之事,老太太再亲,也亲不过林氏血脉。”   王夫人这话一出口,贾母的双眼如利箭一般射向她,颤微微的站起身,贾母来到黛玉身边,双手拉着黛玉,流着泪问道:“玉儿,你当真要舍了外祖母么?”   黛玉自来贾府以后,从贾母处得到的关爱最多,休说是三春姐妹,便是宝玉都往后退了一射之地,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林姑娘是老太太的心尖子,黛玉幼年丧母,少小离家,贾母便是她渴望亲情的一切承载,看着花白头发的外祖母泪眼迷蒙,黛玉实在说不出要求离开的话来,只含泪叫了一声外祖母,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慧云心中暗叹,这老太太实在厉害,当年就曾想用亲情这一招来迫使小姐就范,如今又对黛玉用上这个法子,慧云了解黛玉,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狠心的孩子,看着年迈的老外祖母如此不舍,黛玉将陷入两难之地,她很难决绝的做出决断。罢了,来时林义也曾对她说过,贾府势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得贾府彻底撕破脸,退而求其次也可,只要为黛玉争得自由出门的权利就行。再慢慢儿想法子也行。可不能让黛玉为难,想到这里慧云忙起身扶着贾母笑道:“老太太误会了!”   贾母抬眼看她,眼中飞速闪过一丝狠厉,这一丝狠厉闪的太快,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她转瞬间便沉声问道:“我误会什么?”   慧云扶着贾母回上首坐下,微笑道:“我们并不是要把姑娘接走便不让她回来,只不过是想三五不时将姑娘接回家住几日,也好圆我们思念之情。姑娘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我们还能拦着姑娘在老太太膝下尽孝么?那我们成个什么了。”   黛玉含泪感激的向慧云点了点头,慧云这话给黛玉解了围,也给大家一个台阶下,更是让贾母感觉能接受了。黛玉多一门能走动的亲戚对谁来说都不是坏事。只看林家的礼单和慧云的穿戴,贾母便知林海虽然去世,可林家仍不减当年。看她们对黛玉这样,想来日后黛玉出嫁之时,必定会送一份极丰厚的陪嫁…   贾母细细想罢,便和缓了脸色对慧云笑道:“我和玉儿相依为命,你咋一说要接玉儿走,我这心里好似空了一般,失态了,倒叫林夫人见笑了。论理你是玉儿的婶婶,要接她住几日也是应当的,只是我实在舍不得玉儿离我太久,这么着吧,你们什么时候想见玉儿便只管来,亲戚里道的本就应该多走动,想接玉儿出去散散心也行,只是不要太久,我离了玉儿是吃不香睡不下的。”   慧云笑道:“老太太疼爱我们姑娘是我们姑娘的福气,我们只求老太太看在我们着实想念姑娘的份上,让姑娘时常回去住一住,我们便感激不尽了。”   贾母抓着黛玉的手笑道:“好说好说,只要你不把我的玉儿抢走,怎么都使得。”   黛玉心中感激老外祖母的疼爱,伏在贾母膝头轻道:“玉儿是外祖母的外孙女儿,谁也抢不走。玉儿还要替娘亲在外祖母膝前尽孝呢。”   贾母心里松了一口气,抚着黛玉乌黑的青丝慈爱的笑道:“我的玉儿,外祖母见了你就如同见到你娘,你在我身边,我心里都敞亮些。”   凤姐双掌一击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又多了一处可以走动的亲戚,林夫人,日后来接林妹妹去小住,我可是要跟着的。”   慧云笑道:“老太太太太们赏光是给我们面子,我们自然是再欢迎不过的。   贾母笑骂道:“你这猴儿就会卖乖,不说请请林夫人,倒惦记上去玩了,还不快张罗席面去!”   刑夫人见黛玉留住了,笑着上前说道:“真真是借了大姑娘的光,今儿又能讨老太太一顿酒。”贾母想着方才刑夫人挽留黛玉,便对她笑道:“你说的可没错,没有玉儿,断断不给你们酒吃!”话一说完,贾母自己先哈哈笑了。   慧云见王夫人眉头微皱,眼神轻蔑,似是在极力忍耐着不屑之意。她不禁在心中冷笑,心念一转便上前对贾母笑道:“实在不敢烦劳老太太费心,我们姑娘住在这里,已然让老太太操心了。我们姑娘自小儿娇贵,差一差的东西是不肯用的,这些年让府上破费了,这是三万两银票,老太太请收下吧,只当是我们姑娘的使费了。”   贾母将面色一沉,佯怒道:“林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住在外祖母家里还要交钱,天底下再没这种道理,你快快把钱收起来,否则我再不让你们见玉儿。”   刑王二位夫人一听到三万两银子,眼睛不约而同的亮了一下,听到贾母不收,刑夫人眼中流过一丝可惜,而王夫人则眼光一缩,不知又有了什么想法。   慧云轻批自己的面颊笑道:“看老太太这话儿说的,是慧云失言。您不收这银子,慧云却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不如这样吧,慧云就用这银子为老太太和我们姑娘在佛前点长明灯,保佑老太太和我们姑娘一世平安康健。”   贾母见慧云出手便是三万两银子,大气儿都不出的,仿佛是在说几个小钱一般,心中越发欢喜,便笑道:“如此便多谢林夫人了。”   刑夫人虽然感到可惜但没有太难受,毕竟这银子本就与她无关,而王夫人心里便闷了起来,原因无他,因为要修园子,又要多给元春送银子,还得给宝玉攒家私,王夫人现在特别缺钱,便是那油锅里的银子,她也要捞出来,何况这近在眼前却得不到的整整三万两。   凤姐暗暗啧舌,一下子用三万两供长明灯,便是她管家这么些年来,也是头一回遇上,往日里点个一千两的长明灯,便已经是大手笔了,今儿整整三万两,凤姐对林家的富贵又有了些认识。   王夫人好一会儿没说话,这会忽然上前笑道:“林夫人初到京城,想来是人地两生,可莫让人骗了,不如由我们帮着林夫人办这事吧。”   慧云早想到王夫人会这样说,便笑道:“二太太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大爷生前与清台寺的主持弘光法师是至交,回头把银子送到清台寺去,弘光法师自会办妥的。”   清台寺是京郊的一处佛寺,香火极盛,弘光法师是护国禅师,寻常的达官贵人想见一见他都不容易,弘光法师佛法精深,有他亲为加持,谁敢信不过的。王夫人早就想求弘光法师为元春祈福,只不过去求了数次,弘光法师都没有答应罢了。如今听了慧云的话,她的心思倒不在这三万两银子上了,急叫道:“你们认识弘光法师?快为我引见于他。”   慧云皱眉道:“二太太也知道弘光法师的规矩,他见与不见不是任何人能操纵的,听说二太太去求过多次,法师执意不见,我们也不敢要法师的强,请二太太不要为难我们。”弘光法师的禀性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没有不了解的,贾母点点头道:“林夫人说的是,二太太不要为强人所难。”   贾母发了话,王夫人便不能再说什么,只是心里生着闷气想着主意。一时传上席面,贾母亲自坐陪,好好的款待了慧云一回,贾母见慧云处处关心疼爱黛玉,自然乐的眉开眼笑。因慧云说起林义很想念黛玉,贾母便笑道:“林夫人不妨在我们这里住一夜,明儿让玉儿随你回去看一看,不过我可把话先说在头里,最晚后天晌午就得把玉儿送回来的。”   慧云笑着谢过贾母,打发人回家去报个信儿,便安心坐下陪着贾母说话了。不一时凤姐来请示慧云的下处,黛玉忙拉着慧云道:“外祖母,让婶婶和玉儿同住吧,玉儿小的时候就常跟着婶婶睡的。”   贾母自然无不应允,娘儿们说说笑笑一回,到了晚间黛玉和慧云果然一个床上睡了。慧云正想向黛玉解释一下白天里自己的所言所行,那知黛玉却掩住她的口,眼波流转出一丝儿淘气的笑意,轻道:“婶婶什么都不用说,玉儿全明白。”慧云先一楞,然后便搂着黛玉欣慰的笑了。      第37章不知死活袭人生事      这一夜,贾府里有人欢喜有人忿恨,不觉一夜过去,天光大亮了。因有贾母的话,黛玉一早起来便穿戴起出门的衣裳,辞过贾母以及众姐妹之后,慧云便陪着黛玉往外走。   贾母因素知宝玉的性子,知道宝玉得了信儿又有一通好闹,因此便没告诉他黛玉要出门的消息,还特意嘱咐袭人看好宝玉。哪知宝玉一早起来便象是知道什么似的,不等穿好衣裳便叫着要去看黛玉,袭人苦拦拦不住只得说道:“二爷您今儿别去了,林姑娘的婶婶昨儿来了,说好了今天接她家去。这会子怕是已经在半路上了。”   宝玉一听这话便急得跳了起来,也顾不上腰带还没扎,散着衣服便飞也似的往黛玉房中跑,袭人只得抓着腰带紧追了出去。黛玉慧云刚出垂花门便遇到宝玉急慌慌的奔了过来,宝玉不等气喘匀了便扯住黛玉叫道:“林妹妹,你不要走!”   宝玉一时情急,抓住黛玉的手便不松开,黛玉又羞又气,甩又甩不脱,急得两行泪便落了下来。兰心竹影一见如何能忍,她们两人一个上前捉住宝玉的手腕子,暗用内力将宝玉的手震脱,一个抢过黛玉的手腕仔细的察看,万幸宝玉一向养尊处优,他没有什么力气,只是将黛玉的手腕抓红了并没有伤筋骨。   竹影给黛玉揉了揉手腕子,兰心已经将宝玉的手甩开,宝玉不死心又要往上扑,此时的他急的面红耳赤,哪里还有平时的斯文模样,他推搡着兰心还要往上扑,兰心只轻轻一推,便将宝玉推了个倒仰。刚巧袭人抓着一条腰带跑过来,她一见兰心将宝玉倒在地上,袭人吓得变了脸色,慌忙扑上前叫道:“二爷,摔着没有!”   兰心手上有分寸,所以宝玉并没有摔着,袭人扶着他站了起来后便冲到兰心的面前抓住兰心的手叫道:“兰心,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居然敢打宝二爷,走,跟我去见老太太去!简直没天理了。”   竹影性子暴,见袭人捉住兰心,她可不干了,慧云熟知竹影的性子,重重咳了一声,竹影兰心是慧云一手调教出来的,因此慧云一咳竹影便知道自己又毛燥了,嘟着嘴恨后退了一步,眼睛瞪着袭人。   宝玉忙上前道:“不关兰心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袭人,你快放开兰心。青天白日的你这是什么样子?”   袭人不肯松手,只说道:“二爷素日里面软心善,连小丫头都敢对您不敬,如今我既看到了,定然不能不管的,若这么沸反盈天的闹腾,哪里还有规矩呢。二爷,今儿说什么都要回老太太的。”袭人定要拉兰心到老太太那里受罚,宝玉急的叫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还不快松手。”   袭人扭头道:“二爷,奴婢明明看到是兰心推您,您也太好性子了,凭个小丫头都敢欺负您,这若是让老太太知道,责怪奴婢没有伺候好您事小,若是摔出个什么来,可怎么办?”   黛玉皱起眉头,雪雁紫鹃都围了上来劝解,可袭人就是不依,定要拉兰心到贾母面前。宝玉踩脚叫道:“袭人,你给我回去。”   袭人一行哭一行说道:“二爷上回摔了,奴婢没有跟着,老太太罚了奴婢,可这一回奴婢是亲眼瞧着的,再不能装不知道。这回头再摔出个好歹,奴婢可怎么着呀!”   紫鹃心中奇怪,这袭人平素是个息事宁人的性子,怎么今天拼了命的要把事情闹大,这可是怪了。紫鹃自然不知道,自打兰心竹影到了贾府,宝玉哪一日不叹上一回羡上一回,看着自己满屋子的丫头直摇头,常叹自己没有福气拥有这样一对伶俐俏丽的丫头,袭人嘴上不说,可这心里早就灌满了酸醋。自从和宝玉有了云雨之事后,袭人便一心想着日后做宝玉的姨奶奶,如今宝玉整日在她面前夸别的丫环,特别那丫环又是黛玉身边的,袭人心里如何能过得去,因此袭人得了今日的机会打压兰心竹影,就断断不会放过的。她只想着宝玉是老太太的心尖子,若有人伤着宝玉,老太太绝对不会轻饶,却不知自己是错打了算盘,生把自己放到那尴尬难堪的境地。   兰心因有慧云的暗示,所以任袭人抓着自己并不动,竹影也让慧云制止了,黛玉因自重身份,只冷眼看着袭人如何作,却不屑和她争吵。一时间只听到袭人和宝玉的声音,黛玉这一边却安静的很。黛玉她们是刚从贾母的房里出来,也不过出了三道门,袭人这么一闹,便有人飞快的跑去回禀了。   鸳鸯急忙跑了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见是袭人扯住兰心,便奇道:“袭人,这大清早儿你拉着哭眼流泪的算是怎么回事?这里是老太太的院子,你怎么也没了进退?”   袭人一见鸳鸯,忙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因所有在场之人都是当事人,所以袭人也没敢说得太过,只是再三强调兰心将宝玉推倒在地。鸳鸯忙问了宝玉一回,见宝玉确实没有摔着,便对袭人说道:“二爷同丫环们闹着玩也是常事,又不曾摔着什么,袭人你苦呢。今儿是林姑娘走亲戚的好日子,你这么拦在头里算怎么回事?”   袭人语塞,她的心思不能明说,而且她又不是个口齿伶俐的,只是抓着兰心哭。这若让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还以为是兰心欺负了她。   慧云见此时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便清咳了一声道:“二十年没来,如今规矩倒全变了,奴才丫头也能当主子的家挡主子的道,鸳鸯姑娘,难道一个奴才也能对我们姑娘指手划脚么?若然如此,我们怎么放心让姑娘住下?这位袭人姑娘好生了得,竟比主子姑娘还有派头,兰心是我们姑娘的丫头,她冒犯了贵府二爷,很应该受罚,不过如何发落也当由我们姑娘做主,怎么一个丫头便能行令执权了!”慧云知道鸳鸯的地位,有些话对她说是很有份量的。   凤姐见鸳鸯出去好一阵子也没回,便亲自出门来看,袭人见了凤姐,胆气儿消了许多,凤姐问清了情况,先将宝玉拉到身边,细细问了一回,宝玉再三说自己并没有摔伤,就连油皮儿都没蹭破,凤姐这才放心,又走到黛玉面前笑道:“林妹妹可别生气,丫头们不好有嫂子责罚。”   黛玉此时才板着脸道:“袭人姑娘一心护主,难道我就不能有个忠心的丫头,她为了我一时情急推了宝二爷一把,便是有错也情有可原,难道她要看着我被人欺负不管不问么?琏二嫂子,并不是我护短,兰心为了护着我才犯了错,我不能让我的丫头为了受苦,有什么责罚我自向老太太去领。”   见黛玉此回神情不同平日使性子的样子,凤姐忙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妹妹快别这么说,宝玉打小儿就和丫头们闹惯了,玩耍时摔个一跤半跤的也常有,也没见为这事就去罚谁。何况这回是宝玉莽撞在先,不怪兰心。你快别这么说。”凤姐看到黛玉手腕上一圈红痕,心知这必是宝玉所为,若真论起来,还是宝玉理亏的多些。何况如今在府里黛玉的地位越来越高,她和宝玉闹意气,那一回老太太不是向着她的,如今黛玉若认真要替兰心受罚,老太太第一个不答应。   凤姐又回头对兰心道:“兰心丫头,你也是个鲁莽性子,手上也没点儿分寸,二爷纵有不是,可他到底是爷,怎么能说推就推的,还不快给二爷陪个不是,耽误了林妹妹的工夫才是大事。”   慧云见凤姐并不提处置袭人之事,便笑道:“琏二奶奶果然有决断,两三句话便把这事结了。”   凤姐一听这是话里有话,林夫人这是在为自家姑娘讨公道呢,便板起脸道:“袭人,你可知错?”   袭人原觉得自己是个有头脸的,不想凤姐一点面子都不给,臊的满脸通红,抓着兰心的手早就松开了,只得低头说道:“奴婢知错。”   凤姐瞪了袭人一眼,递了个眼色过去,袭人会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道:“林姑娘,奴婢知错,请林姑娘责罚。”   黛玉到这会儿才看了袭人一眼,淡淡道:“你是宝二爷的奴才,是贾府的丫环,我并不敢责罚你。只别拉着我的丫头要打要杀的,我便很感激了。”   黛玉这话让凤姐很是为难,她知道这是黛玉说给自己听的,全咬牙道:“袭人,你以下犯上,按规矩要打四十杖,革三月银米,你可服气!”   袭人吓得魂飞天外,扑倒便叫道:“二奶奶饶命呀!”   宝玉一见袭人要挨打,忙上前拉着凤姐叫道:“凤姐姐,你饶她一回吧!”   凤姐悄悄示意宝玉去求黛玉,宝玉会意,跑到黛玉面前陪笑打躬道:“好妹妹,看在她素日里的好处上,你饶她一回吧。”   黛玉挑眉奇道:“素日里的好处?我却不知道。再者二嫂子是执掌家法之人,怎么求起我这个外人来了?我并没有不饶谁,也没想拿捏谁,这是贾家内事,宝二爷求错人了。”宝玉还想说什么,慧云在一旁淡淡道:“宝二爷,我们家远,赶着回去,请恕我们少陪了。”   宝玉想起来自己是来拦住黛玉的,忙叫道:“不行,林妹妹不能走!”   慧云心中生厌,黛玉沉着脸道:“我凭什么不能回我自己的家。”   宝玉还要说,凤姐忙上前道:“宝玉,林妹妹只是家去住一日,明儿就回来的,你快别这样,回头老爷太太知道了,要生气的。”   宝玉听说黛玉很快就回来,这才红了眼睛让开道,再三叮咛着:“林妹妹,你一定要快些回来。我今儿要淘胭脂,等你回来试。”   袭人跪在地上心凉了半截,已经有了云雨之事,宝玉的心还是不能在自己的身上。凤姐使个眼色,平儿便带着两个小丫头把袭人拖了下去。凤姐又对黛玉笑道:“林妹妹可别生气了,你放心,袭人冲撞了你,我一定重罚她的。”   黛玉淡淡道二嫂子素有管家之明,再不用黛玉多嘴的。时候不早了,黛玉这便走了。”凤姐挽着黛玉,宝玉跟在后面,凤姐低声道:“林妹妹,犯不上正经生个丫头的气,她值个什么。你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行到车前,凤姐亲手扶着黛玉上了车,看着黛玉的车驾出了门上了路,才回到贾母房中,将事情经过回禀了一遭。   第38章数语惊心王氏恨深      梨香院里大夫们串流不息,不过一日一夜的时间,已经走马灯似的过了几十位大夫,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诊出薛蟠到底是得了什么怪病,薛蟠不能言语,所以任何要求都提不出来,他明明是渴的喉咙冒火饿得前心贴后心,可是大家忙得焦头烂额,竟忘了给他喝口水吃点东西。薛蟠心里火的拼命骂娘,可是却连个小手指头都动不了。直到也不知是第多少位大夫把了脉后说了一句:“薛大爷的脉象有些虚弱,倒象是饿了许久一般,其他的实在没什么毛病。”薛王氏和宝钗这才想起来薛蟠自得了怪病之后连一口水一粒米都没有吃过。   熬了浓浓的米汤,硬扒开薛蟠的嘴,将米汤生灌进去,见米汤灌一半洒一半,薛蟠连个吞咽的动作都做不了,薛王氏搂着宝钗放声大哭,哭声传出梨香院,忽忽悠悠的传遍大半个贾府,贾府的下人们不免议论起来,都说薛蟠素日里做恶太多,遭报应了。   二太太也是心烦意乱,薛姨太太一日几次的来哭求,宝钗也是跪着哭得梨花带雨,看着好生可怜,她想了一切能想的法子,求了各路大夫,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能诊出薛蟠得了什么怪病。不得已二太太便去求起贾母来。   “老太太,您看媳妇妹妹就这么一根独苗,他眼下这样可怎么好,媳妇请遍了大夫,可都没用,求您发发慈悲,请周御医来看看蟠儿吧。”这周御医是专给皇上皇后以及诸位皇子公主诊病的,便是元春都不够品级请他瞧病。因贾母与周御医之母是手帕交,两家里关系很好,所以王夫人便动了这个心思。   贾母皱眉道:“若是别人还好说,可是周御医是专给皇上诊病的,他若私下随意给人瞧病,是要犯杀头之罪的。我们怎么能为救一命而害一命呢?这事不妥。就请王太医来看看吧,他的脉案比鲍太医好的多。”   王夫人想想确也是这么一回事,只得谢过贾母,派人拿了贾母的贴子去请王太医。王太医刚巧今儿没当值,接了贴子便赶了过来。听说是请他给皇商薛家瞧病,王太医皱了皱眉头,看在贾母面子上没有说什么,用过茶便由王夫人引着往梨香院里去了。   王太医诊过薛蟠,沉吟良久才说道:“薛大爷的确没有病,看他这症状倒似是被武功高强之人算计了,早年也听师傅说过这种症状,薛姨太太抹着泪求道:“求您救救蟠儿,要多少钱我们都出!”   王太医面色沉了沉,沉声道:“非是不救,是不知如何救。当年恩师也只是随意一说,并不曾说过解救之术。依本官愚见,府上不应该再接大夫,而是应该求一求武林高人。他们或可有办法。”说完王太医也不吃茶也不收诊金,径自告辞而去。   王太医的话印证的宝钗的猜想,她想了想,转身便向外走,薛姨太太忙叫道:“钗儿,你去哪里?”   宝钗咬牙道:“我去跪求林丫头,哥哥这事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解铃还需系铃人。”   王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奇道:“宝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狐媚子如何能有这样的本事?再者说,她一早便让她婶婶接回去了,说是明天才回来。”   宝钗闻言更是认定了薛蟠之事是黛玉所为,她转身回到王夫人身边,含泪泣道:“哥哥是个粗人,昨儿他回来可能冲撞了林妹妹,姨妈不要看林妹妹是个病不禁风的,可她身边的人却不简单。这些日子我瞧着她那一对双生丫头就很有古怪,虽然她们平日不显山不露水,可是我总觉得她们会功夫,而且身手很好。姨妈您想,那两个小丫头年纪不过十岁,若说是伺候林妹妹,林家很应该选年纪稍大些的,怎么单挑了两个极小的?再者那两个小丫头言谈举止不俗,很象是大户人家的出身,而且她们两个还识字,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还听得出两人懂些医理,自打她们两个跟着林妹妹,姨妈您不觉得林妹妹的身子好多了么?昨儿林妹妹醉成那样,竹影一来林妹妹便醒酒了……姨妈您想想看!”   王夫人怔怔的想了一会子,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薛宝钗咬了咬牙,心道:“你不仁我不义,林黛玉,休怪我了。”她扶着王夫人坐下,又说道:“姨妈,您可否觉得这回林妹妹回来后,宝兄弟便常常摔跤?”   王夫人眼睛一跳,攥着宝钗的手急道:“怎么?难道与那狐媚子有关?”   宝钗轻声道:“有关无关钗儿也不敢说,只是钗儿发现,但凡宝兄弟摔跤之时,林妹妹的那两个丫头总有一个在场,姨妈,您不觉得这太巧了么?前几年宝兄弟年纪还小都不曾时常摔跤过,怎么越大反而摔得多了起来?我平日里细瞧着,那两个丫头极护着林妹妹,宝兄弟有时想与林妹妹说话,她们两个就会从中打坝,难保不是她们做的手脚。”   王夫人神情凝滞,定定的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宝钗也不急,她知道王夫人在回想。过了一会儿,王夫人长出一口气,拉着宝钗道:“钗儿呀,若非你提醒,姨妈还被蒙在鼓里,那狐媚子断断不能留了。”   宝钗忙又道:“姨妈您先别急,我们到底没凭没证的,总要拿捏住了才行,否则以老太太对林妹妹的宠爱,是一定不会相信的。到时再说姨妈不容林妹妹,岂不是更糟?”   王夫人长出一口气道:“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宝丫头,在这家里姨妈如今只能相信你了,等明儿那狐媚子回来,便想法子试探出真相,然后拿到老太太面前,有真凭实据,老太太还能护着她不成。你哥哥的事定然着落在她的身上,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了她。”宝钗点头道:“姨妈,此事不宜张扬,还是悄悄的做才行,若想拿的稳,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王夫人点头道:“我晓得,妹妹,宝丫头,好好照顾蟠儿,我这就回去安排。”   王夫人才出了梨香院便见麝月抹着眼泪飞跑了过来,麝月一见王夫人便跪下来哭求道:“太太,求您救救袭人姐姐吧!”   王夫人奇道:“袭人出了什么事?你这般哭眼抹泪的,成个什么样子?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麝月忙擦了泪,连磕了几个头道:“早上二爷要去找林姑娘,袭人姐姐苦拦不住便追了出去,恰见兰心将二爷推倒,袭人姐姐护着二爷要拉着兰心到老太太面前领罪,便冲撞了林姑娘,二奶奶如今要打袭人姐姐四十大板革三个月钱米为林姑娘出气。太太,便是个精壮这人也受不住四十大板,何况袭人姐姐一向单薄,更是受不住四十大板,奴婢求太太开恩,饶了袭人姐姐一回吧。”   王夫人听完麝月之言,脸都气绿了,当下厉喝道:“还反天了不成,麝月,你起来跟我去接袭人,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连老太太给的人都敢罚。哼,又是她……”      第39章欲行权王夫人吃瘪      王夫人气冲冲的带人闯入凤姐的院子,一进门便厉声喝道:“凤丫头你出来!我有话问你!”王夫人的态度吓得一院子的人都跪了下来不敢说话。王夫人见屋里没有动静心中更怒,喝道:“金钏,去把二奶奶请出来。”   金钏儿得令,便往凤姐屋子里闯,刚好和屋里走出来个抱着小婴儿的奶妈子撞了个正着,奶妈子怀里的大姐儿受了惊吓,立时放声大哭起来。这奶妈子一头哄着大姐儿,一头屈身道行礼道:“见过二太太,回二太太的话,我们奶奶刚刚去老太太哪里了,走了有一阵子,并不在家。”   王夫人面上不复有平日的和气,看也不看大姐儿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带人便走,把个奶妈子吓得直哆嗦,连带着大姐儿在她怀中更不舒服,越发放声大哭起来。奶妈子忙哄着大姐儿回房去了。许是受了惊吓,大姐儿没过多会子便发起烧来,奶妈子不敢隐瞒,急忙命小丫头去上房,让她悄悄的告诉平儿,请平儿定夺。   王夫人也是气急,顾不得平日的诸多礼仪,直奔上房而去。贾母的院子站了好些人,可是没人敢发出一丝儿声响,整个院子静的吓人。王夫人一看袭人正跪在院子里,便上前道:“袭人,你起来,跟我见老太太去。”   袭人一见王夫人,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她知道有王夫人在,自己便能逃过一劫了。袭人抽泣着站起身来,紧跟着王夫人进了上房的房门。   王夫人进门抬眼一看,只见贾母面有怒色,而凤姐正陪着小心低声说着什么,王夫人上前福了一礼道:“儿媳见过老太太。”   贾母抬眼一看,只见袭人站在王夫人身后,气便不打一处来,也不理王夫人,喝道:“袭人,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跪着。”   袭人身子一颤,她在贾府这么多年,从来也没见贾母这样发过脾气。吓得扑嗵跪下磕了好几个头,才站起来退出去,仍到院子中跪着。   王夫人顿觉面上下不来台,硬声道:“凤丫头,你先出去。”   凤姐没有半丝儿犹豫,对贾母低声道:“老太太,孙子媳妇先出去了,回头再来伺候您。”贾母点了点头,凤姐便向外走,经过王夫人身国时轻道:“姑妈,老太太只是罚袭人跪。”王夫人却瞪了凤姐一眼,没说什么,凤姐心里轻叹一声,只得下去了。凤姐出了房门便到厢房里去略坐一坐,才和平儿说了几句话,便见家里一个小丫头急脚慌忙的跑了来,凤姐斥道:“见天没脚蟹似的,慌什么慌?”   小丫头一见凤姐,忙跪下道:“二奶奶您快家去看看,大姐儿忽然发烧了。奶妈命小婢来回二奶奶。”   凤姐惊得跳了起来,急叫道:“早起还好好的,怎么就发生了,快,平儿,我们家去。”平儿忙扶着凤姐道:“奶奶别慌,小孩儿一时着了凉也是有的,奴婢这就去打发人请大夫。”   凤姐定了定神道:“平儿,你先去悄悄告诉鸳鸯,就说大姐儿病了我急着家去,老太太若是找我,让她回一声,若是没叫便罢了,不要惊动老太太。”平儿答应了一声便去找鸳鸯,凤姐则一阵风似的赶回家去看女儿。   听奶妈子细说了因由,凤姐又心中又苦又涩,很不是个滋味,她用脸贴着大姐儿娇嫩的小脸,柔声哄了好一阵子,等大姐儿哭声住了,凤姐便亲手喂大姐儿喝水,那知大姐儿只喝了一小口便哇的一声吐起来,连带先前吃的奶都吐了出来,紧接着小身子便抽搐起来,凤姐急得黄了脸,慌忙叫道:“快请大夫,找二爷回来!”   凤姐院子里乱成一团,贾母的房里也不安宁。房中只有贾母和王夫人婆媳两个,贾母也不必藏起自己的情绪,怒道:“你如今好啊!”   王夫人垂头道:“媳妇不敢,媳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们贾家。”   贾母怒道:“你还敢说?为了个丫头便直闯我的屋子,没个上下尊卑,你就是这样为了贾家?”   王夫人急道:“老太太,袭人是您给宝玉的,她一心护着宝玉,能有什么错?看到宝玉被个小丫头推倒,袭人若是不问才应该责罚。”   贾母摇头道:“你只想着你的宝玉,怎么就不想想贾家?宝玉是我的孙子,我岂有不疼的?玉儿的丫头冲撞了宝玉,我自会处置,哪里就要袭人一个丫头人五人六的充主子,她素来不把玉儿当成正经主子,打量我不知道么,如今越发被你们纵的没有规矩了,你不说好好管教着,反而为了她来闯我的屋子,是何道理?”   王夫人也是心气难平,接口便说道:“林丫头本来就是什么不正经主子,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   贾母原本虽然生气,可是气并不大,但是王夫人这一句话便惹毛了她,贾母腾的站了起来,一巴掌扇到王夫人脸上,将王夫人打楞了。王夫人自从嫁到贾家,已经几十年了,这是贾母头一次掌掴于她,王夫人手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贾母,半天才说道:“你打我……”贾母指着王夫人怒道:“你将林家送来的钱物尽数贪了,平日里指使人克扣玉儿的用度,还说什么玉儿用的一纸一草都是贾家供应,打量我不知道么?只因你是管家太太,我不好让你脸上过不去,才没说你,可你却越发的过份,竟不把玉儿当正经主子,我来问你,谁才是正经主子?”   王夫人语塞,说不出话来,只能跪倒在地,哭道:“老太太,若非家里出的多进的少,总是寅吃卯粮,媳妇不也能……自外甥女到了咱们家,那一样不是捡最好的供奉着,什么不是先尽着她的。老太太,媳妇从来也不曾克扣过她的。便是宝玉的用度,和她比起来也要往后靠的。宝玉可是贾家的正经主子呀!”   “你当我老糊涂了么?宝玉和玉儿都是我的心头肉,我今天也明白的说给你,我定了主意要两个玉儿做亲,由不得你不答应。从今儿起,但凡有谁对玉儿不敬,便是对我不敬,定要重罚。我把袭人给宝玉,原是看着她年纪大些,会伺候人,也不是让她给宝玉做姨娘的,你休要打错了主意。宝玉的屋里人我已经看定了,等宝玉大一些再开脸,用不着你操心。”王夫人心里冰凉一片,不顾一切叫道:“不行,我绝不答应这门亲事。那狐媚子有什么好,她配不上我的宝玉!”   贾母气得跌坐在榻上,喘息半晌后用拐杖戳着地怒道:“你……你这个混帐老婆……我的玉儿德容言工哪一点不是万里挑一的,她如今是县主,又极得皇上皇后的心意,宝玉也不是个好读书的,他若娶了玉儿,这贾家的富贵基业才能保全。你这混帐老婆怎么就不明白!”王夫人默然不语的跪倒在地,贾母说的她何尝不明白,宝玉的心思在谁身上她这做母亲的更是知道,可是就因为黛玉是贾敏的女儿,贾敏是她平生最恨之人,所以她无论怎么样都不肯要黛玉做自己的儿媳妇。   贾母和缓了口气说道:“如今家里是什么境况我也知道,元春在宫里花销大,家里又要修园子,府里进的少出的多,这亏空越来越大,你们从林家借了一百万两银子,打量我不知道的?我只问你,这银子你如何去还?便是看着这个,也得让宝玉娶了玉儿。”   王夫人心里很不以为然,她觉得自己女儿如今是皇妃,便不还又如何,凭一个破落的林家能怎么着?只是这话断断不能在老太太面前说的。只得低头不语。贾母还道是王夫人心有悔意,便缓声道:“罢了,理我都说与你听了,你出去亲自处治袭人,给玉儿一个交待,这事便这么着,去吧。”   王夫人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本事与贾母对抗,只得低头应了下来,可是心里却打起了别的主意。      第40章回林府始知中毒事      黛玉同慧云离开贾府,行了莫约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林宅。虽然只是数月未见,可黛玉觉得离开大家仿佛有好几年了。林义此次进京,将一干林家老仆全都带了来,黛玉看着那一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容,热泪盈眶,慧云一边替她擦着泪一边笑道:“我的好小姐,回家了还哭什么,大家伙都极想小姐,可不是想着让小姐哭的。”   林义排开众人笑着迎上前来,先仔细看了一回黛玉,见黛玉的气色尚好,不复先时的青白。林义笑道:“小姐又长高了些。”   黛玉欲拜下行礼,早被慧云拉住笑道:“小姐快别多礼。”   林成走上前,细看着黛玉,微微皱了皱眉头,点头道:“坐了一程车,小姐定然累了,快先去歇一阵子,回头再说话也不迟。”   林义知道林成一直在精研医道,他这么说定然有他这么说的道理,便点头道:“阿成说的是,你快请小姐去休息。”   慧云笑道:“好。”   黛玉皱眉含泪道:“二叔,婶婶,哥哥,都说过不要总是小姐小姐的叫我,就叫玉儿好了,二叔婶婶哥哥偏不听,分明是要和玉儿生分着,这让玉心心里怎么好受?”   林义林成慧云一见黛玉要哭,忙哄道:“好好好,我们全听玉儿的。”   黛玉这才破涕为笑,含泪道:“就是么?这样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慧云拿帕子擦去黛玉眼角的泪,笑道:“还是这个脾气,一不高兴便要哭,真真是个水作的娃娃。”   慧云引着黛玉沿着一脉清流穿过响竹回廊,进了雕着青松寒梅修竹的月洞门,便看到一所精巧的院落。这院子并不是很大,可是有山有水有草有木,都是极粗巧的尺寸,盖房子用的一砖一瓦尽是林义从江南运到京城,每一个飞檐一个滴水都透着江南的氤氲秀气。因为黛玉生性怕冷,林义还使人挖空整个院子的地下,做了一个水暖的保暖层,是以黛玉一进院子便觉得比外面要暖润许多。   慧云笑道:“玉儿,这整个院子下面有地龙,常年都是这个温度,不会高也不会低,院中的花草也都是阿义精心挑选的,全是对你身子骨有益的花草,那些虽然好看可是于你身子有害的花草,他都不让种。”   黛玉感动道:“玉儿何德何能,竟让叔叔哥哥如此费心。”   慧云摇头道:“玉儿,这话可不对,他们做叔叔做哥哥的照顾你,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紫鹃跟在后面,看到花如锦绿如荫,直叹道:“这儿简直如仙境一般。”   雪雁骄傲的笑道:“那可不,我们二爷少爷可都是有大本事的人,只要对姑娘好,他们做什么都愿意呢。”   紫鹃深深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林公子虽说是下人出身,可是他那通身的气度竟比大家子公子还要好,就我们府里,也就宝二爷能同林公子一比。”   雪雁皱了皱鼻子,心道:“我呸,就那块石头也想同我义哥相比,就连给义哥提鞋都不配。”不过雪雁并没将这话说出来,只说道:“紫鹃姐姐,我们先去把姑娘的东西摆好,回头姑娘要用起来也方便。”   慧云和黛玉走在头里的,紫鹃雪雁的对话传到慧云的耳中,慧云笑了笑,等紫鹃雪雁进了屋子,慧云便拉着黛玉走向假山旁的小竹亭,笑道:“玉儿,这紫鹃丫头人大了心也大了,你可要留心些才是,虽然你身边有雪雁兰心竹影,可有些事情还要你自己当心。”   黛玉点头道:“婶婶说的是,这次回到京城,兰心竹影跟着我的时候多些,紫鹃多数在照看屋里的事情。她还算本分,也不怎么出去。原来还常去和袭人说话,如今几日也难见一次的。”   慧云摇头道:“玉儿,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不是我要说谁的坏话,只是那府里,凭是个小丫头,那肚子里也有九曲十八弯的绕绕,否则再难当上个大丫头。紫鹃丫头虽然不是多话的人,可我总觉得她心里有什么事情。那府里个个都把宝玉当成凤凰蛋儿,小丫头们更是看着宝玉眼热,巴着给做他的姨娘,难保你的紫鹃心里没这个意思。”   黛玉红脸道:“婶婶,您说这个做什么,好没意思的。管天管地管不得人心,她要想嫁宝玉,便去想好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慧云搂着黛玉笑道:“我的傻小姐呀,你想想,紫鹃是你的丫头,将来的命就是做你的陪房,她心里想着做宝玉的姨娘,那你……”   黛玉羞红了脸不依轻道:“婶婶,您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给宝玉。”   慧云低笑道:“玉儿,你的意思我们都知道,老爷临终之时也曾交代过,断断不与贾家做亲的。我们这一次举家搬到京城,就是为了以后你能有退身之地。”   黛玉点点头轻道:“若非有外祖母在,我也不愿住在贾家,她们都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心里清楚,下人们面上巴结着我,实际上心里却当我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孤女,那暗地里的风言风语我也是听说过的。外祖母为何每顿饭都一定要带着我一起吃我也明白,不过是怕我自己吃,他们只捡那不好的东西送来。外祖母年事已高,我只不忍心让她再受骨肉别离之苦,才答应在贾家住着,若是外祖母百年归去,我定然立刻回来的。”   慧云摇头道:“我的好姑娘呀,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老太太带着你吃饭绝对不会是这么简直的原因。姑娘还记得三清道长么?”   黛玉点头道:“是那位水叔叔请来给爹爹看病的道长么,我记得他。”   慧云轻道:“当日你曾经昏倒,是三清道长救醒了你,他为你把过脉,诊你中了慢性毒药,那便是你先时在贾府身子一直不太好的原因。”   黛玉怔住了,好一阵子才颤声问道:“婶婶,您说我中毒了?”   慧云点头道:“当日里你正伤心,所以便没有告诉你内情。三清道长虽然将你的体内的毒大部分引了出来,可还有些残毒不能一次清除干净,要慢慢调理才行。三清道长说若要将毒全数驱净,需要七年的时间,兰心现在每日里做的药膳便是三清道长特意教她的。”黛玉颤声道:“是贾府之人对我下的毒么?是谁?”   慧云摇头道:“已经安排人去察了,可是贾府水深得很,现在我们只能保护你不再被人下毒,可是却一时察不出来是何人下毒。玉儿,你怪我们么,明知有人对你下毒还让你去贾府?”   黛玉忙摇头道:“婶婶,玉儿不怪你们,叔叔婶婶已经派人将玉儿保护得很好。当曰我若知道此事,便更要回贾府的,林家女儿不是软柿子,可不能白白被人下了毒。我定要察出凶手是何人,讨一个公道。”何况慧云看到黛玉面上那隐隐的坚毅表情,轻叹道:“真像!玉儿,你这样真的好像夫人!一直以来我们都怕你性子太柔弱太善良,所以好多事情不敢就告诉你,现在可以了。”   黛玉拉着慧云的手道:“婶婶放心,小时候爹爹便教导过玉儿,善良只能加于良善之人身上,对于不善之人,当以怒目金钢才是。”   慧云点头笑道:“老爷总是最英明的。”一抬眼看到紫鹃从房中走出来,正向竹亭方向走来,便转了话题笑道:“玉儿,老太太就是舍不得你,要不然你就能在家多住几日了,我们心里都牵挂着你。”   黛玉知意,因笑道:“外祖母和叔叔婶婶都是玉儿的亲人,往后玉儿会常回来的。”   紫鹃走到近前,屈身笑道:“姑娘,床铺好了,您去歇一会子吧。”   慧云笑道:“还是紫鹃丫头用心,玉儿,你先歇一会子,过会儿我们再说话。”   黛玉微笑着点点头,紫鹃扶着黛玉回房去,路上边走边说道:“再不想林二爷这样本事,把姑娘的院子收拾的如仙境一般,让人住着便不想回了。若是让宝二爷和姑娘们看到这院子,还不知要做出多少好文章呢。”   黛玉只笑道:“就你大惊小怪,贾府世代公侯门第,什么没见过的,这里不过是一所精致些的小院子,有什么,还值得你如此去说。你若只觉得这里好,我便把你留下,明儿便不用跟我回去了。”   紫鹃忙叫道:“不行不行,奴婢是伺候姑娘的,自然是姑娘到哪里奴婢到哪里。”   黛玉轻嗯了一声,忽然问了一句:“紫鹃,先时我记得你常打发我吃的丸药是什么来着?怎么从江南回来后便不给我吃了?”      第41章诊脉论药黛玉感亲情      紫鹃没有一丝儿讶异之色,只笑道:“难为姑娘还想着,当日里姑娘身子不好,请了太医诊脉,太医让姑娘用人参养荣丸调理着,说是调理上两三年便能大好,后来姑娘便一直服着人参养荣丸,最后一次配的药刚巧在去江南之前服完了,因我们走的急,所以没来得及配药带上。等姑娘回来之后太医诊过脉,太医说姑娘身子好了许多,只要不劳累着便可,可以不再吃药了。所以便没伺候姑娘用药。”   黛玉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怪道你再没打发我吃了。”   紫鹃又笑劝道:“人都说是药三分毒,况昨儿姑娘醉了还嫌解酒药苦,百般的不肯喝,今儿怎么却又想起吃丸药了?”   黛玉摇头笑道:“那丸药儿是用蜜合的,甜丝丝的又不苦,自然比汤药好吃些。”   紫鹃笑道:“都说姑娘大一岁是一岁,依奴婢看呀,还是个小孩儿性子,和小时候一样!您小的时候每次用药,奴婢都得说出一大车子好话哄着……”   黛玉轻叹一声道:“是呀,我自小便到了贾府,都是你跟前跟后的照顾着,对我又忠心,真是难为你了!”   紫鹃听了黛玉这话,不由低下头,想起那一日她悄悄告诉鸳鸯的话,这心里便有些儿不是滋味,可是转念又一想,便想开了。她只道那样是是一心为了黛玉好,并是要去不出卖谁。   黛玉并不知内情,叹惜了一回便走到房前,雪雁出来将黛玉接了进出,见紫鹃神情有些儿怔怔的,黛玉便让她下去歇着了。睡在自己的家里,黛玉觉得分外的安心,这一睡便睡了近一个时辰,还是雪雁怕黛玉白天睡多了夜里又睡不着,才将她叫了起来。黛玉慵懒的揉揉脖子,娇嗔道:“做什么叫醒我,还没有睡足呢!”   雪雁掩嘴笑道:“这会子让您睡足了,晚上又要睡不着,白日里歇一歇也是算了,可不能正经大睡。”黛玉撅撅嘴道:“你也跟兰心竹影学坏了,处处管着我,知道的说我是姑娘,不知道的准以为你们才是姑娘。”   雪雁见黛玉难得如此放松,心里极高兴的,一边拿过衣裳给黛玉穿好,一边笑道:“姑娘可别这么说,我们还不是为着姑娘的身子!”   黛玉歇足了精神,整个人容光焕发,粉嫩的小脸上透着娇美的红润,看得雪雁打心眼里高兴,她端过茶让黛玉润了喉,又笑道:“姑娘,出去走一走吧,活动活动身子骨。”黛玉嗯了一声,坐到妆台前等着雪雁来梳妆,从镜中看见兰心高高兴兴的从外面走来,手上还拿了一大包东西,兰心看到黛玉已经起床,便开心的说道:“姑娘,这是大伙儿送您的心意!什么都有呢。”   黛玉笑骂道:“我只道你去和大家伙叙旧,不想竟是去要东西了。”   兰心歪头道:“才不是呢,这是大家送给小姐的,都备下好些日子了,她们原想自己送来,又怕吵着姑娘休息,才让奴婢带过来的。”   黛玉将包接了过去,抚着包袱皮轻道:“大家对我实在太好了!”   兰心轻声道:“小姐您可别这么说,老爷夫人对我们有再造之恩,这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小姐,老爷夫人唯一牵挂的便是您,我们要为老爷夫人照顾好您,您就我们大家心里的主子,永远都是。”   雪雁拥着兰心轻道:“兰心,我们都是一样的心,日后不要再说这话,只把这话刻在心里就是了。”   黛玉低下头,湿眼晕上眼睛,低低道:“爹爹,娘亲……”   见兰心脸上还有激动的余韵,雪雁忙道:“兰心,刚才少爷派人过来传讯,说是姑娘若是醒了便请到倚兰斋去,他要为姑娘把脉,不如你陪姑娘去吧。”   兰心忙点头答应,同雪雁一起为黛玉整好妆容,又拿过一件雪白软缎面薄棉披风给黛玉披上,黛玉手抚着身上银白的衣裳轻叹了一声:“只有在这里才能穿这样的衣裳!”说完,便由兰心陪着往倚兰斋行去。   倚兰斋离黛玉的院子不远,出了门沿着响竹回廊向东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倚兰斋外种满了各种兰花,此时不是花期,但见翠叶葱葱在风中摇曳,柔弱中透着不屈的刚强。黛玉笑道:“哥哥从小就爱兰,如今这兰花伺弄的越发好了。”   林成在屋中已经听到了黛玉的声音,忙迎出来笑道:“玉儿妹妹见笑了,我这雕虫小技可入不得你这方家之眼,林家上下谁人不知玉儿妹妹是花仙下凡,凭什花儿一经你手,便顿生灵气的。”   黛玉笑道:“哥哥休要取笑我,自从离开家,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种花了。”   林成点了点头,对黛玉道:“玉儿妹妹,楼上轩敞疏阔,不如就到楼上坐坐吧。   黛玉点头,林成在前引路,兰心扶着黛玉拾级而上,楼并不高,只有三层,可黛玉还是走得娇喘微微,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林成听到这咳声,不由眉头紧锁,回头瞪了兰心一眼。兰心低下头,内疚的不敢言语。   黛玉见了笑道:“哥哥你别怪兰心她们几个,她们都是尽心尽力的照顾我,只是我的身子不争气罢了。”   林成摇摇头道:“玉儿妹妹你先别说话,坐一阵子稳下来我再给你把脉。”   黛玉倚着栏杆坐下,一阵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黛玉的披风微微摇曳,林成见了便皱眉道:“玉儿妹妹身子弱,最不禁风,怎么也不给她多穿些衣服?”   黛玉忙道:“这样的天气里她们还强要我穿着棉衣,别人都穿夹衣了,哥哥,还要怎么多穿呢?”   林成上前将窗子关好,轻责道:“你的身子弱,寒气又重,可不能受凉的,管别人穿什么呢,只要自己暖和就行了。”然后又转身去拿了手炉,装好银丝炭套上绣绒套儿才递到黛玉手中。兰心原与林成是极熟的,因此抿着嘴笑了一回,打趣道:“公子真真是比我们都细心。”   林成笑骂道:“小兰心你又皮痒了不成,不好好伺候着还敢这么说。”兰心吐吐舌头叫道:“哪里是我们不用伺候,分明是公子太过周到。”黛玉轻打了兰心一下道:“就你饶舌,还不泡茶来。”   兰心笑着跑开去沏茶,一边沏还一边歪着头看着黛玉林成笑。林成细看着的黛玉的气色,点头道:“睡了一程果然脸色好多了,玉儿妹妹,让为兄给你把脉吧。”   黛玉嗯了一声,兰心忙过来放好迎枕,又在黛玉的手腕上盖了一方薄絹帕子,林成三指搭于黛玉腕上,用心听诊,诊过左手又诊了右手,良久之后才道:“可恨薛家设计妹妹,将三清道长用药压下的毒性发散了些,原来道长曾言七年可清尽余毒,如今……不瞒妹妹,怕是要多用上两三年才成。不过妹妹不用担心,前些日子收到道长的信,道长说他正在寻一味奇药,若是得了这药,妹妹身上的余毒也不必用那么长时间才能清除了。”   黛玉举手支额轻道:“哦,便是不得那奇药,也不过多用两三年,不打紧。哥哥不要担心。”   林成听了皱眉摇头,兰心听了林成之言气呼呼的叫道:“哼,那薛家用心险恶,定然不能饶了他们。”   林成瞪了兰心一眼道:“你还有脸说,让你们跟着姑娘就是要你们保护好她的,却还让姑娘被人算计了。”   兰心低头羞惭不语,黛玉忙道:“哥哥,实在不关她们的事,谁能想她们什么菜里都用了酒。她们有心算计,我又不曾提防,以后再不会了。从昨日到现在,兰心竹影她们心里已经够难过的,哥哥就别提责怪她们吧。”   林成点了点头,对黛玉道:“玉儿妹妹,那贾府里层层算计不穷,还是回家来住吧,到底是自己家,凭什么都随心顺意的,也没有他们府里那许多的规矩。”   黛玉轻道:“哥哥说的极是,玉儿也想回家来住,只是难以舍下外祖母。外祖母年事已高,让我此时离了她,于心何安。”   林成摇了摇头,提笔写了个方子对兰心道:“日后照着这个方子给姑娘调理茶水,每日不拘时喝上三五次,切切要每日不断的。”   黛玉皱眉道:“又要喝药!”   林成宠溺的看着黛玉笑道:“不苦的,喝时让她们按时令调些花蜜,保管让你喝了还想喝的。”   兰心笑道:“还是公子知道姑娘,这越大越发小性儿了,如今竟是只肯吃蜜合的丸药,断断不肯喝汤药的。”   林成面上带着纵容的神情,只是笑,黛玉是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宝,惯着黛玉是每一个林家人都乐意做的事情,因此黛玉在家人面前从来都是自然流露着真性情。      第42章夺魁首林成高中急论亲兄弟登门      笑过一回林成才道:“玉儿妹妹,可惜你这一回不能在家里多住些时日,我这一阵子收集了好些善本,有些已经送到你的书房去了,还有些在藏书楼,都等着玉儿妹妹来看。”黛玉喜道:“真的?上次从江南回来时带的书我都看完了,这阵子正觉得无书可读,太谢谢哥哥啦!”   林成笑道:“我们家里谁都知道玉儿妹妹爱书如命,如今凭是谁在外面看到什么稀罕书都想着往家买,咱们这次过来,只是书便整整装了十车,饶这么着,还有些在江南没带过来。可够玉儿妹妹看一阵子的。”   黛玉喜道:“这可太好了。”   兰心在一旁笑道:“姑娘见天的读书,也不肯多歇歇,难道姑娘竟想去考状元不成?公子您不说劝着,反还纵着姑娘,岂不知姑娘读起书来竟是茶不思饭不想觉也不肯睡的。”黛玉笑道:“兰心你就会歪派我,我那有!正经是哥哥去考状元呢,有我什么事?”林成笑道:“考是考了,不过能不能中我心里也没有底,玉儿妹妹快别笑话我。”   黛玉笑道:“哥哥的才学极好,爹爹曾说过只要你去考,定然能高中,三甲之内绝无问题,对了哥哥,要到什么时候放榜呢?”   林成想了想说道:“大概就这几日了。唉,不说这个了,没的污了你的闺阁清灵之气。玉儿妹妹,难得回家一趟,好好松散松散才是正事。说那些子做什么。”   黛玉笑了,与林成两个闲谈甚欢,林成自小聪慧,又得如海用心栽培,少年又有机缘拜得明师习武学医,后来随着师傅遍游三山五岳,见识极为广博,黛玉听他讲起各地的奇闻逸事,不免听得入了迷,手托香腮定定的看着神彩飞扬的林成,眼中满是羡慕的光华。林成见黛玉眉目如画倩笑盈盈,一双纯净的眸中尽是羡慕,他的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心跳忽然跳得飞快,血脉奔涌不息,一时间面热耳赤起来,竟不敢抬头去看黛玉,可黛玉却不曾察觉,还在神往着林成说起的那个活色生香的世界。   林成强行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悸动,仍笑着给黛玉讲着以前的见闻,就在兄妹相谈甚欢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黛玉不曾防着,着实吓了一跳,白着小脸儿用手扪着心口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成见黛玉吓着,忙起身安抚道:“玉儿妹妹别怕,这是在放鞭炮,许是邻居家有什么喜庆事,不碍的。”   兰心忙也过来轻抚着黛玉的背,细声细语的安抚着她。黛玉放松下来,不好意思的红脸轻道:“哦,是在放炮仗呀,冷不防的还真有些吓人。”黛玉话间刚落,便听到楼下有人噔噔噔跑过来,来人边跑边高声囔道:“少爷大喜,大喜呀……您考中……”因来人跑的急,到底是中了第几名他只顾着喘息,却没有说清楚。   黛玉听到报喜之声,歪头看着林成道:“哥哥高中了,恭喜哥哥,这是送喜报来呢,哥哥还不快去。”   林成笑笑道:“玉儿妹妹先坐一坐,为兄去打发了那些人再来陪妹妹说话。”   黛玉笑道:“我这里不打紧的,哥哥快忙去吧。回头让兰心陪我走一走便是…”   林成看了兰心一眼,兰心淘气的屈身笑道:“给公子道喜,请公子放心,兰心一定伺候好姑娘。”林成不禁摇头笑笑,下楼去了。   林成前脚才下楼,兰心便撺掇黛玉下楼,想悄悄儿去看热闹。黛玉见淘心满眼的好奇,便笑道:“你若想去便去,我是不去的。”   兰心摇着黛玉的胳膊求道:“好姑娘,那您同奴婢一下起来,奴婢陪您去找二夫人。”黛玉点了点兰心的额头,笑道:“你呀!罢了,你送我回房,然后自去看热闹好了。”   兰心歪头奇道:“姑娘,您难道不想知道公子得了第几名么?”   黛玉笑道:“当今圣上是位圣明天子,断不会埋没了哥哥之才,依我想,哥哥必定位于三鼎甲之一。”   兰心有些不信,扶着黛玉回房后便飞快向大厅跑去,跑到半路上正撞见飞快回来一脸喜气的竹影,竹影抓着兰心兴奋的大叫道:“兰心,公子中状元啦!”   兰心惊道:“真让姑娘算准了!”   竹影放开兰心欢天喜地的叫道:“前面热闹极了,你快去看,我要回姑娘去。”说完竹影飞快跑开了。兰心高兴的跳了起来,她也不怕别人看到吃惊,运起轻身功夫直奔前厅。   前厅里热闹非凡,林府之人个个喜气洋洋,最先赶来的报子刚得了赏银,正没完没了的说着道喜的话,紧接着二报三报陆续赶来,被惊动的邻居们虽与林家不相熟,可也都跑来贺喜。一时间林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中了状元林成心里自然高兴,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让黛玉分享他的喜悦,可是贺客全是冲着他来的,他压根脱身不得,因此这喜悦里不免藏了几分急燥。   林义是看着林成长大的,他看到林成微皱的眉头便知道林成已经应付的不耐烦了,因此便上前笑道:“多谢诸位高邻前来道喜,舍下于鸿宾楼摆下酒席,请诸位高邻务必赏光,移驾鸿宾楼喝杯水酒。”   众邻居一听是在鸿宾楼摆酒,顿时叫起好来。无他,鸿宾楼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向来以菜色精绝价格高昂著称,居说,那里普普通通的一道菜的价钱都够小门小户花一个月的。   将前来道贺的人打发去了鸿宾楼,林家大厅才得了短暂的安宁,林义拍着林成的肩膀笑道:“阿成,好样的,你没有辜负老爷的期望。”   林成不好意思的低头笑道:“二叔,这都是老爷的栽培,没有老爷的教导绝没有阿成的今天。”   林义忽然想起来王嬷嬷没有跟着黛玉来,忙一拍额头道:“哎呀,可惜今天没把你娘一起接来。不行,这样的大好消息得尽快告诉她才行。”   雪雁听了竹影的话,撒丫子飞跑而来,扑到林成身上又蹦又跳的叫道:“阿成哥,你太厉害了,中状元了呀!太好了……”   见雪雁整个人都吊在林成身上,林义摇头笑道:“雪雁,你这成个什么样子,快下来。”雪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林成歪头叫道:“阿成哥,你中状元啦!”   林成摸摸雪雁的头笑道:“是啊,可阿成哥还是阿成哥,别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又没多长出一个脑袋来!”   雪雁听了这话,欢喜的拍手叫道:“太好了,阿成哥!”   慧云在后面张罗着给府里每一个人都发了喜钱,忙完才到前厅来,她拉着林成擦着眼泪道:“阿成,你出息了!”   林义笑道:“阿云,这是喜事,你怎么还哭了!”   慧云擦泪道:“我这是高兴的,阿成,我这就去贾家接你娘回来一起热闹热闹。原先玉儿只打算住一日的,便留她看家没接了来,早知道是今日放榜,说什么也要把你娘亲接来的。不过也不打紧,现在去接也使得,反正路不远,很快就到的。”慧云是个急性子,素来风风火火,她话一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竟是亲自带人去接王嬷嬷了。   林义摇头笑笑,慧云平日里也是稳重的,可只要遇到与黛玉林成有关之事,她便会特别冲动。   贾府之中,贾赦贾政一下朝便急匆匆赶了回来,进了府门直奔上房,请过安刚一坐定,贾赦便兴奋的说道:“给老太太道喜啦!”   贾母奇道:“何喜之有?”   贾赦兴奋叫道:“您的外孙子高中今科状元啦!”   贾母被贾赦这句话给说楞住了,她只有贾敏这一个女儿,而贾敏也只生了黛玉一个,何时又出来个外孙子,还中了状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政儿,敏儿只有玉儿一个,何来一个能考状元的儿子?你快细细说于我听。”   贾政满面笑容回道:“回老太太的话,今科状元姓林名成,是妹夫妹妹的义子,虽说是义子,可也是正经进了家谱的,敏妹就是新科状元的母亲,也就是您的外孙子。您说这可不是大喜么?这孩子的文章儿子看过了,端地是好文章,写得妙极了!”   贾母听了这话,方欢喜道:“竟有这等事情,阿弥陀佛,这真真是我敏儿在天灵之的护佑!”   刑夫人王夫人李纨凤姐都在一旁伺候着,听了这话走上前拜倒齐声贺喜,把个贾母喜的眉开眼笑,欢喜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贾赦笑道:“母亲,外甥高中状元,我们做舅舅的自然要上门贺喜,还要把外甥请到家里来,我们国公门第出了状元,可真是大喜事呀。”   贾母连连点头道:“说的是说的是,凤丫头,快备上等贺礼,让你老爷送到林家去,今曰里林家定然忙乱,政儿,你回来时把玉儿接上,那孩子爱清静,一吵闹定然又歇不好的。”贾政笑着垂首称是,看得王夫人心中暗恨。贾母想想又说道:“政儿,你送贺礼时一定要定下日子请林家阖府来我们家作客,如今林成这孩子中了状元,再将家世禀了圣上,指不定还能恩赏袭爵,林家兴隆在既,你不可怠慢了。”   贾政一一应了,贾赦见贾母只派贾政的差,却一句都不提自己,不免急道:“母亲,儿子也想见见外甥,不如让儿子同二弟一起送贺礼,也显得我们贾家更看重这件事情。”贾母点头道:“如此也好!你们兄弟二人这便去吧。”   贾赦贾政领命而去,凤姐也去装备礼物,房中只剩下贾母刑夫人王夫人和李纨,刑夫人陪笑道:“到底是老太太有福气,有个状元外孙呢。”李纨笑着应和,眼里满是羡慕的光,她青年丧夫,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贾兰身上,漫漫长夜里,支撑她的便是盼望贾兰有一天能高中的希望。贾母看到李纨眼中的羡慕,拍着她的手安慰的笑道:“珠儿媳妇,兰儿聪明又好学,他也会有这一天的。”   李纨忙笑道:“承老太太吉言,兰儿只要能有他林表叔一半的出息,孙子媳妇也算对得起珠大爷了。”   王夫人听到李纨提起贾珠,眼中微不可见的跳过一丝夹着快意的恨意,而贾母听到珠大爷三字,不免悲伤道:“珠儿真是个好孩子,可怜他那样小就进了学,只是用功太过,生把身子折腾坏了。我为什么不肯让你老爷拘着宝玉,还不是怕……唉,不说了,珠儿媳妇,兰儿一向好学,等林家人来了,让兰儿去拜见新状元,能跟他学上一学,也是极好的。”   李纨含泪应了,退到一旁去。王夫人强自陪笑道:“老太太,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还落泪了,林家出了状元,应当高兴才是。回头老爷将外甥女儿,便能陪着您了。”   贾母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我原说带着玉儿他们逛逛咱们家新修的园子,把那些未题之处拟出来备选,如今有状元在,何不请他游赏一番,也好题一题。”   王夫人心中有些不乐意了,在她心里,那园子就是给她的元春修的,怎么能元春还没游幸,倒让不相干的人进去。因此便说道:“老太太,前儿老爷命宝玉题过了,如今再请状元题,这用谁的是呢,宝玉是娘娘亲自发的蒙,原就是想让娘娘看看宝玉的才学……”   “嗯,既有这么一层意思,那便罢了。”贾母沉声说了一句,便闭目养神不再说什么,刑王二位夫人见状便悄悄退了下去,李纨见贾母好似睡着了,便命鸳鸯好生伺候着,也退了下去。她们都走后,贾母双眼陡然睁开,看着微微晃动的门帘子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又合上,不知她在想着什么心事。   鸳鸯不敢说话,只装着什么都没听见,仍坐在脚榻上做针线。刚做了几针便见凤姐挑帘快步走了进来,鸳鸯竖起食指示意凤姐轻些,凤姐点点头,走到鸳鸯身边轻声问道:“老太太歇着了?”   鸳鸯低声道:“才眯了一会子,二奶奶,有急事么?”   贾母已经听到这话了,她睁眼问道:“凤丫头,什么事?”   凤姐上前扶着贾母坐起来,笑着回道:“老太太,林夫人来了。”   贾母奇道:“她这会子来做什么?”   凤姐笑道:“新状元是姑妈姑夫的义子,人家可有亲娘呢,他的亲娘就是跟林妹妹的嬷嬷,所以林夫人这会子特意来接王嬷嬷家去的。”   贾母皱眉道:“他既然认了义父义母,又入了林家宗祠,怎么好……便是要接,也不用急在一时呀,难道林成他要认祖归宗?不,这可不行!这风光只能是玉儿家的。”   凤姐忙道:“可是我们也不能不让林夫人接走王嬷嬷呀!孙子媳妇想着这事不太妥当,已经请太太陪着林夫人说话,抽了个冷子来回您,请您定夺。”   贾母沉声定气道:“这事不急,凤丫头,你也去陪着林夫人,同她多聊一阵子,鸳鸯,你去把王嬷嬷叫来,我有话同她说。”   鸳鸯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针钱便往黛玉的屋子去了,凤姐等鸳鸯走了才低声道:“老太太,王嬷嬷总是新科状元的亲娘,何况姑妈已经去了,这封诰少不得要落在王嬷嬷身上的。”贾母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是同她说几句话嘱咐嘱咐罢了,慧云亲自来接,难道我们还能扣着人不放么,你去吧。”   凤姐点头应了,行过礼便去陪着慧云说话,尽量拖延些时间,好让贾母同王嬷嬷说话。王嬷嬷正在做着针线,忽见鸳鸯来请,不免心中纳闷,她忙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便随着鸳鸯往上房里走去。到了上房,贾母也不让鸳鸯在跟前伺候着,而是同王嬷嬷两个人说了一阵子的话,过了一会子,贾母又叫鸳鸯将王嬷嬷送到前面厅上,慧云还在等在那里。   慧云看到王嬷嬷,立刻道起喜来,王嬷嬷一听儿子中了状元,不禁喜极而泣。刑夫人想着王嬷嬷如今是状元的母亲,便上前亲热的劝了一回,而王夫人这会儿才知道那新科状元竟然是个奶妈子的儿子,不免又轻视了几分,她虽没有见过林成,可已经在心里把林成看扁了,王夫人只道林成是借了林家之势,却不知林成才华过人,这个状元他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做的是实至名归。   慧云接上王嬷嬷,一路急行,很快便回到了林府,慧云透过帘子看到贾赦贾政两人的轿子正停在门外,不禁讥诮的笑道:“这会子倒把林家当正经亲戚了,真真没脸。秀姐,咱们直接去玉儿哪里,让阿成过来就是,没的还要去招呼他们。”王嬷嬷自然是无不答应,高高兴兴的去了黛玉的院子。   小丫环来请林成之时,贾赦贾政已经在客厅落坐,贾政见林成相貌英伟气度不凡,很有些林海的风骨,心中好感大增,而贾赦一进门便将心思放在林家的陈设之上,见林家并没有什么华贵精美的陈设,贾赦心中暗想:到底是穷小子出身,看要林家也没有太大的油水可捞,白费我跑了这一回。   可是当贾赦在椅上坐定,丫环们上了茶之后,贾赦便转了想法,林府上下都随着林海贾敏夫妻,一应用具以素雅为上,所以府里自然不会陈设些艳俗之器。可是林海夫妻是极有品味的,那怕是一只待客的茶盏,也不会随意使用,而是合着四时精选了各色茶具。现在是秋天,林府里用的是薄胎菊纹盏,这茶盏润白似玉,对着光一照,几乎能看清杯中茶水的颜色,从茶盏正面看下去,则能看到一朵盛开的白菊……贾赦虽然好色贪财,可是眼光却不差,他一看便能看出这茶盏很是贵重,这一整套茶盏怕是要不少银子。   见贾赦的眼光时不时流连于那些陈设器物之上,林义心中有数,只是拈须淡笑,也不说破。贾政却是将心思全放在林成身上,他着实喜欢眼前这个身着青绸长袍,气宇轩昂的晚辈,贾政在心里悄悄将宝玉同林成做了比较,不由恨的牙根痒痒,宝玉除了有一副好皮囊能和林成比一上比,其他的什么都比不上林成,这让贾政直叹为何自己就没有福气有林成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也让贾政对林成分外亲热起来,他同林成说的每一句话都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欢,直将林成夸得天上没有地下难找,那份热情倒让林成很有些不自在。   因着茶盏,贾赦又细看了一回陈设器物,细看之下才发现无一不是精品,贾赦看得眼红心热,直恨不能把这一切都占为己有。想到林义林成竟是这些好宝贝的主人,贾赦才将注意力移回林成身上,他见林成生得一副好相貌,那眼光里便多了些说不清的东西。贾赦笑道:“外甥高中状元,我们这做舅父的着实为你高兴,今儿一来是道喜,二来便是请你到我们府上去坐客。外甥呀,后儿便是好日子,不如就后天吧,你们一早便来,我们好生亲香亲香。”林成一听贾赦一口一个外甥的叫自己,这气便不打一处来,他对贾家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也从来也没认为自己和贾家会有什么关系,特别那贾赦又是个风评极差之人,林成打心眼里看不上他,听罢贾赦的话,林成强压着自己的火道:“贾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明天是要陛见的,后日是琼林宴,接下来便是夸官七日,算起来这十日都没有工夫的,贾大人的好意下官只能心领了。等日后再登门拜访吧。”   贾赦一听林成不愿意认舅舅,立时便想发作,可是贾政见苗头不对抢先一步按住贾赦的手,呵呵笑道:“家兄喜欢的竟把这等大事给忘记了,林二爷,林贤侄千万莫怪,家母听说林家初来京城,我们理当尽地主之谊,请大家到家里坐坐,这才是亲戚之间的礼数。至于日子么,自然是由林二爷来定的,哪一日都行。”   贾政的客气缓和了气氛,林义也笑道:“政老爷太客气了,原该我们去府上拜访才是,只因我们初到京城,好些事情都没安排妥当,才耽误下来。还请二位舅老爷见谅。”听到林义唤自己为舅老爷,贾赦才觉得挽回些面子,这才笑了笑,算是揭过这一篇。   贾政呵呵笑道:“林二爷快别如此说,贵府搬来京城,我们也没帮上忙,实在是过意不去的紧。现在可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么,林二爷只管说,千万不要外道才是,我们原是一家人么。”   贾赦见贾政抢了自己的风头,而看样子林家人对贾政的印象比对自己好,心中忽又不痛快起来,他想起来时贾母吩咐过要一定接黛玉回去的话,便端着茶杯摆着架子说道:“来时我们老太太说了,贵府喜事临门,想来是忙乱的很,大姑娘在这里多有不便,我们这便接了大姑娘回去,也省得给贵府添乱。”   林成一听这话不愿意了,他拱手道:“贾大人这话可真奇了,妹妹是回自己的家,如何能说是添乱,何况妹妹居于内院,自有一班奴仆伺候,家里事情再多也不会动用伺候妹妹之人,贾大人实在多虑了。”贾赦听林成一口一个贾大人,就是不肯叫舅舅,气得吹得胡须乱飘,若非贾政一直使眼色,贾赦早就暴走了。   林义忙笑道笑道:“原想打发人去回贵府老太太的,如今赦老爷政老爷既然来了,那便正好说与两位老爷,阿成考中状元,林家满门生辉,正准备开家宴好好庆贺,因此要留我们姑娘多住几日才回去,二位舅老爷,可是这个理不是?”   贾赦觉得面上有些下不来,瞪眼道:“这不行,我们老太太一时也离不开大姑娘的。何况原就说好了的,如何又要变卦?”   贾政略一权衡,便做出了决定,只笑道:“大哥,外甥女儿本就是林家的孩子,她回自己家住,我们怎么能拦着呢。”贾赦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贾政又对林义笑道:“林二爷,你也知道我们老太太最疼外甥女的,她老人家一日瞧不见外甥女儿,便是茶饭不思的。不过林家有喜事,外甥女儿也当在家里庆祝的。我便做回主,让外甥女儿在家热闹热闹,过几曰我们再来接。”   贾赦急道:“二弟,你……”   贾政微微摇头,贾赦心知这个二弟在老太太面前比自己有份量,便也不再说什么了,甚至他心里还想着贾政若是因此事被老太太责骂一通,那才好!      第43章急绸缪思聘宝钗喜凑趣王孙登门      林家喜气盈门,贾府里也是欢喜非常,贾母赶着命凤姐张灯结彩,要好好庆祝庆祝。刑夫人也来凑趣,她虽然不是个会说话的,但将那恭唯话儿颠来倒去的说,却也让贾母笑得合不拢嘴。可王夫人却觉得心里着实的别扭,一股说不清的酸涩涌上心头,她虽然不敢十分露在面上,可是任谁也能看出这位二太太并不高兴,因此大家都小心的避开她,尽量不去触霉头。   凤姐管家经年,除非大事才来请示王夫人,其他的她尽可以做主,因此王夫人不想看着大家张灯结彩的大肆庆贺,便指着一事出来,不觉往梨香院走去了。   自从王太医明说了要薛蟠之病要请武林高人来医,薛姨太太便将家里的下人全都打发出去寻找,可是那武林高人岂是容易找到的,下人们寻来的十人有九个半是江湖骗子,全是来蒙事骗钱的,来来回回也见了十几个所谓武林高手,可是没有一个人能说清薛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慢慢的,宝钗躲在屏风后面也听明白了,她哥哥这病只怕真的只有那三清道长才能医得的。因此便将那些半吊子野郎中打发了,对薛姨太太说道:“妈,看来哥这怪病只有三清道长能治。”   薛姨太太抹着眼泪哭道:“我的儿呀,那三清道长行迹飘忽不定,咱们家纵是再有银钱,找不到他也没用呀。”   薛宝钗咬牙道:“妈,除了三清道长,还有一人能救哥哥。”   薛姨太太一把攥住宝钗叫道:“是谁,快请了来。”   宝钗扶着母亲坐下,摇头道:“是林丫头,哥这怪病与她脱不了干系,纵不是她自己下手,也是她手下那两个小丫头。可是我们也不曾拿住她们,她们定然是不会承认的。可恨她今天又出去了,否则说什么也要将她弄来,逼着她救醒哥哥。”   宝钗话才说完,便听到外面有小丫头的声音传来:“请二太太安!”   薛姨太太和宝钗忙迎了出去,见王夫人神色沉郁,她们忙将王夫人接到屋中,屏退了下人才问道:“是谁惹姨妈生气了?”   王夫人恨恨道:“你们可知新科状元是何人?”   薛姨太太和宝钗都摇了摇头,她们家是皇商,只关心与皇商相干之事,至于谁是状元,却不在她们的关心范围之内。   王夫人恼道:“就是那狐媚子的哥哥,名叫林成。”   宝钗奇道:“姨妈,那林丫头不是独出么,怎么还有哥哥?”   王夫人没好气的说道:“是她的奶哥哥,林丫头的爹临死前又收他为义子,还上了林氏的宗谱。”   宝钗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是他,哥哥曾见过他,还极力夸赞过的。”林成送黛玉上京后,曾在京城短暂停留,被贾琏强邀着与贾氏宗族子弟以及薛蟠等人吃过酒,薛蟠见林成相貌生得好,看着风流俊雅,不免动了龙阳之兴,兄弟长兄弟短的叫得极亲热,林成不搭理他,他反而越发上赶着,后来林成离京之后,薛蟠还叨咕了好久,薛宝钗便是在那时听说过林成的。   薛姨太太心思全在儿子身上,对于谁是新科状元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宝钗不同,听到黛玉的哥哥竟然高中状元,宝钗心中五味杂陈又羡又恨。宝钗正在出神,王夫人开口叫道:“宝丫头,你想什么这样出神?”   宝钗哀婉道:“林丫头有了状元哥哥,可我的哥哥却被她害成这样,天理何在……”   王夫人沉声道:“宝丫头,你先出去,我有话同你母亲说。”   宝钗心中暗自奇怪,心道姨妈自来说话也没避过我,今日里是怎么了?可是想归想,宝钗还是退出去将门关好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妹妹,姐姐有一事要你成全。”王夫人拉着薛姨太太的手,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姐姐有话尽管吩咐,但凡我们能做的,就一定答应。”薛姨妈知道自己家孤儿寡妇,好歹有着哥哥姐姐做靠山才能维持下去,因此王夫人但有所求,她都是尽力满足的。   王夫人喜道:“真的,那可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薛姨太太伤心道:“姐姐还没有说是什么事,如今我也没别的心思,只盼着蟠儿能好起来。”   王夫人拉着薛姨太太的手道:“妹妹,我想要宝丫头做我的媳妇。”   “什么?这怎么行?钗儿是入京待选的,姐姐你知道的呀,我们不是说好了一但娘娘有孕,便举荐宝钗入宫的么?”薛姨太太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姐姐,忽然觉得那张最熟悉的脸变得那样的陌生。   “妹妹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告诉你。”王夫人拉着薛姨太太到一旁坐下,和声细语的说道。   薛姨太太心中暗怒,却只能无力的坐了下来,如今身在人家的屋檐,想不低头,难哪!“妹妹,今儿早些时候老太太摆明了说要聘那狐媚子给宝玉做媳妇,这我绝不能答应的。我想着凭见过的姑娘们,只有宝丫头最合我的心意,比那狐媚子不知强多少倍。不瞒妹妹说,如今凤丫头只知道巴结老太太,根本不把我这个姑妈放在眼里,那狐媚子被封了县主,又得皇家的心意,如今她哥哥还中了状元,这若真娶进门,老太太到时定然将管家之权交于她,还能有我的好?若是娶了宝丫头,以老太太对宝玉的疼爱,定然也会让宝丫头管家的,我们一心,这贾家还不是我们王家的人说了算。妹妹你想想看,我的元春进宫多年,苦挣苦熬才熬到贵妃的名份,她这算是幸运的。那冷宫里才色俱佳的美人有多少,数都数不清,你忍心让宝丫头到那不见天日的去处么?元丫头进宫十年,我见她不超过十回,妹妹,你能受得了么?”王夫人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让薛姨太太想着就脖后发凉,不禁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喃喃道:“竟是个这样的苦处么?”   王夫人急忙趁热打铁道:“可不是怎么的,那里动步就要花钱,元丫头自从进宫,花了家里不下百万两银子,看着四时八节我们也会得些赏赐,可那些赏赐加起来也没一万两银子,不过是个空体面罢了。妹妹,我再三寻思着,元丫头一个人在宫里受苦也就罢了,何苦再搭上宝丫头,我这心里真真舍不得呀。”   薛姨太太心里果然打起鼓来,薛家祖上是皇商,到了薛蟠这一辈不过是借了祖上的情份,才将就维持着,家里的产业卖了近一半,才支撑着如今的体面,若然宝钗真的进了宫,还要大把大把的送银子进去,那可真的支应不起。薛姨太太这是被王夫人有意误导了,贾家有世袭的官爵,这“贵”字自然是占了,可薛家不同,薛家看着有钱,能占个“富”字,可是商之一道被视为贱职,于“贵”字上却差了许多。   见薛姨太太有些儿动摇,王夫人忙道:“妹妹的女儿就如同我的女儿,她嫁过来我定然会对她好,妹妹也能放心,若是嫁到其他人家里,妹妹能不担心么?”   薛姨太太心里的天平倾倒了,她被自己的姐姐说服,当下便道:“若是真能同姐姐做亲家,那是再好不过的,只是老太太哪里能同意么?”   王夫人笑道:“这个妹妹不用担心,老太太再大也大不过皇家,到时让娘娘求道赐婚的旨意,岂不是风光体面,还能堵了老太太的嘴。”   薛姨太太听了这话,点头道:“姐姐说的极是,只是……蟠儿这个样子,我哪里有心思顾这些,总要治好的蟠儿才能顾上宝丫头的事情。”   王夫人看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薛蟠,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恶念,她想着如果薛蟠死了,那薛家偌大家私岂不尽归宝钗,宝钗一过门,这些不都成了自家的,想到这里,王夫人忙道:“妹妹放心,蟠儿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不是说那三清道长许能治蟠儿之病么,我已经打发人去寻三清道长了。想来很快就会有回音的。”   薛姨太太听到这话,连声颂念阿弥陀佛,感激的五体投地,那感激的话儿说了足有一车。王夫人目的已经达到,便不想在这躺着个活死人的屋子里多呆,指着一事走开了。   贾赦贾政回到贾府向贾母复命,贾母一见黛玉并未接来,便沉下脸道:“玉儿呢?怎么不把我的玉儿接回来?”   贾赦幸灾乐祸的笑道:“林家要留外甥女儿,二老爷便答应了。”   贾母看向贾政沉声道:“你倒是能自作主张。”   贾政忙撩袍跪倒回道:“回老太太的话,并非儿子自作主张,实在是林二爷句句在理上,我们若不答应倒显得不讲情份了,林成高中状元,林家要庆贺,外甥女儿自是应该留下的,倒不好强要她回来。”   贾母微微点了点头,缓声道:“你起来吧,这话也在理上,也不知玉儿离了我身边,可住得习惯?”   贾赦忙躬身道:“那是外甥女儿的家,怎会不习惯的。依儿子看,这林家富贵不减当年,比我们国公府都要强些。听说只伺候外甥女儿的大小使唤丫头便有几十个,至于其他的便更多了。依儿子看,那林义林成虽然入了族谱,可他们还是把外甥女儿当成主子姑娘,外甥女儿了不得呀!”   贾母听了这话,喜道:“果真如此么?”   贾政忙点头道:“大哥说的极是,虽然我们没见到外甥女儿,可是从林府下人的言行中也看得出来。”   贾母喜道:“这便好,这便好!那林义果然不负个‘义’字,既这么着,玉儿晚一两天回来也使得,林成中了状元也是我们贾家的喜事,对了,可曾给娘娘捎信不曾,她身在深宫,怕是还不知道新科状元同咱们家的渊源,很应该告诉她才是。”   贾政忙道:“已经托人捎信进去了,想来这会子娘娘已然知道了。”   贾母点头道:“哦,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好。”   皇宫之中喜气盈盈,大家都在为后日的琼林宴做着准备。这一回的琼林宴可不只是琼林宴这么简单,而是要为适龄的宗室之女选婿,因此准备的要更加精心才行。   皇后亲自张罗琼林宴,皇子公主们自然也要跟前跟后的表示孝心,太子水沏一边忙着一边笑道:“母后,您猜今科状元是谁家之人?”   皇后轻打了太子一下笑骂道:“你素知母后从来不问这些事情,还拿这事来说,真真该打。”   水沏忙讨饶道:“母后饶命,儿臣不卖关子了,今科的状元是小师妹的义兄,林先生的义子。”   皇后听了睁大眼睛道:“真的么?玉儿还有个哥哥,这可太好了!沏儿,怎么不早告诉母后?”   水沏忙道:“儿臣也是才知道的,之前卷子一直是封着的,林成怕是同先生一般的性子,一身的傲骨,断断不会跑来走门路的,因此没人知道他同林家的关系,儿臣还是听父皇自言自语,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皇后嗔道:“你父皇也不来告诉我一声,总是你林先生和敏姨的孩子,很应该多照顾些才是。”   水沏忙道:“父皇也是这么说的,若非是取中了他做状元,父皇查了他的名籍,否则父皇也不能知道他和林家的渊源。”   皇后点头道:“果然是个有志气的孩子!真想早些见见他。”   水沏凑近皇后,低声求道:“母后,儿臣想出宫去看看这新科状元,您就答应了吧!”水沏因为那一日唐突了黛玉,被罚不许出宫,因此才低声求起情来。   皇后算算水沏被罚了十几日,每天被拘在御书房,确也怪可怜的,便笑道:“罢了,就饶你一回,你想去便去吧,可有一条,天黑之前必须回来,不许在外面吃酒。”   水沏如逢大赦,欢喜的扑嗵跪倒磕头谢恩,然后撒开脚丫子便往外跑,真如一阵风刮过似的,等见到他的人行完礼,便已经看不到太子的身影了。皇后哪里知道水沏的小心思,他人虽然出不了宫,可那些耳神心意哪一日不偷偷报信的,今天一早他便知道黛玉离开贾府去了新科状元林成的府上,所以才会有刚才那么一出。   水沏飞也似的赶到了林府,那知刚到门口便看到北静王世子水溶一身便服,扮作寻常士子模样,刚刚向门上投了拜贴。   水沏冲上前叫道:“你怎么来了?”   水溶看到水沏不禁一楞,既而黑着脸问道:“你又偷跑了出来,难道不怕二罪归一,加倍受罚?”   水沏得意笑道:“我可不是偷跑出来的,我是奉了娘亲之意,特来拜望新科状元!”   看着水沏得意的笑容,水溶别扭的说了一句:“虚伪,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的?”水沏一丝都不让,张口便道:“你当我就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水溶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我是来拜望新科状元的,同时也是来给小师妹送东西的。”   水沏被水溶噎的一滞,气道:“我也是来送东西的。”   水溶瞪起眼道:“你都这么大了还跟人学话,羞也不羞!”   水沏毫不客气的叫道:“小子,别忘了你得叫我堂兄!”   这两人越说火气越大,这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林府门子也算是见识不浅的,可是看到两个贵气十足的少年公子堵着自己家大门吵起来,这绝对是头一回。门子忙劝道:“二位爷,都消消气,不瞒二位爷,今儿是我们府上大喜的日子,您二位这样……”   水沏瞪了水溶一眼,对门子说道:“你去告诉林成,就是水沏来访,让他快出来。”水沏久居上位,使唤人习惯了,因此也没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可是水溶便不同,他比水沏有礼貌的多,向门子笑道:“去回禀你家主人,只说故人水溶来访,他便知我是谁了。”   门子显然对水溶的印象更好,向水溶欠腰笑道:“水爷稍候,小人这便去回禀。”   水溶得意的向水沏一挑眉,气得水沏直瞪眼睛。   林成听了门子的回禀,又细问了一回水沏的形容,忙找到林义说道:“二叔,太子殿下和北静王世子微服来访。”   林义奇道:“北静王府与我们林家有旧,来道喜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太子与我们素昧平生,怎么也来了?”   林成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既然他们都是微服前来,我们也不好大礼相迎,只得请二叔同侄儿接出去,进了门再说吧。”   林义点头道:“是这话,慧云,你快把花厅收拾出来,太子微服而来,定然是不想让人知道的。”慧云忙带人收拾,林义林成便接出门去。      第44章求美心切二王暗斗重礼到贺王者欲现      水沏水溶两人一见到林成,齐齐抱拳笑道:“恭贺林兄蟾宫折桂!”   林成可不敢受太子的礼,忙让到一旁深还一礼道:“多谢两位公子,公子里面请。”   幸好林府的邻居都是些平民百姓,也没谁认得太子殿下北静王世子,因此水沏水溶大大方方的进了林府。将他们两人迎到花厅后林成欲上前行大礼,却被水沏水溶抢先一步拦住了。两人直道是微服前来,不需以国礼相见。水沏是个急性子,说不上两句话他便直接问道:“听说玉儿小师妹在府上,何不请来一起叙谈叙谈?”   水沏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林成林义面色一暗,两人同时沉下脸来。林义不落痕迹的将林成挡在身后,上前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们姑娘近日身子不适,正在内院休息,太子殿下千金贵体,倘是冲撞着,便是我们的死罪了。”   水溶看出林成林义对太子之主的烦感,忙打圆场道:“太子与在下都师从于林先生,先生故去,我们做师兄的很应该多关照小师妹才是,自宫宴后一别多日未见小师妹,我们心里很是惦记,并没有别的意思。”   水沏醒过神来,知道自己唐突了,忙笑道:“对,小王就是此意,怎么小师妹身上竟不舒服么,可请了太医没有?”   林海教导水沏水溶他们之时就是林义在跟前服侍的,因此林义多少也了解一些太子的性子,他知道太子不是那种性好渔色之人,便和缓了语气说道:“姑娘并无大恙,不必惊动太医。殿下虽于我们姑娘有师兄妹之谊,可到底是男女有别,请太子殿下见谅。”   水沏有些失望的点点头,水溶笑道:“林兄一跃龙门天下闻名,真是可喜可贺,林兄的文章字字锦绣,可谓冠绝一时,小弟不才,还请林兄多多指教。”   水沏心里暗道:好你个水溶,竟想用这个法子套近乎,不行,我也不能落到你后面去。他也对林成笑道:“当日曾听先生提过林兄师从玄元先生,想来林兄不止文采风流,就连武功也是极好的。小王虽不才,却也是好武之人,请林兄多多指点才是。”   林义看着这当朝太子和北静王世子对林成百般示好,不禁大感奇怪。想来林成只不过是中了状元,他们何必如此屈尊。   水溶见水沏跟自己学,不免在心里白了水沏一眼,走下来对林义亲热的叫道:“林叔,家里都安顿好了没有,京城人事繁杂,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来,先生不在了,他家里的事是就我的事,你千万不要外道,这才不枉先生和父王的结拜之情。”   林义笑道:“世子太客气了,上次老爷的后事多亏了世子的帮忙,还不曾好好谢过世子,我们小户人家简单过日子,现下也没什么,日后若有求助于世子之事,我们定然会上门讨扰的。”   水沏和林义没有水溶这样熟悉,他只能拉住林成一个劲的套近乎,套得林成心中警铃大作,一道无形的防御悄然竖起,林成只是淡笑着应和,看着疏离的很。   反观水溶却不同,水溶对林家上下的熟悉程度比水沏高多了,他周到的问候了每一个人,但凡林府里有些头面的,水溶都备了一份礼物,礼虽不重可是人心到了,林家上下原就对水溶的印象极好,因此水溶此番前来,可算得完胜水沏,看得水沏心中郁闷不已。   水沏出来一趟不容易,见不到黛玉总有些不死心,因此便对林成笑道:“小王可否游赏贵府的园子?”   太子有此要求,林义林成也不好拒绝,因只谦虚笑道:“寒舍简薄,太子若不嫌弃便请随意游赏。”   林家的园子不算大,处处小巧精致,完全是江南的灵秀风格,让久居京城看惯了红墙绿瓦深宅大院的水沏连连点头称赞。绿荫掩映之下,有一处小小的汉白玉月洞门,只见双门紧闭,从青灰色院墙上看过去,只见一点嫣红随风微动,水沏指着院子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这会子还能开出花来!”   这院子正是黛玉的住处,水沏看到在风中摇曳的,正是倚着院墙载种的垂丝海棠,小巧的嫣红花儿开得正精神。林成淡笑道:“那是妹妹的院子。姑娘家都喜欢花草,许是丫环们怕没了花冷清,特意挂的絹花。妹妹难得回来,大家自是想给她最好最舒适的环境。”   水沏叹道:“原来是小师妹的院子,怪道看着就与众不同。”水沏的话让人没法回应,林义林成只能笑笑。看着水沏并不去扣门,只是远远绕着院墙踱步,好似在想心事一般,水溶喊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听到。   水溶拉着林义缓走几步,低声对林义说道:“林叔,父王上次写信回来,提起林叔要搬回京城之事,还说要我帮着林叔将小师妹从贾家接出来,这一回小师妹回家,便不再去贾家了吧?”   林义摇头道:“昨日让内人去接玉儿回家,可是贾太夫人定然不放,她用亲情扣着玉儿,玉儿心又善,一时也下不了决心,后来才决定两头住着。”   水溶皱眉道:“好没道理,小师妹是林家的人,如今林叔又举家入京,她理当回家,怎么贾家还偏要扣着不放。这不行,林叔,当日我和小师妹也是常见的,可不可以让我再见见她,好好劝劝,定然要她回家才是。”   林义迟疑一下说道:“因我们姑娘在贾家处处小心,所以她一回来大家都想由着她的性子,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见谁便见谁,这见与不见的,我们不能替她做主。可否容我们传个信给姑娘,见与不见由姑娘自己决定,世子看这样可行?”   水沏想了一回心事,回过神来见水溶拉着林义落到后头,便竖起耳朵细听,待听到林义要去告诉黛玉的时候,他忙几步跨过来道:“林叔,小王也要求见林姑娘,请林叔一并告诉去。”   林义只得答应下来,招手唤来一个小丫头当面吩咐了,只见小丫头飞快跑到月洞门前敲开门进去了。   水沏水溶两个眼巴巴的看着,只见没过多会儿月洞门吱吖一声开了,出来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小丫环,水溶认识那是兰心竹影,水沏可不认得。兰心竹影走到近前屈身行过礼,兰心笑道:“我们姑娘多谢太子殿下和世子爷的好意,只是姑娘正病着,不便见客,请太子殿下和世子爷见谅。”   水溶听了这话,转头瞪了水沏一眼,直气水沏瞎掺和,耽误了他的正事。水沏听得出那是托辞,黛玉根本就是不愿见自己,沮丧之感顿生,闷声道:“既然小师妹病着,小王也不便打扰,请小师妹安心养病吧。”   林义见水沏不以势压人,强要黛玉出来相见,倒对水沏有了几份好感,因些便笑道:“太子殿下,这园子也没什么好游赏的,倒是书楼画阁里有些老爷的手迹,不妨移步前出一观。”水沏听了笑道:“好,请林叔引路。”   大家行至半路,忽见门上的小厮飞快的跑过来,垂手站定低头道:“二爷,门上来了好些奇怪的人,他们抬了好多东西说是来给少爷道喜。”   小厮的话让大家摸不着头脑,林义忙道:“阿成,你先陪两位公子去书楼画阁,我去前面看看。”   水沏水溶齐声请林义自便,林义告了个罪便急匆匆往大门赶去了。   从林家大门口排了两队高鼻深目的异族之人,一直排到巷口,足有二三十个,为首之人一脸络腮胡子,头戴一错金锥形胡帽,身着缂丝堆金深红色长袍,腰悬弯刀,脚下瞪着一双翘头牛皮软靴,靴上还打了好些金色扣饰。见林义迎出来,那人上前满面含笑,用极不熟练的汉语说道:“恭喜林少爷高中,我家主人特命小人前来道贺。”说着便将一份拜贴并厚厚的礼单双手递于林义。   林义闪电般的在自己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可怎么都找不出一个认识的异族人,他并不打礼单,只翻开名贴看了一回,可那名贴上写的不是汉字,林义一个都不认识,因此只能疑惑的问道:“请问贵主人台甫?”   林义的话把这异族之人问楞住了,他的汉语水平实在有限,“台甫”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太高深了。这人转过头飞快的冲着旁边的人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其语速之快音节之怪让林义听傻了眼。等那人回过头来,对林义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极白净的牙齿,慢慢说道:“乌、里、雅、汗。”   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可林义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何处听说过的,他摇了摇头将礼单交还于络腮胡子,将手向外一伸,微笑道:“这位爷,我们林府与贵主人并不相识,不敢承受如此厚礼,请回吧。”   那络腮胡子听出来林义这是不肯收礼,急得乌里哇啦一通大叫,一双手摆个不停,那古怪的话语说得林义一头雾水,任林义再精明,这语言不通他也是无法可想。   络腮胡子见林义挡在门前摇着手不肯收礼,便将手一扬,飞快吐出几个音节,但见二三十号精壮汉子端着礼物便往林家大门冲过去,那气势好似将士们冲锋陷阵一般,林义急忙挥手让家丁挡住,可是林家家丁再操练有素,也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异族猛士,林义和众家丁被推到一旁,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这些异族勇士已经放下礼物,向林义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那络腮胡子最后一个走到林义面前,将礼单硬塞到林义怀中,附赠无害的笑容一枚,也跟着跑开了。   林义做林家管家经年,也曾收过不少礼,可是象这样强行送礼的,他还是头一回遇上,等林义回过神来,那络腮胡子早就带人跑得无影无踪,看着一院子披红挂彩的礼物,林义顿觉头大如斗,这算怎么一回事!   林义只得命人将礼物抬到库房的院子里,总不能让这些看着挺扎眼的礼物挡着来往的通道,然后急命人去请林成,他还以为这是林成在外游历时结交的什么朋友。   林成正陪着水沏水溶二人在观赏书画,看到林海亲笔画的夏夜观星图,水沏一双眼睛就钉在了小黛玉的身上,那时节黛玉大概才两三岁的光景,正坐在贾敏的怀中,仰起小脸儿去看满天星斗,粉嫩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而贾敏则低头专注的看着黛玉,眼中溢满了慈爱与忧伤。水溶轻叹道:“那时师母身子已经不太好了,为了给小师妹留着念想才要先生画了这副画,小师妹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太可怜了!”   水沏心里忽然一痛,好似心口被什么扎了一下,感觉透不过气来。他喃喃道:“师母,我一定会为您保护好玉儿。”   水溶这一回没有和水沏斗嘴,因为他同水沏想的一样,也想好好照顾黛玉。   林成听了小厮的回话,忙告了个罪赶去库房,林义一见他来便将那厚厚的礼单塞了过来,皱眉问道:“阿成,你有异族的朋友么?”   林成摇头道:“我虽认得几个异族之人,可和他们只是点头之交,而且他们也不是什么豪富之人,更不可能给我送来重礼。”   林义指着礼单道:“那是名贴,是用异族文字书写的,我一个都不认识。”   林成打开名贴看了一眼,又合上道:“这种文字我也不认得。”   林义皱眉道:“这算怎么一回事,那些人丢下礼物便跑,也不留下地址,这退都没有地方退去。”   林成想了想说道:“我曾在老爷的书房里看到过这种文字,不过老爷没有教过。”   林义忙道:“老爷书房里的书玉儿全都看遍了,她也许能认得,嗯,把这拜贴礼单给玉儿送过去,请玉儿看一看。”   林成点头道:“好,那我这就给玉儿妹妹送去。”说着便拿了礼单往黛玉的院子赶去。林义看着林成的背影笑了笑,忽然又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又自嘲的笑了,自言自语道:“林义呀林义,你只尽到自己的责任就好,选哪个做姑爷由着小姐自己做主,你可不能管!”叩开黛玉的院门,林成将贴子礼单交于兰心,让兰心送去给黛玉过目,便转身就走,可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林成转头一看,只见紫鹃从门里快步走出来,她走到林成面前拜倒,笑道:“恭喜林公子高中状元。”   林成笑笑,以手虚扶道:“紫鹃姑娘请起。”   紫鹃站起身来,双手捧着个新绣的扇缀儿,笑着说道:“因来时不知林公子大喜,也不曾备下贺礼,这是奴婢新做的扇套,权作贺仪,请林公子不要嫌弃。”这扇套原是紫鹃闭来无事给宝玉做的,因没有完全做好,紫鹃便带到林府里,想趁着有空赶紧做好。刚才听说林成中了状元,紫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这扇套拿出来飞快的做好,一听林成前来叫门,便急急赶上前送礼。等扇套捧到林成的面前,紫鹃才醒悟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得体的事情,不免羞的满脸通红,垂下头不敢去看林成。   林成也大觉尴尬,在林府他不是没有收过小丫头们的礼物,可是他一向把那些小丫头当自己的妹妹,得了她们的东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可是紫鹃不同,他与紫鹃并不相熟,这拿与不拿的都让林成不自在。   紫鹃见林成不接,心中羞意更甚,这会子她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尴尬,林成想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便接过扇套笑道:“紫鹃姑娘有心了,只是无功不受禄,多谢姑娘的好意,这扇套姑娘还是留着送别人吧。”然后林成将扇套放回紫鹃的手中,转身快步疾走,不一会儿便走得无影无踪。紫鹃怔怔的拿着扇套,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黛玉拿到名贴打开细细辩认,犹豫的说道:“这好象是吐罗族的文字,幼时曾听爹爹提过的,多年不能接触这种文字,倒要好好回想才能想的起来。兰心,你去说去二叔和哥哥,要他们不要着急,我慢慢的认,不要很久便能认出来的。”   兰心答应一声便去传信,黛玉拿着贴子细看,那贴上的文字写得极张扬,看得出书写之人有着飞扬不羁的粗犷性子,黛玉仔细回想着幼时林海抱她在怀指着那些古怪文字念与她听的情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脑海里过着,慢慢的拼出这样一句话:“吐罗之王乌里雅汗恭贺林成公子高中!”      第45章因捐助父子论弊知算计黛玉寒心      “竹影,快去告诉叔叔,这礼物是吐罗国王乌里雅汗遣人送来的。”黛玉一认出拜贴上的名字,便将竹影叫过来,让她快去传信。   听了竹影传来的消息,林义疑惑的念道,“吐罗国王?”他转头看向林成问道:“你与吐罗王有交情么?”   林成被问的一头雾水,摇头道:“我与他素不相识。”   林义来回踱步道:“那他怎么忽然送来这样重的礼物?好没道理。”   林成皱眉道:“我也不知道。这吐罗族远在西北自成一国,也没听说有使节来京,他们怎么会来给我们送礼呢?说不通呀!寻不到这些送礼之人,难不成还要千里迢迢的将这些礼物退回吐罗国不成?”   林义想了一会儿,缓声说道:“阿成,如今你考中状元,即将入朝为官,于这些事情是要倍加小心,千万不能授人以柄。”   林成点头称是,对林义说道:“二叔,您看我们是不是将太子殿下和北静王世子请来,将这莫名其妙的送礼之事合盘托出,日后有人提起此事,也好与我们做个证明。”   林义点了点头,言道:“你说的很是,这便去请他们来吧,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少顷水沏水溶被林成请过来,看到吐罗王乌里雅汗送来的这一院子礼物,水沏水溶面上都有不解之色。吐罗国与水氏皇朝的关系不算太好,在历史上还很发生过几次战争,也就是这十几年才太平了些,可是也算不得交好。所以这一次吐罗国老王退位新王即位,水氏皇朝也没有派人前去道贺。可是这新即位的乌里雅汗怎么会给水氏皇朝的一个状元送来如此重的厚礼?   “太子殿下,世子爷,我们林家无人与吐罗王相识,更不知他为何送来如此重礼。那些人放下礼物便走,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住在何处,无法将礼物退回,因此特请太子殿下定夺。”林义诚肯的说道。   水沏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为难,这事还真是棘手。若是让林家收下,只怕以后于林成的仕途不利,退又找不到人去退,若说是上交国库,反而更会引人注意。正在左右为难之时,竹影又来了,她将林成请出去,在林成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林成面上便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点头道:“原来如此,好了,你去告诉姑娘,说我们会处理好此事的。”   林成想了想,走回院中说道:“舍妹已经细细译出拜贴,原来这乌里雅汗是下官在护送舍妹上京之时在运河边救下的一个落难之人,当日下他隐姓埋名,所以下官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如今他感念下官相救之恩,才在此时送来厚礼。”   林成恐说出黛玉擅救不相识的男子之事有损她的名节,便将此事揽到自己的身上。水沏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有此渊源,林兄大可以收下这些礼物。异日若有人借此事生事,本王定会给你主持公道。”   林成笑道:“当日只是举手之劳,也不曾想过有什么回报,如今乌里雅汗却送来如此大礼,下官着实过意不去,如今东南洪灾不断,数省受灾,下官愿将这些礼物捐出,换成衣物粮食救济灾民。”   林义听了连连点头,水沏看着林成,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这一回东南的洪灾极重,波及了近三分之一的国土,朝庭已经拨下近千万两白银救灾,如今国库半空,前后派了数位大臣分赴各地救灾,可是灾情报告还是象雪片似的向京城飞来。皇上为了此事寝食不安,不到一月的时间便瘦了足足一圈,眼睛熬得通红。   水沏敛容揖首郑重说道:“林兄,小王代东南灾民谢过你的高义。”   林成忙还礼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身为臣子理当为君为忧,这是为臣子的本份,实在不必言谢。”   水沏不知道这是其实是黛玉的意思,黛玉在坐车到回林府的路上,偶然看到街边的乞丐比先前多些,便问了慧云,慧云知道东南洪灾之事,便略提了几句,黛玉就在想着如何捐些钱米救助灾民,刚巧便碰上乌里雅汗送礼之事,她便顺手推舟,既捐助了灾民,又不会显山露水。   林成还礼之后又深施一礼,说道:“太子殿下,臣有一事相求。”   水沏笑道:“有何事你只管说来,但凡是本王能做的,就一定答应。”   林成笑道:“多谢太子殿下,此事对太子殿下易如反掌,再简单不过的。”   水沏笑道:“请讲。”   “臣不愿外人知道臣家捐助东南灾民,臣之所求便是太子殿下一定不要张扬此事,不要给臣任何奖赏。”   水沏楞了一下,诧异道:“这却是为何?”   林成淡淡道:“臣初入官场,不愿张扬,只想凭自己的学识本分做事,请太子殿下成全。”水沏点了点头,扶起林成道:“林卿之意本王明白了,好,本王代父皇答应你。”   林成这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不想让黛玉名节受损,可也不愿贪别人之功为己有,所以才说出这么一番话。   水溶见林成如此行事,心中暗暗称赞,他笑道:“既然此事已了,我们便再去赏画吧,先生作了那么多画作,要细细品味才是。”水沏心里也想着有关黛玉的画作,便点头道:“溶弟说的极是,林叔,林兄,可莫嫌本王打扰哦!”   林义林成连说不敢,林成又陪着水沏水溶去赏画了。而林义则将那些礼物折算成等值的衣物粮食,命人打包装车,足足装了有三十几车,停于城外的货仓之中,随时等着水沏遣人来提货运往东南受灾之地。   水沏回宫后将吐罗王乌里雅汗感恩送礼之事回禀皇上,皇上感慨道:“想不到满朝文武百官还不如一个新科状元,眼见着东南受灾国库空虚,他们就只想着向朕要钱要粮,却没想着捐助一分一文,整天口里空喊着要分朕分忧,可一遇到事,一个比一个躲的快,真是白养了他们!”   水沏也有同感,叹道:“父皇所言极是,他们走门子送礼毫不吝啬,可要让他们捐助灾民,却好似要用刀割他们的肉一般,父皇,如此无能贪财之辈,我们何苦还留着他们浪费国家的钱粮?”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抚着水沏的肩头道:“沏儿,一个国家的运转是需要太多人去维持的,父皇可以杀贪官,可是杀的尽么,你当父皇不知道,这满朝文武没有几个人不贪,可是杀了他们,又由谁来帮着父皇治理天下?父皇无奈啊!”   水沏血气方刚,象个楞头青似的叫道:“那就杀光他们,父皇,我们每年开科取士,新考取的象林成这般的人,还是有很多的。”   皇上摇头苦笑道:“沏儿你不懂,使官员贪墨的并不是他们做官时间的长短,而是他们的位置。当一个人身处低处之时,他便想贪,也没有什么机会,可是一旦身处高位,便是他不想贪墨,可是有求于他们手中权力的人也会引着他们去贪,这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就如此次放赈,父皇拨出近千万两银子,你以为这些银子都能到灾民手中么,不,不可能的。若是有五百万两银子发到灾民手中,父皇便满意了。”   水沏惊得瞪大了双眼,望着皇上,义愤的叫道:“父皇,您为什么容忍他们这们做,你这样容忍岂不是姑息助长了这种歪风斜气?”   皇上无奈的摇摇头道:“沏儿,你还太年轻,你不懂,纵然是帝王,也不是万事随心的。”水沏困惑的摇了摇头,不解的说道:“父皇,儿臣真的不懂。不过儿臣相信,只要多提拔象林成这样的人,朝政就会清明起来。”   皇上淡淡一笑道:“朕听说过一句话,权力使人堕落,沏儿,父皇真希望这个林成能让朕验证这句话是错的。”   水沏想起林成的要求,忙说道:“父皇,林成他特意求儿臣转奏父皇,他不要任何奖赏。”皇上眉头一挑,惊讶的“哦”了一声,点头笑道:“看来朕没有点错个状元,不愧是如海教出来的学生,倒有几分如海的风骨。好,他不要奖赏那便不赏,东南灾情严重,后日琼林宴后便让他去东南赈灾,朕倒要看看他学了几分如海的本事。”   水沏忙道:“父皇圣明,若非有皇子不得出京之祖训,儿臣也想与他同去,同救我朝子民。”   皇上拍着水沏的肩笑道:“好皇儿,你有这心,就比什么都好!”   水沏水溶离开林府之后,黛玉将林义林成慧云请到后院花厅之中,跟前只留兰心竹影伺候着。黛玉歉意的说道:“因玉儿一时起性,救了吐罗王,才会给叔叔哥哥带来如此麻烦,玉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林义忙笑道:“这有什么,遇人有难理当相救,玉儿,你做的对。乌里雅汗知恩图报,也算条汉子,如今这事已经处置好了,玉儿,你便不要多心了,只安心住下,刚才赦老爷政老爷来过,我们说要留你多住几日,他们也答应了,你便安心住下好生将养着,家里比什么地方都强的。”   黛玉含笑应了,刚才她一直有些担心,如今听林义说这事处置好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她又将竹影叫到近前,对林义林成说道:“叔叔,哥哥,竹影为了护我,将薛家公子打伤,我细细想过一回,那薛家宝钗心思极细,怕是会对竹影起疑,这事还当有所打算才行。”   竹影心直口快,况且又是林义林成看着她长大的,因此便直接说道:“姑娘可别担心,反正也没有证据,她们要猜便猜去,怕她们做什么,若不是姑娘拦着,奴婢看着那薛家不顺眼的,早就对她们下手了。”   黛玉微蹙着眉着嗔道:“竹影,你的性子越发燥了,这样可不行。”   竹影吐吐舌头赧颜低头道:“姑娘教训的是,奴婢一定收敛心性。”   看着竹影的样子,黛玉不禁摇头笑道:“你这丫头偏这会儿装乖!罢了,就你那性子,能忍住少说几句就阿弥陀佛了!”   林义恍然道:“怪不得这两日薛家疯了似的到处请大夫,原来是竹影丫头捣的鬼,好,你做得很好,对于那些打姑娘主意的人,就要这般惩罚才行。”   竹影喜的屈身行礼,高兴的叫道:“是,奴婢谨遵二老爷之命,一定用心保护姑娘。”黛玉疑惑道:“竹影,你到底对薛蟠做了些什么?”   竹影嘻嘻笑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请他吃了些牛毛针,姑娘说过不可伤了他的性命,奴婢可是严格按姑娘的话去做的,那薛大傻子这会能吃能睡的,活得欢实着呢。”   黛玉才不信竹影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薛蟠,白了竹影一眼,问兰心道:“兰心,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兰心笑道:“姑娘,那薛大傻子现在确是能吃能睡,不过是有耳不能听有口不能言有眼不能看,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伺候着。”   黛玉轻叹道:“这也太狠了吧!”   竹影嘴快,抢着说道:“一点都不狠,姑娘,您都不知道他打了您什么龌龊主意呢?说出来真真是气死人了,当时我要是早知道,哼,才不要留他一命!”   兰心没想到竹影竟这样说出来,可是拦也拦不住了,只得说道:“姑娘放心,那薛大傻子连姑娘的面都不曾见到的。”   林义林成已经从慧云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林义说道:“玉儿,这两个丫头说的极是那薛大傻子是有名的呆霸王,他欺男霸女,不知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孩子,竹影这也算是替天行道,那薛大傻子也是罪有应得。那种人,再不值得同情。”   黛玉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她已经明白其中的意思,想到那薛家竟然打起了自己的主意,黛玉心里着实恼得慌,堵气说道:“薛家如些用心险恶,兰心竹影,以会那薛大姑娘再要来见我,你们只管挡了,我不想见她。”   兰心答应了,又不高兴的说道:“姑娘,咱们为什么不回家来呢,贾家到底只是姑娘的外祖母家,偶尔住一住也就是情份了,何苦非要长住那里?”   黛玉轻道:“我也想回家来的,可是看外祖母苦留,却也狠不下心来。”   林成摇头道:“妹妹这话说错了,论起亲疏,妹妹只是个外孙女儿,有那一大堆孙子孙女的,何苦非要拉着妹妹不放。只怕惦记的并不是妹妹本身,还是妹妹背后的东西。”   黛玉奇道:“我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幸亏有叔叔婶婶哥哥,才有依靠,我能有什么好让人惦记的?”   慧云原坐在一旁听着大家说话的,听到这里她抬头道:“玉儿,为了血脉。你知道赦老爷政老爷都是过继的,并非是老太太与老国公爷所出,老太太想要荣华富贵,也想要自己的血脉继承这份家业,所以才要将你养在身边,好促成你与宝玉的亲事,日后生下孩子,那才是老国公爷的嫡亲血脉,这也是老太太为何将你看得比三春姑娘还重的原因。”   黛玉脸色变白了,她轻声道:“真的么?外祖母心里是这样想的?”   慧云又道:“我自小便在贾家长大,这种事情看多了,贵族之家最重血脉,为了这一丝血脉的纯正,做出什么事情都可能的,玉儿你不要不相信。”   黛玉虽然聪慧,可是却没经过什么人间险恶,她周围的人总有意无意的将她严密的保护起来。因此她只轻轻摇头道:“不会的!”   慧云叹了口气,拉着黛玉的双手道:“玉儿,你是最聪慧的,你用心想一想,老太太是不是有意无意的将你和宝玉往一处凑?若是依着大家子的规矩,到了宝玉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分出去单住,哪能和姑娘们住得这样近!”   黛玉怔怔的想了一会子,沉默不语,林义林成慧云都不说话,兰心竹影也不敢多言,全都静静的等着黛玉自己想明白。   好一阵子,黛玉伤心的说道:“玉儿想明白了,婶婶说的是。”   看到黛玉伤心的样子,大家都觉得很心疼,可是黛玉在一天天的长大,有些事情一定要告诉她,才能帮她做出正确的决定。   慧云将黛玉揽入怀中,柔声抚慰道:“玉儿,你别难过。再怎么样那里只是外祖母家,她们做不得你的主。只要你别那么心软,其他的事情我们都会替你办好的,不会让你为难。”黛玉点头道:“玉儿明白了,叔叔,婶婶,哥哥,过几日我还是想去贾府。”   林义点了点头说道:“那里是你外祖母家,去去也是应该。”   黛玉却摇了摇头道:“婶婶告诉了中毒的事情,我再去贾府,是想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对我下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黛玉不敢损毁,为了爹娘,我也要去贾家查清楚,定要找出下毒之人,还我一个公道。”      第46章种善因主仆交心妄纵容愚母毁子      “老祖宗,林妹妹怎么还没回来,都这早晚了您怎么还不派人去接她?”过了晌午,宝玉还不见黛玉回来,便跑到贾母面前不依不饶的囔了起来。贾母笑呵呵的将宝玉搂到怀中,笑着安抚道:“宝玉呀,你林妹妹的哥哥考中了状元,她家里正在庆贺着,因此便让她在家里多住几日,过几日咱们家还要请林家来作客,到时你林妹妹就回了!”   宝玉不依的叫道:“凭别人做什么禄蠹国贼,与妹妹有什么关系,妹妹清清净净的女儿家,怎能让这些功名利禄之事玷污了,好老祖宗,妹妹向来不喜欢这些事情的,您快把妹妹接回来吧,免得她烦恼!”   听了宝玉的话贾母沉下脸低喝道:“宝玉你又胡说,仔细传到你老子的耳朵里,又要喊打喊杀的。你林家表哥可是有真才实学之人,日后你还要多向他请教才是。可不许满口禄蠹国贼的乱说。”   宝玉仗着贾母宠自己,一点儿都不怕,只撒娇使痴的摇着贾母道:“宝玉才不学那些,宝玉只想守着老太太和妹妹过日子。好老祖宗,求求您就把林妹妹接回来吧。”   贾母被宝玉缠的没法子,只得说道:“已经答应了林家,今日里去接断断不好的,这样吧,明儿去接她回来。”   宝玉不高兴的低着头闷声道:“林妹妹没在家,宝姐姐也不过来,还有云妹妹,也被接回家去了,偏只剩下我一个,好没意思!”   贾母听到宝玉提起宝钗,才想起薛蟠得了怪病之事,便说道:“你薛大哥哥病着,宝丫头自然要帮着家里张罗的,宝玉,你不许去那边,小心过了病气。”   宝玉还正想往梨香院里去找宝钗,听到贾母如此吩咐,只得沮丧道:“是,宝玉知道了。”贾母知道宝玉心里不自在,便说道:“宝玉,咱们家已经定了正月十五接娘娘省亲,你还不去看书去,若是到时候娘娘考你你对不出,岂不是让你大姐姐伤心?好宝玉听话,你先去温书,我这就打发人去接云儿来陪你玩,好不好?”   宝玉想想也只能如此了,只好闷声答应了,一个人上书房去了。走到半路上,他忽然想着袭人被凤姐带走受罚,这两日也没听到什么消息,便向左一转,往凤姐的院子走去。   凤姐的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药气,宝玉惊问道:“是谁病了?”   平儿正出来倒药渔子,见宝玉站在门口问,便回道:“回宝二爷,是我们大姐儿病了。”宝玉忙道:“哎呀,我真真是该死,连这事都不知道,也没过来问候一声。”   平儿强笑道:“宝二爷太客气了,请屋里坐吧。”   凤姐正在屋里抱着大姐儿,大姐儿发了一夜的高烧,凤姐守了整整一夜,这会儿脸色黄黄的,看着很是憔悴。她见宝玉进来,疲惫的笑道:“宝兄弟怎么来了?”   宝玉忙道:“听说大姐儿病了,我来看看她,凤姐姐,大姐儿可好些了?”   凤姐贴着大姐儿的脸轻道:“烧退些了,闹了一夜,这会子才睡着。”   宝玉原是想来问袭人的事情,可是大姐儿这么一病,他倒不好问了。可凤姐看破了宝玉的来意,便轻声道:“宝兄弟可是想问问袭人的事情?”   宝玉连忙点了点头,凤姐轻道:“袭人是老太太给的人,我不能擅自处治,昨儿将她交于老太太,老太太命太太处治袭人,宝兄弟要问,怕是要去问太太。”   宝玉哦了一声,又凑近看了一回大姐儿,见大姐儿睡得香甜,便轻声道:“能睡着就好了,凤姐姐别太担心了,保重身子要紧。”   凤姐点了点头,对宝玉笑道:“我晓得,这会儿太太应该在房里,你快过去吧,看回头晚了有人回事情,你又不好问。”   宝玉答应着,凤姐又叫道:“平儿,你去送送二爷。”   平儿会意,掀开帘子送宝玉出门,到了院门口平儿低声道:“宝二爷,袭人纵然受些责罚,也是她自己做的过错,太太这几日心气不顺,您不要去顶着太太,给自己找不自在。”宝玉点点头,亦低声道:“多谢平儿姐姐提醒。”平儿看着宝玉走远了才回房,凤姐已将大姐儿放到炕上,让她自己睡着了,只笑问道:“提醒他了?”   平儿点点头笑道:“说是说了,只怕那牛心左性的小爷入耳不入心的,奶奶,咱们已经尽心了,该怎么着是太太的事情,您还是自己多保重些才是。”   凤姐点头道:“大姐儿这一病,倒把我心里病明白了,嫁过来这几年了,掉了个哥儿,好不容易才有大姐儿,二爷嘴上不说,可心里怨着呢,我也想好好养着身子,给二爷添个哥儿,可这管家的事也不是说撂下就撂下的,唉……”   平儿轻道:“奶奶原是受了二太太的托来管家,可是奴婢在一旁瞧着这两年府里进的少出的多,竟是要奶奶贴补来着,奶奶带过来的嫁妆这两年便贴了不少,这府里哪一位太太奶奶是好相与的,奶奶成日家忙的脚不离地,还累掉了成形的哥儿,何苦来呢?依奴婢浅见,奶奶保重身子早些怀个哥儿才是正经。”平儿打小就伺候凤姐,两个人名为主仆情同姐妹,所以在没人的时候平儿同凤姐说话也不用避讳什么。   平儿说到了凤姐的痛处,凤姐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她轻声说道:“你说的很是,可是……难呀,平白无故的就撂下手,也不可能,只好慢慢瞧个合适的机会罢。平儿,你虽是我的陪嫁丫头,可我心里当你妹妹一般,你也别怕羞,给我说实话,你愿意做二爷的屋里人,帮我找络着老爷么?”   平儿一听凤姐提起这事,不由红了脸,只低头揉着帕子不说话,凤姐急得掰过她的肩问道:“你平日也是个爽利的,怎么这点子事还抹不开?你到是说愿不愿意呀?你若愿意,我便给你摆酒正名,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逼着你的,平儿,我们这么些年,你还不相信我么?”   平儿抬起头,看着凤姐的眼睛,轻声道:“奶奶,平儿知道自己是什么命,是奶奶心疼平儿,才没让二爷……平儿知道奶奶心里的苦处,纵没有平儿,二爷日后还要弄别的人进来,与其那样,还不如……那样奶奶还能顺心些。”   凤姐一把搂住平儿,含泪道:“平儿,你样貌品格比个主子姑娘都强,便是做个正房奶奶,也配得。让你做二爷的屋里人,确是糟蹋你了,跟我过来的四个丫头,如今只有你一个了,我不能让你委屈了……”   平儿忙道:“奶奶别说这种话,平儿原就是奴婢,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奶奶心里顺,平儿便值了。奶奶的苦只有平儿心里最明白,若是平儿都不为奶奶着想,那成个什么人了。平儿是奶奶的人,奶奶怎么安排平儿都心甘情愿的。”   凤姐看着平儿如花似玉的面容,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忌妒,只是觉得舍不得。她最知道贾琏的性子,那怕是把平儿给了贾琏,也挡不住他的花花心思。犹豫再三,凤姐轻道:“平儿,你今年满十七了吧。”   平儿轻轻嗯了一声,凤姐叹口气道:“平儿,你若是相中的府里的谁,悄悄告诉我一声,我成全你们,若是过上两年你还没有相中的,我又没个哥儿,到时再……”   主仆二人心意定了,凤姐便牢牢护着平儿,不给贾琏一丝空子,贾琏虽然心里早就想收了平儿,也向凤姐开了几次口,可都被凤姐挡了回去,见凤姐看得严,贾琏也只得暂时做罢,偷偷背着凤姐勾三搭四的,好歹泄了邪火才算了事。   宝玉跑到王夫人的院中,见金钏儿玉钏儿姐妹两个正守在廊下头挨着头说话儿,院里再没有别人。宝玉一眼便看到金钏儿唇上的胭脂鲜红可爱,一股香甜之气飘了过来,惹得宝玉心意大动,直想凑上前去尝一尝。金钏儿见宝玉挨过来,便推开玉钏儿,转头迎着宝玉低声调笑,惹得宝玉心火大动,那娇媚样儿更引得宝玉粘上来便不想松开手。玉钏儿实在看不过眼姐姐同宝玉那胡天胡地的样子,轻哼了一声,转身冲着房里高声道回太太,宝玉来了。”屋里马上传来王夫人的声音:“宝玉来了,快叫他进来。”   听了王夫人的话,宝玉只得恋恋不舍的松开捉着金钏儿的手,冲着玉钏儿做了个鬼脸,快步进房去了。宝玉一进门,玉钏儿便把金钏儿拉到院中假山旁边,低声气道:“姐姐,你这是什么呢?咱们可都是清清白白女孩儿,你看你是个什么样子?是跟谁学的?”   金钏儿却不在乎,反笑道:“妹妹你傻呀,宝玉是这府里的凤凰蛋儿,若是被他看中了,还怕日后没有好日子过呀。我告诉你呀,他们男人最吃这一套,我偷偷瞧过秋桐就是这么对大老爷的,大老爷欢喜的什么似的!刚才你也看见了,宝玉不也是蜜蜂儿见了糖似的。”玉钏儿气道:“呸,什么好日子,你便是让宝玉看中了,最多不是做姨娘,可你看赵姨奶奶的日子好过么,每日里给太太伏低做小陪小心的,太太咳嗽一声赵姨奶奶都哆嗦好几天,她还是有儿有女的姨奶奶,周姨奶奶便更惨了,还不如个丫头子有脸面。姐,你可要想清楚,别误了自己!”   金钏儿嫌玉钏儿的话难听,将手一甩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我知道你有相好的,可我没有,我就是喜欢宝玉,就想做他的姨娘。”   玉钏儿被姐姐气得直抹眼泪,低声哭道:“姐姐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有什么,我才没有你那么我心眼子!”金钏儿气道:“你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我不会说你的事,你也别管我。”玉钏儿气得踩脚道:“谁爱管你,日后吃了苦头可别说人没劝你!”   小姐俩儿说不拢,两个都气呼呼的撂开手,背过身去谁都不爱理谁。这时便听王夫人在屋里喊道:“玉钏儿,去回老太太一声,今儿宝玉要跟着我吃斋。”玉钏儿答应一声便跑走了,王夫人又叫道:“金钏儿,进来伺候宝玉更衣。”   此言正中金钏儿下怀,她忙整整头发理理衣裳,打叠起笑脸走进房去,领着宝玉到厢房换衣裳。宝玉刚才还没吃到胭脂,这会儿正想着此事,见王夫人不曾留意着,宝玉抱住金钏儿狠狠吃了一回胭脂,金钏儿又羞又喜,半推半拒,可把宝玉高兴坏了,吃罢胭脂便在金钏儿耳旁低低说道:“金钏儿,赶明儿我向太太讨了你去,咱们长长久久的。”   金钏儿心中大喜,红着脸点点头,看的宝玉心襟摇荡,竟把袭人的事情给丢到脑后去了。磨磨蹭蹭的换好衣裳,王夫人携着宝玉上炕,摩娑着他道:“宝玉儿,今儿怎么没去书房念书?”   宝玉滚到王夫人怀中,撒着娇道:“昨儿念了一整天的书,今天想歇一歇,陪陪太太,下午再去念也使得。”   王夫人喜道:“好好,宝玉呀,书房上的小子们伺候的可还好?若有惫懒偷奸耍滑的你可不许瞒着,一定要换了才行。”   听到这话,宝玉才想起袭人来,便撒娇道:“太太,那些小子确是不会伺候,冷了热了要茶要水的,还要我说着才行,比不得我屋里的丫头们,不用说便准备的停停当当。太太,袭人昨儿也没回去,您把她打发到哪里去了,她伺候的最好,离了她宝玉很不方便呢。”王夫人听宝玉提到袭人,脸色沉了下来,一提袭人王夫人便怒上心头,这怒倒不是冲着袭人,而是冲着黛玉贾母凤姐等人。“袭人冲撞了你林妹妹,惹得老太太大动肝火,这会子正受罚,你到我这里讨她做什么?”王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唉呀,林妹妹才不是那种人,袭人又不是有意的,骂她几句也就是了,何苦非要罚她,太太,您罚了她什么?”   王夫人气道:“我能怎么罚,还是不按着规矩打了板子罚了钱米。”   宝玉啊呀一声叫道:“这怎么行,袭人的身子平素也不壮实,怎么禁得住大板子,太太,您饶了她吧。”   王夫人恼道:“罚都罚过了,你倒想起来说这话,我听说你凤姐姐要罚袭人时你也在场,那会子怎么不拦着,还闹到了老太太那里。”   宝玉嚅嚅几句,到底也没说清楚,王夫人拉着他的手低声道:“宝玉,我笼共就你一个,你是娘身上的肉,娘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知道袭人丫头是你身边第一等得力的,有她伺候你,娘也能放心些,可事情闹到这份上,非得给林丫头一个交代,因此袭人这打非挨不行,说起来袭人也冤枉,明明是兰心先冲撞了你,袭人还不是护着你,老太太却只罚她。宝玉,你心里可明白?”   宝玉懵懂的摇了摇头,只说道:“袭人冲撞了妹妹,向妹妹陪个不是就行了,林妹妹又不是不饶人的人,何苦闹成这样子。太太,袭人现下在哪里?她伺候我一场,我总要去看看才是。”   王夫人想也不想便说道:“袭人受过罚,已经送去养伤了,等她伤好了再叫她进来伺候你。”其实袭人并没受什么伤,王夫人虽然命人杖责于她,可是都高抬手轻落下,只不过有些皮肉之伤,将养一阵子也就完了,王夫人还指着袭人将宝玉的事情一件不落回禀过来,哪能真的重责于她,至于钱粮上的事情就更好办了,打完了袭人王夫人便暗地里给了她二十两银子,把个袭人感激的无以复加。恨不能粉身碎骨以报王夫人的厚恩,同时,袭人心里恨透了黛玉,而王夫人要的,正是这个。   宝玉听说还让袭人进来,才笑道:“太太最是慈悲的,我那屋里离了袭人还真不成。”王夫人笑道:“这几日可都是麝月伺候你的?”   宝玉忙点头道:“就是她,可到底没有袭人姐姐周到的,太太,袭人姐姐好了就让他快回来吧。”   王夫人点头答应了,宝玉才高高兴兴的枕着王夫人的腿躺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经书。   王夫人想着宝钗来,便问道:“宝玉,你薛大哥哥病着,你去看过了没有?宝丫头也是个可怜的,你该多去陪她说说话才是。”   宝玉随口说道:“老太太说不让去,怕过了病气。还说宝姐姐忙,我去了怕也没空理我的。”   王夫人皱眉道:“这话可不对,你姨妈最疼你的,你宝姐姐又知书达理,我还情愿你多去走动着。”   宝玉翻身坐起来道:“太太,我听说薛大哥哥的病很古怪,您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听她们说姨妈和宝姐姐见天的哭,也怪可怜的。”   王夫人顺势道:“是啊,你也不说去看看,真枉费你姨妈疼你了。”   让王夫人这么说着,宝玉真觉得不去看有些过意不去,便搂着王夫人的颈子说道:“回头跟太太吃了斋就过去。”   王夫人这才高兴起来,笑道:“这样才对,你宝姐姐人品好才学好,你很应该和她多亲近才是。”宝玉原就喜欢在内纬厮混,听了这话自然是高高兴兴的答应了,也不去想为什么。      第47章赴林府凤姐接黛玉淡言语舅甥暗交锋      黛玉在自己家里过得轻松自在,也不用处处存着小心,想读书便读书,想抚琴便抚琴,若是什么都不想做,就坐在窗下怔怔的发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虽然这两日登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可林成还是尽量抽出时间多陪陪黛玉聊天,每日早午晚三次的问候绝不能少,便是黛玉吃的一粥一饭,林成都要亲自过问的,倒让兰心竹影很偷了一回懒。慧云除了接待前来道喜的客人之外,还忙着给黛玉做衣裳。黛玉虽然在孝中,并不能穿什么颜色衣裳,可是也不能总穿着那么几件素服。慧云这大半年里已经给黛玉做了十几二十套衣衫,可她还觉得不够,总是做了又做。林义则将这大半年收集来好玩稀奇的小东西装了两大箱子抬到了黛玉的院子,给黛玉解闷儿。雪雁拣那好玩的摆出几件,让黛玉随手都能拿来把玩。   快乐的日子总是快得飞快,黛玉只觉得自己才刚回到家,凤姐便带人来林家接她了。慧云将凤姐接到后宅花厅之中,凤姐一路走来,看到林家下人衣着朴素神色安宁,言谈举止透着一股清雅,和别家的下人就是不一样,不免在心中叹道:“果然是书香世家,到底与别处不同。”   凤姐来时黛玉正在拿着个白玉九连环解着玩儿,听到兰心说凤姐来了,黛玉不免嘟起嘴道:“琏二嫂子必是来接我的,不是说好了同叔叔婶婶哥哥一起去的,怎么现在就来了?”紫鹃笑道想必是老太太惦记姑娘,这几日没见着姑娘,老太太怕是吃不香睡不好的。”黛玉轻嗔道就你饶舌,有琏二嫂子在,总能哄着老太太多吃些的,那里就真能这样。”紫鹃陪笑道:“这话可不是奴婢说的,可是老太太说的,姑娘,咱们出来的时日不短了,也该回去了。”   黛玉皱眉道:“紫鹃,你这话可不对,我这是回自己家呢。”   紫鹃忙又陪笑道:“姑娘说的极是,可老太太那里也是姑娘的家。自老太太以下,谁不盼着姑娘回去的。”   黛玉轻叹道:“罢了,先去见琏二嫂子吧。”   竹影拿过一套米白色的衣裳笑道:“这是二夫人给姑娘新做的,便穿这个吧。”   黛玉回头看了看,点头道:“嗯,婶婶总是给我做衣裳,上次做的还没穿过来呢。”   竹影将衣裳抖开为黛玉换上,那是一件宽袖米色湖水纹软缎褙子,领口袖边绣了数茎兰草,配上同色月华裙,把黛玉衬得飘逸脱俗。紫鹃上前笑道:“二夫人的手真巧,这绣活比晴雯的还出色些。”竹影骄傲的说道:“二夫人学的是顾绣,谁不知江南顾绣天下无双的。”黛玉见竹影只是磨牙,便唤道:“竹影,去倒杯茶来,紫鹃,为我梳头。”   紫鹃走到黛玉身后细细梳起黛玉乌黑顺滑的青丝,挽了个家常的倭堕髻,斜簪了一枝衔珠小凤钗,黛玉看了便道:“这样就可以了,不必再簪什么。”   竹影端过茶来,黛玉仅只浅酌一口,便带着紫鹃雪雁往花厅里去了。   凤姐正同慧云闲谈,远远的看到黛玉摇摇的走来,她忙站起来迎上前,拉着黛玉亲热的叫道:“远远看着竟似天仙下凡一般,好妹妹,你叫嫂子怎么看都看不够你!”   自黛玉进了贾府,凤姐对她一直都实心实意,两个人关系很好,因此黛玉挽起凤姐笑道:“二嫂子就会取笑人家。”   凤姐拍着黛玉的手道:“妹妹回到自己家中,气色竟比先前好多了,看来嫂子平日里照顾不周,让妹妹受委屈了。”   慧云忙笑道:“琏二奶奶说这话可让我们无地自容了,我们姑娘一向蒙二奶奶关照,我们满心的感激。若说照顾不周,也是我们照顾不周,让二奶奶费心了。”   凤姐扶着黛玉坐下,抚着黛玉的肩笑道:“林妹妹,你这一回家,老太太可就没精打彩起来,看我们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哪里象妹妹在时那般,整日家笑得合不拢嘴的。求妹妹慈悲,跟嫂子回去哄哄老太太,好不好?”   黛玉掩嘴笑道:“二嫂子就会骗人,谁不知道你是外祖母的开心果,只要你在她老人家面前,外祖母想不笑都难。”   凤姐轻拍了黛玉一记笑道我不过是做个猴戏逗个闷子,可是如今家里正紧着修园子,这一日里百十件事情也是有的,求妹妹可怜可怜我这做嫂子的,帮着嫂子照看老太太,嫂子先谢你了。”   虽然黛玉原就打算过回贾府的,见凤姐如此说,正好顺水推舟,便轻嗔道:“好个琏二嫂子,使唤人还使唤到我们林家来了,真真是没羞,罢了,看着你求我的份上,便随你走一趟吧,不过……你可拿什么谢谢我呢?”   凤姐见黛玉如此痛快答应了自己,心中大石落地,便笑道:“凭妹妹要什么,嫂子都给你弄了来。”   黛玉再回贾府,是大家原就商量好了的,因此慧云便笑道:“琏二奶奶,说到底姑娘还是我们家的姑娘,如今您来接我们便放人,到时候我们去接姑娘回家,您可不能拦着不放的。”凤姐忙笑道:“林夫人万请放心,我们老太太早就说过了,两下里常走动才是亲戚,您便不来,我们还要下贴子相请呢。”   大家说笑一回,慧云命人收拾了各色礼物,还有给黛玉的玩器衣服用具等等,足有两大箱子,依依不舍将黛玉送出门,站在门上看着黛玉的车子走远了,慧云才回去。   黛玉同凤姐坐了一辆车,两人说着闲话儿,黛玉问道:“二嫂子,看你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   凤姐叹口气道:“大姐儿病几日,今儿才好些,这几日都在照顾看,确是累了些。”   黛玉点了点头,轻道:“我小时候也是个常常生病的,娘亲为了照顾我,想来也吃了不少苦。”   凤姐怕黛玉伤心,忙说道:“林妹妹,嫂子正经有事同你说。”   黛玉睁大眼睛看着凤姐奇道:“二嫂子,有什么你只管问吧。”   “那一日袭人冲撞了你,老太太和太太狠狠责罚了她,可是你的兰心到底也冲撞了宝玉,只怕是……到底要在老太太面前有个交待才是。”   黛玉听了这话,俏脸儿沉了下来,反问道:“琏二嫂子以为应该如何处置兰心?”   凤姐忙道:“林妹妹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要罚兰心,只是提醒妹妹一声,兰心虽说是为了护着妹妹才失手推倒宝玉,可到底也是有错,若是兰心当着老太太请个罪赔个不是,这事也就过去了。可若是什么都不说,只怕不知道何时又得一场好闹,何苦呢?”   黛玉听了这话方缓了面色,闷声道:“兰心是我的丫头,这罪我去请,免得这丫头吃了亏去。”   凤姐摇头笑道:“你也太护着她们了。”   黛玉立刻反问道:“琏二嫂子,若换了你的平儿如此,你难道会不护着么?”   黛玉这话正说到凤姐心里,若是这事出在平儿身上,她少不得也要暗暗的护着。凤姐点点头道:“嫂子知道了,林妹妹放心,兰心便是去请罪,也不会受罚的。不过是圆了太太和宝玉的面子罢了。”   黛玉点了点头,知道凤姐这是怕自己吃亏特意提醒自己,因笑道:“好嫂子,谢谢你想的周全。回头见了老太太,我便叫兰心请罪去。”   凤姐笑道:“嗯,回头嫂子也帮着敲边鼓,其实你回来老太太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又怎么会去罚你的丫头。”   黛玉笑笑,停了一会儿状似无意的问道:“二嫂子,先前常听老太太说起配药的事情,咱们家的药是送到外面铺里子配呢,还是在家里配?”   凤姐不解的看着黛玉,回答道:“咱们家有专门配药的人,外面铺子里配的如何能放心。怎么妹妹忽然想起来问这件事情了?”   黛玉笑道:“吃了这些年的药,竟不知这药是哪里配的,我这也算得糊涂药了,前儿紫鹃笑我不肯喝汤药只肯吃丸药,我才想起来这事,便随口问一问。”   凤姐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紫鹃这蹄子胆子可不小,正经的敢取笑姑娘了。咱们家的药一向是由药房上的贾菖贾菱两个负责,说起来他们两个可给你制了几年的药呢。”黛玉也笑道:“可说我是吃的糊涂药,白吃着这几年,连一分一文都不曾打赏过。”   凤姐笑着打趣道:“可见得妹妹是长大了,如今这些个人情世故也懂了,不过妹妹不用在意这些事,因给妹妹配药,老太太太太都没少打赏他们的。”   黛玉点了点头,轻道:“外祖母和舅母对黛玉太关照了!”   这姑嫂二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回到了贾府。因黛玉是正经的皇封县主,而且林成高中状元,林家势头正劲,所以这一回特意开了中门,不再象从前那样只让黛玉从角门里进去。   贾母早就等着黛玉,宝玉知道黛玉今回来,也早早跑到了上房等着,刑夫人王夫人李纨和三春姐妹也在,唯独宝钗没在这里。黛玉进房先拜见过长辈,又与姐妹们厮见了,惜春上前拉着黛玉的手叫道:“林姐姐,你怎么一家去就这么多天,我都想你了。”   黛玉笑道:“四妹妹,我还想着你那副画儿呢,可画完了不曾?”   惜春淘气的笑道:“还不曾画完,林姐姐,回头你先去看看。”黛玉点头应了,宝玉上前一双眼睛紧紧钉着黛玉,仔细看过一回才满意的说道:“还好,不曾瘦了,气色比先前还好些,林妹妹,你累不累,要不要先歇一阵子?”   宝玉的体贴让老太太十分高兴,她呵呵笑道:“玉儿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你这狠心的丫头,一走好几天,也不管外祖母了?”   宝玉扶着黛玉的手臂将黛玉达到贾母身边坐下,黛玉只伏到贾母怀中轻道:“外祖母,玉儿也想您呢,您看这荷包就是玉儿亲手绣的,可不许您冤枉玉儿。”贾母接过黛玉手中的玄色织锦满绣如意云纹的荷包,开心的笑道:“还是我的玉儿丫头有心,真是我的好孩子。”宝玉在贾母另一侧坐定,看了那荷包一回,又将一双眼睛移向黛玉,软声求道:“好妹妹,也给我做一个吧。”宝玉的话惹得王夫人心中不快,便沉声道:“宝玉,大姑娘是尊贵人儿,又不是针线上的,你又想累着她么,这早晚的,你也该上书房读书去了,还只在这里混着,象个什么样子。”   宝玉这会儿哪有心思读什么书,便拉着老太太的衣袖叫道:“老祖宗……”   老太太看向王夫人笑道:“读书也不在这一时,你们只逼着他念书,他还小,也不怕伤了他的身子骨。罢了,今日便歇一天吧,明儿才念也是一样的。”   王夫人不能说什么,只得闷声称是,在一旁坐了下来。眼风不时扫过黛玉和她的丫头们,黛玉心里明白,便看了一眼兰心,兰心会意,便走上前当厅跪下,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说道:“奴婢前日冲撞宝二爷,请老太太责罚。”   别人还没说什么,宝玉倒先跳了起来,摆着手叫道:“没有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怎么能怪你呢,老祖宗,您快叫兰心起来吧。”   贾母原就不想把这事闹大,听宝玉如此一说,自然是顺水推舟,便笑道:“有道是民不举官不究,如今连苦主都没有,怎么能罚你呢,日后行动小心些也就是了,你起来吧。今儿是玉儿回家的好日子,可别影响了大家的兴致。”   黛玉坐在贾母身边轻道:“还不谢过老太太,谢过宝二爷!”   兰心给贾母磕了个头,又向宝玉行了个礼,宝玉忙跑下来将兰心扶了起来,看得众人都面露微笑,唯有王夫人被气了个倒仰,直恨宝玉被迷了心窍,恨黛玉,恨兰心,恨一切跟黛玉好的人。   “有件事情要和大姑娘说一声。”王夫人手捻佛珠,缓声说道。   黛玉站了起来,微微低头道:“请舅母吩咐。”   王夫人扫了黛玉一眼,淡淡道:“袭人丫头那一日冲撞着你,已经打了她四十板子,罚了三个月的钱米,大姑娘可还满意?”   黛玉心中明白王夫人是何用意,便抬起头淡淡说道:“袭人是老太太给宝二哥的丫环,她若犯错自有老太太太太做主,舅母慈悲,又是按家规行事,相信不会有人不满意的,黛玉是客,更无多言之理。”   王夫人没想到黛玉只回家几日,就象变了个人似的,说起话来落落大方又得体有理,让人明明觉得刺心,却又挑不出一丝错来。只得点了点头,心里恨意更深,可面上却不动声色。   贾母看到黛玉不复先时的柔弱,心中很是高兴,她揽着黛玉坐下笑道:“玉儿,你叔叔婶婶对你可好?”   黛玉忙笑道:“叔叔婶婶对黛玉极好。”   贾母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又问道:“你哥哥可放了实缺不曾?”   黛玉歪头想了想,回道:“好象是被派去东南治水,说是过几日便动身的,叔叔婶婶说了,哥哥走前一定要来辞外祖母的。”   贾母点头笑道:“这么快就放了实缺,看来皇上很是器重你哥哥。玉儿,你哥哥是你爹爹的义子,便就是我的外孙子,我早就想见他了,如今趁他在还京里,快些请他来吧。”黛玉偎着贾母笑道:“哥哥也想来的,可是现在正奉旨夸官,因日子紧,他一日也不得闲,哥哥说了一得闲便立刻来给外祖母请安的。”   贾母乐呵呵的应了,又对宝玉笑道:“宝玉呀,你看玉儿的哥哥比你也大不几岁,却这般出息,等他来了你可要好好跟人家学着些。”   宝玉对考科举这种事情是一丝儿兴趣都没有,连带着,他对高中状元的林成也没什么兴趣,可是看在他是黛玉哥哥的份上,又有贾母的话,便躬身道:“宝玉谨遵老太太教诲。”王夫人可看不得儿子被什么人比下去,便笑道:“老太太不知道,前几日老爷带着宝玉逛新修的园子,让宝玉做了好些诗文,还题了匾额,老爷从来不轻易夸人的,这一回都实实的夸了宝玉一回,说宝玉大有长进。”   贾母听了这话自然开心,便笑道嗯,这事我听说了,宝玉呀,这园子各处都题了么?”宝玉忙回道:“并不曾都题完,那园子极大,修得也好,宝玉正想请老太太带我们再去游上一回呢。”   王夫人听了忙道:“宝玉,你又不懂事,那是给你大姐姐修的园子,你大姐姐还没游赏,你倒要抢在头里去玩!怎么连规矩都不懂了?”   贾母听了这话,便笑道:“你错怪宝玉了,那园子该题的不曾题完,宝玉要进去,也是补全了的意思。我早就有这意思,带着丫头们进去逛逛,这么着吧,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太阳也好,回头吃了饭我们便去园子里逛逛。”   王夫人还想劝阻,贾母却直接吩咐道:“大太太二太太便不用伺候着了,只珠儿媳妇和琏儿媳妇陪着就行,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让我和姑娘们好好说会儿话,你们在这里我们倒不自在。”      第48章接湘云姐妹欢聚求黛玉宝钗怀恨      贾母已然下了逐客令,王夫人纵然心里不乐意,也只得告退了。说是留着李纨和凤姐伺候着,可是这阵子为了准备省亲各项事宜,凤姐忙得恨不能变出三头六臂来,还不得奉一回茶,便有三四个婆子媳妇等着回事情,贾母便笑道:“凤丫头你去忙吧,不用在这里立规矩了。”凤姐又陪说笑了一回,把大家都逗乐了,才一阵风儿似的赶了出去。   黛玉想着湘云最好玩乐,便挽着贾母的手臂说道:“外祖母,何不使人接了云妹妹一起逛园子?”   宝玉听了这话也道:“对呀,怎么能把云妹妹忘记了,上一回就是请她逛园子的,偏还没逛成她就被接回去了,老祖宗,这一回让云妹妹在咱们家多住几日吧。”   贾母乐呵呵的笑道:“好好好,难为你们都是有心的孩子。这就使人去接她。”鸳鸯出门遣人去接湘云,不多时便听到爽朗的大笑之声在外面响了起来,只见湘云披着浅金色的缎面披风,里面穿着件簇新的白底红叶洒金织锦褙子,大说大笑的跑了进来,她后面还跟着两个丫头并四个拿着包袱的嬷嬷。湘云扑到贾母的怀中叫道:“老祖宗,云儿来啦!”   贾母搂着湘云呵呵笑道:“老远儿就听到你的声音啦,云丫头,回头跟我们逛园子去。”鸳鸯将跟湘云来的四个嬷嬷带下去休息,她们四个一走,湘云便不由自主的轻吁了一口气,黛玉素来心细,看到湘云这样子不禁微微摇了摇头,看向湘云的眼神也带了一丝怜悯。   湘云的丫头翠缕上前给湘云解下披风,贾母看着湘云笑道:“云丫头,你的绣工越发好了,嗯,竟有些江南的灵秀气韵……”史家不用女工上的人,一样活计都是女眷们亲自动手作,所以贾母才有这样一说。   那知湘云却摇头道:“老祖宗真是英明,一眼就看出这是南边的绣技,不过这可不是云儿绣的。这衣裳是林姐姐上回送的,今儿是头一遭上身呢。”   贾母看向黛玉笑道:“还是玉儿有眼力,这衣裳极配云丫头的,这样可好,省得这丫头偷偷儿穿了宝玉的衣裳蒙我。”   贾母的话惹得大家笑了起来,她们都记得湘云小时最爱穿别人的衣裳,扮成个小子去哄人。湘云不依的扭着身子叫道:“老祖宗,人家如今早不那样做了,您还只是说,爱哥哥二姐姐林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不许笑啦!”见大家还是笑,湘云涨红了脸点着名儿一个一个的叫道。叫了一圈发现宝钗没在这里,不免问道:“咦,怎么宝姐姐没来的?”   贾母笑道:“你宝姐姐的哥哥病了,她要帮着料理家事,不得闲的。”   湘云哦了一声,跑到黛玉身边拉着黛玉的手问道林姐姐,听说你叔叔搬到京城了么?”黛玉笑着点头道:“是啊,我也是刚刚来呢。”   湘云的眨了眨眼睛,似是想和黛玉说些什么,可又没说出来。贾母看着孙子孙女们,喜得合不拢嘴,揽过宝玉拉来黛玉,笑问道:“今儿你们有什么想吃的没有,咱们今儿不按单子,有想吃的点出来,让他们做了送来,吃饱了好去逛园子。”   在府里姑娘们吃饭都是有份例的,有时要想吃个什么还要拿钱让厨房单做,便是这么着,也不是太方便,因此听了贾母的话,探春便笑道:“还是老太太心疼我们,成日家肥鸡大鸭子的吃着,怪腻的,老祖宗,咱们今儿吃些清淡的吧。”   贾母点头道:“好,珠儿媳妇,你把她们要吃的都写下来,让凤丫头一一办了来,缺一个都不行。”   李纨笑道:“是,孙媳这就去写。”   贾母一手搂了宝玉一手搂了黛玉笑道:“回头凤丫头定然又要来饶舌,说我只疼你们不疼她了!”说罢,自己便先笑了起来。   宝玉迎春探春惜春各自报了想吃的东西,李纨写罢笑着问道:“林妹妹史大妹妹,你们想吃些什么?”   黛玉歪着头笑道:“也没什么想吃的,云妹妹,你想吃什么?”   湘云笑囔道:“菜便罢了,倒是要烫些合欢酒来吃,吃了酒我才有诗兴的。”宝玉听了这话也叫道:“极是极是,我也要吃酒。”   黛玉轻推了湘云一下,嗔道:“明知道人家不能吃酒的,你还拿酒来招惹我!”   湘云仰头大笑道:“你只看着我们吃好了……”   大家正说笑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小丫头的声道:“回老太太,宝姑娘来了。”   大家都觉得有些奇怪,按说这阵子宝钗应该在家里帮着照料家务才是,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的。小丫头掀起门帘,宝钗跨进门来,抬头看到宝玉黛玉三春和湘云都在,便强笑道:“这几日家里事情多,也不曾来给老太太请安,真真是宝钗的罪过。”说着宝钗便向贾母拜了下去。   贾母笑道:“真是难为你了,快起来吧,你哥哥可好些了?”   宝钗脸儿黄黄的,眼圈微微泛红,轻轻摇头道:“哥哥还是哪样子。”   贾母叹息道:“人有旦夕祸福,这话再不假的,宝丫头,你家里事情正忙,便不要拘着这些虚礼的,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   莺儿扶着宝钗站了起来,宝钗与众姐妹们见过了,湘云拉着她的手叫道:“宝姐姐,我刚才还问起你呢,不想你这就过来了。”   宝钗笑道:“云妹妹,我今儿是特意到老太太这里求助的。”   湘云听了这话,便拉着宝钗走到贾母近前笑道:“老祖宗,你可是活菩萨,宝姐姐求您来了。”   湘云原是一片热心,可是却帮了倒忙,宝钗并非来求贾母,而是来找黛玉的。听了湘云这么说,宝钗只得说道:“前儿老太太给请的太医医道精深,已经诊出哥哥得了什么怪病,只是一时还没有解救的方子,多谢老太太费心了。”   贾母点头叹道:“我也听说了,真难为你们母女了。”   宝钗转头看着黛玉,定定看了一阵子,才微笑着说道:“几日没见林妹妹,我这心里还惦着林妹妹醉酒伤身,不想林妹妹的气色倒越发好了,我们心里也能轻松些了。”   黛玉淡笑道:“多谢宝姐姐惦记着,正经说起来也不能算是醉酒,只不过吃了几口用酒调的菜,宝姐姐家的厨子好生利害,用酒调菜,居然还一丝酒味儿都没有,若是能闻出来,不吃便是了,也不致于让宝姐姐担心。”   宝钗心里蓦地一跳,没想到黛玉竟然会这样不留情面的把事实说出来,这分明是在指着自己家有意设局害人,这林丫头素来只是小性,如今怎么竟这样犀利?宝钗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听到黛玉的话,大家都有恍然大悟之感,这才明白黛玉如何在薛家吃了口菜便会醉过去。除过宝玉一派憨然,三春和湘云都觉察出一丝异样的味道。   “听说林妹妹前儿回家了,果然有了家就是不一样,这嘴皮越发不饶人了,都是姐姐不好,竟把妹妹不能沾酒之事忘记了,姐姐这里给你陪个不是。”   宝钗面上带着略显歉意的笑,可眼里却冰冷一片,她向黛玉福身拜下,黛玉少不得要还个礼。就在两人的头快靠近的时候,宝钗低低耳语了一句:“妹妹的丫头身手真利害!”她的声音很低,只有黛玉能听到。黛玉心里微惊,可是并没有带出来,只是自然而然的抬起头,并不接宝钗的话。   宝钗也站直了身子,对贾母笑道:“老太太,宝钗想向您借个人。”   贾母还以为宝钗是要贾府里的谁给她们家帮忙,便笑道:“你这孩子外道了,想要谁帮忙给凤丫头或都你姨妈说一声就是了,亲戚里道的原就应该相互帮衬着才是。”   宝钗忙笑道:“老太太,我们想借的可是林妹妹。”   黛玉抬眼看向宝钗,只见宝钗眼中闪烁着一丝看不透的光,贾母一听宝钗的话,蓦地抬头问道:“玉儿素来不管事的,你要她做什么?”   宝钗忙笑道:“老太太放心,断断不是借林妹妹去我们帮着管事的,只是暂借林妹妹说几句话儿罢了。”   贾母听了这话方笑道:“哦,原来是想说几句悄悄话儿,这有什么的,玉儿,同你宝姐姐到房里去说吧。”宝钗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快,她原想把黛玉拉出房,寻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可是贾母这么一吩咐,她倒不好让黛玉出去了。宝钗只能上前挽起黛玉的胳膊,强自亲亲热热的说道:“林妹妹,我们到屋里去吧。”   兰心是跟在黛玉身边伺候的,见宝钗挽起黛玉,便上前几步打起了内间的门帘子,等黛玉宝钗进门后,兰心便也跟了进去。宝钗回头一看兰心跟进来,便淡淡道:“我同你们姑娘说话,不用你伺候,你先下去吧。”   兰心可不能让宝钗同黛玉独处,便笑道:“宝姑娘同我们姑娘说话儿,总要有个端茶倒水的丫头,奴婢伺候两位姑娘。”   宝钗面色一凛,沉声道:“主子的话也有你回嘴的份?出去!”   兰心还没来得及说话,黛玉便款款说道:“兰心不是宝姐姐的莺儿,我是一时都离不得她的,再者君子坦荡荡,宝姐姐若有什么话只能说与我听却不能让别人听的,那便不用说了。”说着黛玉便要转身向外走。   宝钗被黛玉噎得说不上话来,不得不咬牙说道:“好,留下便留下。”   黛玉缓步走到榻上坐了下来,淡淡道:“宝姐姐请说吧。”   宝钗看着气定神闲的黛玉,这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可是此时她有求于黛玉,又不能发作,只得走到黛玉的面前,低声道:“林妹妹,我知道我那哥哥是个混人,他若冲撞了妹妹,我代他给你赔罪,求你看在薛家只他一条独根苗的份上,救救他吧。”说着宝钗便跪了下来。   黛玉让到一边,沉着脸不悦的说道:“兰心,快把宝姐姐扶起来。宝姐姐这话可是从何说起呢?薛大爷得了怪病,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那学医之人,如何有本事救人?宝姐姐不要强人所难。”   兰心去扶宝钗,可是宝钗下死劲儿挣着,就是不肯起来,兰心本能的用上内力,生将宝钗拽了起来。宝钗不怒反喜,反手拉着兰心,双眼直视黛玉说道:“林妹妹的丫头果然是有功夫的。”   黛玉心知兰心露了马脚,便淡淡道:“宝姐姐在说什么?她们这些丫头哪一个不是苦出身,力气自然比我们这些闺阁小姐大些,难道这就是功夫么?若这也算是功夫,哪些给我们赶车抬轿的婆子们岂非都成了高手?”   宝钗语塞,可是抓着兰心的手就是不松开,只说道:“林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请你高抬贵手,救救我哥哥吧,只要你救了我哥哥,你要什么我们都能给你,你提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黛玉沉着脸恼道:“宝姑娘,令兄得病与我何干,我又不是医者,如何有本事救人?你与其在这里夹缠于我,还不如快些去寻医访药,免得耽搁时间。”   兰心的手腕还被宝钗紧紧抓着,因有刚才的话,兰心便不挣脱,只任宝钗抓着,可是她嘴上却不饶人,只说道:“宝姑娘,您抓着奴婢做什么?奴婢力气大些难道是过错么?奴婢不比宝姑娘好命,打小儿便要洗衣劈柴担水做饭,这力气小了能做得来么?”   宝钗冷笑一声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林妹妹,我是诚心诚意来求你的,你若不答应我也不能怎么样,可有一条,当日后院里只有林妹妹主仆,我哥哥突然伤在院中,妹妹主仆断断脱不得关系,妹妹是闺阁小姐,清誉最要紧,若是闹到公堂上,我们只是小门小户,也不怕什么,倒是妹妹一生的清名便白费了。”   听到宝钗出威胁,黛玉只淡淡一笑道:“清者自清,黛玉问心无愧又何惧告官?可宝姑娘却要想清楚了,诬告可不是小罪名。宝姐姐杂学旁收,自然知道按我朝律法会怎么判。”宝钗见黛玉竟然丝毫不在意,不禁惊讶的望着黛玉,只见黛玉目光清澈如水,神情坦荡自然,宝钗心里犯起了嘀咕,暗道:难道不是她们做的?   黛玉并不管宝钗在想什么,只沉声道:“宝姑娘若是没有其他的话说,我便要出去了。”宝钗心里一急,拉着黛玉跪下来哭道:“林妹妹,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家全指着哥哥顶门立户,求你救救他吧!”   黛玉将手一甩恼道:“宝姐姐你说什么话,我若是会治病救人,自然应当济世为怀,凭什么人病了我都应该去救,可是我自己都是个久病的身子,若是懂医术,我何不先把自己的病治好?还要太医时常来诊脉,喝那些苦药汁子。宝姐姐你实在好没道理,只缠着我做什么?要不干脆到老太太面前说清楚,免得回头说是我害了薛大爷。我林黛玉清白做人,可不担这种恶名。”   宝钗无奈的松开手,她不能把这事在贾母面前闹开,那样便更没有胜算了,只轻声道:“你真的不救?”   黛玉转过身子,看着宝钗的眼睛道:“宝姐姐,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知道,可是一条我知道,我不会治病,所以帮不上你。”   宝钗愣愣的看着黛玉,好一阵子才站了起来,将面上的泪痕擦干,咬着牙越过黛玉走出去了。兰心看向黛玉,见黛玉淡淡笑了一下,方上前扶着黛玉走了出去。   贾母等人原正在说笑着,一见宝钗走出来了,湘云还笑闹道:“宝姐姐说了什么悄悄话儿,竟不让我们听的。”   探春心细,看到宝钗眼圈红红的,忙过来挽着宝钗问道:“宝姐姐,你怎么了?”   宝钗摇头强笑道:“刚才不小心让床幔上的穗子扫了眼睛,不妨事的。”   大家都不是没见识的人,一听便知道这是托辞,只是宝钗不说,大家也不好再问,贾母赶紧看向后面走出来的黛玉,见黛玉神色正常,她才放下心来。宝钗走到贾母面前福身道:“老太太,家里还有事,宝钗就不陪您了,先回家去,明儿再来给您请安。”   贾母点头笑道:“你哥哥的事要紧,我这里没什么的,你去吧。”   宝钗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她出门之后湘云便皱着眉头说道:“宝姐姐好奇怪,林姐姐,她同你说了什么悄悄话儿?”   黛玉笑着点头湘云的头道:“偏你是个好打听的,我就不告诉你。”   湘云不依,便要去呵黛玉的痒,黛玉最怕痒,赶紧躲到贾母背后……屋子里响起了欢快的笑声。这笑声传到刚出门的宝钗耳中,让她的面色越发阴沉,宝钗在心中暗暗说道:“林丫头,你好狠心,既然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你等着……”      第49章母女促膝论前程异人登门救薛蟠      “钗儿,她可答应救你哥哥了?”宝钗一回到梨香院,薛姨太太便迎上前来急切的问道。宝钗看到母亲,顿觉心中酸涩,摇头道:“妈,她死活不承认的,如何还肯来救哥哥?”薛姨太太一听这话,如同被抽了筋一般,软在宝钗身上哭道:“我的儿呀,这可怎么办呢?”   宝钗咬牙道:“妈,我们总能找到好大夫的,您先别哭,我们进屋里说去。”   薛姨太太已经没了主张,任宝钗扶着她向屋子里走去,宝钗将薛姨太太扶到正房坐下,将伺候的小丫头子撵出去,回身关上门,薛姨太太一见宝钗如此,立刻坐直了身子,压低声音说道:“钗儿,你有什么想法?”   宝钗走到近前,低声说道:“妈,那个兰心身上定然是有功夫的,刚才我试出来的,我想那一日后院里除了林丫头和她的丫环,再没有外人,哥哥进来后便得了怪病,定是林丫头的丫环做的手脚,如今她不认帐,我们纵然告到官府里,以皇家对她的宠爱,也不会伤着她一丝一毫,到时哥哥更没办法救过来的,咱们家的皇商怕也不能保住。”   薛姨太太皱眉道:“那可怎么办?求她她不应,告又告不赢,难道就不救你哥哥么?”宝钗摇头道:“妈,我们一定要逼她救哥哥。”   薛姨太太皱眉道:“如何逼?除非……钗儿,我看那丫头饮食起居都是由那几个丫环精心伺候,只怕是没有机会的。”   宝钗咬牙道:“妈,百密尚有一疏,我就不想一丝机会都找不到。咱们库里还有曼陀罗没有?”   薛姨太太想了想说道:“上次配药用了一些,只剩下不到一两,不过还有些落雁砂。”宝钗摇了摇头道:“落雁砂太烈,只怕她还来不及救哥哥就……不行,现在不能用落雁砂。妈,您再想想还有什么能用的,我来想法子给她下药。”   薛姨太太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唉,钗儿,妈如今后悔了,当初若是不来京城,你哥哥也不会遭此大难。”   宝钗拿着帕子的手紧紧攥成拳,恨声道:“妈,我们凭什么不来京城,都是那林丫头,若没有她,便不会有这一切事情。妈,钗儿要进宫,要做人上人,为了薛家,也为了钗儿自己,钗儿一定要让妈和哥哥扬眉吐气……”   宝钗这话顿时提醒了薛姨太太,她抹着眼泪泣道:“钗儿,你姨妈昨儿过来说要聘你,让你嫁给宝玉。”   宝钗顿时楞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薛姨太太,半晌才道:“妈,不是说好了只要娘娘有了身孕,便接我入宫的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薛姨太太擦了泪,拉着宝钗的手低声说道:“钗儿呀,那贾老太太一心要给宝玉聘林丫头,你姨妈平生最恨之人就是贾敏,她怎么可能要贾敏的女儿做媳妇,你一向最得你姨妈的心意,她早就相中你了。”   宝钗挣开母亲的手,飞快的摇头叫道:“不,不行,我是要进宫的,我不嫁给宝玉。”“钗儿你先别急,听妈细细给你说。”薛姨太太一把将宝钗搂入怀中,连拍加哄,好不容易让宝钗安静了下来,宝钗擦了泪抬起头来,轻道:“妈,您说。”   “钗儿,咱们家只是皇商,就算你入了宫,也不可能就封妃,如果能封个美人贵人的,已经是天恩了,可是这头上还有嫔,妃,贵妃,皇贵妃,皇后,有那么多层,你怎么出得了头,便是皇上爱你年轻貌美,可后宫重重,咱们家现在的情形你也知道,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给你铺路,钗儿呀,咱们认命吧!”   宝钗从薛姨太太的怀中挣脱出来,飞快的摇头道:“不,妈,女儿不认命,论容貌,元春姐姐比我还差些,论才学,她更是比我不如,还能才选凤藻宫,若是我入宫,岂能不如她,元春姐姐的琴艺女儿也见识过的,她的琴艺虽好,女儿从小师从名师,自认不弱于她,妈,凭女儿的容貌才艺,若不入宫,女儿实在不甘心呀!”   薛姨妈叹道:“钗儿你不知道,你元春姐姐是侯门千金,甫入宫也是不过是女史,从那时起你姨妈便没停过给她捎银子,这些年来下,足足花了有上百万两,才得来她今天的地位,钗儿,咱们家虽然还有点底子,可到底不如以前的,铺子卖了好些,如今莫说是一百万两,便是五十万两银子拿不出来的。这些你都知道,你若真进了宫,我们一无权势二无银钱,你在宫里可怎么立足呀,好孩子,妈知道你心气高,不肯落在人后,可是咱们心强命不强,你就听妈的话,别再想着进宫的事情,答应这门婚事吧。你姨妈说了,只要你一过门,就给你管家之权,她一直喜欢你,自然不会给你气受,妈还能常常见到你,这样岂不四角俱全。”宝钗听了这知,心灰了半截,泪水落了下来,哭了一阵子才道:“妈,女儿不甘心呀,您只听姨妈那样说了,可您想过没有,贾家如今能有现在的风光,还不全是仗着元春姐姐在宫中。女儿若是入了宫,谁还敢小瞧咱们家,生意还怕不好么,如今是卖了些铺子,可是只要女儿被选入宫,这些铺子还怕回不来么?只要家里的生意好,不就有钱去打点宫中么?您可别被姨妈的一面之辞骗了。”   薛姨太太皱眉道:“不会的,我们是亲姐妹,她不会骗我的。”   宝钗恼道:“妈,您怎么不想想凤姐姐还是姨妈的亲内侄女,凤姐姐为她操心劳力,累得连六七个月的哥儿都掉了,可姨妈又是怎么对她的?”   薛姨太太忙道:“唉,凤丫头到底是大房里的媳妇,你不一样的,宝玉是你姨妈的心尖子,她对宝玉的媳妇自然要另眼相看的。”   宝钗摇了摇头,宝玉于她,只是个姨弟,她从来也没想过要嫁给宝玉,在她的心里,入宫直上青云才是她唯一的梦想。   薛姨太太见一时劝不转宝钗,只得说道:“钗儿,妈统共就你哥哥和你两个,自然不舍得委屈了你们,你若一心想入宫,妈也不能硬拦着,可就是你姨妈那里不好交待。如果她要你元春姐姐从中打坝,只怕你也难选上,到时候岂不两头不着落,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宝钗忙道:“妈,你不是同姨妈说好的么,咱们送上生子之药,元春大姐姐有了身孕便引荐女儿入宫,姨妈若是言而无住,咱们岂不是枉担了擅用禁药的罪名,女儿不信妈就没留着后手。”   薛姨太太一把拉过宝钗,压低声音道:“钗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妈自然有后手的,只是现在不能说,等你元春大姐姐有了身孕再说。”   宝钗点头道:“妈,钗儿知道了,如此妈便能婉拒姨妈的。”   薛姨太太转而叹了口气,轻道:“原来是这么想的,可这里面还有你哥哥的事情,你姨妈门路广,兴许能找到什么奇人异士救你哥哥,现在可不敢很得罪她的。”   宝钗点了点头,轻道:“既然如此,妈,咱们不妨先拖着,您也别明白答应了,也不说不行,且等等看,若咱们自己的法子有用,便不用忌惮姨妈了。”   薛姨太太想了想方点头道:“先就这样吧,钗儿,你面上可不要带出这事来,就当不知道。免得你姨妈疑着什么。”   宝钗忙道:“妈放心,钗儿省得。”   这母女二人才商议完,便听香菱在外面怯生生的回道:“回太太,姑娘,姨太太来了。”薛氏忙拉起宝钗的手道:“钗儿,记住妈刚才说的话,不可在面上带出来。”   宝钗点点头,母女二人忙出门迎接王夫人,王夫人见这娘儿俩个面上犹有泪痕,只道是她们在为薛蟠之事伤心,便上前拉着妹妹的手亲热的说道:“妹妹,钗儿,快不用为蟠儿的事情伤心了,刚刚给蟠儿请了一位高人,他听说了蟠儿症状,说有九九把握治的好。我先过来告诉你们一事,人马上就到了。”   薛家母女喜出望外,薛姨太太立刻叫道:“真的,太谢谢姐姐了,钗儿,快代你哥哥给姨妈磕头。”   宝钗扑嗵一声就地跪倒,一气磕了三个响头,薛蟠虽然是个混人,可对自己妹子却极好,他们兄妹两个倒比一般的兄妹感情要好些。因此宝钗听到哥哥有希望治好,这头也磕得极诚恳。   王夫人忙躬身扶起宝钗,慈爱的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实心,蟠儿是我的外甥,这都是理当的,哪里还要你来磕头,改明儿蟠儿好了,叫他自己来磕就是。”说完还用帕子擦了擦宝钗头上蹭到的浮土。   少时王夫人所说之人便被引到梨香院来,薛王二氏将他引到薛蟠的房间,这人一见薛蟠的症状,眼角顿时一抽,眯起双眼掩饰了自己的情绪,他一挥佛尘口宣道号道:“无量寿佛,薛公子的确没有病,只是中了别人的暗算,别人虽救不得他,可贫道若要救醒他倒也不难,不过……”   薛姨太太听这道士说的笃定,便将他的话信了个十成十,急道:“道长需要什么请尽管说,我们一定做到。”   这道士微睁了三角眼,淡淡说道:“贫道若救醒薛公子,他便得伺候贫道三年,三年之后方可回家,你们可舍得?”   薛姨太太一听这话,眉头便拧了起来,她这宝贝儿子从来都是被伺候的份,几曾伺候过别人,让她如何舍得。可是看到床上活死人一般的薛蟠,薛姨太太只得含泪道:“好,我答应。”   那道士点了点头,又道:“薛公子本是有死无活的,若救活了他,你们便得拿一条命来抵。”   薛姨太太迟疑道:“这……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如何使得?”   那道士冷冷笑道:“贫道要的也不是别人的命,就是那暗算薛公子之人的性命。这也是帮你们报仇,怎么,你们也不愿意么?”   薛姨太太忙道:“我们自然愿意的,只是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害了我的蟠儿,再者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有本事要了别人的性命?”   道士指着薛蟠阴笑道:“救醒了他便就知道是何人下的手,你们自是没有本事的,不过有贫道在,便有这本事了。只要你们答应便行。”   薛姨太太忙点头道:“好,这一点我们也依道长,不知道长还有别的要求没有?”那道士冷冷道:“先这么着吧,你们备下净室一间,贫道救治之时不许任何人打扰,也不许任何人偷看。”   薛姨太太自然是满口答应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请教这道长的道号,便问道:“还未请教道长宝号?”   那道人冷冷道:“贫道灭石。”   那道士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恨意,薛王二人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都不由得打了冷颤。薛姨太太命人将后院的一间花房收拾成净室,按照这灭石道长的要求布置了,将薛蟠抬进去后便让众人躲的远远的,薛王二人和宝钗则坐在房中,透过窗子紧张的看着门窗紧闭的净室,焦急的等待着。   王夫人倒还好些,毕竟薛蟠只是她的侄子,可是薛氏母女便不一样了,这母女二人坐立不宁,急得直冒汗,生怕这灭石道长又是那江湖骗子,让她们白欢喜一场。   “妹妹,钗儿,你们坐下来吧,这灭石道长是听说了蟠儿的病症之后自荐来的,他若没本事治好蟠儿,怎么敢上门。相信他一定能治好蟠儿的。”   薛姨太太忙附和的陪笑道:“姐姐说的极是,我的蟠儿总算是有救了。”   宝钗则走到窗前闭目合什,诚心祈祷灭石道长能一举治好薛蟠。   焦虑的时候时间过得最慢,虽然只过了半个时辰,薛氏母女却觉得好似过了半年那么长,忽然间净室那边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惨叫一声接一接,薛姨太太一听这是儿子在怪叫,急得拔腿便往外跑,王夫人却一把抓住她道:“妹妹,你做什么去?”   薛姨太太忙叫道:“我去看蟠儿。”   王夫人忙喝道:“妹妹你糊涂了,道长不让人靠近的。”   薛姨太太哭倒在王夫人的身上,口里一声声的叫着:“我的儿呀,我的儿……”宝钗也陪着落泪。王夫人只得耐着性子一一劝解。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净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薛氏母女和王夫人迎上前去,只见那灭石道人冷冷道:“薛公子已经好了。”   薛姨太太一听这话,整个人便软在了王夫人身上,宝钗则扑嗵跪倒在地,向灭石道长连连磕起头来。   灭石道长细看宝钗,忽然眼睛一亮,难得和气的说道:“薛姑娘请起来吧,令兄已经无碍,只是有些虚弱,好生调养几日便是了!”   宝钗千恩万谢,再三的谢过灭石道长,灭石道长点头道:“薛夫人,贫道要在这间净室修练数曰。”   薛姨太太如何能不肯的,自然是答应不叠。然后进净室去接薛蟠出来,那薛蟠一见亲娘妹子,哇的一声大哭道:“妈,妹子,我可算见到你们了……”   薛姨太太上前搂着薛蟠心肝儿肉的一通大哭,薛蟠一边哭一边叫道:“妈呀,饿死我了!见天的只给我吃粥,肠子都饿细了。”   薛姨太太又哭又笑道:“好好好,这就给你准备吃的去。”   薛蟠歪头叫道:“可素死我了,妈,肥鸡大鸭子的,多备些。”   薛姨太太正要吩咐去,却听灭石道长冷冷道:“想他死便去准备这些,他虽好了,可要吃上一整年的素才行,否则日后若暴死了,可与贫道无关。”   薛蟠一听这话,立刻苦了脸,唉声又叹气个不停,薛姨太太只得耐心哄道:“蟠儿听话,不过是吃一年的素,我们都陪着你就是了。”   薛蟠哼哼唧唧的说道:“罢了,妈和妹子身子都不好,还是我自个儿吃吧。一年,真的就一年!”   灭石见薛蟠这混人倒知道心疼妈和妹子,便点头道:“一年便可。你吃将东西将养几日便来伺候贫道吧。”   薛蟠一听这话,双眼一瞪,几乎不曾从床上跳了下来,大叫道:“什么,你要薛大爷伺候你?你也不打听打听去,薛大爷伺候过谁去?凭你也配?”   薛姨太太吓得一把捂住薛蟠的口,宝钗则欠身道:“哥哥他是个混人,有口无心的,道长千万莫怪他。”   灭石道长看着宝钗,忽然颇有兴味的问道:“也可以由你替你哥哥来伺候贫道。”   宝钗犹豫一下便点了点头,轻道:“小女愿意替哥哥伺候道长。”   薛蟠这下可真不答应了,他翻身坐了起来囔道:“不要不要,妹子你是个金贵人儿,怎么能做这种粗事,我伺候便伺候,可有一条,不许嫌我伺候的不好。”   灭石道长点了点头,正眼瞧了薛蟠一眼,薛蟠被那双三角眼一瞧,不禁打了个哆嗦,可是他却将腰一挺,对宝钗叫道:“妹子,你一个女儿家的,快回房去,叫香菱来伺候我就行了。”   灭石道人听了这话,不禁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薛姨太太见一双儿女手足情深,这心里倒也很是安慰,忽然想起灭石道长的话,薛姨太太便抓着薛蟠的手问道:“蟠儿,你告诉妈,是谁下毒手害的你?”      第50章细思量薛蟠悔悟察端倪王氏设计      薛姨太太如此一问,薛蟠便立刻想起那日看到的俏丽动人的小丫头,薛蟠别的不灵光,唯独在关系到女色的事情上脑子转的飞快,他可有自己的想法,于是便搔搔头装傻道:“这个?我也想不起来是谁,就记得那一日我刚进后院,便觉得眼前一黑,再醒过来看到的就是你们了。”   听到这些话,那灭石道长双眼一寒,一股让人透不过气的威压便从他的身上散发开来,薛蟠这几日只喝了点米汤,那里禁得住这个,激灵灵打了几个哆嗦,薛姨太太和宝钗都拉下脸来,宝钗气道:“打量我们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人家武功高强,你凭什么收服人家,这一回是道长可怜你,救了你一命,若是再是自找没脸,看谁再来救你。”   薛蟠将那不大的眼睛一瞪,蛮道:“妹子你少胡说,我确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妹子你想,我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知道是谁算计我,我能不找她算帐么?”   灭石道长冷冷道:“不知道,大概是昏了太久,这好办,贫道给你醒醒神就是了。”说着他便随手一甩,甩出几枚银针直取薛蟠的几处要穴,薛蟠啊呀大叫一声,立刻扭动着身子,脸上的表情又象哭又象笑,难受的如百抓挠心一般,他扑嗵一声摔到地上,薛姨太太和宝钗吓坏了,忙抢上前要去扶薛蟠。可是灭石道人却冷冷说道:“不许扶,一扶他便得死。”   薛姨太太扑倒在灭石道人脚边,连声哀求道:“道长您开恩呀,饶了蟠儿吧!”   灭石道人冷声问道:“你现在想起来了么?”   薛蟠难受的在地上直打滚,一边滚一边哀嚎道:“道长饶命,我想起来了……”   灭石道长将手向薛蟠一旋,只见数枚银针自薛蟠身体中飞出来,薛蟠立刻觉得身上舒服了许多。薛王二氏和宝钗虽然不懂武功,可是这一手隔空取物她们还是看得出高明所在的,薛姨太太心里顿觉惴惴不安,薛蟠得救固然是好事,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家里供着这么一尊难缠的道爷,以后可怎么办?   “是谁?”灭石道人声如寒冰的问道。   “是林姑娘的小丫环,我也知道她叫什么,只是看见她一抬手,我便这样了。”薛蟠被整怕了,再不敢动什么歪心思,忙一五一十的说道。   “一个小丫环?”灭石道人皱起眉头,有些不信的问道。   “千真万确,就是一个小丫环。”薛蟠生怕灭石道人再给他来一招万针噬骨,赶紧陪笑着说道。   “不曾听说他收过什么徒弟,怎么会是一个小丫环呢?”灭石道人不禁自言自语了起来。薛蟠是着实被灭石道人整怕了,他见灭石道人沉思,悄悄的爬起来,推着妈妈揽着妹妹,还向王夫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轻手轻脚的向外走,他一动灭石道人便觉察到了,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管去想他自己的心事。   薛蟠领着众人一离开净室,便双腿一软,扑嗵坐倒在地上,薛姨太太和宝钗忙把他扶起来,踉踉跄跄的回到房中。   香菱一看薛蟠真的醒过来的,吓得腿肚子发软,整个人直哆嗦,薛姨太太一看到香菱杵在那里,便气不打一处来,喝道:“还不过来扶着大爷!”   香菱忙过来扶着薛蟠,薛蟠因前些日子才强收了香菱,这会子正在兴兴头上,因此也不为难香菱,还尽量少压香菱一些,香菱吃力的扶薛蟠到躺椅上歇下,宝钗便道:“香菱,去给大爷拿些吃的,全都得是素的。”   香菱赶紧低头出去了,王夫人皱起眉头,她越看香菱越象过世的秦可卿,这心里便也越发不踏实起来。便沉声说道:“妹妹,自打你们家买了个这丫头,便没安生过,先是为她吃着官司,如今蟠儿又遭了这种事情,想来这丫头是个妨主的,不如趁早打发了吧。”   薛蟠一听这话,立刻急了,他坐起来囔道:“不行不行,妈,还没给您说,我已经把香菱收房了。”   薛姨太太微微一楞,既而也没什么异议,宝钗倒是粉面羞红,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听了这种话,总是不太好的。王夫人听了这话,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她外甥房里的事情,她这做姨妈的也用不得强,因此只得做罢。   不多时香菱拎着个小小食盒走了进来,里面只有一碗碧梗米粥和一叠豆腐皮包子,薛蟠是饿的太久了,倒也吃了津津有味,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便都吃完了。薛姨太太见薛蟠吃的香甜,又是高兴又是心酸,笑一回又抹了一回泪。等薛蟠用过茶后,宝钗便将香菱支了出去,走到薛蟠跟前说道:“哥,那日害你的是穿紫衣的丫头还是穿绿衣的丫头?那林丫头可看见她的丫头害你?”   薛蟠搔搔头道:“是个穿绿衣的小丫环,林姑娘面朝里躺着,还盖着被子,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薛宝钗点了点头,走到王夫人面前双膝跪下道:“姨妈,是竹影害了哥哥,请您为哥哥做主,还我们一个公道。”   王夫人一直在听着,见宝钗跪下便双手将宝钗扶了起来,对宝钗道:“钗儿,姨妈知道你的心思,可是这事急不得。林丫头本就极得老太太的宠爱,如今她的哥哥又考中的状元,如今在老太太眼里,只有林丫头一个,这会子便是找了去,林丫头一推六二五什么都不认,咱们能怎么着她呢。”   宝钗急道:“难道就由着她们为非作歹不成?姨妈不为别人,就算是为了宝兄弟,也得赶紧处理了这个丫头。”   王夫人心里一惊,忽想起自己的儿子也喜欢同女孩子拉拉扯扯的,那林丫头看着倒是有意远着宝玉,可宝玉总上赶着,难保那一日恼了那林丫头,宝玉若工落得与薛蟠一样的下场,可怎么好!想到这里,王夫人急急道:“宝丫头你说的很是,若非你的提醒,险些儿便要出大事的,我这就去找老太太,说什么也要将那两个丫头撵出去。”说完王夫人便急匆匆的走了。   薛蟠歪头看着妹妹,忽然说道:“妈,妹妹,我虽是个混人,可也知道这事并不能怪林姑娘和她的丫头,论理,原是咱们理亏在先的。其实我心里也明白,林姑娘天仙似的人物,我根本就配不上,可是妈同妹妹都说了那么多,我原也想着是个好主意,能得这样的美人,我薛蟠少活十年也愿意,将生米做成熟饭,以后我百倍对她好也就是了,可是如今却闹成这个样子……算了,林姑娘那样的人原就不是我们能高攀的。”   宝钗瞪大眼睛奇道:“哥,你就不恨她们么?”   薛蟠抓头笑道:“妹子,你哥是个混人,可不是糊涂人,原是我们妄想,怎么能怪人家。其实细想一想,那林姑娘是没个亲兄热弟的,若是有,知道我们这样算计人家,活剥了我的皮也不多。反正若是有人敢这么对你,我是死都不答应的,拼着这条命不要,我也要保护妹子的。”   宝钗感动的抹着眼泪道:“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妈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呀,再者说哥你生得又不丑,又是知道疼人的,娶了她做薛家大奶奶,哪里就委屈了她。”   薛蟠傻笑道:“妹子,哥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哥吃喝嫖赌哪一样不沾的,别祸害人家好姑娘了。”   薛姨太太听了这话,气得捶打薛蟠道:“你这个糊涂东西,吃了这么大的亏还巴巴儿护着,竟然派我们的不是,我们还不是一心为了你。你可倒好,让人家如此算计了一回,竟然还无怨无悔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薛姨太太和宝钗不知道,这几日薛蟠躺在床上,看不见听不着也感觉不到,只有一点思想是活的,他将这事情翻过来倒过去的想,又想起自己以前做下的好些无法无天的事情,薛蟠慢慢想明白过来了,所以醒来以后,他倒象是变了一个人。   宝钗疑惑的看着薛蟠,心中怀疑是不是那灭石道人将哥哥治傻了。可是看着薛蟠那少有的清明的双眼,宝钗越发糊涂了。   王夫人急匆匆向外走,正遇到灭石道人,灭石道人冷声道:“那个小丫环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王夫人心机一动,便笑道:“那是一个投奔我们家的孤女的丫环,是孪生姐妹,一个叫兰心一个竹影,她们平日里就古古怪怪的,我们也不知道哪一个是道长想见的,若是道长两个都想见,便请随我来罢。”   灭石道人点头道:“嗯,你先走,我自会在暗处跟着,你把这两个小丫环支出来,我要见一见。”   王夫人忙道:“好。”说着便在前头走,走到外院见周瑞家的,玉钏儿和彩霞正候着,王夫人便道:“玉钏儿,去看看林姑娘可在老太太哪里,打听清楚了来回我。”   玉钏儿领命而去,王夫人又道:“周瑞家的,你去看看兰心竹影是跟着林姑娘的还是在屋子里,若是没跟着林姑娘,便叫她们到我那里去一趟,我有事情要问,两个都要过来的。周瑞家的忙答应着,小跑着去黛玉的房里打探。   “彩霞,咱们家去。”王夫将手搭着彩霞,往自己院子行去。灭石道长便悄悄缀在后面,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王夫人的居所。   黛玉已经跟着贾母去逛新修的省亲别院,兰心跟伺候的,竹影正在给檐下挂着的大鹦鹉添食水,紫鹃正靠在檐下的栏杆上做针线,偶尔抬头和竹影说上一句半句的,屋里时不时还传出雪雁的声音,她正在屋里整理书桌,周瑞家也不知道那到底是竹影还是兰心,便招手叫出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笑着问道:“那是兰心还是竹影?”   小丫头甜笑道:“回周妈妈的话,是竹影姐姐,兰心姐姐跟姑娘到新修的园子里去了。”周瑞家的有点儿犯难,她是叫竹影呢还是不叫,太太吩咐的可是两个都要去的。没法子,周瑞家的只好跑回去回禀。王夫人听到兰心竹影分开了,不由皱起眉头,心道:也不知道会功夫的是那一个,这可怎么是好?罢了,就先叫竹影过来吧。王夫人细吩咐了一回,周瑞家的便又跑了一趟。   竹影已经喂完大鹦鹉了,正想出门去,却碰到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一把拉住竹影道:“你是竹影吧,太太叫你。”   竹影挑眉奇道:“老太太从来也不跟我们说句话的,怎么突然叫起我来,周妈妈,莫不是你老骗我们玩?”   周瑞家的忙道:“看你这丫头说的,我能拿太太的话说来玩的,真是太太有事情找你。”紫鹃听到院门口有声音,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出来,一见是周瑞家的,便笑着让道:“周妈妈难得过来一趟,快请进里面用茶。”   周瑞家的摇手道:“不用了,太太传竹影去问话,我正叫她呢。”   紫鹃心里也觉得奇怪,可是也不好说出来,便笑道:“竹影,太太既然传你,你便快去吧,莫让太太等急了。”   竹影心里可没把王夫人当成什么正经太太,只歪头道:“太太找我做什么?”   周瑞家的拉着竹影便走,一头走一头说道:“太太说有事要问你,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就明白了。”   竹影仗着自己有身好本事,倒也不惧,便任由周瑞家的拉着自己走。穿过几道垂花门,便到了王夫人的院子,周瑞家的快步跑到廊下回道:“回太太的话,竹影来了。”   王夫人在房中沉声道:“叫她在外面候着,周瑞家的,你且进来。”   周瑞家的忙自己揭开帘子走到房中,竹影四下一看,发现这院子里反常的一个丫头都没有,不由皱起眉头。忽然,一种练武之人本能的直觉示警,这院子里竟有高人埋伏。竹影不由自主崩紧了身体,手臂微抖,一柄小巧的蛾嵋刺便滑入掌中,另一手则扣紫了梅花针。   一声极细的“昧”的一声传来,一枚银针急速飞来,直取竹影的后脑,竹影无暇思索,本能的将腰一躬,脚尖点地一旋,划出一道轻灵飘逸的弧线,同时右手贴腰左手一扬一抄,打出梅花针后又接住了那枚偷袭自己的银针。   那银针正是灭石道人发出来的,他缓步从假山石后走了出来,瞪着三角眼沉声问道:“你师傅是谁?”…   竹影见是个脸色腊黄身形干瘦的道士,他手里正夹着三枚自己打出展的梅花针,便强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迷惑的问道:“道长您在说什么?我一个小丫环家如何还会有师傅?”   竹影那漂亮的闪身让房中的王夫人和周瑞家的看了个正着,王夫人瞪大眼睛惊道:“她真的会功夫!”周瑞家的想起刚才自己拉着竹影一路走,则是一阵后怕。   灭石神色阴沉,扬起手上的梅花针道:“这手旋风舞,是谁教你的?”   竹影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叫破自己的招式,可这是在贾府,她说什么都不能承认自己会武功的。因此只装糊涂道:“道长您在说什么?什么旋风舞,这名字听着便怪好听的”   灭石道人气得大喝:“大胆,在本道爷面前你也敢如此装疯卖傻,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会说实话的。”说着灭石道人出拳如风,眨眼间便向竹影打出了十数拳。此时性命交关,竹影再也藏不住了,只见她身如娇凤轻盈,如游鱼溜滑,水绿身影冲入拳影之中,一忽儿便闪了出去,竹影借着山石用脚一点,整个人便飞起,落到了院墙之外。灭石道人眼见自己追察多年的仇人有了线索,如何能放过,紧跟着便追了出去。竹影不想在贾府里打斗,便有意向外跑。她的轻身功法极佳,那灭石道人稍有一丝放松,便被竹影拉下好多。这二人便如此你跑我追,遇水则掠遇墙便翻,不过十数个起落便到了贾府的围墙之外。   竹影知道一昧的跑没有用,她停了下来,看着追来的灭石道人脆声道:“贼老道,追你家姑奶奶做甚?”   竹影飞出之后,王夫人同周瑞家的总算停动颤动,她们从来也没真正见过会武功的人想到自己同这么一个危险的角色住在同一个宅子里,两人都不禁一阵后怕,王夫人强自镇定道:“周瑞家的,快去回老太太,咱们家万万不能留这种人!”周瑞家的忙答应着,可就是迈不开抖动的脚……   而雪雁见竹影被王夫人叫去了,心中很有些不安,便让小丫头悄悄去找兰心,兰心正在莫名的觉得不安,听了小丫头这话,兰心急忙告诉黛玉。黛玉还以为王夫人叫竹影过去是为了找自己的茬子,便让兰心先行一步,悄悄去王夫院子里看是怎么一回事,若真是竹影吃亏了,黛玉便让兰心先不顾一切把竹影抢回来,黛玉一句:“兰心你只管放手去做,有什么我担着。”让兰心激动的直点头,悄悄儿跑出省亲别院,向王夫人那里跑去。      第51章竹影受伤林家怒起诬良为盗黛玉护仆      兰心刚一跑到王夫人的院子,便和从房中走出来的周瑞家的撞了个正着,周瑞家的一见兰心,吓得“啊”的大叫一声,手上端着的杯盘等物“咣当”一声摔了个粉碎,她转身便往屋子里跑,兰心一把抓住她道:“周妈妈,你……”   兰心的话还没说完,周瑞家的吓得大叫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兰心起疑,抓着周瑞家的便要细问,可是一眼瞥见山石旁边的树上有点寒光在阳光在闪动,兰心放开周瑞家的,跑到树前一细,见是竹影梅花针,她嗖的转身,一把揪住还没跑开的周瑞家的,低声喝道:“竹影在哪里?”   周瑞家的吓坏了,忙指着院墙之外说道:“去那边了。”   兰心没心思和周瑞家的费话,拔腿便向外追去。王夫人自兰心来时便知道了,等兰心走了她才出来,喝斥道:“周瑞家的,你竟敢吃里扒外?”周瑞家的忙跪下告罪,王夫人念她是自己的陪房,不过斥责了几句便也罢了。想着兰心竹影露了底,黛玉便不能要贾家住下去了,王夫人心里倒有一丝窃喜。   兰心紧追出去,她是练武之人,耳力自然比寻常人要灵敏的多,西北方向隐隐有打斗之声,兰心辩了辩方位,便飞快赶了过去。   兰心赶到之时,只见竹影唇角流着鲜血,拿着蛾嵋刺的手不住的颤动,她身上的水绿色衫子好几处已经被鲜血浸湿,那灭石道人也没讨了好去,他的腰间被竹影刺了一记,正汨汨的流血,兰心一来,竹影心神一松,只叫了一声:“姐,小心他的左手。”便晕了过去。   灭石道人的功力原在竹影之上,只是因为存生擒竹影拷问的心,所以才让竹影占了先机,否则,凭竹影自己绝不是灭石道人的对手。如今他受了重伤,见又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只看她的轻身功夫,便知这小姑娘武功不在竹影之下,兰心扶着竹影,飞快的封了她的几处要穴,先将血止住,然后站起来右手一翻,亮出和竹影一样的蛾嵋刺,便冲向灭石道人。   灭石道人见兰心来势汹汹,他一手捂腰,拧身摆腿踢出一脚,脚尖一尖寒光闪过,直取半卧在地上不能动弹的竹影,兰心大惊,急忙回身来救,就在这时,那灭石道人却猛向东南方向蹿出,竟然不战而逃了。   竹影伤重,兰心不敢留下她一个人,只得含恨看着灭石道人逃之夭夭。兰心撕下自己的裙摆将竹影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背起竹影便跑,她知道回贾府定然是不行的,便背着竹影向林家跑去。跑到半跑上却见有衙役们封街,说是新科状元夸官,马上就要经过。兰心心中一喜,背着竹影蹿过衙役们的封锁,直向林成跑去。   林成身着红袍头戴官帽,正沿街夸官,一见兰心背着个人,满身是血的跑过来,林成赶紧催马迎上前,一阵飞奔迎住兰心,林成大叫道:“兰心,你背的是谁?”   兰心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是竹影,公子,快救她。”   林成接过竹影,见竹影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包扎起的腹部还在往外渗血,林成举头一看,只见旁边有间茶楼,他抱起竹影冲入茶楼,高声道:“快准备干净房间,烧热水……”   小二一见新科状元抱着个伤者冲进来,也不敢絮叨平日里的规矩,那掌柜的更是识趣,赶上来急道:“楼上有净室,状元公请随小人前去。”   林成抱着竹影与兰心冲入净室,那些跟着林成的衙役们都是有眼力劲儿的,忙将楼下的客人清了出去,不到一会儿工夫,整间茶楼便一个闲人都没有了。   林成将竹影平放到榻上,那掌柜的已经备下热水剪刀等人,兰心将竹影伤处的衣裳剪开,只见血肉模糊一片,一时也看不清伤势到底如何。   林成试过竹影的脉象,微微松了口气,竹影这伤看着吓人,却没有性命之忧。为了保险起见,林成还是将一枚保命金丹塞入竹影的口中,然后背过身子沉声吩咐道:“掌柜的,烦你取些烈酒来。”   掌柜的见林成如此客气,忙呵呵笑道:“状元公放心,小人这就去取。”   林成点了点头,背着身子问道:“兰心,竹影为何物所伤?”   兰心细细清洗了竹影的伤口,洗去污血后发现竹影的腹部有五枚三棱透骨钉,成梅花形排列。竹影伤口流血的颜色并不发紫黑,因此兰心便判断这透骨钉没有毒,只是鲜血总是从透骨钉处流出来,倒是件棘手的事情。   听了兰心的描述,林成转身下楼,吩咐小厮道:“速速骑我的马回府取药箱,告诉二老爷,就说竹影姑娘受伤了。”   小厮忙跑出去跳上马直奔林府,不过盏茶时间,两匹快马一辆小车飞也似的驶来,马未停林义便跳下马,蹬蹬蹬直闯二楼,见了林成便急问道:“阿成,竹影丫头怎么受的伤?”小厮落后一步也跑了上来,林成来不及回答应林义的话,抢过药箱打开,取出银针用火烤过,一手三针,连发三手,九枚银针如流星一般封住竹影腹部的穴道,竹影伤处的血才渐渐不再流出。   林成轻出一口气,将一柄长约两寸的柳叶尖刀交于兰心,沉声道:“把透骨钉挑出来。”兰心点点头,此时慧云也赶上楼来,她身后来还跟了两个干练的嬷嬷。这两个嬷嬷一上楼便来到床前,动作熟练的做起了兰心的助手。   这透骨针上竟然有倒刺,林成虽然用针炙之术麻醉了竹影的神经,可她还是闷哼一声,牙关一紧便要撅过去,林见急忙在竹影人中补上一针,竹影才没有昏死过去。   几声脆响,五枚三棱透骨钉便落入小白盘中,兰心在竹影伤口上洒了金创药,又细细的包了起来,听了听竹影的脉,才将封住穴道的针起了出来。见包扎过的伤处不再渗血,兰心松了口气,给竹影盖好被子才回过身来拜见林义等人。   慧云一把拉住兰心,急切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是谁打伤竹影的,玉儿呢,她可有危险?”   兰心忙道:“姑娘跟老太太在一起,眼下应该没有危险,打伤竹影的是个黄脸干瘦三角眼的道士,若是我猜的不错,这道士是贾府二太太请来的,竹影就是先被叫到二太太的院子里,然后便出了这事。”   慧云大怒道:“好一个手狠手辣的二太太,她至今不思悔改,这样的贾府,再不能让玉儿留下了。我现在便去贾府,将玉儿接回来。”   林义摇头叹道:“原说当个亲戚走动,顺便查出暗中下毒之人,不成想那二太太竟然歹毒至此,真真白披了一张人皮。”   林成想着兰心竹影都不在黛玉身边,若是有乘机发难,黛玉处境就极为危险,因此他忙道:“兰心,我们会好好照顾竹影的,你快回到玉儿身边去,将事情原委尽数告诉她,让她早做决断。”   兰心点了点头,俯身看了看竹影,在她的耳旁轻道:“妹妹你放心,我绝饶不了那贼道士。”   兰心急急就要走,林义却拦住她道:“兰心,换身衣服再回去。”   大家出来的都急,谁也没带着换洗的衣裳,慧云凭窗一望,看见不远处有件成衣铺子,便道:“回去换也来不及,先去买一身吧。”   兰心忙去买了一身衣裳换好,又急急的回到贾府中去。   黛玉随着贾母等人出了园子,她总也等不到兰心,便担心起来。只推说身上不舒服辞了贾母,贾母见她身边没有丫环,便让鸳鸯将黛玉送回房中。紫鹃见鸳鸯送黛玉回来,兰心却没有跟着,迎上前问道:“姑娘回来了,怎么烦劳鸳鸯姐姐相送,兰心那小蹄子又跑到什么地方淘气去了?”   黛玉心里正不自在,便不耐烦的淡淡道:“我吩咐兰心做事去了,紫鹃,我有些倦了,要歇一会儿。兰心回来让她来见我。”   紫鹃从来也没见黛玉这样过,不免担心的看着鸳鸯,鸳鸯微微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回到房中,黛玉也不要人伺候,只一个人在房中来回走着,心里猜测着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天色将暗时兰心还没有回来,黛玉的担心越发浓重,她忍不住打开门叫道雪雁……”雪雁心里也正在担心,她忙忙跑过来,而紫鹃看着雪雁跑入房中,心里头笼上一层失意,自打黛玉奔丧回来,她觉得自己便和黛玉隔了一层。   “雪雁,你细说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黛玉急切的问道。   雪雁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喧哗起来,黛玉皱眉道:“她们越发没有规矩了,竟然这样叫囔。”   雪雁忙道:“姑娘先坐一坐,奴婢出去看一下。”   雪雁刚出门便见周瑞家的正在门前大声说道:“竹影在哪里?”   雪雁走上前拉着脸道:“周妈妈是府里的老人,怎么连规矩都忘记了,在姑娘房前也能这样大声吵闹不成?就算是要找人,也当和声细气,不惊动姑娘才是。”   周瑞家的冷笑道:“平日里自然是要如此的,可是今儿不同,我到这里并不是找谁,而是来抓贼的,上午太太叫竹影过去问话,竹影走后,太太的一串沉香佛珠便不见了。太太并不曾怀疑竹影,将房里的丫环拷了一遍,又搜过一回可都没有搜到,今日除了竹影,便没有人再进到太太的院子,这贼不是竹影,还能是谁?”   雪雁气得涨红了脸,急道:“你胡说,竹影才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慢说是沉香佛珠,便是再值钱的东西,不是竹影的她也觉不会拿。”   周瑞家的哼哼冷笑道:“雪雁姑娘好牙口呀,不过这红口白牙说话,谁不会呀,总要有个凭证才是。是与不是的,搜过了才知道。”   紫鹃一见周瑞家的此番举动不比寻常,忙叫过一个小丫头吩咐了一番,又上前拉着周瑞家的笑道:“周妈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请进来喝杯茶慢慢说吧。”只见紫鹃拉着周瑞家的,刚才她吩咐过的小丫头便悄悄跑了出去,直向贾母的屋子跑去。   紫鹃是贾母的丫环,如今虽然伺候着黛玉,可领的是贾母房中丫头的月银,因此周瑞家的对紫鹃倒也算是客气。当下便缓了声音说道:“紫鹃姑娘你不知道,若是其他的东西便也算了,可这沉香佛珠与别的不同,是娘娘特别赏赐下的,娘娘知道太太敬佛极诚,特意请了高僧开光的,平日里任是哪个丫环都不许碰的。你想这东西不见了,太太能不着急么?这若是真丢的,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紫鹃被周瑞家的吓得不轻,瞪大眼睛惊道:“竟有此事?周妈妈,会不会是弄错了,许是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咱们家能有那种眼皮子浅的人么?”   周瑞家的拍着腿囔道:“我们原也是这么想的,将屋里屋外找了三四遍,便是花牙石子缝里都掏了几回,可都没有找到,今日进出尽风头过太太院子的人除了竹影,其他人可都搜查过了,也没有查出来,紫鹃姑娘你想,除了竹影那小蹄子,还能有谁?”说完周瑞家的还刻意装着压低声音,实则冲着黛玉的房间说道:“凭竹影那个乡下丫头,能见过什么好东西,还不是瞧着了眼热,趁我们不注意偷了来……对了,紫鹃姑娘,说了这么一阵子,那竹影小蹄子到底在没在,若在,便找她出来我带回去问话,若没在,我们便得报官抓人了。”   周瑞家的正说着,兰心忽然跑了进来,周瑞家的一见兰心穿了身水绿衫子,便把兰心当成竹影,一招手喊道:“快抓住她!”   跟着周瑞家的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向兰心扑过来,兰心虽不明就里,可也不能束手就擒,只见她手一抬脚一踢,便撂倒了三个最前面的嬷嬷,周瑞家的吓得直往后退,可还色厉内荏的叫道:“竹影,你想翻不成?”   就在嬷嬷们往上扑的时候,黛玉的门“咣”的一声被推开了,只见黛玉面如寒霜,冷冷的站在门前,沉声喝道:“住手。”   众嬷嬷被黛玉所散发出来的气势震住了,她们不约而同的停了手,黛玉看向周瑞家的口口声声指认的竹影,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别人分辨不出兰心竹影,可黛玉一眼便能认出,见竹影没有一起回来,兰心又换了衣裳,黛玉心里一沉,知道竹影可能出事了。她镇定一下情绪,低声道:“竹影,你过来。”   竹影甩开拉扯着她的嬷嬷,快步走到黛玉面前,低低唤了一声“姑娘”,这眼圈便泛起了红意。   黛玉一手搭在竹影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便扬起头看着周瑞家的,淡淡的问道:“周姐姐,你说我的竹影偷了太太的东西,有何证据?”   周瑞家的一楞,忙道:“别人都搜过了,都没有,就她没搜,不是她偷的还能有谁?”黛玉挑眉一笑,朗声说道:“这可真是巧了,今儿我这里也失了盗,偏除了周姐姐,再没别人来过这院子,我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偷,想来便是周姐姐一时起意拿去了?”   周瑞家的被黛玉堵的一滞,老脸涨红的叫道:“林姑娘,您可不能血口喷人,我什么没见过的,便是姑娘没有的,我见过也不知有多少,还能看中了姑娘的东西不成?”   黛玉俏脸一寒,冷声道:“说的好,想来皇上御赐的金丝湖笔,皇后娘娘御手亲制的帕子周姐姐也不放在眼里,原来在周姐姐这里,贵妃娘娘倒比皇上皇后还尊贵不成?”   周瑞家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只说自己不曾偷东西,其他的话再不敢说。   兰心这会子全明白了,她跑到屋子里搬出一张紫檀官帽椅,请黛玉坐下,大声道:“姑娘,您先坐着歇息,周姐姐诬陷奴婢,若不还奴婢一个清白,奴婢再难做人,求姑娘怜惜,奴婢情愿到公堂三曹对案,也样周嬷嬷说个清楚!”   黛玉点头道:“紫鹃,去请凤姐姐来,出了这事,到底与与她讲一声的。”   紫鹃见事情闹大了,正急得团团转,听到黛玉此言,忙劝道:“姑娘,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吧,许是周嬷嬷弄错了,好生问问也就是了,何苦非要闹开了去。”   黛玉将脸一沉,怒道:“竹影是我的丫头,她若是贼,我岂不成了窝赃的,这话若不说清楚,如何对得起我林家六世清名!”      第52章针锋对寸步不让去意决徒留无益      紫鹃自服侍黛玉以来,黛玉便没这样严厉的对她说过话,紫鹃多少了解些黛玉的脾气,便不敢再劝,只低头称是,赶紧出门去请凤姐。紫鹃一路走一路着急,只抱怨着鸳鸯还不快些过来,事情闹大了,真就没法收拾的。   周瑞家的本来心里就虚,原本就没什么沉香佛珠失窃之事,只是王夫人和周瑞家的设下的毒计。她们原是想若竹影回来了,便将竹影捉了去,一则给薛家出气,二则借竹影打压黛玉,若是竹影没回来,便问她一个私自逃逸,逃奴之罪足以让竹影万劫不复,也能狠削黛玉的面子。反正总是不能轻易放过的意思。这阵子黛玉极得贾母宠爱,哥哥又高中了状元,风头之劲让王夫人极为担心。若是贾母同贾政为宝玉聘下黛玉,便极难打散的。   王夫人一直觉得黛玉柔柔弱弱的,平素看着娇怯的很,不是个有刚骨的人,以她的想法,黛玉不会为个小丫环来和自己硬顶着,想着往常黛玉的退让,王夫人便觉得黛玉好欺负,她令周瑞家的到黛玉这里拿人,根本就没想到黛玉会反抗。因此黛玉这样护着竹影,周瑞家的便不知怎么办了,这完全超出了她们的预计。   “林姑娘,这可是太太的意思,那沉香佛珠珍贵无比,您可不能为了偏护着小丫头,就不顾娘娘和太太的体面。”周瑞家的不觉矮了气焰,说话声音小了许多,可还是透着色厉内荏,她悄悄在背后挥挥手,一个老婆子便偷偷溜了出去,给王夫人报信去了。   “周姐姐,你们说竹影偷拿了太太的东西,可有人证物证?若有证据,我绝不会护短,情愿将竹影送交官府严办,可是没有证据便来我这里胡乱拿人,我也不能让我的丫环白白受了委屈。”黛玉扫了一眼周瑞家的,沉声说道。   周瑞家的还要说话,黛玉又接着说道:“琏二嫂子怎么还不来,雪雁竹影,随我去回老太太,既然人家把我们当贼,便请老太太来做个见证,让她们搜去,若搜出什么,我情愿与一起领罪,若是搜不出来,倒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好让我们清清白的回家去,省得日后再有什么找不着,又拿我们顶缸。”   黛玉这话说得极重,周瑞家的也知道贾母最宠爱黛玉,若是让贾母知道是自己撵黛玉,便是王夫人也护不住自己,她低头嘟囔道:“只是小丫头偷了东西,怎关林姑娘的事,林姑娘要家去我们不敢拦着,只是要这么家去,我们便没活路了,求林姑娘慈悲,别为难我们做奴才的”   黛玉气极冷笑道:“我为难你们?真真可笑至极,你带人到我门上来喊打喊杀的,反说我为难你们!好,你们总说我小性,那我今天便小性一回,走,去请老太太。”   “林妹妹,这是怎么了,是那个奴才没长眼,竟然要起妹妹的强,妹妹快别生气,嫂子一定给你做主的。”黛玉刚迈出脚步,便看到凤姐飞快的赶来,急急的叫道。   黛玉停下脚步,看着凤姐道:“琏二嫂子来得正好,正要二嫂子点验我房里的东西,看有哪些是偷来的,一并搜出来送到老太太哪里,若是搜不出来,就让丫头们把东西收拾了,我们要回家。”   凤姐一听这话,便知道事情闹大了,她忙上前揽着黛玉的肩膀柔声劝道:“好妹妹快别和个奴才正经生气,她们值个什么,妹妹的千金贵体要紧。”凤姐转头瞪着低头耷脑的周瑞家的,斥道:“周姐姐,你也是跟着太太的老人,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凭什么也不能到林妹妹这里大吵大闹,还不快给林姑娘磕头赔罪,真真是老糊涂背晦了!”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府里谁不是高看几眼,如今被凤姐这样一说,着实是颜面扫地,周瑞家的只能忍怒磕头赔罪。可是黛玉却不理她,周瑞家的这样一闹,黛玉心里彻底明白了,纵然老太太再疼爱于她,可贾家到底是外家,有这样的当家舅母,不如早早归去,自己又不是没有家,何苦非要住在这里白白受气。   黛玉脚下不停,直往外走,凤姐见黛玉脸色不同以往,显见得是动了真气,也不能硬拦,只好说道:“林妹妹,你素来最孝顺老太太,如今天已晚了,何苦非去吵了老太太的安宁,有什么明日再说吧。”   黛玉停下脚步,看着凤姐认真说道:“琏二嫂子,非是我要去打扰外祖母,实在是林家六世清名不容侮辱,此事定要在老太太面前断个明白,黛玉也好走得清清白白。”   凤姐自然知道黛玉决心已定,自己拦是拦不住的,平素里她再有机变,此时也觉得棘手,刚好见鸳鸯飞快的跑过来,便急忙说道:“可巧鸳鸯来了,林妹妹,先问问老太太安寝了不曾,若是睡下了,便明日再说好么?就算是要走,也不拘多过一夜的,好妹妹,只看着嫂子素日里的情份吧。”   鸳鸯跑到近前,见黛玉满面怒容,周瑞家的僵僵的跪在地,一脸的不服,其他的丫环婆子们更是跪了一地。鸳鸯皱眉道:“二奶奶,这是怎么一回事,竟是谁得罪林姑娘?”   黛玉淡道:“鸳鸯姐姐来得正好,我们被人当贼拿了,正要到老太太哪里分说分说。”   鸳鸯一听这话,忙打起笑脸道:“林姑娘快别生气,原是我们做奴才的不懂事没规矩,该打该罚凭姑娘发落,只求姑娘消消气,若是生生气坏了身子,不独老太太,便是我们看着心里也难受的。”   周瑞家的是彻底不敢说话了,她原以为自己是太太的陪房,很有些身份的,不谁是哪房的主子,都要给自己几分面子,可是凤姐一来,不由分说先骂自己一通,然后便紧着伏低做小的哄黛玉,鸳鸯一来也是如此,周瑞家的忽然心生悔意,二太太纵然是管家的太太,可府里做主的,最终还是老太太,她偏来这里去惹老太太的心尖子,只怕自己不脱层皮,是过不了关的。   就在说话间,王夫人急急赶了过来,她一进院子,凤姐和鸳鸯都暗自叫苦,若是她不来,凤姐鸳鸯都觉得还能把黛玉哄住,可是王夫人一来,只怕就难了。   王夫人一进院子,便待笑非笑道:“周瑞家的,不就是让你来拿个小丫头,怎么还惊动姑娘了?小丫头们眼皮子浅手爪子贱,5导着姑娘什么事?竟闹得如此沸反盈天,还有个王法没有?”   周瑞家的委屈的叫道:“太太明鉴,老奴只是要拿竹影,并不敢十分惊动林姑娘,是林姑娘她不肯交人。”   王夫人看向黛玉,微微皱眉道:“这便是大姑娘护短了,其实也不关姑娘的事情,不过是我房里少了要紧东西,不过是叫你的丫头去问一问,若没拿便让她回来的,何必如此回护着。”   黛玉一听这话,抬眼直视王夫人,冷声说道:“太太吩咐拿的正是黛玉的贴身侍婢,如何能与我无关?她们素日里尽心尽力的服侍我,如今被生被冤枉了我却不闻不问,这可不是舅母平日里教导的规矩。”   王夫人被黛玉堵得一滞,黛玉从来都是礼敬于她,如今这么一堵,倒堵得王夫人心头一颤,她看着黛玉那清亮凛然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好似被看穿了,心底里的那些阴暗被暴晒于光天化日之下。王夫人恼羞成怒,大声道:“与大人顶嘴便是大姑娘的规矩,难道这就是大姑娘的家教!”   黛玉挑眉淡笑,神情自若的说道:“舅母素日教诲不敢或忘,善待下人更是国公府的家风,竹影于外甥女不啻于琏二嫂子的平儿,老太太的鸳鸯姐姐,她的为人外甥女儿最了解,她绝不会去偷东西,我也绝不能让任何人诬陷冤枉于她,今日舅母要拿便连黛玉一起拿,否则,便一个都不能拿。”   王夫人气道:“你……你……竟要造反了不成,来人,连林姑娘一起请了!”   凤姐心中大叫不好,此时她非出来劝阻不可了,只得上前笑道:“太太息怒,林妹妹一时情急,并不是有意顶撞太太,林妹妹六世清贵,又身为县主,极受皇上皇后娘娘的宠爱,她如何能是不知礼仪之人,太太的东西不见了着急也是正常,且让我们再仔细帮着找找,许是掉在什么偏僻之处,也说不定的,太太先别着急。”   凤姐的话提醒了王夫人,黛玉可是受过皇封的人,论起品级还在她之上,莫说是黛玉没有犯事,便是真的犯了什么事,她也没有资格去拿黛玉。想到黛玉的品级比自己还高,王夫人心里更恨,可是也不得不忌惮几分,不过现在的她将话说满,看着黛玉清冷的神情,王夫人却也下不来台,可是下不来台也得将自己的话收回来,只得向周瑞家的喝道:“还不快拿了竹影问话。”   黛玉听了这话,着实沉着脸道:“太太既然怀疑竹影,那便报官好了,让官府来断,除过公差来拿,我是断断不会让竹影被人随便拿走的。”   鸳鸯见此事难以平息,只得去请来贾母,贾母听说王夫人到黛玉那里生事,气得用拐杖直捣地,令两个小丫头扶着,急匆匆赶了过去。   贾母一到院中,见王夫人横眉怒目的瞪着黛玉房中的所有人,而黛玉神色清冷,一双眼睛里含着藏不住的怒气。贾母飞快上前喝道:“有什么不能在屋子里慢慢说,偏这样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凤姐鸳鸯忙将黛玉和王夫人拥到房中,将丫环们撵到外面去,这样的丑事,总是明白的人越少越好的。   黛玉看着坐在上座的贾母,缓缓的跪了下去,轻声道外祖母,玉儿不能再侍奉您了。”贾母慌了神,一把将黛玉拉到怀中哭道:“玉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要生生摘了外祖母的心肝儿呀!”   黛玉轻泣道:“外祖母,玉儿承不住这话呀,玉儿有家,只是舍不得外祖母,才住在这里,可是如今再不能住下的。求外祖母可怜玉儿保全清白的心意,请外祖母看着玉儿一一查点,若有舅母遗失之物,玉儿情愿到有司领罪,若是没有,请外祖母给玉儿一个说法,还我林家的清白名声。”   贾母人老成精,怎么能看不透这是王夫人的诡计,她看着王夫人沉声说道:“二太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屋子里的事情如何闹到玉儿这里?”   王夫人此时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咬死了是竹影偷了沉香佛珠,贾母搂着黛玉道:“玉儿,你看这样可好,你把竹影交于外祖母,让外祖母来查,若是竹影干净清白,外祖母绝不会冤枉她的。”   黛玉轻轻推开贾母,挺直了脊背摇了摇头,直言道:“外祖母,非是玉儿不知进退违背您的意思,而是竹影并非奴才身份,爹爹早就蠲了她的奴籍,她是念着先前的情份才自愿跟在黛玉身边,因此黛玉不能把她交给谁。”黛玉这样一说,贾母便明白了,竹影曾经是林家的奴仆,与贾家无干,现在她是平民,更不必受贾家的约束,因此贾家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去审她。   王夫人却不相信,只叫道:“她领着我们贾家的月银,岂能说不是贾家的奴仆?”黛玉回头讥诮的笑道:“舅母大概是忘记了,不独竹影,我房里的所有丫环都不曾领贾家的月银,她们领的是我林家的月钱。”   王夫人一楞,转头看向凤姐,凤姐只得说道:“林妹妹这次回来特意告诉过,说她房中的月钱不必由官中支出,全是由林家出的。”   贾母长叹一声道:“玉儿,真的要如此绝情么?”   黛玉回头看着头发花白的老祖母,心中不忍,可是王夫人投注到她背上狠狠的目光,黛玉也无法忽视,便轻轻拜下道:“外祖母,您若是愿意,请到林家来,走动小住都使得,您若是想玉儿,打发人说一声,玉儿也愿意来请安,只是……您还是让玉儿回自己的家吧。”贾母闭上眼睛,两颗泪珠从面颊上滚落,喟然长叹道:“罢了,你想去便去吧。玉儿,今日已晚,明天,明天外祖母亲自送你回家。”   黛玉看着贾母,摇了摇头,轻声道:“舅母说竹影偷了您的东西,黛玉也不能不清不白的离开,外祖母,请您做个见证,让琏二嫂子和鸳鸯姐姐将玉儿房中仔细搜一遍。若是搜不出来,还请外祖母问二太太诬陷之罪。”贾母听了这话,知道黛玉已经铁了心,再难挽回她的心意。不由微闭了眼,思忖着还能有什么法了能将黛玉留下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黛玉与贾家交恶。她还想要真真有老国公爷血统的后代。   王夫人一听黛玉只让凤姐和鸳鸯搜,不由的心里慌张,那佛珠正在周瑞家的身上,她还指望着周瑞家的悄悄放到竹影身上好嫁祸,可是周瑞家的自到了黛玉这里,便连个指头都不曾碰到竹影,怎么栽赃。想着这个,王夫人忙道:“大姑娘的屋子大,天又黑,她们俩个怎么找得过来,还是让周瑞家的一起来找,能快些。”   贾母听了这话,神情有些复杂,却没有出言反对,黛玉只觉得一阵心寒,便转身道:“太太若是嫌慢,请珠大嫂子来查也使得,偏那周瑞家的不行。”   贾母看到黛玉眼中藏着的失望,也是一阵心酸,点头道:“鸳鸯,去请珠儿媳妇过来同你们一起找。”   李纨赶过来,与凤姐鸳鸯一道查检了竹影的东西,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贾母脸色铁青的瞪着王夫人,正想说什么,黛玉却又向外喊道:“竹影你进来。”   竹影进来走到黛玉身边,黛玉将竹影拉到鸳鸯面前道:“鸳鸯姐姐,请你细细搜查。”   鸳鸯顿觉尴尬,回头看向贾母,贾母微微点了点头。鸳鸯只好轻声道:“竹影,得罪了。”兰心点点头道:“鸳鸯姑娘只管搜。”   鸳鸯搜了一回,自然又是毫无所获,她看向贾母摇了摇头。贾母正要说话,王夫人忽然想起兰心竹影是双生姐妹,且竹影与灭石道人斗过一回,不会一点幌子都带不出来。便急忙叫道:“老太太,这个定是兰心,不是竹影,她们生得一样,只有大姑娘能分辩得出,去搜兰心自然什么都搜不到。大姑娘,还不叫真的竹影进来。”   黛玉淡定的说道舅母也说只有我才能分出兰心竹影,刚才舅母又听到我叫的是竹影,进来的怎么会是兰心?我白日里打发兰心回家取东西,这事也是回过老太太的,她到如今还没有回来。”   王夫人还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林之孝家的声音:“回老太太,太太,二奶奶,北静王世子和林状元还有林夫人来了。”      第53章绵里藏针慧云责难心意坚定黛玉离府      贾母心里一沉,暗道:“他们怎么来了,莫不是有谁去通风报信不成?”王夫人亦有些心慌,只强自想着还有个做娘娘的女儿,才稳住了心神,李纨从来不问这些场面上的事情,只垂手侍立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凤姐心里七上八下,一时间好几个念头在心里打转转,脸微亦微微变了颜色。黛玉听到婶婶哥哥上门,心里忽然一阵高兴一阵委屈,只觉得眼里一片湿意。   贾母最先镇静下来,她沉声道:“让大老爷二老爷陪着北静王世子和林状元,将林夫人请到我房里去,凤丫头,你快去迎一迎。”   凤姐和林之孝家的答应一声忙赶过去了,贾母回头用略带探索的眼神看着黛玉,黛玉抬头看着贾母,目光一片坦荡。贾母心中暗叹,转头对王夫人沉声道:“还不快去穿戴了招呼客人。”   王夫人只得应下来,退出门自去换见客的衣裳。贾母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呀,她纵然千不好万不好,可念着她是你的舅母,留点情面吧。”   黛玉点了点头,轻道:“外祖母放心,玉儿不会乱说,只是婶婶和哥哥既然来了,玉儿就便跟他们回家,请外祖母答应。”   贾母情知今夜无论如何留不下黛玉,便擦着泪道:“玉儿,外祖母舍不得你……”黛玉用帕子给贾母擦了泪,轻道:“便是家去了,黛玉仍旧是外祖母的外孙女儿,这是不会变的。”   贾母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好吧,我们去接你的婶婶。”黛玉轻轻额首,回头道:“竹影,你随我去。”   兰心扶着黛玉刚到贾母的院中,便见凤姐接了慧云进来,黛玉上前拜见慧云,兰心随着黛玉一同拜见,随后在扶着黛玉起身时兰心有意无意抖了一下左手袖子,一枚有些古旧的银绞丝镶粉色珍珠坠小银铃的镯子便滑了下来,叮当之声很是悦耳。慧云听得这声音,抬眼看了兰心一下,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兰心知道慧云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便扶着黛玉随慧云往屋里走,一句话都不说。   贾母见慧云进屋,便起身离座笑道:“我老了,不曾相迎,林夫人不要怪罪。”   慧云笑道:“这大晚上的还来打扰,老太太不要怪我们不懂规矩才是真的。”   王夫人再有满心的不情愿,也得上前与慧云厮见过,只是这话说得却是有刺的很,“林夫人现在可是贵客,多早晚来我们都是极欢喜的。何况这会子才刚擦黑,哪里就算晚了呢。”凤姐听着这话不象,忙上前打岔笑道:“林夫人快请坐,别站着说话。”   贾母点头道:“你是我们府里出去的,如今出息了,我们也替你欢喜,这几日正准备着好好请一请你们,大家亲戚里道的,不要生分了才是。”   慧云半坐欠身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姑娘一向蒙老太太照顾,我们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如今我们也搬到京城来了,还来麻烦老太太照顾我们林家的姑娘,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老太太可别笑话我们,自姑娘被琏二奶奶接了来,自我们老爷以下,人人心里都觉得对不起大老爷和夫人,大家都愧疚的紧,这不,我们娘俩便登门来接姑娘回家,可巧又遇上了北静王世子过府,他听说我们来接姑娘,便要一起来接,这么着我们便不请自来了,老太太不要怪罪才是。”   王夫人这会子可不象上回那样希望黛玉早走早好,她现在要留下黛玉,一则要想法子挽回自己的体面威风,二要为薛家出气。因此便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林夫人这话可就左了,我们今儿白天才将大姑娘接回来,怎么这会子就要接回去的,好歹我们这里也是大姑娘的外祖家。林夫人难道怕我们委屈了大姑娘不成?”   慧云淡淡道:“有老太太护着,舅太太又是吃斋念佛的人,想来不会委屈我们姑娘。不过姑娘到底是林家的骨血,总住在外祖家也不合适,若是传扬开去,我们岂不没了脸面做人。何况贵府要接贵妃娘娘省亲,诸般事情烦乱,姑娘若只住在这里,我们便也太不识趣了。”慧云下定了决心要带黛玉回家,因此她一点都不着急,王夫人虚情假意的说话,她只接着就是了,偏让贾家之人猜不透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王夫人脸皮微涨,论口齿,她便要划到粗笨的那一行中,只是她心中打定主意,不能这么放走了黛玉,因此只强道:“大姑娘在我们家住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林夫人如今说接走便接走,算是怎么一档子事情?”   慧云淡笑道:“我们姑娘跟前的丫头都是淘气的,这早早晚晚的难免有个不周到之处,二太太事情多,还要想着替我们姑娘管教房里的丫环,实在太辛苦了!还是让我们带回去好好调教吧。”   贾母王夫人凤姐都是心头一惊,贾母沉声问道:“竟有这种事?”   王夫人忙道:“媳妇是叫了竹影到院子,可也不曾为难她,不过白嘱咐几句罢了。”慧云淡淡笑道:“嗯,原来二太太只是白嘱咐几句,这兰心小蹄子真真是该打,竟说二太太伏了人要杀竹影,竹影吓得拼命逃跑,好不容易才保住小命。竹影,我来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若是不实话实说,我们定不饶你的。”   兰心上前双膝跪下道:“回太太的话,二太太使周嬷嬷来传奴婢,奴婢赶紧过去了,可是到了二太太院子里便有一个干瘦枯黄三角眼的道士跳出来要杀奴婢,奴婢几乎不曾吓死,没命的跑,好不容易才躲过那恶道士。”   贾母一听这话,气得呼昧呼昧的直喘,黛玉惊得白了脸,手捂着胸口颤声道:“竹影,真有此事?”   兰心磕了个头道:“回姑娘的话,奴婢若有一字虚言,愿受天打五雷轰。”   兰心一起誓,大家都信了,贾母颤抖着手指着王夫人道:“你好……好……”   黛玉看向王夫人,颤声道:“怪不得二太太大动干戈的来我屋里拿人,说什么竹影偷了东西,原来竟是这么回事!黛玉不知竹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二太太如此恨她入骨,非要除之而后快?”   贾母一听黛玉如此说,心里又怒又急,只高声叫道:“玉儿……!”   黛玉看向贾母,一字一字说道:“外祖母,玉儿是答应过您不乱说什么,可是玉儿字字是真,并无一点虚言,我林家六世清贵,黛玉一身事小,可祖上的清名不容玷污,黛玉虽是个女儿家,却也不能做让祖宗蒙羞之事。”   慧云原不知后来发生的事情,听黛玉这么一说,她立刻站了起来,沉声道:“竟有此事,原来二太太把我们姑娘当贼扣着,怪道拦着不让我们接姑娘回家。老太太,我们姑娘冰清玉洁,断不能糊里糊涂的了结此事,必要给我们林家一个说法才是。”   贾母见情势急转而下,心中顿时生出不能掌控之感,忙看向黛玉道:“玉儿……”黛玉缓缓摇了摇头,轻道:“外祖母,刚才的事情您都看到的,黛玉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却要受那……外祖母见谅,黛玉无法大事化小。”   王夫人急了,忙叫道:“怎么,我房里丢了东西,连盘查都不能了?难道大姑娘的猫儿狗儿也比别人的尊贵不成,那是娘娘亲赐的沉香佛珠,若是丢了合府都要担罪过的。”   黛玉淡淡道:“二太太要查,谁能拦着,只不该独搜黛玉一人的屋子,硬压着黛玉的丫头认那莫须有之罪,这岂不是奇怪么?”   就在房中僵持不下的时候,林之孝家的在门外回道:“回老太太太太二奶奶,大老爷二老爷陪着北静王世子和林状元过来了,有事说与老太太。”   贾母心里一沉,颤微微的站起来,忙道:“快随我去接。”   大家刚出门,便见北静王世子满面怒容,林成面色铁青,贾赦在一旁陪着小心,眼中却透着一丝兴灾乐祸之意,而贾政一张黑沉沉的,一看到王夫人,那双眼睛便直瞪住王夫人,眼中的怒火简直要活活烧死王夫人。   北静王世子一看到黛玉,便大步上前关切的问道:“小师妹,你还好么?”   林成草草见过贾母,亦上前问道:“妹妹,都是做哥哥的过错,让妹妹在这里受委屈了。”黛玉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哥哥,黛玉无能,让林家受辱了。”   林成气得双拳紧握,水溶则回头冷笑道:“贾大人,小师妹是皇上御笔亲封的县主,只因林家亲族还未上京,便由贾府里暂先照顾着,贵府便是如此照顾的?若我记得不错,贾夫人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师妹可是正五品,尊夫人倒是尊卑有序的紧。”   贾政又羞又愧又气,满腔怒气无处可发,只得狠狠的瞪着王夫人,吼道:“蠢妇,还不跪下!”   王夫人瞪大眼睛看着贾政,不敢相信他竟让自己当着这么多外人跪下,一张老脸涨的血红,跪,不甘心,可是不跪,便是不遵夫主之命,纵然她有个做娘娘的女儿,贾政也能以以七出之条将她休弃。王夫人不情不愿含恨向外一跪,心里将黛玉恨透了。见王夫人那样气咻咻的一跪,贾政自己也向着水溶黛玉这边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下官教妻无方,让外甥女儿受委屈了。”   水溶虽然年轻,可是他自小极得皇上喜爱,皇上见大臣时也时常带着他,因此贾政动的什么心思他一望而知。他知道贾政心里想着黛玉是个心软的孩子,定然不忍心怎么样,他只要低声下气求一求,这关便也算是过了。水溶正想开口说话点破,却见黛玉看着跪下的贾政,淡定的说道:“舅舅请起来,您一向不问家中之事,二太太使人行凶,带人来我屋里捉人您都不知道,黛玉不怪您。”水溶不由点了点头,心中暗叹道:“到底是先生的女儿,只这聪慧上便比别人强上百倍。”   贾政并不起来,只是求道这蠢妇冒犯外甥女儿,政不敢自专,请外甥女儿责罚于她。”黛玉轻叹了一声,轻轻说道:“二太太使人行凶在先,诬陷良善于后,俱是触犯国法之所为,此事当由府尹或是刑部处置,黛玉虽有诰封,却非有司官员,此事黛玉实实不能自专,请舅舅不要为难外甥女儿。”   贾母一听这话,身子一软便靠在了鸳鸯的身上,她颤微微叫道:“玉儿,国法不外乎人情,她到底是你的舅母呀!纵有千般不好,也总有一处好吧,看在你死去的娘亲份上,你……放过她吧!”   黛玉转向向贾母跪下,挺直脊背一字一字清楚的说道:“外祖母,若只是事关黛玉自己,却也无可无不可,黛玉便不追究,也没人能说什么,可是如今事涉人命,又干系着林家的名声,黛玉非如此,便不能上遵国法下行孝道。”   贾母无力的叹了口气,看向王夫人,摇头道:“你如何偏做出这等糊涂事情,可让娘娘在宫里如何自处!”   水溶听了这话,明了贾母的话外之意,便沉声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贵戚之家,更是应当率先遵纪守法才是。”   贾母知道王夫人此番再难得善了,哭骂道都是那起了猪油蒙了心的糊涂东西调唆的,偏做出这种事情,你是太太,如何能信那些老婆舌头的!如今做下这种事情,却怎么是好”尽管贾母一再给王夫人递话,明着暗着要她推脱责任,可王夫人也不知心里想的是什么,偏就犯了轴,死也不往下接着,反而梗着脖子叫道:“若说有罪,头一个有罪的便是大姑娘,她若不指使丫头谋害蟠儿,如何能有这些事情,便是去见官,大姑娘也得同去……”   贾政气急,扭身便扇了王夫人一记耳光,怒骂道:“蠢妇住口!”   王夫人手捂面颊,楞楞的看着贾政,这个与她夫妻几十年的男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大家也没有料到贾政会出手打人,都怔住了。院中立时一片沉寂,静的能听到细细的风声。   紧接着,只听高亢响亮的“哇”地一声,王夫人捂着脸号淘大哭起来,一行哭一行叫着什么,只因她声音太过尖利,大家都没有听清楚她在哭什么。   贾母眉头锁起,直直看向黛玉,眼中流露出几分责备之意。黛玉从来也没经过这种事情,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两只手不由自主的绞起了帕子。慧云一眼看见,便走到黛玉的身边,悄悄扶起黛玉。黛玉微微回头看一眼慧云,见慧云微笑着点点头,无声的支持着她。   黛玉定了定神,轻声说道:“二舅舅,母亲在时曾说过二舅舅最是公正严明,素来以国法为纲,甥女相信二舅舅一定会依国法行事,如今二舅舅要训妻,我们是晚辈,也不便在此。”贾政喃喃不知当说什么才是,黛玉却边说边转身看向贾母,盈盈拜下道:“外祖母,刚才搜也搜过了,黛玉房中并无二太太失盗之物,现下黛玉要随婶婶哥哥回家去了,至于二太太所说之事,亦非在家中能断的,只要官府来问,黛玉自当有一说一,绝无虚言。”   贾母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失望之情,她没有想到黛玉竟然如此绝决,就连苦肉计都用上了,她还是不为所动,话里话外扣着要报官依律处治。   黛玉又跪下默默了磕了三个头,站了起来走到慧云的身边,轻声说道:“婶婶,我们回家吧。”   慧云点点头,黛玉轻声道:“竹影,你去看看东西收拾好不了曾,若收好的便拿上,没收好便罢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林成走到黛玉身边,虚扶着黛玉道:“妹妹放心,官司上的事情由哥哥来处理,身为林家之人,哥哥不仅要照顾妹妹,更当维护家声。”   水溶点头道:“林兄说的极是,此事我也算得见证,到时过堂,我也是要去的。”   听了林成水溶这很有深意的话,贾府之人个个心惊,一向能说会道的凤姐也哑口无言,默然站立一旁,倒与李纨一般模样。   贾母看着黛玉转身向外走,忽然撕心裂肺的叫道:“玉儿,你真的要舍了外祖母么?”黛玉身子一怔,泪珠儿在眼圈里打滚,她用帕子拭去泪水,深吸一口气转身道:“外祖母,黛玉只是回家,您是黛玉的外祖母,这不会变的。”说完,黛玉转过身继续向外走,慧云陪着她,林成和水溶分护两边。   贾母哭倒在鸳鸯怀中,只叫道:“玉儿,你好狠心……”   黛玉脚步微微一滞,可是立刻又向外走去。哪知刚走出垂花门,便有一人合身扑了上来,林成水溶双双抢步上前,一人护住黛玉,一人掌风扫出,将来人结结实实的打飞出去。只听“哎哟”一声大叫,王夫人便从地上爬起来抢步飞奔出门,大声叫道:“我的宝玉呀……”      第54章宝玉闹雪上加霜各打算大厦将倾      听到王夫人的大叫,贾母慌忙推鸳鸯道:“宝玉怎么了,快扶我去看看。   王夫人以和她的年龄极不相衬的速度飞奔到宝玉身边,只见宝玉一手支地,一手揉着屁股,跟他的丫环是麝月,正跪在地上勉力扶起宝玉。“宝玉,你摔到哪里了?可要紧不要紧,有没有伤着骨头?”王夫人一连串的问了起来。   宝玉哎哟叫着呲牙咧嘴的站了起来,哭道:“太太,咱们家怎么来了这么些凶神恶煞般的人,怎么是来抢林妹妹的,太太,您快派人打将他们打发出去,把林妹妹留住。”   将宝玉击出之人正是水溶,他为了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出手时留了分寸,宝玉不过是白受些皮肉之苦,绝对不会伤筋动骨的。听到宝玉如此不知尊卑礼仪,水溶将袖子一摔,双手一背重重哼了一声。想他自幼便极得皇上宠爱,便是和当今太子打架,也是常事,凭是谁也没敢说他是凶神恶煞,不想在这贾府里倒被人骂上了。他冷眼看着贾府众人,看他们到底有什么话说。   王夫人看清站在前面之人是水溶,忙拉着宝玉道:“宝玉,不许胡说,快给世子见礼。”宝玉抽泣着躬了躬身,便要绕过水溶去和黛玉说话,王夫人急忙拉住宝玉,跪下磕头道:“宝玉年纪小不懂事,请世子原谅。”王夫人心里很清楚,北静王是皇上面前头一号得力的,便是元妃得罪了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宝玉不依,且又心中着急,他见挣不脱王夫人的拉扯,便扯着嗓子叫道:“林妹妹,你不能走,从小咱们就一处玩一处吃,情份比别人都好,长长久久的才是正理,你怎么能走!”听了这话林成心中生气,水溶更是面沉如铁,眼中寒光泛起。林成冷声道:“贾公子自重,休要坏人清誉,镑议皇封女子罪责非轻。”   贾政和贾母同时赶了出来,贾政一见宝玉在这里夹缠不清,立时上前劈手抽了他一记耳光,怒骂道:“畜生,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与我滚回去。”   宝玉素来最怕贾政,平时便是打贾政房外经过,都要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如今贾政如此大发雷霆,宝玉自然吓得直哆嗦,且又被狠狠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宝玉又惊又惧,眼泪哗哗得往下流,也不敢再叫囔了,只可怜巴巴的看着赶过来的贾母。   贾母见宝玉粉白的面颊上被贾政抽出五道鲜红的指印,整个面颊肿的老高,顿时心疼的抽了起来,她用拐杖捣着地声撕力竭的喊道:“你要打他先打我,打死我就看不见的,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   贾政慌忙跪倒在地,哭求道:“老太太这话,儿子怎么受得住,儿子也是管教宝玉的意思。”   贾母怒吼道:“你连我的话都受不住,宝玉便受得住你的耳光?我知道你早嫌我们娘儿几个,快去备车,我这就带着你太太和宝玉回南去。”   贾政唯有不停磕头,贾母怒气未消,搂着宝玉哭道:“你这薛障,这会子又跑出来做什么!”   宝玉也不顾自己脸上疼,只哭道:“老祖宗,您一定要把林妹妹留住。”   贾母老泪纵横道:“宝玉呀,你林妹妹要回自己的家,咱们苦留不住的。好孩子,你听话,不许再闹了。”   宝玉一听这话,立时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揪着贾母的衣襟大叫道:“凭谁也不许把林妹妹接走,打出去,快把他们打出去。”   宝玉的无理取闹让水溶林成面色铁青,慧云眼中透着鄙夷,暗道,这就是贾府上下高高捧着的凤凰蛋儿,真真如草包一般。黛玉眉头锁起,心里早绪了满怀的怒气,贾政又气又急又慌,真不知如何是好,贾赦原是一直在看戏的,此时倒不慌不忙的说道:“老太太,世子和林状元可是贵客,宝玉这样实在太没规矩了,很应该去祖宗面前请罪。”   贾政一听贾赦的话,立刻道:“大哥说的是,老太太,宝玉是要学学规矩才行。”   水溶见贾府众人人大事化小,便沉声冷喝道:“顶撞当朝世子,县主只是没有规矩,贵府的规矩倒比国家法度还大,贾大人要管教儿子,我们犯不在此瞧着,还请诸位将路让开,这么忽喇喇的挡在前面,算是什么道理。”   水溶的话让贾府众人吓坏了,他们忙退到两旁跪下,皆是口称有罪。水溶看到黛玉眉头紧皱,知道黛玉实在不愿在这里再呆下去,便和声道:“小师妹,你同林夫人先走,这时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林兄。”   黛玉点了点头,看了看老泪纵横的贾母和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宝玉,摇了摇头,同慧云向前走去。宝玉见黛玉就走,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的挣开贾母,扑上前去抓黛玉的裙角,黛玉急忙向后一退,冷声道:“表哥请自重。”   宝玉哭道:“林妹妹,你真要舍了我么?舍了这么多年的情份?”   黛玉一听这话顿时气急,飞快说道:“你我只是表兄妹,原该以礼相待,黛玉幼承庭训,深知男女授受不亲,可你却一味纠缠,如今我要回自己的家,是理所应当之事,你却苦苦阻拦,这让我如何自处,岂不是要坏我林家女儿的清誉,表哥休再说这种话。”说完之后,黛玉同慧云便往前走,宝玉一时着急,眼一翻便撅了过去,王夫人一见宝玉撅过去,同贾母两个扑到宝玉身上一面搓揉一面哭骂。李纨凤姐也上前来救醒宝玉,凤姐用指甲狠掐了宝玉的人中,才将他救醒过来,宝玉一醒来便拉着贾母哭道老祖宗,没有林妹妹,我再不活了……”贾母抬起头来,苛责的看着黛玉,沉声道:“玉儿,你太狠心了,宝玉是个实心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对他?”王夫人听了这话,整个人疯了一般便向黛玉扑去,这一扑势如猛虎,莫说黛玉慧云不会武功,便是会武功,也不一定能挡得住,林成离黛玉近些,他飞快上前挡在黛玉的后面,将身子挺直如钢板一般,牢牢护住黛玉和慧云。王夫人十指成爪,刷得将林成胸前的衣服撕下几道口子,林成手一挥将王夫人击出,直落到贾政身上,贾政已经吓得抖如得筛糠,见王夫人落下,想也不想便一个耳光扇过去,怒骂道:“贱人!”   黛玉回过头看着贾母,清清亮亮的说道:“外祖母,舅母是如何对我的您都看在眼里,黛玉真不知是自己狠心还是谁狠心。黛玉就此拜别了。”说完黛玉福了一礼,便同慧云一起向外走去,这一走,便再也不回头。   贾母颓然瘫坐在地,她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与林家的关系,就这样崩了。林成看了看正揪着贾政嚎哭大闹的王夫人,冷哼一声,将身上被王夫人撕破的袍子脱下来交于侍卫道:“明日一早便将这件衣服交到宗正寺去。”   贾政吓得一把甩开王夫人,连声哀求道:“林贤侄,好歹给贾家留点情面吧,不看别人,只看着贵妃娘娘吧。”   水溶将林成的外袍拿了过来,淡淡道:“贾大人此言不妥,身为皇亲贵戚,更要严以律已,岂能因私枉法,这袍子本世子会亲自交到宗正寺去,贾大人好自为之。”   贾母一听这话,又气又急,眼一闭便昏死过去。贾家众人又是一阵慌乱,贾赦趁乱来到水溶林成的面前,陪笑道:“世子放心,臣一定禀公处理家事。”   水溶哼了一声,同林成便向外走,贾赦躬着身子将他们送了出去,看着水溶林成远去了,才折回贾母的院子。   大家都回到屋中,贾母搂着宝玉,祖孙俩个哭成一团,王夫人心中后怕起来,也不敢去看贾政,只垂头哭个不停,贾政心里烦燥,怒喝道:“哭什么哭?”   贾母抬起头瞪着贾政,怒骂道:“你这没用的东西,只会拿老婆孩子出气,还不快去想办法,咱们家列代封侯,又出了娘娘,怎么能让当家太太到官府里受审!”   贾政也是怒急,恨声说道:“老太太,儿子不过就是个五品员外郎,能有什么本事,如今还是趁早自己去投案认罪,兴许还能得个宽大处治。”   贾母“呸”的一声啐到贾政面上,怒骂道:“胡说,荣国府的当家太太,当朝贵妃的亲娘,怎么能这样失了身份。”   贾政不敢再说,只得跪着听贾母斥责,贾赦上前一小步,陪笑说道:“母亲先请息怒,如今弟媳冲撞北静王世子,殴打当朝新科状元,诬陷县主,且又指使人杀人,这条条都是大罪,王法如炉,我们若是一意孤行的包庇于她,岂不是要连累整个贾家。”   贾母怒瞪着贾赦,可是却没有责骂于他,贾母虽然不待见这大儿子,可是她心里也清楚,贾赦说的句句在理,只是要她接受自己的儿媳妇沦为阶下之囚,这心里总是过不去的。   贾赦见贾母没有反驳自己,便又说道:“老太太请细想想,弟妹所作所为全是她一人的主意,与其他人并不相干,只要弟妹去认罪,官家便不能让其他人连坐。其实我们还有娘娘在宫里,便是宗正寺也要看着娘娘金面,不会重判的。如今得罪了北静王世子,若是不描补描补,这几辈子的交情便算完了。皇上最疼爱信任北静王世子,他若是在御前告上一状,便什么都完了。依儿子浅见,弟妹主动去自首,也能让他消消气,到时老太太再去求求北静王妃,这事不就结了么?”   贾母无言点了点头,王夫人一见,立刻叫道:“不,我不去,我也是五品诰命,又生了做娘娘的女儿,我对贾家有大功,你们不能这样舍卒保帅!”   贾赦冷笑一声道:“弟妹,你不过是个从五品的诰命,便是林县主都是正五品,比你高上一级,你仗着娘娘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以至惹上今日之祸,你以为有娘娘在宫里,便可无法无天,什么都不怕了么?别忘记了娘娘之上还有皇后有皇上!”贾赦这一房在荣国府里一向不得志,早就积压了多年的怨气,今天正好是个宣泄的好机会,因此贾赦一反常态,说得是口若悬河,很出了一口恶气。   王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贾赦“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贾政是愚腐之人,他早就觉得应该由大房管家才是,只是母命难违,才不得不住了正房,让王氏管家,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他便立刻说道:“大哥说的极是,你这蠢妇不知天高地厚,还有何颜面说三道四,还不与我滚回房去,明天一早我亲自押你去宗正寺认罪。”   王夫人哪里肯依,一头撞到贾政怀中大哭大闹,贾母气得面色铁青,用拐杖捣地捣得咚咚直响,怒喝道:“你们都要翻天不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贾母此言一出,屋中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贾母沉声道:“凤丫头,去叫琏儿过来,我有话吩咐他。”凤姐忙答应着,起身去找贾琏。贾母又道:“赦儿回房去,政儿将王氏送去祠堂罚跪,不得我的话,不许起身出来。珠儿媳妇送宝玉回去,好生哄着,给他吃一剂八宝定惊散,看着丫头们好好伺候着。”   贾赦不满的请安告退,贾政拽起王夫人,将她押到祠堂里去罚跪了。李纨带着丫头将已经哭抽抽了的宝玉送回房,宝玉时不时叫上一句:“林妹妹!”倒让李纨不由自主的将他和亡夫贾珠相比,一比之下,李纨越发看不起宝玉,如些的纨裤膏粱,却被当成合府的心尖子命根子,真真是败家之相。李纨心里暗自有了决定,她虽不能离开贾府,但也要好生抚养教导贾兰,与其他的人保护一定的距离,免得哪一日被连累了。   不多时贾琏被找了来,贾母沉声道:“琏儿,你现在就去找夏太监,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要让他给娘娘带个话铺个路,明天一早我一定要进宫见娘娘,此事干系着咱们一家人的性命体面,你一定要用心才是。”   凤姐去找贾琏的时候,已经悄悄告诉他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惊得贾琏直咋舌,连连摇头道:“糊涂呀糊涂,二太太和宝玉可给我们家招了大祸了,便是有娘娘做靠山,也未必过得去。’   凤姐亦叹道:“我一直在旁边瞧着,姑妈实在太过份了,自林妹妹到了咱们家,就一直对她恭敬有加,她却总是看着林妹妹不顺眼,如今竟然想出这种馊主意,林妹妹气坏了,林家世代清贵,林妹妹的哥哥又新中了状元,正在势头上,怎么能忍受这个,人家如今把林妹妹接走了,以后咱们家会遭什么还说不定呢,二爷,咱们在外面的小铺子你可都打点好的,曰后说不得咱们还要靠那个小铺子养活一家子。”   贾琏低声道:“我听你的话,盘了一间小铺子,铺面虽不大,东西却齐全,如今一月也有几百两银子的进帐,日后做个退身之计,没有问题。”   凤姐点了点头,轻叹道:“唉,早几年我不懂事,太太给个针就当棒槌,倒把嫁妆赔了不少,要不还能盘间大些的铺子。”   贾琏轻轻捏捏凤姐的手,低声道:“凤儿,我知道你的苦处。”   凤姐听了这句话,眼圈儿顿时红了,轻声道:“只要二爷好,大姐儿,我再苦也没什么。只有一条,老太太叫你去定然是要你去通宫里的门路,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姑妈的事情便是娘娘也管不了的,倒不如不去告诉,还能保着娘娘,若是娘娘也绞进来,府里再没有退身之路了。”   贾琏听完贾母的话,脑中立刻现出凤姐的劝阻,便说道:“老太太,不是孙子不肯出力,实在是夏太监前几日告了病假,当日还曾来我们府上讨过人参的,如今他不当值,怎么能进得了宫。我们家与其他的执事太监们也没有多深的交情,这种夜闯宫闱的事情,凭给多少银子,他们也不可能应承的。若要见娘娘,只能等后日递牌子求见。”   贾母气道:“呸,要你们做点事便推三阻四找借口,明天早上我若见不到娘娘,咱们府里再不能有一丝的体面,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现在就去找门路,明早我一定要进宫的。”贾琏脑筋一转,忙陪笑道:“老太太圣明,孙子这就出去找门路,只是这找起怕是不容易,还请老太太不要着急,耐心等待才好。”   贾母点了点头,沉声道:“好,你只管去,我等着。要使银子便往官中去支,不论花多少银子都行。”   贾琏点点头,退出来后便叫凤姐去官中支银子,他一开口便要三万两,凤姐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贾琏的意思,立刻将银子提出来交于贾琏,贾琏带着银子便出门去了。      第55章尴尬紫鹃难去留夤夜入宫禀内情      黛玉回到林家,林义带着家下各房之人远远接了出来,看着黛玉欣慰的笑道:“回来便好了,早晨就不该让你回去,白白受了一场气。”   王嬷嬷原在林义身后,她一看到黛玉面有泪痕,立刻将黛玉拉到怀中,心疼的囔道:“我的好小姐呀,以后再不能这样被他们拿捏着,这回回来可再不要去了。”黛玉偎着王嬷嬷乖巧的轻嗯了一声,王嬷嬷满意的笑道:“不去就好不去就好。”   众人将黛玉接到中堂,黛玉甫一见过礼,便急切的问道:“叔叔,竹影在哪里,她现在醒了没有,都是为了我才让她受这般的苦楚,但凡我心意坚定,她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林义笑道:“你放心吧,竹影刚才便醒了,她正担心你,囔着要去找你,我告诉她你这就回来的,竹影才安心睡了。”   黛玉轻出一口气,神情松了下来,林义笑道:“这会子天也晚了,有什么明天再说,玉儿你今天晚上好生睡上一觉要紧。”   林成点头道:“叔叔说的极是,妹妹你什么都别担心,只安心将养身体,其他的事情有我们呢。”   黛玉回到自己的家中,被暖暖的亲情包围着,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她笑着点头道好,不过我要先去看看竹影,要不再能安枕的。”   慧云笑道:“好,竹影就歇在你的院子里,你回去便能看到她的。”   兰心走上前,眉头微皱的说道:“紫鹃姐姐也跟着一起来了,可她到底是贾家的人,若是她在姑娘身边,贾家必会透过她来烦姑娘。”   林义点了点头,看向慧云,慧云道:“那个丫头认死理,非说她是玉儿的丫头,一定要跟了来。我想着她若是个忠义的,留着她也无妨,若她另存的心思,自然不能轻饶了她。”黛玉听了这话,轻声道:“紫鹃是外祖母家的家生子儿,她的老子娘都在老太太哪里当差,奴籍也在老太太那里,当年老太太拨她伺候我,紫鹃确也尽心尽力。不过如今我已离开贾家,若白占着贾家的丫环,倒会落人口实,我明天会问清紫鹃的意思,她若是铁心留下,少不得要将她那一家子赎来,也彻底断了念想,若是她还念着贾家,便请婶婶将她送回去。”林义点头道:“这样也好。”林成想起当日紫鹃拿来送给自己的扇套,微微皱起了眉头,紫鹃伺候的是姑娘,根本用不着扇套,她刚知道自己中了状元便能送出一个簇新的扇套,想来原是给贾府哪位小爷做的,这紫鹃却也不能小看了。林成心里有了计较,只是不说出来。只听慧云笑道:“好,玉儿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不早了,快去歇着吧,有什么不能等明天再说的。”   慧云亲送黛玉回房休息,黛玉只带了兰心去看竹影,竹影正在沉睡,黛玉见她面色苍白,心疼的直落泪,兰心忙在一旁劝道:“姑娘别伤心,是那贼道士作恶,与姑娘并不相干,姑娘能借这件事离开贾家,竹影这回也算伤得值了。”   黛玉摇头道:“不能这样说,竹影若不是为了保护我,又岂能招惹祸端,终归是我之过。”兰心皱眉佯装生气道:“姑娘,您若再不去歇着,那才白费了竹影的一片心意。”   黛玉细看竹影,见她面色虽然苍白,气息却很平稳,又用手试了试竹影的额头,见竹影并没有发烧,黛玉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房中,雪雁打发她睡了才去看望竹影,见竹影受了重伤,雪雁又气得狠狠骂了一回灭石道士。   紫鹃一个人坐在屋中,独对烛火,实在无法入睡。今天她硬要随黛玉回林家,此时却又纠结起来。自己的老子娘和哥哥嫂子都在贾家,若是因为自己跟出来而受了连累可怎么好?紫鹃又想起黛玉那决然离开的神情,不由担心起来,想来双玉姻缘难以成就,自己的终身又要归于何处?紫鹃坐在灯下胡思乱想了一夜,直到天色将明时才合衣打了个盹儿。   水溶在林府前与黛玉等人分手,然后便直接去了宫里,他有随意进出宫禁的腰牌,便是宫门落钥他都能从小门出入。今日是初一,皇上自然要歇在中宫,水溶直接赶去坤宁宫,此时夜色未深,皇上皇后正逗弄着小皇子,并不曾安寝。听到北静王世子在宫门外求见,皇上笑道:“这小子今儿一白天都没露面,这会子倒想起来请安了。”   皇后笑道:“溶儿这几日正和沏儿别着苗头,他这会儿过来,定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快宣他进来吧。”见皇上点头,皇后微笑道:“宣他进来。”   水溶急匆匆走进来,他因赶的急,走出了一头汗,行过跪拜礼后,皇后慈爱的笑道:“溶儿,有什么急事赶成这样子,看这一头大汗的,回头再闪了风,还不快擦擦。”皇后边说边走下来,用自己的帕子拭去水溶头顶的汗。水溶躬身道:“皇上,侄臣有事回禀。”   皇上一面逗着小皇子,一面笑道:“你这臭小子有话便说,还买什么关子。”   水溶忙道:“皇上,你御笔亲封的县主受大委屈了,竟被人诬为窃贼,被人堵着门喊打喊杀的。”   皇上一听这话,立刻将小皇子放到一旁,转头沉着脸道:“是什么人竟有这样大的胆子,如此无目君上之人,你何必来回,直接拿办了就是。”   水溶故作胆怯的说道:“皇上,那人可是贵戚,侄臣不敢擅专,所以特来请旨。”   皇上皱眉道:“竟是贾家的人?”   水溶点了点头,皇上一拍御案,喝道:“是贾家哪一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欺负到玉儿头上去了。”小皇子原本正玩的开心,忽然听到一声巨响,不免吓得大哭起来,皇后忙上前将他抱在怀中,哄了一会子小皇子才安静下来。等小皇子安静了皇后便让奶嬷嬷将小皇子抱走,自己则坐到皇上身边听水溶继续说。   水溶又道:“是贾娘娘的亲娘。侄臣今日到林府里坐客,一时起意便随他们一起去接林县主,才亲眼看到那贾王氏是如何欺负小师妹的,贾家竟没有一个人为小师妹说句公道话,若非我们过去,以小师妹的禀性,怕不是要生生被她们逼死。皇上,先生和师母都不在了,我们再不为小师妹做主,小师妹可怎么活下去。”   皇后听到黛玉受欺负,气得银牙暗咬,怒道:“皇上,如海和敏妹妹只留下这一点骨血,我们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皇上点头道:“梓童说的极是,自贾妃晋封之后,贾家日见骄横,御史弹劾贾家的折子着实不少,朕原打算腾出手再收拾他们,不想竟然骄狂如此,连朕御笔亲封的县主都敢欺负。溶儿,你回去将今日所见之事细细写个折子,明日早朝呈上来,朕自有公断。”   水溶忙答应下来,皇后又问道:“这会子玉儿在哪里,她怎么样了,这可怜的孩子真真让人心疼,皇上,左右宫里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将她接进宫来住几日,自那日她回去了,我这心里便一直怪惦记的。”   皇上点头道:“也好,不过那孩子性子随如海,只怕她不喜欢进宫来,梓童,反正你也出了月子,总说要去还愿,那便带着玉儿到清台寺去住几日,一则梓童还愿,二则让玉儿清静清静。”   水溶忙道:“那倒不用,小师妹已经回到林家了,林家上下对小师妹极好,比亲人还亲。小师妹在自己家里也自在些。”   听到水溶之言,皇上笑骂道:“当朕不知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不成,朕告诉你,你们俩个谁得了玉儿的心,朕便做主赐婚,只一条,不许想那些歪的斜的,比也要比的光明正大,无论谁输谁赢,都不能坏了兄弟之间的情义。”   水溶喜得立刻跪下磕头道:“侄臣谨遵万岁旨意。”   皇后微笑道:“溶儿,沏儿他到底是你的堂哥,又是头一回动心,你可别太扫了他的面子。”   皇上听了这话笑道:“梓童不必担心,沏儿自有沏儿的福缘,溶儿这小子虽然打小就会讨小姑娘喜欢,可玉儿未必就喜欢这个,沏儿未必就会输的。”   皇后也笑了,轻道:“皇上说的是,倒是臣妾多虑了。”   水溶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却不服气的紧,暗道:“我一定能获得玉儿的芳心。”   水溶的表情帝后都看在眼里,两人只是不说破,有的时候深宫寂寞,看着这些孩子们良性争斗,也是件解闷的事情,基于此,帝后二人很无良的决定坐山观虎斗。   “溶儿,你母妃的身子好些了没有?”皇后笑了一回又问道,水溶忙道:“母妃的身子好多了,估计父王回京就能全好了。”   皇后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她身体若是好些便让她到宫里来,我很想她。”   水溶连忙答应了,皇上看着水溶笑骂道:“要告的状也告了,该说的也说了,你小子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水溶跪安离开,他了解皇上的性情,皇上已经说了让自己上折子,便是要认真办贾家的事,这下子便能给林家给黛玉出口恶气了。   水溶前脚刚走,皇帝便命人传水沏来见。水沏正在做晚课,听到父皇传召,连忙拿了外衣穿好,胡乱洗了把脸就赶到了中宫。皇后见水沏英姿勃发气宇轩昴,一双剑眉之下,两只清亮幽黑的眼睛如两潭深水,悬胆鼻下唇角勾起,弯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两腮的酒窝更是让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平添了几份可爱,自己的儿子总是最好的,这话一点都没错,皇后走下来拉着水沏笑道:“沏儿,在练功么?”   水沏笑道:“母后,儿臣每日的功课不敢有丝毫耽搁的。”   皇帝与皇后有同样的心思,便慈爱的笑道:“沏儿,练功要紧,可也要保重身子才行。”水沏一拍胸膛道:“父皇放心,儿臣壮实得很。”   皇后拉着水沏坐下,轻道:“沏儿,你父皇要派你一份差事。”   水沏想也不想便道:“父皇有旨,儿臣自当用命,请父皇吩咐。”   皇上拈须笑道:“刚才溶儿来过,他今日里与林家的人去接玉儿回家的。”   水沏的耳朵腾的立了起来,他向前倾着身子,瞪大眼睛道:“竟有这种事,他如何不叫儿臣一起去。”   皇后笑道:“沏儿你别急,听父皇说完。”   皇上又道:“真是不去不知道,原来玉儿在贾家里竟没有一天开心的日子,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水沏一听这话,气得跳了起来大叫道:“且不论小师妹是父皇御笔亲封的县主,便是一个普通的外孙女儿,他们也当善待才是,何况小师妹身份只在那府里贾太夫人和威烈将军之下,其他人见着小师妹,论理应当行礼才是,她们如何还敢欺负小师妹,父皇,请您告诉儿臣到底是哪一个欺负了小师妹,我们断断不能轻饶了他们。”   皇上笑道:“这正是朕唤你前来之意,明日早朝溶儿会上个折子详细奏明情形,朕有意让你主理此案,你可有把握审好?”   水沏立刻站起来朗声道:“请父皇放心,儿臣虽然倾慕小师妹,可是绝对不会偏私,儿臣一定禀公而断。”   皇帝点头笑道:“好,朕就要这句话,沏儿,你虽随朕上朝多时,却从未独立断事,如今便从玉儿的事情开始,朕要你学着独当一面。”   水沏离座躬身道:“儿臣遵旨。”   皇上见水沏眉间拢着焦急之色,知道他这会儿一心想出宫去探黛玉,便说道:“刚才溶儿说过了,玉儿已经被接回林家,有她叔叔婶婶哥哥照顾着,不会有事的。沏儿,今日天色已晚,不许你偷偷出宫,回去早些歇着,明日好随朕上朝。”   皇上有意考验水沏,因此也不和他细说黛玉在贾家发生的事情,水沏心急难当,可是又不能立刻跑出宫去看黛玉,只得起身告退。一离了中宫,水沏便叫来随身伺候的小太监,命他们立刻去找水溶,找到了便有重赏。水溶刚刚走到宫门口,还不曾出宫便被水沏身边的小太监找到,小太监拉着水溶叫道:“世子爷,太子殿下命奴才请您到东宫一聚。”   水溶只道水沏有急事,便随小太监往东宫里去了。一进东宫便见寒光陡闪,一柄长剑呛啷一声出鞘,直飞向自己面前,正扎在脚前的青石板上。水溶叫道:“堂哥,你做什么?”水沏怒道:“拿着,先比一场。”说着便手持宝剑扑将上来,只见太子的剑光如寒芒一般,水溶急忙抄起面前的宝剑,与水沏打到一处。这堂兄弟二人切磋比武是常事,因此大家也不惊慌,反而四散开去找最合适的观看位置,等着看一场精彩的斗剑。   水沏水溶二人斗了小半个时辰,两个都累得满头大汗,水沏将剑一甩挺插到剑架之上,水溶也收了剑,气喘吁吁的叫道:“大半夜的你抽什么风?”   水沏一拳砸向水溶的肩窝,怒道:“你小子不厚道。小师妹受了委屈,你都不告诉我。”水溶嘻笑道今天太晚了,反正明天上朝你总是要知道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水沏气道:“我们说了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小师妹,你却偷偷去套近乎,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水溶挥退所有的太监侍卫,低声道:“堂哥,此事涉及后宫,愚弟怕你不方便。”   水沏气道:“你少胡说,那一回你在这后宫里闯祸没有我的份儿,还说什么我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看你就是想偷偷和小师妹接触。”   水溶忙叫道:“堂哥你真的误会了,我原是到林府去寻林兄的,刚巧看到一些事情,事情紧急,也来不及去告诉你,我便先陪着去了,原也是怕贾家仗着贾娘娘不放小师妹,去助助声势的意思。那成想这贾家竟骄横到这种地步,连正五品的县主也敢欺负。堂哥你不知道,当时我真的是要气炸了,真想将那恶妇一剑挑了。是林兄悄悄按住我,我当时若是由着性子,便全有理变无理的,因此我才深夜入宫告状,不想皇上竟又这么快告诉了你。”   水沏想了一下说道:“父皇说此事交由我来办,溶弟,你细细的与我说一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好心里早有主意。”   水溶点头道:“堂哥,这事还要由小师妹在贾府里被人算计醉酒说起。”   水沏瞪眼道:“什么,小师妹早就被算计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水溶,你到底还瞒了多少?”   水溶忙陪笑道:“太子爷您别生气,这事情一件套一件的,说起来可长着呢,您若是这会子就发脾气,我可什么都不说了,回家写折子去。”   水沏一把拉住水溶,急道:“你快说,一五一十全说出来。一丝儿都不许落下。”      第56章依律法王氏入狱恃身份元春索物      水溶将水沏拉回书房,便娓娓说了起来,这一说便说了大半夜,听到樵楼打过三更,水溶打了哈欠道:“就这些了,太子爷,小臣还要赶折子,您就放过小臣吧!”   水沏已经气得怒发冲冠,他一挥手粗着嗓子叫道去吧!”说完便如疾风般冲到练功场,抡起足有一百多斤的紫金八棱双锤,舞得如流星一般,但见锤影如练,不见水沏身影,吓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水溶摇了摇头,轻声吩咐道:“太子爷心里有气,你们让他发出来便好,不要去惊动了。”   三更已过,水溶便也不再出宫,只去了水沏的书房,在那里伏案奋笔疾书,等水沏发泄过心中怒气之后,水溶也写好了折子,看看时间,也该去上朝了。水沏水溶赶紧沐浴更衣,换上官服,堂兄弟二人相携出门,水沏只觉得心中仍然余忿难平,便挥退了轿夫们,与水溶一人骑着一匹骏马向金殿奔去。一阵狂奔之后,水沏长啸一声,才和水溶带着马头,二人并辔催马前行。   上得朝堂,三呼万岁过后,水溶便迈步出班,手捧笏板高声道:“臣有本奏。”   皇上沉声道:“讲。”   水溶便将贾王氏以下犯上,纵凶杀人等事略略说了一遍,听到满朝文武无不震惊。当日在小皇子的满月宴上,皇后对黛玉的疼爱人尽皆知,皇后还破天荒的当众放话,说黛玉虽然是县主的身份,可是在自己心中却和公主一般无二,当时众多贵夫人们都在羡慕贾家有福气,能供奉这样一只金凤凰,不想那贾王氏竟然有眼无珠到了这等地步,谁不好欺负的,偏去欺负皇后的心尖子。   贾赦贾政贾三人急忙出班跪倒,贾赦贾政不敢分辩只是伏地哀声请罪,贾珍也伏在地上,他心里可将荣府里恨透了,贾珍原还指望着能与黛玉联系上,求黛玉通通路子,为莫名死去的秦可卿讨个说法,如今荣府里狠狠得罪了黛玉,只怕这事就难了。且不说贾珍心里想些什么,只见皇上向下扫了一眼,沉声道:“此事涉及贵戚,外臣倒难以裁断,这样吧,太子,朕将此事交由你查办,切记勿枉勿纵,定要禀公处治,断个清楚明白才是。”   水沏出班跪下道:“儿臣领旨,谨遵父皇教诲。”   贾政见皇上没有把这案子发往宗正寺,反而交由太子处置,这心下便犯起了猜疑,他根本不知道太子对黛玉一见钟情,还忖度着以为是皇上要给贾家留些情面,才让年轻的太子来处理。想到这里,贾政心头不由的燃起了一丝希望。   见皇上没有当朝便削了自家的官禄爵位,贾赦贾政都心存侥幸,退朝之后便立刻赶回家中,向贾母等人报告情况。贾母正在家里等着心焦难耐,已经打发了好几拨人四处去找贾琏,她自己也一早就穿戴起来,只等着贾琏打点好路子便进宫去见元春。   一等不来二等不来,直到散了朝,贾赦贾政回府,也没看到贾琏的身影。贾赦贾政一回府便直奔贾母房间,两个抹一抹头上的汗,忙道:“母亲,今日上朝,北静王世子果然将咱们家告了。”   贾母惊得双眼圆睁,扑嗵一声跌坐榻上,喃喃道:“怎么,他不念两府几十年的交情,真的告了我们?”   贾赦气道:“还不是弟妹惹下的大祸,今儿我瞧着皇上可气得不轻,贾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贾母双唇颤抖,声音破碎的让人听不出她在说什么,贾政忙道:“母亲请不要惊慌,皇上并未将案子发到宗正寺,而是交给了从没有断案经验的太子,母亲您想,太子年少不经事,不比宗正寺那些人老道奸滑,由他来断这案子,想必皇上还是有心回护我们贾家的。”   贾赦轻哼了一声,他可不这么认为,太子是皇后所出,后宫的女人人都是面和心不和,太子怎么可能去回护着贾家,能不落井下石,已经是贾家之幸了。   贾母听了贾政之话,神色略好了些,又拄着拐气道:“琏儿出去了一夜,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他去找门路找的怎么样了,政儿,快再打发人出去找。既然皇上将此事交于太子,那便去打听着太子的喜好,凭什么咱们送就是,就算是要判也能求他从轻发落才好。”贾政点头道:“儿子正有此意,就是来与母亲商量的。”   贾赦又哼了一声道:“外甥女极得皇后的心意,太子又是皇后亲生,他怎么可能从轻发落,依我说,快快分了家才是,否则一家全都栽进去,连东山再起都不可能。”   贾母听了这话大怒,一拐杖打向贾赦,骂道:“猪油蒙心的糊涂东西,我还没死!”贾赦也不敢躲实了,只虚虚受了一杖,梗着脖子叫道:“老太太,儿子也是为了贾家,弟妹纵凶杀人,以下犯上,我们都要受连累的,若只是一家子被罢官削爵也都算轻的,若是太子从严处置,这几辈子的家业便彻底完了,还不如分了家,将来还有个退步之地。”贾母气急大叫:“混帐东西,滚出去!”   贾赦见贾母死活不同意分家,心下极气,连礼也不行扭头便往外走。贾母看着贾赦的背影气得透不过气来,用手指着,连骂都骂不出来了。   贾政忙上前道:“母亲息怒,其实大哥所言也有些道理,那贱人做下这等事情,只怕要祸延全家,确是要早些安排才行,万不能让那贱人连累了母亲。”   贾母顺了几口气,叹道:“政儿,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可如今家里不比从前,若是分了家,便是打点起来都不够的,即便是分了家,二房里有了事,大房也脱不了什么干系的,何苦多此一举。”   贾政瞪大眼睛道:“怎么,家里竟然艰难至此么?”   贾母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太太管家,你尽管去问她好了。”   贾政心中狐疑,忙辞了贾母往祠堂里去,王夫人自昨晚在此罚跪,还没被放出来。王夫人跪得双腿麻木,神情委顿的瘫在地上,贾政原就一肚子的火,见王夫人又没好好跪着,立刻大声喝道:“贱人,你还不知悔改,祖宗面前也敢如此轻慢。”   王夫人哭道:“老爷,我也是年过半百之人,从昨夜至此水米未进,实实是撑不下去了。”贾政与王氏原就没什么感情,因此对她也没什么体贴怜惜,只厉声喝道:“我来问你,官中还有多少银子?”   王夫人一听这话,身子一抖惊道:“帐目上的事情都是凤丫头管的,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大概还有十来万两银子吧。”   贾政双眼圆睁,一脚踹向王夫人,怒骂道:“你这贱人,我信你才让你管家,竟然败家到了这般田地!”   王夫人已经一夜水米未进,又吃了重重的窝心脚,顿时扑倒在地,昏死了过去。贾政气哼哼的一甩手,转身出了祠堂,又回身将祠堂的门锁上,自己袖了钥匙去找凤姐。   不等贾政走出多远,便见贾赦贾珍陪着四个年轻的带刀男子迎面走来,贾赦看见贾政,便快走几步上前道:“二弟,这是太子近卫,来提弟妹过堂。”   贾政只得又回头开了祠堂的门,那四名太子近卫见王夫人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皱眉沉声喝道:“她就是贾王氏?”   贾政忙低头道:“正是贱内。”   一名近卫对他们中身着玄色侍卫服的人说道:“冯大哥,总要弄醒了验明正身才是,这头一回办差,可不敢掉以轻心。”   那冯姓侍卫点头道:“你说的很是,贾大人……”   贾政心里恨极了王氏,转身出门到大荷花缸里打了一桶水,劈头浇向王夫人,王夫人打了个哆嗦,颤微微的醒了过来。看到眼前忽然多了几个人,王夫人惊慌叫道:“你们是谁,怎么敢闯贾氏宗祠?”   冯姓侍卫沉声道:“你可是贾孺人?”   王夫人茫然的点了点头,冯姓侍卫将宗正寺的火签往地下一掷,喝道:“拿走!”   两名侍卫拿出粗麻绳,将王夫人五花大绑,推搡着便向外走。冯姓侍卫对贾赦贾政贾珍拱手道:“在下职责所系,三位贾大人见谅。”   贾赦贾政贾珍连道不敢,冯姓侍卫紧随那三名侍卫之后,也向外走去。刚才走出几步,便见宝玉跑了来,高声叫道:“冯大哥,手下留情呀!”   冯姓侍卫皱了皱眉头,喝道:“你们先走,我随后便到。”宝玉赶到近前,一把抓着冯姓侍卫叫道:“冯大哥,看在我们兄弟的交情上,放过太太吧。”这冯姓侍卫名叫冯紫英,是神武将军之子,与宝玉也算有些交情,故而宝玉敢来求他。   冯紫英沉着脸道:“贾世兄,非是在下有意为难令堂,实是上命难违,贾世兄不要为难兄弟。”   贾宝玉见冯紫英不似平时那般和气,皱眉道:“冯大哥难道忘记我们的交情么?我们原是好兄弟的!”   贾政听宝玉的话不象回事,怒喝道:“孽障,还不与我退下,你娘犯了国法,理当按律惩处。”   宝玉惊诧的看着父亲,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他的口中,宝玉见求冯紫英无用,掉头便跑,叫道:“我去找老太太!”   冯紫英看着宝玉还是一派懵懂,不由摇了摇头,押着王夫人到宗正寺大牢去了。   冯紫英奉命带人来拿王夫人,并没有人告诉贾母,因此宝玉哭着跑到贾母房中时,把贾母唬得几乎不曾跳了起来,她急叫道:“宝玉,谁欺负你了?”   宝玉哭道:“老太太,冯大哥带人把太太抓走了!”   “你说什么?”贾母一愣,站起来瞪着眼睛大声问道。   宝玉扑到贾母怀中大哭道:“太太被他们抓走了,老祖宗,您快去求大姐姐救救太太。”贾母无力的跌坐在榻上,一切事情都不能按照她的设计进行,难道真的是贾家气数尽了么?   鸳鸯见贾母眼神发直,慌忙叫道:“老太太,老太太,你先别急,咱们家还有娘娘,不过是叫太太去问话,不会有事的,您放宽心吧。”   鸳鸯又捶又拍的,贾母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立刻一叠声的叫道快找琏儿回来。”就在贾母喊叫的当口儿,凤姐从外面小步快跑了进来,她一进门便囔道:“老太太,二爷找到门路了,托人捎话进去,娘娘未时初刻到未时三刻能见我们。”   贾母一听大喜过望,立刻有了精神,急忙叫道:“快备轿子,我这就去见娘娘。”李纨凤姐忙去备车轿,贾母想了想,对鸳鸯说道:“鸳鸯,去开了箱子把那两对锡兰国的红蓝宝石拿出来,用金镶沉香木盒子装好。”鸳鸯忙去按贾母的话找出来包好,贾母看着那鸽子蛋大小的两颗宝石,摇头叹息道:“这是当年我爷爷出使外洋里重金买下的,如今再难找到这样匀净通透又这么大的宝石了。我原想留着给两个玉儿成亲用的,如今看来是用不上了。”鸳鸯不敢言语,只能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一时车轿齐备,贾母上了轿催着人快快赶往宫门,等她们到了宫门时才午正初刻,那守宫门的侍卫横眉怒目的,哪里有放行的意思,拿着长戟便将贾母的轿子赶出好远。贾母敢怒不敢言,只得远远的等着,看着天交未时之时宫门侍卫换班,鸳鸯才看到贾琏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忙向轿内说道:“老太太,琏二爷到了。”   贾母自来也没受此轻慢,只气道:“叫他滚过来。”鸳鸯忙打发一个小子去请贾琏,贾琏小跑过来,气喘吁吁道:“老太太息怒,孙子打点的是这一班侍卫,这会子能进了。”   贾母这才和缓了脸色,嗯了一声,贾琏忙让小厮们抬着轿子往宫门走,到了宫门下了轿,鸳鸯扶着贾母,主仆二人向深宫走去。不多远处有辆乌篷小车候在夹道处。一个细眉细眼的小太监跑前引着贾母上了车,飞快的往凤藻宫走去。   元春只知道家里有急事求见,却不知到底出了何事,正坐立不安的盼着,总算是将贾母盼来,祖孙两个来不及寒暄,元春便急急问道:“老祖母,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太太如何没来?”   贾母哭道:“娘娘救命呀,你太太让人拿了,正关在宗正寺里。她可是你的亲娘呀,娘娘一定要救救她。”   元春吓得一个趔趄,多亏抱琴眼疾手快,才将她稳稳的扶住。“老太太,您说的可是真的,太太犯什么事,竟然让宗正寺拿了?”元春强自稳住心神,急急问道。   因时间紧,贾母也不能细说,只将那重要的事情说了一回,元春听了顿足哭道:“太太这是怎么了,便是心里不满,也不能带出幌子来,如今谁不知那林妹妹是皇后心尖上的人,这可怎么去救呀!”   贾母哭道:“我苦劝多次,你太太就是不听,如今惹下这等泼天大祸……可是她到底是贾家的媳妇,贾家可丢不起这个人呀,娘娘,您去求求皇后娘娘,只要判你太太罪,怎么罚都使得,我朝不是能以银赎罪么,凭罚多少我们都认,只是求娘娘保全了娘娘和这一大家子的脸面。   元春哭道:“老太太,我的事情您也不是不知道,我虽然有个贵妃的名份,可是还不如个受宠的妃子有脸面,如今可让我怎么办呢?”   贾母一头哭一头取出那金镶沉香木盒递给元春道这两颗宝石也能值上十几万两银子,娘娘拿去献于皇后娘娘,求她放过你太太吧,太子素来孝顺,只要娘娘开口,太子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元春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只见宝光四射,定了定神才看清那红蓝宝石的模样,元春心中暗道:“竟有这样好的东西,也不早些给我,若是早年给了我,我但凡走些门路,也不会被皇上冷落多年。”想归想,可元春在宫中多年,早就练就了不露声色的本领,仍是哭道:“老太太,您有所不知,这皇后娘娘并非爱财之人,纵有宝石也难打动于她,若是惹恼了她,只怕再没转圜之地。”   贾母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元春定定神道:“不过皇后娘娘酷爱绣品,我还记得有一回听谁说起过,皇后娘娘叹息慧纹难得,便以她皇后之尊,也不能得上一两件。我们若是送上两件慧纹,只怕还好说话些。”   贾母心中暗叹,无奈说道:“这慧纹我倒还有两件,只那是大东西,带进来极不方便的,便没拿,娘娘既说是要用,那便想法子送进来吧。”   元春点了点头,将那金镶沉香木盒盖好,也不还于贾母,只随手放到自己的袖中,贾母看了只能暗暗摇头,这皇宫,果然是最黑心的地方,再再没有一丝的真情。      第57章藏心机元春欲嫁妹护犊情赵氏宁舍命      元春收好宝石,复又皱眉道:“老太太,如今最得宠的是丽妃,若是能请丽妃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再加上皇后娘娘的吩咐,太太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贾母忙道:“可我们府里与丽妃家并无交情,可如何求她?”   元春淡淡道:“上一回丽妃倒是和我说起过,她有个同胞弟弟,今年已经十八了,正想娶房妻室,若是我们府里能和丽妃家攀上亲事,丽妃还能不出力么?”   贾母听了这话皱眉道:“可是如今家里也没有合适的姑娘,再者我听说那丽妃的弟弟可是个傻子,这岂不是白白害了你妹妹们的终身。”   元春有些气急,恼道:“若他不傻,这亲事还能轮到咱们家么,有的是想和他们家攀亲家的。丽妃那弟弟就是因为傻,所以才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姑娘,这事可是丽妃最大的心病,她只这一个兄弟,若是咱们家同她家结了亲,丽妃如何能不感激我们家的。我想着三妹妹四妹妹都还太小,可二妹妹已经十四了,倒是可以定下亲事,等明年及笄了便能成亲,如此一来丽妃是必定要帮忙的。”   贾母想了想,咬牙道:“好,这事我回去就办,二丫头性子软,又听话,想来没有问题。”元春幽幽叹息了一声,轻道:“其实原也不必这样麻烦的,有道是民不举官不究,只要说服林妹妹,让她不告太太,便什么事都没了。何苦要费这些事情。”   贾母听了这话,心头一颤,经历了昨日之事,她实在是没有把握再去拿捏着黛玉了。见贾母神情黯淡,元春知道这一路是走不通的,便又说道:“老太太也别太心焦,先到宗正寺去打点着,也别让太太吃了苦头,回家赶紧定下二妹妹同丽妃胞弟的亲事,只等老太太把慧纹送来,我便去求皇后娘娘。如此双管齐下,定然能救出太太的。”   贾母点了点头,抱琴匆匆走进来轻声道老太太,时候不早了,过了未时便出不去了。”贾母忙忙辞别元春,急急赶着出了宫。   贾母的轿子离开宫门后,从宫墙拐角处走出来便服打扮的水沏水溶林成三人,身后还跟着冯紫英等几个便服的侍卫。水溶低声道:“贾家果然来走门路了,只不知那贾妃娘娘会怎么做?”   水沏面色沉沉,怒道:“去查查是谁私放贾家之人入宫的,竟视宫禁于无物,这还了得。”冯紫英忙道:“今日在永宁门当班的是仇全清,他最是贪财好色,最易买通的。”   太子皱眉道:“是仇南松的儿子么?”   冯紫英忙回道:“就是他。他同贾家一干子弟相交甚厚,若是求到他哪里,再没什么不能的。”   水沏听了这话心中越发生气,冷声道:“好的很,我倒要看这贾家一案能拔出多少人来,紫英你且将仇全清记下,到时一并发落。”   冯紫英点头道:“殿下放心,属下一定记得牢牢的。”   林成低声道:“原是为妹妹讨个公道,如今贾家偏要上蹿下跳,将更多的人牵连进来,这案子倒不必紧着结了,若是能挖出几条蛀虫,也是我朝的幸事。”   水沏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水溶笑道:“朝堂沉闷已久,倒是应该搅上一搅,将水底下的泥鳅全都捉出来。”   水沏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紧紧锁起眉头,转身便向宫中走去,水溶隐隐猜着几分,便不跟着他,只同林成说着话走开了。   贾母回到家中立刻叫来贾赦贾政,将元春的话说了一回,贾赦立刻叫道:“这不行,二丫头还没及笄,再者说那丽妃胞弟是个傻子,我平日里虽不大管她,可也不能误了她的终身。”贾赦这话说的可谓情真意切,若是那不知道底细的人听了,定然以为贾赦是位慈爱的父亲。其实不然,贾赦比别人还清楚那丽妃家的底细,丽妃虽是新近得宠的妃子,可她出身并不高贵,只是个小京官的女儿,因颇有姿色才入选宫中,她的家里也不是什么豪富之家,胞弟又是个傻子,所以才娶不到妻子。宫中得宠的妃子一年也不知道要换几人,因此贾赦心里根本就没有取中丽妃家。更何况这是为了救王夫人,与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能同意才怪了。   贾母怒道:“胡说,那丽妃只有一个弟弟,母亲早就去世了,他人虽有些傻,可二丫头一过门就能做管家太太,有什么不好的。”   贾赦摇头道:“这绝不行,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做父亲的不同意,丽妃家还能强娶不成。老太太想救出弟妹儿子不反对,只是别拿着人家的女儿白填进去。”   贾政听了这话十分惭愧,忙道:“大哥说的是,再者说便是定了亲,一日不过门,人家便一日不会真心当我们是亲家,二丫头还小,不如认下个大些的丫头,立刻就能嫁过去,这样才能让丽妃为我们家说话的。”   贾母皱眉沉思了一阵子,摇头道:“不妥,咱们家有几位姑娘京城里谁家不知道的,若是让丽妃知道咱们拿个贱奴充数,反而要坏事的。娘娘说的很清楚,丽妃能相中的就是我们这世代公侯的身份。”   贾政搓手道:“这可如何是好?”贾赦听了只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睛,他心里对迎春早就有了打算,才不肯让贾母坏了他的大事。贾母见贾赦一定不肯,心中犯起难来,只得说道:“三丫头只比二丫头小一岁,只有将她许于丽妃胞弟了,三丫头虽小,倒比二丫头还精明干练些,真嫁了过去倒比二丫头能拿捏的住。她是娘娘的胞妹,身份也不算低。”   贾政眉头紧锁的点了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只是为了那个贱人,却要委屈三丫头了。”贾赦见贾母不再坚持要迎春去嫁给丽妃的傻弟弟,自然也不会多管探春死活,只向贾母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老太太,儿子累了,这就回房去休一会子,老太太有事再来传吧。”说完贾赦便自顾自的走了,把个贾母又是气得倒仰。   贾政坐在一旁垂头叹气,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贾母斥责道:“你这象个什么样子,她再不好,也是娘娘和宝玉的亲娘,是贾家的媳妇,救她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贾家的脸面,你可要想清楚的。”   贾政长长叹了口气道:“儿子心里明白,只是此番事情非小,只怕是救人不成,反而要搭上这一大家子。到时儿子可真就是千古罪人,再无颜面见祖宗于地下。”   贾母摇头道:“不会的,只要走通了皇后娘娘和丽妃的门路,拖上些日子,等玉儿将这事淡忘些了,我再去找玉儿,只要说服她不告,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贾政摇摇头道:“老太太可忘记当年敏妹妹的事情么?外甥女儿是敏妹妹亲生的,我瞧着她比敏妹妹更有气性,当年敏妹妹都能以死抗命,如今她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任我们摆布?母亲,我们不要想从外甥女儿那里下功夫吧。若是走通了皇后娘娘和丽妃娘娘的路子,只要能保住贾家,便由那贱人去罢。”   贾政为人愚腐不善机变,贾家有好多事情他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知道贾母为何明明不喜王夫人,却还这样努力的去救她。见贾母并不同意自己的话,贾政只得垂头丧气的退出上房,回自己房里去了。   贾赦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刑夫人正带着几个小妾收拾东西,他便笑道:“你去赵姨娘那里一趟。”   刑夫人奇道:“去她哪里做什么?”   贾赦难得没有向刑夫人发脾气,笑嘻嘻的说道:“去道喜呀,三姑娘有了人家,可不是大喜么?”   刑夫人更加觉得奇怪,探春今年才十三,离及笄还有两年,怎么偏在这当口儿许了人家,便问道:“老爷,三姑娘许了谁家?”   贾赦幸灾乐祸的笑道:“你知道丽妃那个傻弟弟么?”   刑夫人点头笑道:“知道,那孩子可是真傻,都十几岁的人了,连个数都不会数,妾身听说他最多只能数到五,而且他还常抽羊角疯,一抽起来吓死人的。”   贾赦哈哈笑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傻子,他可是二房里的未来姑爷。”   刑夫人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惊道:“这怎么行,生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凭心而论,以三姑娘的品貌,便是去应选,也是拔尖的,太可惜了。”   贾赦心情好,所以并不在意刑夫人说什么,只笑道:“你快去给赵姨娘道喜吧,老太太同二弟已经定下了,说不定回头就去找官媒,明儿就要下聘的。”   刑夫人听了这话,便带了两个丫环几个婆子往赵姨娘院子里走,刚进赵姨娘的院子便听到赵姨娘气哼哼的叫道:“亏还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净会捡那高台盘,自己兄弟还鞋邋遢袜邋遢的,连问都不问一句,倒有闲工夫给人绣这个做哪个的!”   刑夫人隔窗笑道:“哟,赵姨娘这是在和谁生气呢?”   赵姨娘猛听得有人声,吓得赶紧撂下手上的活计跑出来,一见是刑夫人,忙陪笑道:“不曾说谁,只是心里有些闷,白胡说几句罢了,大太太今儿怎么有工夫到我这破地方来?屋里破旧,大太太您别嫌弃,请进去坐坐吧。”   刑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领着丫头婆子进了赵姨娘的房间,这一进来才发现屋子里太小,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刑夫人便命丫环和婆子都出去,只自己留在赵姨娘的房中。   四下看了一回,只见赵姨娘屋子里的东西全是用旧了的,比自己自家老爷小妾的房间,不知道寒酸了多少倍,刑夫人摇了摇头,又笑道:“我是来给你道喜的。”   赵姨娘不敢坐着,只立在地上苦笑道:“大太太别拿奴婢取笑了,奴婢能有什么喜事?”刑夫人笑道:“三丫头的婚事可不是喜事么?你总归是她的亲娘。”   赵姨娘惊道:“什么,三姑娘才十三,怎么就有亲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刑夫人笑道:“才定下的,许了宫里丽妃娘娘的胞弟,所以我才来给你道喜呀,先把亲事订下,等三丫头一及笄便嫁过去,她这一嫁过去便是当家太太,难道不是喜事么?”赵姨娘疑惑道:“丽妃娘娘的胞弟?他难道不嫌三姑娘的出身?这怎么可能呢?”刑夫人笑道:“他若是知道嫌就好了,那可是天下头一号实心的,再不知道这些。”   赵姨娘听着这话里有话,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伏地求道:“大太太,求您告诉奴婢真相吧,若真是门好亲事,如何会这样急的。”   刑夫人见赵姨娘平素不待见探春,总是找她的麻烦,可一遇到大事上,还是有一颗爱女之心,便将赵姨娘扶起来说道:“你先起来,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的,那丽妃胞弟是个二五不知的傻子,如今你们太太被抓走,家里要通门路,便动起了三丫头的主意,老太太和二老爷都答应了,三丫头也就是这命了,赵姨娘,三丫头日后少不了苦处,你便对她好些吧。”赵姨娘身子晃了晃,忽然撸起袖子冲出门,疯也似的叫道:“你们这些该天杀的,凭什么要我的女儿去嫁一个傻子,她纵是庶出,好歹也是正经的主子姑娘,你们不能这么作践她!”赵姨娘一头哭一头飞快的向贾母上房跑去,正撞着从上房里出来的贾政,贾政心里正想事情,也没有听到赵姨娘在囔些什么,被赵姨娘猛的一撞他才回过神来,见赵姨娘双眼暴起青筋突出,神情极为骇人,贾政不由惊叫道:“你要做什么?”   赵姨娘看到贾政,忽然跪了下来,扑嗵扑嗵不住的磕头,贾政皱眉沉声道:“有事说事,你这样成何体统?”   赵姨娘哭道:“老爷,三丫头也你的骨血,您不能害她呀!”   贾政怒道:“你胡说些什么,还不快回房去。”   赵姨娘惨言道:“老爷,我都知道了,你们要把三丫头嫁给一个傻子,去换回太太。”   贾政一听这话,便气得怒吼道:“三丫头嫁谁全由我说了算,有你说话份么,她是主子姑娘,你不过是个奴才,快滚回去,休要再胡言乱语。”   赵姨娘伺候贾政十几年,比王夫人还了解贾政,一听他说出这种话来,便知道他主意已定,便也不再磕头,默默的站了起来回身便走,贾政见赵姨娘向回走,便放松了警惕。哪知赵姨娘刚走了两三步,便疯一般的转身冲过来,一头撞到贾政的胸口,将贾政撞了个四脚朝天。贾政并非孔武有力之人,赵姨娘又是做惯粗活的,因此这一撞便把贾政撞得透不气来,躺在地上直翻白眼。赵姨娘整个身子扑了上去,撕打着贾政骂道:“你要我怎么样都行,就是不许祸害我的女儿,她是正经的主子姑娘,绝不能嫁给一个傻子……”   赵姨娘指甲尖利,三撕两抓便将贾政的前襟撕了个稀巴烂,旁边的下人们都看傻了,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应该把赵姨娘拉开,把贾政扶起来。   吵闹撕打之声惊动了凤姐,她忙从窗子里看出来,只见赵姨娘疯一般的撒泼,便高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把赵姨娘拉开,将老爷扶起来!”   凤姐这一嗓子叫醒了大家,众人忙上前拉的拉扶的扶,好不容易才将赵姨娘自贾政身上撕下来,赵姨娘双眼通红,如疯了一般狂抓狂叫不已,大家没法子,只能拿来麻绳将她牢牢的捆了起来。贾政缓过气来,走到赵姨娘面前,怒视着赵姨娘,然后抡足了巴掌狠狠的抽了下去,只一记耳光,便打得赵姨娘口吐鲜血,贾政犹不解气,一脚踹向赵姨娘的肚子,怒吼道:“贱人!”   赵姨娘只觉得小腹一阵抽疼,好似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她惨叫一声:“我的孩子……”贾政向下一看,见赵姨娘的裙子被血染透,不由变了脸色,急忙叫道:“快松开她,去请大夫!”赵姨娘脸色苍白,犹自用力拉住贾政的衣角,颤声叫道:“老爷,看在奴婢伺候您这十四年的份上,别让三姑娘嫁给那个傻子……”   贾政心中不是个滋味,赵姨娘为人虽然粗鄙,可是对他却是真心,他在贾家能感受的温暖,竟然全来自于这个粗鄙的女人,刚才那一脚,怕是断送了自己的骨肉,想到这些,贾政悲从中来,挣脱赵姨娘的手,踉踉跄跄的走了。   赵姨娘看到贾政远去,惨叫道:“老爷……”无奈贾政终不回头,赵姨娘惨笑几下,对张罗着人抬自己的凤姐说道:“二奶奶,我已经不中用了,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三姑娘说,求求您,将三姑娘喊来……”   凤姐没有想到这个平日总是给探春生惹事添乱的赵姨娘会如此护着探春,便也动了慈母之心,难得温和的说道:“好,你等着,我就去找三妹妹。”      第58章情切切临终之言孤零零儿女失亲      探春正和李纨在宝玉房间里,自王夫人被抓之后,宝玉很受了惊吓,哭闹个不休,李纨身边来还有个贾兰要带,探春便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照顾。好不容易将宝玉哄睡着了,李纨方才松了口气,对探春道:“三妹妹,你也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   探春着实也累着了,点了点头道:“大嫂子,您也去歇着吧。”   李纨摇头笑道:“宝玉小孩子家,受了惊吓,再难睡稳的,我在这里看着他。”   探春听了这话,便带着侍书回自己的屋子,刚一出门便撞上凤姐,凤姐一见探春,不由分说拉着探春便跑,探春惊道:“二嫂子,出了什么事情?”   凤姐气喘吁吁的说道:“三妹妹,快随我去看赵姨娘,她快不行了是。”   探春吓得黄了脸,忙随着凤姐赶到赵姨娘处,此时大夫还没有请来,只有家下几个帮着府里媳妇们接生的婆子在那里,已经忙乱成一团。赵姨娘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除过一双眼睛圆睁着不肯闭上外,真如死人一般。   探春吓坏了,抓紧凤姐的手惊叫道:“二嫂子,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听到探春的声音,眼珠子一抡,看向探春,探春从来也没见过将死之人,竟有些不敢上前。凤姐急推她道:“三妹妹,没时间了,你快过去同姨娘说几句话吧,她落得如此田地,可都是为了你。”   探春更是不解何意,哆嗦着走近赵姨娘,赵姨娘看清了探春的神情,泪珠子哗的涌了出来,颤声道:“三姑娘……”   探春软了身子,跪坐在床边的脚榻上,双手抓着床边,指节死白一片。她咬紧双唇,好一会儿才叫道:“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看向凤姐,吃力的说道:“二奶奶,求您让我和三姑娘单独待一会儿……”   凤姐知道赵姨娘再难活命的,无言点了点头,领着丫头婆子们出了屋子,只留探春赵姨娘在房中。   凤姐等人一走,赵姨娘含泪看向探春,低声哭道:“三姑娘,我不行了,平日我纵有千般不是,看到我生你一场的份上,别计较了吧。”   探春一阵心酸,哭道:“我一日也不敢忘记姨娘的生养之恩。”   赵姨娘知道这几年自己每每生事,早就让探春寒了心,探春总远着自己,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改变的。这会儿也没那些时间去些细细辩解的,她伸出颤抖的手抓住探春把着床边的手,低声道:“三姑娘,老太太老爷要把你许给丽妃的傻子弟弟,好换太太回来。三姑娘呀,你万万不能嫁呀。”   探春听了这话,如闻晴天霹雳,瞪大眼睛不信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如今还未及笄,如何就能谈婚论嫁,老太太不会这么做的。”   赵姨娘提着一口气急道:“我是你的生身亲娘,平日里再糊涂,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胡说的,好姑娘,看着我拼了性命的份上,你信我吧,我苦求老爷,可老爷却铁了心,一定要你嫁过去的。我不依他,他一脚踹向我,可怜我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三姑娘,我再再不会骗你的,你一定不能嫁呀!”   探春楞住了,她没想到平日里总给自己找麻烦的赵姨娘竟然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顾了,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探春哭道:“姨娘,你别再说了,大夫呢,大夫如何还不来……”赵姨娘摇摇头道:“不中用了,三姑娘,你听我一句劝,这府里没有那个是真心的,只有林姑娘,她是真心对人,却又生被太太赶走了,如今能救你的只有林姑娘,听说林家如今正得圣宠,三姑娘,你只有去求林姑娘,才能躲过这一难。”一气说了这么多话,赵姨娘越发上不来气,只张着口瞪着眼睛,眼看着就不行了,探春伏到赵姨娘身上大哭,赵姨娘触到探春的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三姑娘,你要好好的,环儿是你亲兄弟,若是你能照应着,便多照顾些吧,日后他若出息了,才是你的依靠……”   赵姨娘说完这话,抓着探春的手无力的滑下去,探春大声哭喊道:“娘……”可是这一声迟来的呼喊赵姨娘却永远都听不到了。   “姨娘……”贾环被凤姐找了来,他一听说赵姨娘不行了,闯着门便扑到赵姨娘身上大叫,见赵姨娘已经合了眼,贾环放声大哭,一声声的叫着娘,听得所有的人无不潸然泪下。探春一面哭一面拉着贾环道:“环兄弟……”   贾环猛得将探春一推,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叫道:“都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娘的!”探春哭着拼命摇头,可是却说不出一句为自己分辨的话来,贾环原只是说气话,见探春却不分辨,贾环更坐实了这个想法,他一头撞倒探春,又哭又骂道:“你看不上姨娘倒也罢了,如今竟然容不下她,你害死自己的亲娘,你是杀人凶手!”   探春哭得满面是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凤姐等人在外面听到屋里传出大哭之声,知道赵姨娘已然去了,摇头叹息了一回,这赵姨娘平时倒三不着俩的,也有一份慈母之心。她一面遣人去回贾母贾政,一面进屋,一手扶起探春,一手拉向贾环,难得和气的对贾环说道:“人死不能复生,环兄弟别哭坏了身子。”   赵姨娘贾环母子平素最怕就是凤姐,凤姐虽然是劝,可贾环却吓得不敢哭了。只用袖子捂着嘴,默默的落泪。探春哭倒在凤姐怀中,喊了一声二嫂子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凤姐搂着探春拉着贾环道:“这里不清净,你们两个先到别的屋子里去,收拾好了再过来。”   探春贾环如何肯依,宁要留在这里,凤姐长叹一声道:“罢了,环兄弟你随我出去,让你三姐姐在这里帮着姨娘净身吧。”贾环恨恨的瞪了探春一眼,一踩脚跑了出去。   贾母心里原就烦乱,听到赵姨娘忽然又死了,眉头紧锁起道:“那贱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死便死了吧,叫凤丫头胡乱打发了就是,何必还要来回?”   凤姐刚才让平儿将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鸳鸯,鸳鸯忙伏身在贾母耳边道:“老太太,赵姨娘有了身孕,她听说要把三姑娘许给丽妃胞弟,去求二老爷不要答应,二老爷生气,一脚将她踢的小产,这才死的。”   贾母听了这话,怒道:“混帐东西,姑娘的亲事也有她说话的份,如此没有上下尊卑的东西,踢死了也应该。”鸳鸯皱起眉头,不敢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寒透了。   贾政听得赵姨娘已死,顿时跌坐到椅上,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不由想起当年的旧事:赵姨娘原是府里的家生子儿,当日王夫人怀孕,贾政趁机将当时还是丫环的赵小翠收房,那是他自己选中的,心里自然是喜欢得紧,因此赵姨娘才能有了探春和贾环,如今她又要为自己添个孩子,却被自己一脚断送了两条性命。贾政心里又悔又恨又怕又恼,赵姨娘虽然是家生子儿,可是主人无故打死奴仆也是要判重罪的,如今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难道真是贾家气数尽了?   贾环一人恍恍惚惚的离开赵姨娘停尸的房间,不知要往何处去,只茫然的走着。走不多远便听到旁边房间里有小厮们在说话:“二老爷也真恨心,赵姨娘纵有不是,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她为了三姑娘的终身去求老爷,能有什么错,老爷竟然不顾她有了身孕,生生一脚将他踢死了,哎……”   贾环如遭五雷轰顶,他一脚踹开门,冲进去揪住那说话的小厮吼道:“你说什么?”那小厮如何想到贾环偏在外面,吓得忙摇头道:“奴才不曾说什么?”   贾环拔出插在靴筒里的匕首抵住这小厮的咽喉,胀红了眼睛大叫道:“快说!”   一众小厮们都吓着了,谁也不敢上前来劝,面对着明晃晃的匕首,那小厮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事情的始未细说了一回,贾环手上一松,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掉头冲出房间,众小厮吓得急叫道:“大事不好了,三爷定是去找老爷了,快去拦住他!”   贾环心头又堵又疼,狂奔了一阵,脑子倒慢慢冷静了下来,他茫然四望,觉得这府里就如一个地窖般阴寒,贾环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做,只傻楞楞的站着,小厮们好不容易追上贾环,见他自己发呆,并没有去找老爷,便也不上前惊动他,只远远儿看着,别让他做了傻事。   因贾母有话,且府里正为王夫人之事烦乱不堪,因此凤姐只能命人张罗了一张薄皮棺材,又找出赵姨娘那略好些的衣裳,草草装裹了,令人悄悄抬到贾家的祖坟,远远的葬在了墓园的墙角根,连方墓碑也没有树。   发葬了赵姨娘,探春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房中,默默脱下身上水红绫子衣裳,去寻了一件米色的旧衣裳穿上,又将头上的金钗拔下来,侍书虽然不知道赵姨娘和探春说了些什么,可看到探春满面哀容,便走到妆台前,找出一枚银簪为探春挽好头发,探春怔怔的,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直哭得肝肠寸断,令人闻之落泪。   探春正哭着,忽听外面有人喊道:“三姑娘,老太太叫你。”   侍书忙轻拍着探春道:“姑娘,快别哭了,奴婢伺候您净面,老太太传您。”   探春抬起头,轻道:“不必了,绞个帕子给我就行。”侍书不敢违背,只得绞了冷帕子给探春,探春胡乱擦了擦脸,站起来轻声道:“我这就去了。”   探春出门,见来叫自己的是鸳鸯,便点头道:“走罢。”   鸳鸯心里同情赵姨娘,便扶着探春低声道:“三姑娘请节哀。”   探春点点头,也不言语,只跟着鸳鸯往上房走。她一进门,贾母看到探春一身素衣,便紧皱眉头道:“三丫头,你如何这样穿戴?”   探春跪到贾母面前,哀声道:“老太太,孙女儿的亲娘去世,自当为她戴孝。”   贾母气道:“三丫头,你怎么竟糊涂了,太太才是你的嫡母,她不过是个奴才!”   探春伏地哭道:“她虽是奴才,却生养了孙女儿,她生时探春不能尽孝,死了就容孙女儿为她穿孝吧!”   贾母重重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想尽尽心便穿几日吧,你且起来吧,我叫你来是有话要吩咐你的。”   鸳鸯下来扶探春,探春却轻轻推开她,摇头道:“孙女儿跪着听老太太吩咐。”   贾母点了点头道也好。三丫头,如今我们给你定下一门亲事,等你及笄了便嫁过去。”探春已经尽知此事,因此也不回答,只跪伏在地上。贾母见探春并不说话,又说道:“如今你已订下亲事,日后便好好学着管家吧,日后嫁过去,也好做管家太太。”   探春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跪着。贾母见了便皱眉道:“三丫头,你如何一言不发?”探春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婚姻大事原是由父母做主的,老爷便是将儿许于一块石头,探春也得从命,既然早就无有探春言语之地,又何必说什么。探春许嫁,若是能换回太太,也算孙女JL为贾家做点事情了。”   贾母点点头赞道:“这才是大家子女儿说的话,你能有这样的见识才不愧是我们家的女儿,好丫头,定下的姑爷虽然不精明能干,可也是实心眼的人,上面只有公公,你过门就当家,倒比上头有几层公婆强些。你放心,我让她们多多给你准备嫁妆,保管让你嫁得风风光。”   TCo   探春面上也没有羞意也没有喜意,只是面无表情轻道:“一切全由老太太做主。”   贾母点了点头道:“嗯,你姨娘死了你心里难受也是情理,便下去歇着吧,别伤着身子就是。”   探春磕了个头,站起来默默退出去,贾母皱眉道:“三丫头与往常大有不同,鸳鸯,你看她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   鸳鸯心里着实同情赵姨娘同情探春,只说道:“赵姨娘到底是三姑娘的亲娘,她哪能不伤心的,若说别的心思,奴婢想是不会的。”   贾母点头道:“如此便好,鸳鸯,我累了,你给我捶一捶,让我睡一会子。”   鸳鸯只得打发贾母歇下,等贾母睡熟了她才出门,原想是去寻探春安慰安慰,可是一出门便遇到急急走来的凤姐。鸳鸯忙摇摇手轻道:“老太太刚睡下。”   凤姐点了点头,拉着鸳鸯到一旁去,低声道:“三妹妹怎么说?”   鸳鸯摇了摇头道:“三姑娘只说由老太太老爷做主,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凤姐叹息道:“真真委屈她,我原说她可怜,是个庶出的,有亲娘也如没有一般,不想赵姨娘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可怜赵姨娘白白送了一条性命……”   鸳鸯只能陪着凤姐叹息一回,又将凤姐拉到房中跪下道:“二奶奶,奴婢求您一件事。”凤姐忙把鸳鸯拉起来道:“鸳鸯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只管起来说。”   鸳鸯轻声道:“二奶奶,自太太被拿走之后,老太太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奴婢看着老太太好似被魔怔了一般,原本她最疼爱这些孙子孙女们,如今却什么都不顾了,奴婢怕……   府里正乱,奴婢也不敢乱说,只悄悄告诉奶奶,奶奶可要早做打算。”   凤姐点了点头,问道:“你想求我什么?”   鸳鸯哭道:“奴婢求二奶奶劝劝老太太,若再这么下去,怕只怕二太太还未救出来,家便不成个家了!”   凤姐握着鸳鸯的手道:“好丫头,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你只照顾好老太太就是。”   鸳鸯又低声问道:“二奶奶,赵姨娘是葬入祖坟么?”   凤姐叹了口气道:“得亏她还有三妹妹和环儿,才能葬到祖坟去的,哎……”   贾母正睡着,忽然高声叫了起来:“鸳鸯……鸳鸯……”鸳鸯和凤姐急忙跑过去,贾母拭了拭额上的汗道:“鸳鸯,快去看着三丫头,她刚才一言不发的,别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凤姐忙端过茶伺候着贾母用了,笑道:“老太太放心罢,三妹妹不是那糊涂之人,赵姨娘刚死,她心里难受也是有的,过一阵子就好了!”   贾母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是,凤丫头,可请了官媒不曾,这事情,不能耽误的。”   凤姐虽然心里可怜探春,可也不能违了贾母的意思,便道:“已经派人去请了,想来过会子就到的。”   贾母点头道:“好,快些把亲事订下来,也好叫丽妃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才好。”   凤姐只得点头应下,亲自去看官媒到了不曾。少时官媒请到,凤姐仔细与她说了,官媒一听说贾家要与丽妃之弟刘晋做亲,不由楞了一下,暗想道,堂堂贾家怎么竟肯与个傻子做亲?真真糟塌三姑娘了!媒婆到底是见多识广,忙回过神打叠笑脸道:“好好,老身这就去刘家,二奶奶放心,这事一定能成的,您只等着好信儿吧!”      第59章惜弱女黛玉再入宫狭路逢元春设奸计      皇后听到黛玉受了委屈的消息,这心里总是不安宁,便命人前往林府传旨接黛玉入宫,她总要亲眼看了才能放下心来。林家接了旨,上下人等皆是面带愁云,无情最是帝王家,谁知道去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不去便是抗旨之罪,一家子大小都脱不了干系的。   林义一面稳住传旨太监,一面打发人飞马去寻林成,刚好林成正在水沏水溶在一起,他们两人一听皇后娘娘接黛玉入宫,便都笑言无妨,让林家众人放心,水沏心里更是高兴,便亲自跑到林府去迎黛玉入宫。水溶看到水沏那兴奋劲儿,不免心里泛酸,酸溜溜的说道:“堂兄,咱们可说好的,要公平竞争,不许偷偷使手段。”   水沏可不傻,立刻反击道:“那你当日还跑到贾家去接小师妹,这又算什么?”   林成原和水沏水溶并不熟悉,可是自那日他们堂兄弟二人来林府道贺后,三个年青人便时常在一起,一番谈古论今之后,水沏水溶对林成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而林成也觉得这一位太子一位世子与一般的纨裤子弟不同,他们身上丝毫没有那些坏习气,反而是懂礼知节,从不以势压人,因此这三人没过多久便混得如多年的好兄弟一般。听到水沏水溶丝毫不避着自己说要追求黛玉,林成心里倒觉得是件好事。这二人都是人中龙凤,将来黛玉不论跟谁,都是好归宿。只不过林成心里还有有隐隐的担忧,不论是太子身份还是世子身份,他们都不可能只娶一个女子,想着当年看到林海和贾敏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情形,林成又觉得黛玉如果不能得到未来夫君一心一意的对待,便是委屈了。不过现在黛玉还小,谈及此事还早,林成便将这种担忧压在心底,静看事态的发展。   林成想完了心事,水沏水溶也争出了结果,他们俩人一左一右夹起林成,齐声道:“林兄,我们一起去接小师妹。”   林成无奈的摇头笑笑,三人往林府里赶去。   林府里皇后派来的太监已经坐得有些不耐烦了,只因皇后极看重黛玉,他才没有发作,刚放下茶盏便见太子和北静王世子还有新科状元次第走了进来,这太监忙起身见礼,水沏笑道:“今儿母儿倒派你出来了,你先去回禀母后,就说本王这就护送小师妹回宫。”   太子的话谁敢不听,那太监忙低眉顺眼的应了,自去回宫禀报。皇后听了水沏亲自接黛玉,心里很是高兴,非但没有怪那太监未接来黛玉,还赏了他。   黛玉在自己家里,做什么都随着心意,只除了一条,不好吃药再再不行,阖府里谁见到黛玉都会笑咪咪的问上一句:“小姐,今儿的药吃了没有?”黛玉感受的着大家浓浓的关爱,比在贾家不知要自在多少倍。因此她一听皇后派人接她入宫,竟然撅起嘴撒娇道:“婶婶,人家真不想去,在家里多好呀!”   慧云搂着黛玉笑道:“真真是个傻孩子,皇后相召哪敢不去的,你上回不是还说皇后对你极好么,玉儿别担心,当日皇后娘娘和夫人是手帕交,极亲厚的。”   黛玉乖巧的嗯了一声,她不过就是撒个娇罢了,哪能真不去的。慧云给黛玉张罗着换了衣裳首饰,刚换好便听兰心在门口脆声叫道:“小姐,少爷回来了,还有世子爷,另外一位我却不认得,不过看着和世子爷倒有几分相像,他们是特意来送您的。”   慧云笑着出门敲了兰心的光洁的脑袋一记,笑骂道:“就你小蹄子嘴长,去告诉少爷,小姐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兰心摸着额头笑嘻嘻的跑开了,黛玉听到兰心的话,已经猜到另一个人是太子水沏,不由皱着眉头道:“他来做什么?”黛玉与水沏的初见再见都不能算愉快,因此心里对水沏便没什么好感。   慧云笑道:“太子也曾师从老爷,又是他母后下旨接你入宫的,他来也没什么,玉儿,太子这人看着倒极和气的,完全没有那些个王子龙孙的坏习气。”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抗拒。   水沏水溶林成坐在前厅用茶,见到兰心雪雁陪着黛玉出来,三人都站了起来,黛玉款步走到水沏面前盈盈万福道:“拜见太子殿下。”   黛玉穿着浅绿褙子水绿留仙裙臂上缠着乳白绫子披帛,如轻荷仙子飘落人间,水沏站起来便看呆了去,只本能的伸出手要去拉黛玉,黛玉眉头微锁,微退两步侧身避开,向水溶浅浅笑道:“见过世子。”   水溶看到水沏怔怔的样子,不由在心里偷笑,水沏这么直不楞登的追姑娘,铁定追一个黄一个,这一场争斗,自己实在是有太大的赢面。水溶可不象水沏哪样,他温柔笑道:“小师妹妹快快不要多礼。”说着将手伸到黛玉面前虚扶一下,黛玉就势起来,走到林成身边,小声道:“哥哥,你怎么回来了?”黛玉对林成又与对水溶不同,这话里带了几分黛玉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撒娇的意味。   林成朗声笑道:“听到皇后娘娘召你进宫,太子殿下和世子都要来接,我也要送你,便一起来了。”   水沏回过神来,俊朗的脸上泛起不好意思的神情,他抓了抓头,干笑道:“小师妹,现在能走了么?”   看到水沏象个小孩似的有点儿手足无措,那样子倒显得可爱许多,黛玉心里便也不恼了,只点了点头,水沏见黛玉虽然不说话,可还是理自己的,高兴的笑道:“那好,咱们这就走吧,母后一定在盼着你。”   黛玉向林义慧云福身道:“玉儿走了。”   林义慧云点头笑着,将黛玉水沏水溶林成四人送出门,远远看着车轿走远了才回府。水沏水溶林成都是当世的帅哥,水沏英武里还透着几分可爱,水溶则是英俊倜傥里隐着不羁,而林成却比这两人多几分儒雅之气,更显得沉稳。这三大帅哥护送着一乘极精美灵秀的轿子,不免让路人纷纷猜测这轿中坐了何人,竟能劳动这三位风采各异却同样帅的没有天理的少年公子相陪。有太子和北静王世子这两大红人相陪,自然是一路通行,林成将黛玉送到宫门处便不能再往里走,便隔着轿帘笑道:“妹妹,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妹妹自己小心些,不过也别委屈了自己。”   水沏听了这话,忙拍着胸脯道:“林兄放心,小师妹在宫里,我保证她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的。”   水溶也忙道:“是这话,有我们皇宫双霸在此,凭谁也不敢欺负小师妹的。”   听了水溶那几近耍宝的话,黛玉一个没忍住,不禁低低轻笑出声,一脆如银铃的细细笑声听到水沏水溶耳中,两人不禁失了神。林成见了笑站推了他们俩人一把,两人方回过神,护送着黛玉入了重重宫门。   水沏怜惜黛玉体弱,一直命人将轿子抬到了坤宁宫前,方笑着让黛玉下轿,黛玉下轿之时,看到水沏正笑着看向自己,眼神很热切,黛玉有些羞恼,将头一低福身道:“多谢太子殿下相送。”   听到黛玉那疏离的话,水沏觉得心头好闷,可是前两回的莽撞让他知道不能那样对待一个姑娘家,便轻叹道:“小师妹,这皇宫之中真情本就不多,求你不要对我如此生份好么?”水沏语中的萧瑟之意让黛玉心里一沉,她抬起头来,第一次认真的去看水沏,见他微锁的双眉间竟然也写着好多心事,黛玉忽然觉得他好可怜,一时心软便点头道:“好。”   水沏大喜过望,再不想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便让小师妹为之所动,忙上前一步道:“小师妹,我陪你进去。”   水溶看到水沏这么轻易便取得了进展,心里酸的如同喝了一缸子的老陈醋,忙忙叫道:“小师妹,我也陪你一起进去。”   三人走入坤元殿,皇后高坐在上见儿子引着黛玉进来,面上带着藏不住的喜意,便也觉得开心,不等黛玉行过国礼,便笑着走下来,一把将黛玉拉到怀中,笑道:“好玉儿呀,前儿听说你受了委屈,我心里急得什么似的,快让姨妈看看……”   皇后那真心诚意的关心让黛玉不由的眼圈一红,不知怎么的就偎向皇后的怀中,轻声道:“娘娘放心,玉儿没事的。”   皇后举起手轻拍了黛玉一下,佯怒道:“看你这孩子,不许叫娘娘,就叫姨妈。”直副着黛玉轻声叫了姨妈,皇后才笑了起来。她携着黛玉便向后殿走,一面走一面说道:“这里怪没意思的,玉儿,跟姨妈到后面,咱们去看小皇子。”   水沏在一旁只呵呵傻笑,水溶则瞪着眼睛一副心里有气的样子。皇后回头扫了一眼,也不去管那堂兄弟二人的暗潮涌动,只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呀,我想着去清台寺还愿,你陪我一起去吧。”   黛玉早就有心去寺里为父母颂经持斋略表寸心,听了皇后这话,如何有不答应的,忙道:“多谢姨妈,玉儿正有此心。”   皇后喜道:“咱们娘俩儿可想到一处去了,好孩子,今儿就跟着我住,明儿一早咱们就动身。”   皇后携着黛玉还没走出几步,便听有个孩子大叫大囔着跑进来道:“母后,我听说玉儿姐姐来了?”   皇后停下脚步回头笑道:“是清儿呀,你倒是个腿长的,你玉儿姐姐刚到你便跑来了。”水清正向里冲,忽然看一旁的水沏,立刻掉头冲向水沏,扑到他的怀中,搂着水沏的颈子欢呼道:“太子哥哥,清儿好久没见到你了!”   水沏就势抱起水清,刮着他的鼻子笑道:“清儿,你如今都六岁了,怎么还象个小孩似的,也不怕你玉儿姐姐笑话。”   听到水沏这话,水清脸色变了变,自水沏身上滑下来,小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兴奋,他走到皇后面前拜了拜,看着黛玉,瞪大的眼睛里透着很复杂的情感,倒让黛玉看得莫名其妙。水清忽然拉住黛玉的手道:“玉儿姐姐,我要跟你说句话。”   皇后笑着让水清将黛玉拉到旁边,黛玉半蹲了身子,水清伏到她的耳朵低低说道:“玉儿姐姐,你答应的事情可一定要算数。”   黛玉楞了楞神,才想起当日小皇子满月宴时水清曾要自己答应不抢太子之事,黛玉笑着点头,拉过水清的小耳朵,亦低低说道:“放心吧,那可是你的太子哥哥,又不是我的,我自己有哥哥,不会抢你的。”   水清听了这话,立刻开心的跳了起来,扑进黛玉怀中高声叫道:“玉儿姐姐,你真好!”水清这么一扑,可有两个人不乐意了,水沏黑着脸叫道:“清儿下来,看累着你玉儿姐姐。”水溶也拉长了脸吼道:“水清,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有没有规矩!”   皇后扑昧一笑道:“你们两个也实在是的,清儿不过就是个小孩子,那些规矩哪儿就管着他了,等他大些便不会这样了。”   看到水清那双黑亮的眼睛透着无尽的欢喜,黛玉笑道:“清儿弟弟率真可爱,我倒是喜欢的紧。”水清听了这话更是高兴,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姐姐,我带你出去玩……”说着便拉着黛玉要跑,皇后忙叫道:“清儿停下,你玉儿姐姐才到,让她歇一歇再同你玩。”水清听了话,忙收住脚,仰头看着黛玉道:“玉儿姐姐,哪我们就去看小皇弟吧,他现在可好玩了。”   看着水清轻易就能拉着黛玉的手,水沏水溶都觉得心里酸酸的,恨不能自己变成水清,好去拉一拉黛玉的柔荑。   皇后将那两个大的的神情看在眼中,很没道义的在心里偷笑,也跟着进去了,只留下打翻了醋坛子的两个人。   水沏看了看水溶,水溶点了点头,水沏道:“清儿的确应该上书房了。”水溶深有同感的说道:“这小子身手如此利落,想来将来会是个文武双全的,只上书房不行,还得开始练功。”于是乎,可怜的水清在不知道自己打翻了两坛老醋的情况下,被决定了接下来的“悲惨”命运。水沏水溶有志一同,堂兄弟两人去寻当今皇上,说什么也要让那小鬼忙的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才行。   宫里从来都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黛玉前脚前进宫,宫里的妃子们后脚便知道了,别的妃子还好,只有元春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不由的一动,她想着这正是个好机会,便命人收起贾母命人送进来的慧纹,自己去寻了两个小巧玩物,往中宫而去。   水清得了黛玉的保证,心里开心的很,一口一个玉儿姐姐,叫得别提多亲热了,皇后见了不免暗自惊奇,要知道水清这孩子自小除了粘太子水沏和自己之后,再不肯对谁这般亲近的。再看到自己那刚满月的小皇子,也是抓着黛玉的手指头再不肯放开,皇后不由笑了,暗想着道:看来但凡水家儿郎都喜欢玉儿这一类的。小皇子看着黛玉,张着没牙的小嘴直乐,便是尿了也不哭,还傻笑着,皇后看到那小包被上忽然湿了一片,便笑道:“清儿,带你玉儿姐姐出去玩吧。”   水清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玉儿姐姐,我带你去看我的小鹰。”   黛玉辞了皇后,同水清走出坤宁宫,刚走没几步便看到元春带着两个宫女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黛玉微微皱眉,水清虽然不知道那些内情,可是他对宫里妃子们都有种说不出来的讨厌,只是做些表面应付的工夫。   元春已经看到了水清和黛玉,暗叫好运气,忙快走几步上前笑道:“原来是六皇子陪着林妹妹,真真是有劳了,我这里先替林妹妹谢过了。”   水清打了个千儿冷淡道:“见过贾娘娘,林县主是我的客人,何劳你来谢。”   黛玉退后一步,福了一礼,淡淡道:“拜见贾娘娘。”   元春忙笑道:“林妹妹快别这么说,就叫大姐姐就行,咱们原是一家子,何必如此外道,我正说常日在宫里,也难得见一回家人,不想今日妹妹便来了,倒能解我思亲之苦。”   黛玉淡笑道:“娘娘是凤体金身,黛玉只是臣女,又是林家之人,不敢高攀娘娘,若是娘娘没什么吩咐,臣女便告退了。”   水清是个机灵鬼,一听黛玉的话音便知黛玉也不喜欢这位贾娘,不由心里越发欢喜,便拉着黛玉的手道:“是极,贾娘娘是来探望母后的吧,母后在家,贾娘娘请吧。”说着便拉着黛玉的手往旁边的道上走。   元春自得封贵妃之后,便自我膨胀了许多,将那没封妃之前的谨慎丢的差不多了,她见水清黛玉都不理自己,便怒道:“且住,六皇子,你先自己玩去吧,林妹妹,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水清一听元春这不客气的话,便回头挑眉冷笑道:“贾娘娘这是在吩咐本王么?”水清五岁便被封为潞王,论起品级来,可不比元春低。   元春心头一跳,忙软软笑道:“哪里哪里,只是我与林妹妹原是姑表姐妹,原就难得一见,今日既遇上了,怎么能不好好亲热亲热,潞王殿下可否行个方便?”   水清握紧黛玉的手,黛玉低头看看他,只见水清对自己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等到水清转头看向元春,这抹笑容立刻消失无踪,有的只是淡淡冷意。“却要让贾娘娘失望了,本王正有事要林县主帮忙,纵然论起先来后到,也当先尽本王的事情才是正理。”   元春被水清噎的不好回话,除了水沏,水清便是皇子们当中最得宠的一个,同时这也证明皇后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是何等不容撼动,元春想到这个心里就如针扎一般难受,她心里着急贾府的事情,便走上前笑道:“六皇子能有什么大事?左右不过是淘气玩耍,倒不比我,我这里确是有要紧的事情与林县主说,不如六皇子先去玩,等我说完了事情,便送林县主去找你。”   水清听了这话,气得胀红脸道:“本王说了有事,你还如此夹缠不清,莫非是欺我人小,便说不得话做不得主么?哼……”   元春自来也没和水清正面冲突过,因此只是相看两厌,倒没什么实质性的矛盾,如今见水清当着这么宫女太监不给自己面子,元春也生气了,她不理水清,听看着黛玉道:“林妹妹好大的架子,本宫亲自来请都请不动。”   黛玉见元春那假模假式的样子便觉得厌恶,只低头垂目淡淡道:“黛玉身为臣女,在这皇宫之中岂有说话的份,潞王殿下有吩咐在先,娘娘之意在后,黛玉并不敢乱了次序。”元春气急,只伸手去拉黛玉道:“林妹妹,我只同你说几句话,不用太长时间,你跟我过来。”   元春这一伸手可惹恼了一旁的水清,他拉着黛玉一退,气道:“贾娘娘,你太过份了,走,我们去见母后地,倒要母后评评理,如今宫里连个先后都没有了,随便是谁也能来抢我的客人!”   元春被水清吼的下不来台,也扬声道:“水清,论起来我是你的庶母,有你这样对待庶母的么?”   水清气极,大声道:“贾娘娘,我是父皇亲封的潞王,官封一品,你不过是个二品妃子,也敢来要我的强!”   水清之言正戳中元春心里最恨的地方,元春心中生恨,脸上浮起怪异的笑容,她拉着黛玉便往自己身边拽,水清定然不依,便来抢黛玉的手,元春假意不敌松手,便轻轻跌倒在地,只见她立刻变了脸色,一手支地一手捂腹叫道:“潞王,林妹妹,你们竟要害我!”      第60章弄巧成拙元春被囚闲听旧事黛玉入心      元春一跌,抱琴和其他几个元春的侍女都冲上前来,抱琴抢先扶起元春,急切问道:“娘娘,您摔到哪里了?”   元春就着抱琴的搀扶站起身来,指着水清和黛玉叫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害我!潞王纵然你比我品级高,也不能如此无理,林妹妹,论公你只是五品县主,论私你是我姑表妹妹,我不过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你如何却将我推倒?此事定要禀明皇上,请皇上依律处置。这冒犯贵妃之罪,怕是要比冒犯什么县主之流的罪名大吧!”   黛玉和水清起初的确都被元春吓了一大跳,不过水清虽小却久历宫中阴谋之事,而黛玉则是聪慧胜于常人,只见黛玉拉着水清的手后退两步,松开握着水清的手,黛玉自己跪了下来,冷静的说道:“贾娘娘,臣女与娘娘无怨无仇,此时相遇也是偶然,娘娘来拉臣女,诸位女官亦看在眼中,臣女不过是退而守礼,根本不曾对娘娘用力,娘娘却来用力相拉,一个不小心方自己失足跌下,如何能指责臣女加害娘娘,潞王殿下只是抓住臣女的衣袖,连娘娘的衣裳都没有碰到,更加不可推倒娘娘的。娘娘许是刚才一急便想左了,请娘娘好好想想。”元春怒极叫道:“林黛玉,你果然是牙尖嘴利,大家都看到你和潞王推倒本宫,还敢抵赖?”说完元春回头狠狠扫了大家一眼,吓得一众宫女噤若寒蝉,哪里敢抬头说话。   水清气坏了,指着元春喝道:“贾娘娘,你休要胡说八道,分明是你自己跌倒,反而赖我们俩人,你当我没带着伺候的人便能由你诬陷么?你只管去告吧,本王还怕你不成!哼,玉JL姐姐不要理她,我们走!”   黛玉站起身来,五双清澄的眼睛看着贾元春,轻声道:“娘娘的意思黛玉明白,不过国法如炉,凭谁也不能因私废公,若娘娘执意去告,黛玉接着便是。”说完这话,黛玉福了福身,便同水清一起离去了。   黛玉这一走,将元春气得面皮紫涨,她一甩袖子怒道:“走,见皇后娘娘去。”   黛玉水清和元春都走后,不远处的中极阁上,当今天子正点头微笑,刚才那一幕他都看清楚了,虽然听不到她们说了些什么,可是以皇上的智慧,猜也能猜了七八成。只见皇上拈须笑道:“果然不愧是沏儿溶儿都看中的姑娘,小小年纪便能临危不乱,好,很好!”   水清拉着黛玉的手一面走一面好奇的问道:“玉儿姐姐,如何你一点都不怕呢?”黛玉浅笑道:“我应该怕什么呢?”   水清扬眉道:“自然是怕贾娘娘去告状呀,父皇一向公正,最不肯偏私的,若是贾妃真的告了御状,你可怎么办?”   黛玉淡淡笑道:“第一贾娘娘若是个聪明的,便不会去告状,第二,她便是去告了,也告不赢,所以我为什么要怕呢?”   水清更加不解,仰头皱眉看着黛玉,一双眼睛里打着大大的问号。黛玉笑道:“首先,贾娘娘心里很清楚她是怎么跌倒的,她无非是想拿捏着我,好让我不告贾家,可是如果她告了我,便将事做绝了,便再无转圜的余地,因此如果她够聪明,便不会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其次,我听水世子提起过,每一位皇子身边都有一位暗卫,这暗卫无人知道他藏身何处,但是他离自己守护的皇子绝对不会超出二十步,因此,刚才的事情他一定能看得很清楚,皇上一查便能知道所有的真相,当今皇上是圣明之君,我自然是不会害怕的。”   皇子们身边有暗卫守护是个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不过是没有见过罢了,因此黛玉说出此事,水清也不会觉得惊奇,他拍手道:“想不到玉儿姐姐这么聪明,在那样短的时间里便想通了关节,玉儿姐姐,你好厉害!”   黛玉微笑道其实这不算什么,只要定住神便能想出来的。殿下,我们还去看小鹰么?”水清想了想,摇摇头道:“我想那贾妃不是个聪明人,她一定会去告状的,算了,反正过会儿父皇也会来传我们,鹰舍远,便不去吧,这里离观景台近,我带你去观景台看风景吧”黛玉倒无所谓看不看小鹰,便由着水清引着她在宫中行走,一边走着黛玉一边问道:“殿下,如何这两次都不见您身边带着人?”   水清拉着黛玉的手一边跑一边笑道:“玉儿姐姐,我打小就不喜欢有人前呼后拥了,越大越烦,因此父皇便给我多配了几名暗卫,由着我一个人在宫里行走的。其他的人可没有这个特权。”   黛玉笑道:“皇上真是位好爹爹,他真疼你。”   水清听了这话,垮下小脸老气横秋的叹道:“唉,就是因为父皇太疼爱我,所以这宫里好多人都看我不顺眼,玉儿姐姐你相信么,太子哥哥和我因是在母后名下,所以不知遇到过多少次暗杀,我们能活到今天,父皇母后操碎了心。玉儿姐姐你看我这里”水清边说边拉下自己的衣领,只见他脖子左侧赫然有两个铜钱大的疤痕,黛玉惊道:“这是怎么回事?”水清却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年我刚三岁,随母后和太子哥哥出宫礼佛,半路上遇到刺客,侍卫们都战死了,乱箭如雨一般射来,太子哥哥一面护着我,一面去抵挡箭雨,箭太多没防住,一枝箭便射中了我的脖子,万幸我命大,没正中咽喉,接应的军队又赶到的及时,这才捡回一条小命,足足养了一年,我才彻底好起来,父皇母后怜惜我,才会对我比别的皇子宽容。”   黛玉心疼的看着这个历经磨难的小男孩,纤纤玉指抚上那两处疤痕,关切的问道:“现在还会疼么?”   水清摇了摇头,挺起胸膛道:“不疼了,这和太子哥哥身上的伤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当时侍卫们都被杀死了,太子哥哥又要护着我,又要护着母后,身上中了七八箭,万幸他身上有银蛟软甲护住要害,才保住了性命,我曾经看过太子哥哥沐浴,真的好怕人,太子哥哥身上竟然有十多处伤痕,可都比我这个大多了!听母后说,太子哥哥自小便受了好多磨难,他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水清平生最佩服之人便是水沏,因此不论说什么,他都不由自己的会连到水沏的身上,听完水清的话,黛玉的眼中不由浮起了些许好奇之意,她有些想象不出来,那见到自己总是傻楞楞的太子爷,竟然能神武如斯。水清还不知道,自己随意的几句话,却让黛玉对太子水沏开始有了不太一样的认识。水沏若是知道水清如此卖力为自己说话,怕不是要欢喜死了。   还没走到观景台,黛玉便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太监气喘吁吁的跑来,他一面跑一面招手道:“潞王爷,林县主,请留步……”   水清看到这个太监,冲着黛玉做了个鬼脸道:“看来贾妃可不是什么聪明人,她果然傻到去告状了。”   那白胖胖的太监冲到近前,先行过礼才陪笑道:“哎哟王爷千岁喂,您可让老奴好找哇,皇后娘娘命老奴请您和林县主回坤宁宫去。”   水清蛮不在乎的说道:“韩公公,是不是贾娘娘去告状了?”   白胖胖的韩公公笑道:“看王爷千岁这话说的,贾娘娘只说是王爷淘气,同林县主将她撞倒了。皇后娘娘命奴才还请王爷和林县主,请您二位这就过去吧。”   水清哼一声道:“她倒是会告刁状,走便走,还怕她不成。”   黛玉微微摇了摇头,便是她也懂得在深宫中要内敛沉稳方可自保,而这元春不过就是个贵妃,竟然如此张扬,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后宫之事必须先回禀皇后,谁若是直接越级向皇上告状,便犯了宫规,因此元春也不敢胡来,她一行哭一行走,很快便到了坤宁宫。皇后听说元春前来,不由皱了皱眉头,这贾贤妃此时前来,只怕是来为贾家求情的。只是也不好就将她哄走,皇后只得传旨令元春觐见。   元春一进门,倒把皇后吓了一大跳,只见元春发丝凌乱衣裳脏破,面上满是泪痕,那里还有皇家妃子的形容风范,皇后便沉声道:“贾妃,你为何如此打扮?”   元春哭哭泣泣的跪倒在地,回道:“回娘娘,臣妾原是穿戴整齐的给娘娘来请安,那知路上遇到潞王千岁和林县主,臣妾好意上前相见,可林县主却唆使潞王将臣妾推倒,臣妾不敢说什么,可又觉得腹中好受难受,便来这里请皇后娘娘给臣妾一个公道。”   皇后惊得站起来道:“怎么,竟然有这等事?”   元春哭道:“潞王千岁是皇上和娘娘的心尖子,林县主又极得娘娘的心意,臣妾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攀诬他们二人的。臣妾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呀,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宫里的姐妹们如何还敢出门?”   看着贾元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皇后拧眉沉声道:“贾妃如何这般失仪,还不快去收拾了再来说话。你既说腹中难受,便命太医来诊脉吧,待太医看过之后再说。”   元春原想留着这副凄惨的样子好让皇上看了心生以怜意歉意,不想皇后只一句话便把她打发了,元春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敢不应,只得先退下去梳洗,然后等着太医来诊脉。   黛玉水清前脚到,当值的太医便也到了,皇后瞪了水清一眼便淡淡道:“陈太医,贾妃有些不适,你去请个脉吧。”   执事太监引着陈太医去看元春,此时元春已经重新整过妆容,正坐在帐后,中伸出一只盖着水红色丝帕的手。陈太医忙请了脉,躬身笑道:“请娘娘放心,娘娘身子骨尚好,不过因思虑过度导致有些儿虚火上亢,喝几副汤药便也是了。”   元春惊疑的问道:“怎么,竟然不是喜脉么?”   这陈太医躬身陪笑道:“从脉象上看,不是。”   元春不由叹了口气,意兴阑珊的叹道:“罢了,我也不想喝什么汤药,你先下去吧。”   这陈太医是新进太医院的年轻太医,刚考入太医院不足十日,还没给宫里的哪位主子看过病,原本不应该派他来的,只不过刚巧今日当值的太医们都被请走了,太医院只有剩下他这么一个新手太医,因此他很有些紧张,以致于诊错了脉自己都不知道。事实上,元春的确已经怀上了身孕,只是日子太短,除非是极有经验的老太医,否则绝难在最短的时间里诊出来。他再三回忆着元春的脉象,确定元春是没有怀阻孕的,便据此回禀了皇后。   皇后听到贾元春并没有身孕,点了点头打发了陈太医,又对水清沉声道:“清儿,你不好好引着你玉儿姐姐游玩,如何还将她拖到那种境地呢?”   水清忙回道母后,事实的经过是这样的。”水沏将遇到元春之后的事情细细说了一边,便是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曾漏下,皇后娘娘不住点头,等水清说完了,她看向黛玉,温柔的笑道:“玉儿,让你受委屈了,原想接你来松散松散,不想还是让人坏了兴致,你别怕,姨妈一定给你主持公道的。”   黛玉忙微笑道:“姨妈言重了,玉儿没有事的。”   皇后点头道:“如此便好,此事姨妈会处理好的,你们两个先去歇息吧。”   皇后身边的映霞走下来笑道王爷,县主,请随奴婢来。”说着便引黛玉和水清后殿走。刚走没几步便遇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元春。元春看到黛玉和水清面上神色轻松,便快走到皇后面前叫道:“娘娘,就是他们推倒臣妾,求娘娘为臣妾做主。”   皇后看着元春,皱眉道:“贾妃,事情原委我已尽知,你可是决定要本宫来断此事?”听到皇后威严的话,元春忽然觉得心里发虚,忙福身陪笑道:“娘娘素来公正严明,妾身相信娘娘会禀公而断。”   皇后沉声说道:“贾妃,本宫再问你一次,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春咬牙道:“刚才妾身遇到潞王和林县主,妾身想着与林县主有亲,便上前问候于她,不料她和潞王竟将妾身推倒,妾身来时的狼狈便是拜她们二人所赐。”   皇后不怒自威,沉声道:“来人,去问问伺候贾妃前来之人刚才发生了何事,将她们分开了问,拿了口供来回本宫。”   元春心里直道万幸,好在她刚才已经吩咐过的,那些人都只会说是黛玉水清将她推倒,而不会说别的。因此元春便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端看皇后要如何处置此事。皇后却比元春更加淡定,便是黛玉水清,也是神情自若的坐在一旁,一丝儿紧张也没有。   坐了小半个时辰,审讯结果便出来了,皇后拿着口供翻看了一边,不由冷笑起来,淡淡问道:“贾妃,下回再串供可要更精细些,同样一件事情,你的侍婢太监们却能说出四五个样子来,单只你和清儿玉儿的位置,便有好几种说法,你说本宫应该信哪一个呢?”   元春吓得冷汗涔涔,平素里也听说皇后极其精明,可是元春到底也没和皇后交过手走过招,还没有真切的体会,如今皇后只淡描淡写两句吩咐,便将她看着严丝合缝的设计绞了个粉碎。可是她不甘心,便叫道:“娘娘,她们离得远,看不真切也是有的。”   皇后淡笑道:“哦,看不真切也是有的,那么说本宫只能听你们三人的话喽,你说是清儿玉儿推倒了你,可清儿玉儿却说是你强拉玉儿,自己失足摔了,这又没别人看的真切,贾妃,本宫凭什么只相信你呢?”   元春急道:“娘娘,臣妾来时的模样您都看到的!”   皇后讥讽的笑道:“就算依之言,玉儿清儿将你推倒,最多让你衣衫沾尘,如何还能头发凌乱衣衫破损,你看着不象是被推倒,却象是被人扯乱了头发撕破了衣衫,这与你自己的话也不符呀!”   元春楞住,再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看到皇后眼中射出冷冷的眼光,她吓得跪伏到地上,哭道:“实是潞王同林县主推到妾身,妾身受了惊吓,才又了两跤。”   皇后一听这话,挑眉笑道:“原来如此,来人,将伺候贾妃的人全都砍了,如此没用的奴才,留着做甚。”   元春吓的大叫起来:“不不不,这与她们无关的!”   皇后冷冷笑道:“怎么无关,居然连个人都不会伺候了,这么多人看着贾妃摔了又摔,还留着她们做什么。贾妃放心,杀了她们本宫自会派好的给你。”   元春颓然伏在地上,知道自己输定了,她抬起头看着皇后,一字一字说道:“皇后娘娘,妾身原以为您是最公正严明的,所以才不顾潞王是养在你这里,来向娘娘回禀真情,不想娘娘竟如此护短,妾身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刚才皇后派去杀抱琴等人的侍卫前来回禀道:“禀皇后娘娘,贾娘娘的近侍有话要说。”   皇后淡笑道:“既是有话,便让他们进来说吧。”   少时抱琴同几个宫女太监连滚带爬的扑了进来,几人一进殿便磕头如捣蒜,都叫道:“娘娘饶命呀,奴(才)婢愿从实招来。”说着几人抢着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实了抱琴,其他的人唯恐自己说得慢一慢,被别人抢了机会。   等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完,皇后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贾妃,你可知罪?”   元春瘫软在地,哀声道:“臣妾知罪,臣妾惦着家中父母受难,才想了这个馊主意,也是一片孝心,求娘娘看在臣妾伺候皇上娘娘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臣妾一回吧!”   皇后淡淡一笑道:“来人,将贾妃送回凤藻宫,收其绿头牌,无谕不得擅出,待本宫请下圣旨,再来处置。”   元春大惊失色,连声哀求道:“娘娘,臣妾知罪,娘娘饶了臣妾吧……”皇后将手一挥,便有人上来将元春拉了出去,元春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非但不能陷害到黛玉,反而让自己失去了侍寝的机会,如此一来,自己还有什么机会。她看着黛玉尖声叫道:“林妹妹,我一时迷了心窍,看在姑妈的份上,你向皇后娘娘求个情吧!”   黛玉原本坐在一旁,什么话都没说的,可是听到元春竟然提着自己的娘亲要自己求情,黛玉生气了。她站起来面沉如寒霜,冷声道:“贾娘娘可是记错了,原本黛玉于你两不相干,你强拉黛玉不成便来诬陷,万幸皇后娘娘圣明,才没让黛玉蒙了冤屈,如今你还好意思要我为你说好话,凭什么呢,难道黛玉是那面人不成,由着你捏扁搓圆,贾娘娘,你太过份了!”   说着黛玉向皇后一跪,脆声道:“臣女求皇后娘娘禀公处置此事,也好警示后宫,原潞王与臣女的清白。”   元春实在想不到黛玉竟然会这样说,她惊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林妹妹,你……你……竟不念一丝亲情么?”   黛玉回头冷笑道:“亲情?你们都只会用亲情来拿捏我,打量我父母双亡,最盼的便是亲情么?哼,这种裹着亲情之名,以利用陷害为实的亲情,黛玉不稀罕!”   黛玉话音刚落,水清便跳起来叫道:“好,玉儿姐姐说的好!”皇后嗔怪的看了水清一眼,复又温柔的看向黛玉,微笑道:“玉儿过来,有姨妈疼你。”   元春听了这话,彻底死心了,她心里直悔自己没搞清楚状况便出招,以致于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会子,元春心里便只想着怎么样逃过此劫了。   看着元春被押了出去,黛玉眼中含泪,轻声道:“他们心里更本没把我当成亲人,如何还想以亲情来挟制于我!”      第61章深宫夜阑人不静贾府事乱波连波      皇后搂着黛玉柔声道:“玉儿别伤心了,你还有我们呢,我们虽无血脉之亲,可是你在我的心里,比自己女儿还要亲些,好孩子,快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是我大意了,你初来宫中,清儿又是个扭性子,身边断断不要人的,我应该拨几个人照应你才是。”   黛玉忙摇头道:“姨妈,您快别这样说,你已经对玉儿百般照顾了,是玉儿自己不谨慎,给您添了麻烦。”   皇后拍着黛玉笑道:“傻孩子,是贾妃生事,与你不相干的。映霞,日后你跟着玉儿吧,视她如视我一般。我若有想不到的,你便替我多照顾着,断断不许让她再受了委屈。”   映霞是个爱笑的姑娘,自小跟着皇后,最是忠心不过的,听了皇后的吩咐,她忙上前向黛玉行礼,笑道:“奴婢拜见主子。”   黛玉离座扶起映霞,笑称道:“映霞姐姐快别如此,真折煞黛玉了。”的确,单论品级,映霞是四品女官,倒比黛玉高上一阶。她又是皇后的亲信,因此不论哪宫的主子,都要高看映霞一眼,有映霞在黛玉身边,凭是谁再想找黛玉的事,都要掂量掂量。   “母后,我听说贾妃找小师妹的事,可真有此事?”太子水沏一边高声喊着,一面大步走了进来。   皇后微微一笑道:“你的耳报神倒是灵通,是有这事,我刚刚已经罚贾妃闭门思过,再等候你父皇的旨意圣栽。”   水沏听了这话,快步走到黛玉面前安抚道:“小师妹,你可受着惊吓了不成,都是做师兄的不是,没照顾好你。”   水沏多见了几回黛玉,总算是不会再一看到黛玉便怔怔的发呆了,说话也有条理了许多,他正常起来,黛玉便也不会觉得太子唐突,便浅笑道:“这事实在与太子殿下不相干的,您可别这么说。”   皇后听到黛玉总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叫着,便拍着黛玉的手笑道:“玉儿呀,你别这么生分,沏儿师从于你父亲,你叫他师兄或是哥哥都行,别总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听着让人不舒服,我们心里都当你是自家人,你可不能外道才是。”   水沏听了皇后的话,开心的直点头道:“就是这话,小师妹,太子殿下是给外人称呼的,我们是自己人,再不必如此。”   黛玉见水沏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不由一软,低头轻声唤道:“沏师兄。”   水沏听了这一声轻唤,美得简直找不着北了,连连点头道:“嗳嗳!”   看着水沏这傻兮兮的模样,皇后心里偷乐,水清却嘟着嘴不高兴的叫道:“太子哥哥!”水沏走到水清身边,蹲下来抚着水清的头笑道:“清儿,你很棒哦,我听说是你保护了玉儿姐姐。”   水清就是小孩子性格,一见水沏对自己还是象以前那样,没不理自己,便攀着水沏的颈子叫道:“太子哥哥,玉儿姐姐也好厉害哦,贾妃那么凶,她一点都不怕。”   水沏自然而然的抱起水清笑道:“那是自然。你玉儿姐姐可是世代清贵,天生便有高贵之气,怎么会怕那贾妃。”   黛玉让水沏水清夸得不好意思,垂头偎在皇后怀中,娇羞的轻声道:“姨妈,他们打趣我。”   皇后因没生养过女儿,因此特别喜欢女孩儿,见黛玉娇羞不胜,心里越发的怜惜黛玉,只搂紧了黛玉笑道:“他们兄弟都是实心实性,最不会说假话的,我看他们说的很是。”黛玉娇俏的轻笑道:“姨妈,您再打趣玉儿,玉儿可不依。”   “是谁在打趣玉儿?”一声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当今皇上龙行虎步,大步流星了走了进来。   大家忙离座见礼,皇上笑着虚扶道:“都起来吧。”说着便走到上座坐了下来,等大家都坐好了,皇上对黛玉笑道:“玉儿,贾妃的事情朕定会从重处理。”   黛玉跪下轻声道:“皇上,黛玉只求您禀公而断,万不要为了臣女坏了法纪。”   皇上点头微笑道:“好,玉儿你果然有如海遗风,就依你,禀公而断。”见黛玉并没有顺着自己的话要求自己从重处治贾元春,皇上反觉得更加喜欢,更是看中黛玉做自己的儿媳妇。不过黛玉现在年纪小,皇上也怕说早了吓着黛玉,何况自己又曾亲笔许下让黛玉自择夫婿,因此更不好多说什么,只盼着自己的儿子争气,能早些得到黛玉的芳心。   水溶得到消息比较晚,等他赶到坤宁宫,只见帝后二人同水沏水清还有黛玉,正其乐融融的谈笑甚欢,水溶忽然觉得自己被排斥了,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受。   元春被关在凤藻宫里,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关了起来,不许出宫门一步,也见不到皇上,这可如何是好。抱琴端着茶走进来,见元春在屋子里团团转,忙放下茶杯上前劝道:“娘娘别急,且放宽心些,您是娘娘,皇上皇后总不能为个外人真定您的罪,不过是给林姑娘几分面子罢了,奴婢想过上几日便会没事了。”   元春烦燥的恼道:“你这是什么话,若是只给那个死丫头面子,何必要禁我的足,还收了我的绿头牌,不许我侍寝。你不是外人,我也不怕你知道,若非是每月按例的一次,我再不能去伺候皇上的,没了绿头牌,连这一次都没有了,我如何还能怀上龙胎,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孩子,我还能指望什么?”   抱琴无言的点了点头,元春的境况如何,她心里最明白,虽然她不明白元春为何忽然被封为贵妃,可是她知道,自元春受封之后,越发不得皇上的心意了。   抱琴忽然想着昨日贾府送来慧纹之时传的话,便忙说道:“娘娘,咱们家如今已经将三姑娘许给丽妃娘娘的胞弟,何不求丽妃娘娘为您求个情?”   元春点了点头,又摇头道:“凤藻宫里没有人能出去,可怎么办?”   抱琴忙道:“娘娘放心,等到夜里奴婢就偷偷潜出宫去求丽妃,您先宽宽心,喝杯茶吧。”元春感激的看着抱琴,抓着她的手道:“抱琴,如今我只有你了,日后我若能东山再起,绝不会辜负你的。”   抱琴摇头道:“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对奴婢一家恩比天高,奴婢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一二。”   元春拉着抱琴的手,感动的流泪道:“抱琴,好妹妹!”主仆二人抱成一团,倒比别的时候亲近了许多。   入夜之后,抱琴果然偷偷潜离凤藻宫,去了丽妃的钟秀宫。白日里丽妃的父亲已经将同贾家结亲之事全都告诉了丽妃,丽妃正欢喜着,贾府世代公侯,门第比她们刘家高多了,那贾元春又是贵妃,虽然不是很得宠,可是到底名份不低,虽然是被皇后禁了足,不过也不是什么重罚,想来过几日便能解禁的,到时便要去好好亲近才是。丽妃正高兴着,她的贴身侍女忽然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丽妃笑道:“带她过来吧。”   侍女出去将抱琴带来,抱琴忙跪下请安,丽妃笑着免了,方和气的问道:“你这么晚过来,可是贾贵妃娘娘有什么事么?”   抱琴忙笑道:“我们娘娘的亲妹子同娘娘的胞弟定了亲,便是一家人了,娘娘原想亲自来的,只是……所以娘娘命奴婢先送来一对白玉玲珑凤钗,以示通家之好。”说着,抱琴便捧上一只精巧的小盒子,丽妃拿过去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对晶润光华泛着宝光的羊脂白玉凤钗,丽妃家底原就不厚,又是新得宠,所以并没有太多贵重首饰,见了这对稀罕的凤钗,自然是看到眼中便拔不出来,只拿着盒子笑道:“都是一家人了,贵妃娘娘还如此客气。”抱琴细心看了丽妃的神色,心中有了数,便笑道:“我们娘娘说还有几件东西要送于刘娘娘的,只是如今娘娘出来不便,只能等我们娘娘方便了才能送来了。”   丽妃一听这话,心里火热火热的,看这对羊脂白玉凤钗便知道其他的礼物差不了,为了礼物,也得想法子去求个情,好早些得到那些礼物。“你回去告诉贵妃娘娘,让她不要担心,只要皇上招我侍寝,我一定为你家娘娘美言的。”丽妃想着那些礼物便不由的开心,很大方的对抱琴说道。   抱琴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悄悄回了凤藻宫,向元春细细说了一通,元春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有眼光,结下了丽妃家这么亲事。   抱琴回到凤藻宫之后,黑暗之中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看着凤藻宫嘲讽的笑道:“贾元春果然按捺不住了,也好,倒要看看能还能牵出什么人来,沏儿,你记住,打蛇要打七寸,除非能一招毙敌,否则不要惊动敌人。”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和当今太子。   “儿臣一定牢记父皇教诲。父皇放心,儿臣只抓了贾王氏,将她关而不审,好钓大鱼。”水沏信心满满,意气风发的说道。   皇上拍了拍水沏的肩笑道:“沏儿,你做得很好。可要记住一条,莫要让人有机可乘,那贾王氏要看牢才是。”   水沏点头道是,儿臣明白。”父子二人边说边隐于黑暗之中,皇宫里的沉沉黑夜之中,不知还藏了多少见不得人之事。   贾府里如今乱得紧,赵姨娘虽然位卑人轻,贾府也尽力去封锁赵姨娘之死的真相,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一夜之间,贾府上下人人都知道赵姨娘是被贾政踢死的,死的时候她腹中还有个孩子。这是一尸两命呀!赵姨娘的死却对贾府里的下人们震动极大,一时间人心动荡,特别是那些还盼着做姨娘的小丫环们,更是心意顿变,平日里看到小爷们个个争着上前,如今则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的,便是一向最有人气的宝玉,也吃瘪的紧。   贾政自踢死赵姨娘后,便将自己关到书房之中,再不肯出门,贾母这会子也没心思去理他,光是应付贾赦要求分家的事,已经让她头大不堪了。贾府里唯一高兴的人就是贾赦,他每曰里带着人耀武扬威,气焰高涨的不得了,就差着带人明抢贾母的房子了。贾珍自然不会理荣国府这边的烂事,他正趁着乱,抓紧机会追查秦可卿到底是怎么死的。荣国府里只有凤姐勉力上下支应着,看到府中一派颓败,凤姐心里不是个滋味,好在她已经要贾琏偷偷开了小铺子,日后便是贾家彻底败了,凤姐与相信自己这一小家能好好的活下去。   贾府与刘府结亲,自然会有人上门道贺,凤姐一个应付不来,再三求了李纨,李纨无奈,只得帮着凤姐招呼宾客,正在摆酒之时,门上忽然传来大吵大闹之声,只听得一个粗鲁的男声吼道:“丧天良的贾家,还我姐姐命来……”   凤姐皱了皱眉,忙陪笑道:“许是什么混人闹事认错了地方,平儿,叫兴儿旺儿去看看,别冲撞了今日的好事。”   兴儿旺儿得令,忙跑到大门口去瞧,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着重孝,腰间扎着一条麻绳,正又吼又哭,闹得不可开交。兴儿跑上前一瞧,便笑道:“哟,这不是赵舅爷么,您老今儿怎么来了?快消消气,我们兄弟请您喝酒去。”那闹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姨娘的同胞兄弟,名唤赵国基。他虽是混人,平日里惹事生非,可是亲姐姐不明不白的死的,他这做兄弟也不能答应,因此才到贾府门上大闹了起来。   “滚,你们俩个算什么东西,叫你们老爷出来,还我姐姐一个公道。我可怜的姐姐呀,你死的不明不白,做兄弟的一定要给你讨个说法……”   旺儿见赵国基越劝越闹便一把将他强拉到旁边低声道:“赵舅爷,您不就是想要银子么,开个数我们去回,何苦在这里闹,闹大了您什么都捞不着。”   赵国基仍是不依,可声音却小了些,旺儿一见有门,便拉着他道:“赵舅爷请到里面用本”   aK。   赵国基正要迈步进门,却见里面跑出来一个人,他拉着赵国基便跑,赵国基身不由已,被拉着跑出去好远。旺儿原就想息事宁人,见有人拉着赵国基跑开了,便也懒得多事,甚至不去细看是谁拉着赵国基跑出去的。只进门说是将人打发了,凤姐也不疑有他,仍旧招呼客人去了。   赵国基被人拉着跑过一条街,跑到了一个背静的小巷子里,那人才叫道:“舅舅。”   赵国基喘顺了气,惊叫道:“环哥儿,怎么是你,你拉我跑到这里做什么?”   贾环抱住赵国基,大哭道:“舅舅,我娘死的好惨!”   赵国基原还不知道赵姨娘之死的真相,听贾环这么一哭,立刻瞪大了眼睛叫道:“环哥儿你先别哭,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环一头哭一头说,将赵姨娘被贾政踢死之事尽数说了一回。赵国基气得跳着脚大叫道:“这还了得,环哥儿,我们不能便宜了贾家,你听我说,我们这就去写状子告贾家,你们府里的二太太已经被关起来了,到现在也没个说法,不如再去添把火……”   贾环只恨贾政害死赵姨娘,听了自己舅舅的话,也不多想,便同赵国基去寻纸笔,飞快的写了状子,便直往衙门而去。拿起登闻鼓咚咚咚敲个不停。衙门里的官员还没出来,倒先惊动了从衙门前路过的冯紫英。冯紫英一看到是贾环在敲鼓,便上前笑道:“贾环兄弟,你要告状?”   贾环一看是冯紫英,知道他和宝玉交好,忙掩饰道:“不不不,我不告状。”   冯紫英已经看到贾环怀中露出的状纸一角,便笑道:“贾环兄弟,你不告状敲什么登闻鼓,你可知敲这鼓而无状可告,是要重打八十大板的。”   贾环吓得手一抖,鼓棰便掉在了地上,贾环忙摇手道:“我要告状!”   冯紫英笑道:“哦,环兄弟你要告谁?可要做哥哥的帮忙?”   贾环吱吱唔唔说不出来,冯紫英看到衙差们已经跑出来了,便笑道:“环兄弟,若要我帮忙,便来冯府找我。”说完便笑着走开了。转过街角,冯紫英便悄悄来到衙门后墙,轻轻一跃便跳了进去,他潜到大堂旁边听了一阵子,听得他双眉锁起,一挺身站了出来,大声喝道:“东宫侍卫办差,闲杂人等回避。”   冯紫英一声大叫,吓坏了一堂人。此时堂上问案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贾雨村,他与贾家联了宗,是贾府正经八百的亲戚。接了贾环状告贾政的状子,他正想着如何替贾政遮掩,还没想出好法子便被冯紫英叫破了。   “太子如今执掌宗正寺,贾家仍皇亲贵戚,此案当由宗正寺处置,贾大人,请将状纸和告状之人移交于宗正寺。”冯紫英手举东宫令牌,毫不客气的说道,他怕迟了贾环便会被害,到时便被动了。      第62章宗正寺夫妻团聚梨香院母女失算      贾雨村不敢不听冯紫英的话,只得将贾环连同状纸都交于冯紫英带走。贾环胆颤心惊的跟着冯紫英出了衙门大门,怯生生的叫道:“冯大爷,我不告了!”   冯紫英见贾环一脸的惊慌,便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笑道:“环兄弟你别怕,我虽与你哥哥有些交情,可公是公私是私,冯大哥绝对不会因公废私的,你放心吧。”   贾环不信,瞪大眼睛叫道:“哼,你骗我,把状纸还我,我不告了!”说着便劈手去抢冯紫英手中的状纸,可那冯紫英有一身的好本领,又怎么能让贾环抢了状纸,见贾环实在呱噪,冯紫英懒得与他多说,一记手刀直接将贾环劈昏,长臂一伸将贾环拦腰抱起,丢到他的马背上,然后纵身上马,飞快的向宗正寺奔去。   冯紫英走后,贾雨村忙换了便服,悄悄从角门出去,飞快的跑到贾府去了。贾政强打着精神见了贾雨村,一听说贾环将自己告了,贾政又急又气又怒,险些儿背过气去,贾雨村自进了贾府之门便见见下人们神情不比从前,此时又看到贾政那藏不住的惊慌之意,不禁心中暗悔来得太莽撞,都没有看清形势,忙起身道:“请族叔早做决断,愚侄告退。”贾政也没有心思虚留,强笑道:“多谢贤侄通报信息,日后定当重谢。”   贾雨村一走,贾政便急忙去找贾母,贾母正因宫中没有传出消息而心烦,一听贾政说贾环将贾府告下了,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贾政骂道:“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还不快拿了回来打死!”   贾政惨然道:“母亲,他已经被带进宗正寺,怎么还能拿他回来?我们贾家真是气数尽了……”   贾政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记耳光便打到了他的脸上,贾母颤抖着手道:“你……你……你这不中用的胡涂东西,放你娘的狗屁,那小王八蛋以子告父,不论告的是否属实他都要先受八十大棍,你还不去打点打点,只要打死了他,看还告什么?”   贾政身子一颤道:“母亲,他到底是我的儿子。”   贾母气道:“哼,这种状告自己老子的儿子,不要也罢。舍了他一个保住全家,也算贾家没白养他这几年。”   贾政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垂头称是,退出贾母的房间。贾母浑身垮了下来,两行老泪从混浊的眼中流出,她无力的靠着床背颤声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贾政出了门,四顾之下,发现竟然无人可用,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忽然见宝玉的长随李贵从外面跑来,他便沉声道:“李贵,你过来。”   李贵因跟的是宝玉,平日里没少被贾政责骂,如今一见贾政叫他,吓得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下,没口子叫道:“回老爷的话,二爷如今长进多了,每日只在房中念书,一步也没有出门……”   贾政皱眉道:“谁问你这个?你速去找琏二爷来书房见我。”   李贵一听不是为了宝玉的事,一颗心才落回肚中,忙磕了个头便跑去找贾琏。   冯紫英将被打晕的贾环带到宗正寺,见贾环虽然仍是昏迷着,可眼皮子却微微颤动,冯紫英知道贾环已经醒来,便故意大声道:“呀,看来是用力过头了,得去寻些冰水来泼上一泼,许能醒来。”说完便转身出门,只在门外偷看。   大冬天里被浇上冰水,那滋味可不好受,贾环慌忙睁开眼睛跳将起来,就想偷偷溜走。   冯紫英立刻从门外闯进门,哈哈笑道:“贾环兄弟,你果然醒了。”   贾环一见冯紫英,便哭丧着脸道:“冯大哥,我不告状了还不行么?”   冯紫英气道:“你这傻子,那贾雨村是你贾家宗亲,你偏到他的府衙去告,如今我救你一命,带你到能告的通的地方,你如何却又不告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我们前脚一步,那贾雨村便去了你家中通风报信,若非我早一步将你救回来,你的小命便完蛋了。”   贾环傻呆呆的定住了,想了一会儿,他拉着冯紫英道:“冯大哥,你真的能帮我?”冯紫英笑道:“只要你的状子属实,太子殿下自然会为你和你娘做主。”   贾环虽然顽劣,可是他自小受人欺负,最擅长的便是看人眼色,他见冯紫英言之凿凿,又想着自己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值得冯紫英来骗的,便扑嗵一声跪下来道:“冯大哥,我状子里所言句句实情,求太子殿下和冯大哥为我娘做主。”   冯紫英点头道:“好,贾环兄弟你先起来,这事太子殿下一定会查到底的,我看你身子单薄,定然吃不消八十大棍,我需得为你谋个法子,让你熬过八十大棍才是。”   贾环一听八十大棍,吓坏了,他慌忙拉着冯紫英叫道:“冯大哥,我是告状的,如何还要打我?”   冯紫英摇了摇头,心道贾家也太不把庶出的小爷当爷看待,看那状子写的歪七扭八,如今连朝庭一些基本法度都不懂,真不知这贾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拍着贾环和气的笑道:“环兄弟,你告的是你父亲,有违孝道,所以在告状之前需先受八十大棍以做惩戒,若非我去的快,贾雨村那八十大棍岂不活活打死你。”   贾环惊得跌坐在地上,喃喃道:“还有这等事?”   冯紫英蹲下来拍着贾环的肩笑道:“不过你现在是在宗正寺里,我担保这八十大棍只是些皮肉之苦,断断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贾环听了这话,心里也不敢信实了,只疑惑的看着冯紫英。冯紫英笑了笑,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说道:“环兄弟,你放心在这里住下,到了过堂的日子我会亲自来找你。”   安顿好贾环,冯紫英忙带着他的状纸去回禀太子,水沏接过状纸看罢,气得一掌击向身边的几案,将那黄花梨木的书案拍得粉碎。“紫英,速去贾府捉拿贾政,本王要立刻审理此安”   。   冯紫英应声道:“是,属下立刻去拿贾政。”   贾政坐在书房里一等贾琏不来二等贾琏不来,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忽听小厮在外面惊慌的叫道:“二老爷,宗正寺又派人来了!”   贾政心里一沉,忙出门喝道:“慌什么,将人请到偏厅去就是。”   小厮忙去张罗,贾政急忙换了见客的衣衫去偏厅会客,他一见冯紫英,不由皱眉道:“怎么又是你?”   冯紫英将手中的火签一亮,板着脸道:“政公恕罪,紫英奉命来请政公回去过堂审案。”贾政一听这话,拍桌怒道:“胡闹,我是国家重臣,岂容你黄口小儿在此胡乱,看在和你父亲的交情上,我不怪你,你快与我出去。”   冯紫英气乐了,嘿嘿笑道:“贾大人,您可看到了,这是宗正寺的火签,宗正寺接了令公子状告你虐杀侍妾,一尸二命之事,今特来拿你过堂。来人,将贾政锁了,拿回去。”从冯紫英身后扑出两个彪形大汉,两人如老鹰抓小鸡一般,一个扭住贾政双手,另一个掏出黑沉沉的锁链二话不便将贾政连头带颈子锁拿了起来。贾政气得满脸通红,大叫道:“冯紫英,你大胆,擅拿朝庭大臣,你要造反不成?”   冯紫英冷哼一声,喝道:“与我堵上嘴。”贾政左边一人立刻猛拳击向贾政的腹部,贾政吃疼啊的叫了一声,那人正好将一枚铁核桃塞到贾政的口中,噎得贾政眼泪直流,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冯紫英看着贾政冷笑一下,哼道:“我们走。”   冯紫英得了太子之令,成心让贾家丢人现眼,因此便将锁链放得长长的,让两个大汉在前面拽着,如同牵着狗链一般。贾政羞愤难当,直想一头撞死了事。   贾赦正在自己的小院里喝酒作乐,忽听下人来报了贾政之事,贾赦先是忘形一笑,然后又假意皱眉道:“竟有此等事情,来呀,快随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母正歇着,忽然见周姨娘的小丫头小喜哭着跑进来,大叫道:“老太太不好了,宗正寺又来抓人了,他们要抓老爷!”   贾母惊得弹坐起来,自言自语道:“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鸳鸯忙跑过来将一件衣衫披在贾母身上,温言道:“老太太别急,想法子要紧。”   贾母点头道:“你说的对,快去叫凤丫头过来。鸳鸯,你叫赖升速取银两打点,莫让二老爷受了委屈。”   鸳鸯答应一声,自去办理,贾母想了想,摇头叹道:“难道真要如此不成?”猛一抬头,见小喜还跪在一旁,便喝道:“你还不出去?”将小喜撵了出去,贾母自去关了房门,从床头暗格中取出一只精巧的火箭,抚弄再三之后,贾母拿着火箭推开后窗,用火镰点燃火箭,向空中发射出去。   宁国府里一个老苍头正躺在干草堆上,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旁边的小厮也不敢惹他,都躲的远远的。这老苍头正骂着,耳畔忽然听到一声尖啸,他猛睁开总显得混花的双眼,凌利的目光直盯着那淡淡的烟花,点了点头。   不论贾府做了什么样的努力,都不能改变贾政被抓的命运。冯紫英押着贾政直接往大牢里去,贾政急得想说话,奈何嘴里还有个铁挖瘩,怎能说的出来,男监与女监相隔不远,女监里的王夫人正无精打采的扒着牢门,忽然看到贾政被押着进来,她急的大叫道:“老爷,老爷……您怎么也被抓起来了……”   贾政抬眼看向女监,想要叹口气都叹不出来,冯紫英讥讽笑道:“政公在此夫妻团聚,倒是可喜可贺!”   贾政羞愤欲死,只是手被绑口被堵,那里还能死得成。王夫人原还指望着贾家能救自己,可是见贾政都被五花大绑的拿了来,便死了心,就地一坐便号淘大哭起来。   冯紫英将贾政关押起来,命人取了他口中的铁挖瘩,淡淡道:“政公若是有力气,便只管叫吧。不过看在令郎的面上,倒要提醒政公一句,但凡做牢头的,可没一个好脾气,这里的牢头更是如此。”   贾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无力的倒在草堆上,不知还会有什么折辱在等着自己。   贾家里乱成一团,住在梨香院里的薛家自然不会不知道,薛蟠急吼吼的叫道:“妈,妹子,这贾府再不能住了,咱们赶紧走吧。”   薛姨妈抓着薛蟠问道:“蟠儿,贾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薛蟠急道:“先是姨妈被抓了,我就说要走,妈和妹子偏不听,非要留下,说什么有娘娘做靠山,姨妈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此时我们若是走了,日后岂不是无法面对姨妈。可现在呢,连姨丈也被人抓走了,也是宗正寺来抓的人,依我说,咱们住在贾家,是因为姨妈这一层亲戚关系,如今姨妈姨丈都被抓了,咱们再住下去便太不知趣了,还不如自己离开,也省得让人撵上门来丢人现眼。”   薛姨太太惊道:“怎么,你姨丈也被抓了,为什么?”   薛蟠急道:“听说是贾环在宗正寺告了姨丈,他告姨丈杀妾灭子。”   薛姨太太气得骂道:“姐姐早就说那小王八羔子是个白眼狼,果然不假,竟然将自己亲爹都告了,简直没有人伦天理,这该雷劈的遭瘟王八蛋……”   薛宝钗双眉紧锁,忽然说了一句题外之话,她只说道:“哥哥,这事你可曾说于道长?”薛蟠一楞,直不楞登的说道:“说与他做什么?”   薛宝钗气道:“哥你先去说于道长,看道长怎么说。”   薛蟠素来听自己妹子的话,当下便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说,妈,妹子,你们快打发人收拾起来,回头咱们就回家去。”薛蟠说着便跑了出来。薛姨太太看着宝钗道:“钗儿,你看我们怎么办?”   宝钗想了一会子,说道:“妈,这几日咱们虽然没出去,可风言风雨也传进来一些,听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贾家得罪了林丫头,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林丫头。不过贾家出了一位贵妃娘娘,也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之门,便是为了皇家的脸面,我想也不会将贾家怎么样的,最多是罚俸降爵罢了,可只要娘娘有了身子,贾家复起便指日可待,妈,咱们既然送了娘娘那密药,便不能做亏本的生意,依女儿之见,我们应该与贾家站在一起,贾家此时正乱,想来上门的少看笑话的多,不如我们上门去慰藉一二,只要娘娘得势,咱们家的发达便在眼前了。”薛姨妈点头道:“我的儿,你说的有理,咱们家和你姨妈还有娘娘,总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我们不帮衬着,谁又来帮衬着。这样吧,钗儿,你这就陪我去看看老太太,看看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若是能帮上一二,日后贾家复起,必不能忘了我们的好处。”   薛蟠从那灭石道长处回来,见薛姨妈同薛宝钗一点儿东西都没有收拾,便急急叫道:“怎么还不收拾东西?”   薛姨妈笑道:“蟠儿呀,你姨妈与我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当日你吃了官司,还是他们帮着了结的,咱们这会子就走,太不讲道义了,不如我们去帮衬一二,一则还了这个情,二来,日后贾家复起,也有个见面的余地。”   宝钗见薛蟠一脑门子的不答应,忙说道:“哥哥,道长说了些什么?”   薛蟠是个混人,肚子里没什么弯弯绕儿,便直说道:“道长问清了林姑娘的家,只说随我们怎么样,只要答应他的事情不变就成。然后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宝钗点了点头,走到薛蟠身边笑道:“哥,你在家里歇了好些日子,也当去铺子里看看,咱们家还指着你呢,家里的事情有妈和妹妹,你便不用操心了。”   薛蟠素来信服宝钗,听宝钗这么一说,便点头道:“既然妈和妹妹都不愿走,那便留下好了。”   将薛蟠打发出去,宝钗对薛姨太太道:“妈,咱们也有两三日不曾去老太太哪里了,这会儿便一起过去看看吧,姨丈刚被抓去,老太太一定慌乱的很,咱们这会子去,最合适不过。”薛王氏点头道:“好,咱们这就去。”   薛氏母女二人梳妆打扮过了,各带着一个小丫头便往贾母房走去。路过花径之时她们忽然听到花墙之外有人低泣,薛姨妈皱眉道:“姐姐被抓,这府里规矩也乱了。”   宝钗笑道:“妈,这是姨妈的家事,咱们也不好问的,许是哪房里的小丫头受了委屈偷偷的哭罢。”   薛姨太太点了点头,母女二人仍往上房走去。   花墙之内,偷偷哭泣之人正是探春,她面上虽然对与傻子刘晋的亲事不反对,可心里怎么能情愿,而且为了这亲事,赵姨娘还断送了性命,她不敢在人前哭泣,只能背地里偷哭。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贾政已被贾环告了,已然被锁拿到宗正寺去了。想着赵姨娘临死之时的话,探春便生出去寻黛玉求救的心思。      第63章托家事钗探协理探贾环姐弟反目      探春正哭着,忽听侍书的喊声传来:“姑娘,姑娘……”探春听侍书叫的急,忙擦了眼泪从暗处出来,扬手道:“我在这里。”   侍书慌忙奔过来,急急叫道:“姑娘,大事不好啦!”   探春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侍书急道:“姑娘,刚才宗正寺的人把老爷抓走了,说是三爷将老爷告了。”   探春惊得差点儿跌倒在地上,侍书急忙扶住她,探春一把抓住侍书的手臂惊叫道:“这怎么可能?环儿怎么可能这么做?”   侍书忙道:“是真的,听说上午赵舅爷到门上去闹,三爷跑出去将他拉走,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三爷便将老爷告下了,姑娘,这可怎么办呀?”   探春的眉头紧锁,忧心重重的说道:“环儿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以子告父,岂不是不知死活?”   侍书轻叹一声,低低道:“听说三爷是为了姨娘告的,他告老爷杀妾灭子,姨娘死的确也可怜……”   探春双眉一竖,怒道:“侍书,你胡说什么!”   侍书忙跪下请罪,探春长叹一声道:“罢了,你起来吧。”   侍书站了起来,走近探春轻声问道:“姑娘,您现在怎么办呢?”   探春叹了口气道:“我去见老太太。”   贾母房中,薛氏母女正和贾母说着话儿,贾母叹道:“有道是时穷节乃现,这当口儿你们还对我们贾家不离不弃,真真是难得。姨太太,我也不与你客气,如今真还有事求你帮忙。”薛姨太太忙笑道:“老太太有话尽管吩咐。”   贾母笑道:“如今我们家里事多,你姐姐姐夫又蒙难被抓,凤丫头便是个铁打的,也支应不过来。素来听说宝丫头帮着姨太太管家,最是老到的,我想托着宝丫头帮衬着凤丫头,姨太太看可使得?”   薛姨太太一听说是这事,便笑道:“难得老太太不嫌钗儿粗笨,我们怎么能使得的。”宝钗亦上前陪笑道:“老太太,薛家小门小户的,事情也不多,宝钗也只是略帮着妈,贾府家大业大,只是我见识浅薄,当不得此重任。”   贾母笑道:“你这孩子素来是有本事的,我心里有数,你放手去帮你凤姐姐就是了,谁敢不服你,告诉我,我来管教他们。”   宝钗听了这话,方不再推辞,跪下磕了个头道:“多谢老太太信任宝钗,宝钗定当不负重托。”   贾母笑着让宝钗起来,又对鸳鸯说道:“鸳鸯,去叫凤丫头过来。”   鸳鸯忙出门打发人去请凤姐,可凤姐未到,探春便先来了。鸳鸯回房通禀,贾母点头道:“她来的正好,叫三丫头进来吧。”   探春进门便跪倒在地,伏首道:“老太太,孙女儿代环兄弟请罪。”   贾母沉声道:“他是他你是你,他做的事与你无关,你替他请的哪一门子罪?三丫头,你来的正好,先起来吧,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探春起身,低头道:“请老太太吩咐。”   贾母点头道:“三丫头,你如今也是定了亲的人,很应该学着管家主事,如今你老爷太太蒙难被抓,可也不能乱了家里的章程,如今我打算让你和宝丫头与凤丫头一同管家。你要用心学习才是。”   探春再没想到贾母会在此时让自己参与管家,不免楞住了。贾母笑道:“三丫头,虽然环儿行事忤逆,可他到底是贾家的子孙,你去看看他,好生劝一劝,教他莫要为奸人利用,害了自家。”   探春忙躬身道:“探春谨遵老太太之命。”   宝钗走过来拉着探春的手笑道:“环兄弟到底小,三妹妹同他好好说,也莫吓着他。”探春点了点头,宝钗又笑道:“三妹妹,此去宗正寺,不只看望环兄弟,还当去探望姨丈姨妈,素来听说牢狱之中最是艰苦,三妹妹去时要多备些物事才是。”   探春点头道:“探春明白。”   贾母见宝钗细心,点头道:“宝丫头说的极是,三丫头,要带什么你自去找凤丫头便是,记得多带上银两打点,莫让你老爷太太吃了苦头。”   凤姐刚刚赶来,只听了最后一句,忙说道:“老太太放心,孙子媳妇都打点好了,只等着打发人去的。只是三妹妹是千金小姐,又刚定了亲,要她抛头露面好么?”   探春忙说道:“二嫂子不必多想,下狱的是探春的亲人,探春不去谁去。”   凤姐忙笑道:“三妹妹巾帼不让须眉,好。”   贾母点头笑道:“凤丫头,这几日让你忙坏了,我正说让宝丫头和三丫头帮衬于你,也好为你分劳。”   凤姐一听这话,立刻喜道:“到底是老太太圣明,孙子媳妇正觉得难以支撑,宝妹妹知书达理通晓事务,三妹妹精明干练,有她们两个管家,孙子媳妇便能偷懒了。”   贾母指着凤姐笑道:“如今家里诸事烦乱,难得你还能逗我一笑。凤丫头,你带着两个妹妹好好管家,不可坠了贾家的名声让人看了笑话,外头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凤姐躬声称是,一手拉着宝钗一手拉着探春,看上去很是欢喜。贾母笑着对薛姨太太道:“真真要多谢姨太太,有宝丫头帮忙,可解了我们一时之难。”   薛姨太太笑道老太太客气了,钗儿能跟着您跟着凤丫头学本事,我们谢您才是真的。”凤姐笑道:“老太太,姑妈,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我先去找几个人陪老太太抹牌解闷,我们姐妹姑嫂们便去做事了。”   贾母点头道:“如此很好,凤丫头,就要有种临事不乱的风骨。”   凤姐命人请来几个积年的老嬷嬷陪贾母抹牌,自己则拉着宝钗探春理事去了。   凤姐命人备了车,又传了几个稳重的媳妇婆子跟着,探春便带着银钱和各色用具往宗正寺里去了。   到了宗政寺,跟车的媳妇上前拿着门包陪笑道:“上差,我们是荣国公府的,特来探望我们二老爷二太太和环三爷。”   宗正寺如今由太子掌管,太子下车伊始风雷正劲,谁敢顶着风头上,虽然眼热那沉甸甸的门包,守牢的衙差却也没有胆子收下。只得推却道:“不行,太子有令,不许任何人探视人犯,你们回去吧。”   那媳妇忙回禀探春,探春皱眉道:“怎么,竟然如此不能通容么?走,我们去前面,环儿只是告状的人,他不应被关押,我们先去找他。”   车子转向宗正寺的前门,探春命人送上拜贴,只说自己是不可能贾环的亲姐姐,特来看望胞弟。门上不能自专,报到里面去了。太子正在看手下整理的有关贾家的卷宗,听说贾环的亲姐姐来了,不由笑道:“是那个同刘大傻子定亲的姑娘?她来做什么?”   水溶笑道:“做什么放她进来一说便知,依我说,左不过是劝贾环撤了状子,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水沏笑道:“既然她要去劝贾环,便让她劝去,我倒要看看这贾家三姑娘有什么本事。”水溶挥手道:“放贾探春去见贾环,派个人盯着,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来。”   探春只等了不到一刻钟,便出来两个衙差道:“三姑娘请随我们来。”   探春下了车,搭着侍书的手往宗正寺里走,不多时便来到贾环的房间,探春一进门,原本坐着的贾环便跳了起来,戒备的瞪着探春叫道:“你来做什么?”   探春挥挥手,让侍书出去,自己回身关好房门,转头哭道:“环儿,你好糊涂呀!”贾环梗着脖子叫道:“我哪里糊涂了?”   探春哭骂道:“老爷纵有不是,可他到底是我们的生身父亲,你怎么能去告他?”   贾环一听这话,也大哭道:“姨娘是你我的亲娘,你怎么能眼看着姨娘和未出世的弟妹那样惨死,你但凡是个人,有点人心,也不能这样冷血!”   探春抱住贾环大哭道:“环儿,我的糊涂弟弟呀,姨娘已然死了,你纵然告了老爷,姨娘也活不回来呀,何若还害了一家子的人?”   贾环一听这话,气得将探春一把摔开,瞪圆了眼睛叫道:“你……你说什么?你这说得还是人话么?什么叫姨娘已然死了,她是生你的亲娘,你是姑娘,打小养在老太太屋里,你总嫌她去闹你,你可知道她是想你想得不行才去闹的,你每年生日,姨娘总是偷偷的给你做上一双鞋子,可是却从不敢给你,怕你失了老太太太太的欢心,太太每每克扣姨娘,你知道一双好鞋面子姨娘得攒多久么?你在老太太太太面前享乐之时,可知道姨娘和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姨娘见你给宝玉做鞋子,看不过说了一句,你还不依,说你不是那针线上的人,我自有针钱房里人的给做衣裳鞋子,我的亲姐姐,你看看,我脚上这双鞋子已经磨破了,姨娘给我补了又补……你房里样样不缺,我和姨娘却连饱饭都不一定能吃上,更不要说什么用具玩器,你有法贴可临,可是我连写字的笔墨纸砚也要姨娘从月钱里省来才能买来……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还是宝玉的亲妹妹?你说我害了一大家子的人,我问你,亲娘无辜死去,做儿子的不为亲娘申冤,还算人么?”贾环越说越恼,不由跳着脚的大吼了起来。   探春被贾环说的面带惭色无颜以对,喃喃不知说什么才是。可是她心里总觉得为了一个赵姨娘而告了贾政,不值得,在她心里,赵姨娘只不过就是个奴婢。她拉着贾环坐到椅上,柔声道:“环儿,姐姐知道你心里苦。我来时老太太说过了,只要你撤了状子,她就给姨娘平太太的名份,让姨娘进宗祠受祭祀。姨娘这一生,不就是想争这个名么?”   贾环瞪着探春,象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她,良久恨声道:“人都死了还要虚名做什么,这状我一定要告,贾三姑娘,从此只当没有我这个弟弟,请回吧。”   探春身子一颤,贾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她印象中那猥琐的弟弟,似乎在一夜之间彻底变了一个人。她惊道:“环儿,你胡说什么?你我是亲姐弟呀!”   贾环恨声道:“连亲娘都不认的人,不配做我姐姐。”   探春哭倒在地,泣道:“环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姨娘生养的,一日也不曾忘过,只是如今一大家子人全要因你的告状受连累,让我如何是好?我只能来劝你撤状。”   贾环再也不想看探春一眼,冷声道:“姨娘为了你被老爷活活踢死,你却恩将仇报,似你这样忘恩负义之人,我再不想见,你走。”   探春见贾环铁了心,摇头哭着跑了出去,侍书在门外一见探春哭得伤心,忙上来安慰,探春哭倒在侍书怀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久之后,探春才擦干泪道:“侍书,我们再去大牢,虽然不让探监,能送些东西也是好的。”   探春身后贾环的房门猛的被拉开了,贾环指着探春大骂道:“你还算人么,那个人是杀你亲娘的人,你还要给他送东西,还怕他吃不好住不好,你简直不是人!”   探春不敢回头,也无话可说,只同侍书两个向外走,贾环气得跳着脚大骂道:“贾探春,你不是人……”   探春走后,贾环蹲在地上放声大哭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也是她的亲娘呀!”   冯紫英原是在一旁监听的,见贾环哭得凄惨,便出来蹲下拍着贾环的肩道:“环儿兄弟,别哭了,如今世人只重嫡庶,她会如此也能想得到。好兄弟,你是个好样的,为了自己的亲娘,不惧家族势力,一告到底,放心吧,太子一定会还你娘一个公道,你娘虽然是姨娘,可我朝律法有定,擅杀奴仆也是大罪的,何况又是一尸二命。”   贾环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看着冯紫英道:“冯大哥,我虽是贾氏子弟,可是在我心里,只有娘一个亲人,娘为了我,吃尽了苦楚,如今为了娘,我也不惜一切。”   冯紫英看到贾环那充满恨意的眼睛,点头道:“好,环兄弟,冯大哥一定帮你到底。非但要帮你打赢官司,冯大哥还要教你本事,让你谋个出身,也不枉你娘为你吃的苦。”贾环扑嗵跪倒在地,拼命磕头道:“冯大哥,我听你的。”   冯紫英将贾环拉了起来说道:“环兄弟,明日便要开审你的状子,开堂之前你要先受八十大棍,此事我已经安排好了,皮肉之苦你定然要吃的,不过你放心,保证不会伤了你的筋骨,只要将养上一个月,那棒伤便能全养好。”   贾环咬牙道:“冯大哥放心,就算是赔上性命,我也要为亲娘申冤。”   冯紫英重重一拍贾环的肩头笑道:“好小子,我没看错你,你比宝玉有筋骨!”   贾环最听不得人提宝玉,气道:“冯大哥休要将我与那娘娘腔做比。”   冯紫英哈哈大笑,将贾环从地上拎了起来,进屋去了。   探春转到宗正寺大牢门口,只说是送东西,也不要求见人,门上已经得了冯紫英的话,将所有的东西都收了下来,那点心酒菜,自然是先验过毒便由牢子们分吃了,至于衣裳铺盖等物,冯紫英则将命手下侍卫们一一细细搜过,然后送去当铺换了银子,尽数散于城里的乞丐们。反正贾政和王氏是一丝都没得到,更不要说是通了消息。   回程途中,探春忽然问道:“你们可知道林姑娘家住在何处?”   跟着探春出门的林之孝家的,她忙陪笑道:“我们虽不知道,可是林家少爷高中状元,想来要打听也不难的。”   探春点头道:“好,那便打听打听去,我要去拜见林姐姐。”   林之孝家的忙命人去打听了,果然好打听的很,一听说是打听林状元家,便有好几个人前来指路,因此探春一行并没费事便找到了林家。   林家门子一见是贾府车马,便没了好脸色,冷着脸不说话,林之孝家的上前陪笑道:“烦请这位大爷上禀林姑娘,我们贾府三姑娘前来拜访贵府林姑娘。”   林家门子也不接拜贴,只冷着脸道:“我们姑娘不在家,你们回去吧。”   林之孝家的再要说话,可那门子却转身进门将门摔上了。林之孝看着乌沉沉的两扇大门,气道:“这算什么,怎么说贾林两府总是姻亲,竟然如此无礼。”门子的声音很大,探春坐在车中也都听到了,她心中着急,如果见都见不到黛玉,她可怎么求黛玉帮忙,她是大家子姑娘,出来一趟极不容易的,无论如何她今天也要见到黛玉。探春只道是黛玉在家,是门子有意为难,却不知黛玉是真的不在府中。她忙叫回林之孝家的,对她说道:“林姐姐不会这么绝情的,想来是门子阻拦,你到角门上看看能不能碰到熟人,若有熟人便好递话进去,只要林姐姐知道我还寻她,她不会不见我的。”   林之孝家的只能去了角门,也不敢上前打听,只能等着看有没有熟人出来。也算林之孝家的运气,她没等多久便看到紫鹃打角门经过,林之孝忙高声唤道:“紫鹃,紫鹃……”   第64章细思量紫鹃拒探将计中计近卫追凶      紫鹃听着这声音耳熟,忙停步观看,见林之孝家的正招手,便出来笑问道:“林大娘,您怎么在这里?”   林之孝急忙道:“紫鹃,三姑娘要见林姑娘,你快去通禀一声。”   紫鹃皱眉道:“可是姑娘一早便被接进宫去了,她不在家里,可怎么见呢?”   林之孝的惊道:“怎么林姑娘真的不在家?”   紫鹃点头道:“姑娘真的不在家,我还能骗大娘么。”   林之孝叹了口气,拉着紫鹃的手道:“紫鹃,不管怎么说,你先跟我去见见三姑娘吧,三姑娘就在哪边的车里。”   紫鹃有些犹豫,当日黛玉同她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忘记,如果她身在林家却又同贾家往来,那林家人会怎么看她,而且林家也绝不会再留她。可林之孝家的不容紫鹃犹豫,连拉带扯便将紫鹃拉到探春的车前。   探春将紫鹃叫进车里,听说黛玉真的不在家中,探春不由落下泪来,紫鹃不敢问,只垂头不语,探春擦了泪和气的说道:“紫鹃,等林姐姐回来后你告诉她,求她救救我,想法子帮我退了与刘家的亲事才是。”   紫鹃猛的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探春惊道三姑娘,您说什么?我们姑娘只是个女儿家,她怎么能有本事去拆散您的亲事,您快别为难我们姑娘吧!”   探春急得褪下腕上的玉镯套到紫鹃的腕上,飞快说道:“紫鹃,好姐姐,你一定要告诉林姐姐,就说是探春的性命全在她的手上,这话你一定要带到啊!”   紫鹃的手被刮得生疼,那镯子圈口有些紧,探春强套上了紫鹃一时还拔不下来,探春见紫鹃要褪镯子,便不由分说将紫鹃推出车门道:“好紫鹃,你一定要答应我,林姐姐一回来便要告诉她。”   紫鹃还没回过神来,探春便吩咐赶紧回贾府去了,留下紫鹃站在门前看着手腕上的玉镯发呆。林府的门子看到紫鹃那副样子,不由气道:“到底是贾家的奴才,姑娘对她再好,也暖不过她的心来。”   紫鹃发了一会子的呆,也没听真切林府门子说了什么,只怔怔的走回去了。回到房中紫鹃枯坐着想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寻了些油抹在手腕上,强行将那镯子拔了下来,然后便拿着镯子去找慧云。   慧云正忙着,见紫鹃来寻,便笑道:“紫鹃,你找我何事?”   紫鹃跪下举着镯子说道:“回夫人的话,刚才奴婢从角门经过,遇到贾府三姑娘前来,她原是来求见姑娘的,听奴婢说姑娘不在家,便将奴婢叫进车里,要奴婢告诉姑娘,请姑娘帮她退了与刘家的亲事。”   慧云听了这话,气得一拍桌子道:“这是什么话,自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他贾家定的亲事,关我们玉儿什么事,玉儿一个姑娘家,凭什么说话,也说不着这事。她倒说的轻巧,让玉儿做这种事情,把玉儿当成什么人了!”   紫鹃跪地道:“夫人说的极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这是三姑娘赏的镯子,奴婢不敢收,这就交与夫人。”   慧云笑道:“紫鹃,你做得对,这镯子你便收着吧,玉儿回来后这事也不用告诉她,免得给她添烦恼。”   紫鹃磕了个头应下来,默默将镯子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了。   慧云看着紫鹃的背影,点了点头,暗道:“这丫头倒也不是个糊涂之人。”   林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桌上的玉镯,便问是怎么一回事,慧云细说了一回,林义笑道:“这事我也听说的,贾家当真是急糊涂了。把好好一个姑娘家许给傻子,真亏他们做得出来。不过……慧云,此事不告诉玉儿也不合适,不论做什么总当让她自己决断才是,我们到底不是代替她的。”   慧云点了点头,笑道:“好,等玉儿回来就告诉她,让玉儿自己决断就是,姑娘象夫人,心里是有主意的。”   林义点了点头,又说道:“你看紫鹃这丫头到底如何?”   慧云想了想方笑道:“看今日的举动,她对玉儿倒算忠心,不过……我想今日贾府三姑娘是私下前来的,应该没有老太太的意思在里面,因此,还在再看看才行。”   林义点头道:“你说的有理,为了玉儿再谨慎也不过份的。慧云,不要将紫鹃丫头看得太紧,安排她做些事,不要总闪着她,这样有好处。”   慧云点了点头,笑问道:“那么要不要让阿成给玉儿捎个话,把那贾家三姑娘的意思告诉玉儿。”   林义笑道:“倒是要告诉阿成,要不要告诉玉儿,让阿成自己相机而定。”   慧云摇头道:“这三姑娘真真是贾家的人,竟想着要我们姑娘为她出力,果然是家风渊源呀!”   林义笑道:“管她们呢,我想玉儿便是知道此事也不会过问的,不过是白听了一回笑话罢了。”   慧云笑道:“你说的很是,真是不用管她们,我们只打点好家里的事情,为玉儿多多存下嫁妆,日后玉儿成了亲,我们便算对得起老爷夫人了。”   林义揽着慧云的肩笑道:“好,我们现在努力为玉儿存嫁妆,等她出嫁以后,我就带你到各处游走,圆我年对你的誓约。”   慧云双颊泛红,歪头靠着丈夫的肩,轻道:“义哥,你还记得呀?”   林义拍着心口笑道:“都在这里,一天都没有忘记过。”   紫鹃回到自己的房间,眉头依然不展,她轻轻叹了口气,今日三姑娘让自己带话,自己可以不带,他日若是贾母有命令传来,又当如何是好?想到老子娘和哥嫂还在贾家,自己的奴籍也在贾母手中,紫鹃心头复又笼上厚厚一层阴云。   子夜时分,贾府的人几乎都睡了,除了贾母房中还燃着几只蜡烛,贾府其他各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就在这沉沉夜色之中,一道身影快如闪电,如鬼魅一般潜到了贾母房间的后窗之下。   只听“笃笃”两声,合眼躺在床上的贾母便坐起身来,她轻手轻脚走到窗前,将窗子支了起来。那道黑影一个鱼跃便钻窗入户,轻轻的落在厚厚的长绒地毯上。   “怎么才来?”贾母压低声音问道。   “此时安全。”那黑衣蒙面之人低低说道,听他的声音低沉苍老,倒象个有了年纪之人。   “嗯,如今有急事要你去做,你记仔细了。”贾母一返白日里的慈祥,咬牙说道,她的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很有些狰狞。   “你说。”那黑衣人倒是惜字如金,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你现在去就宗正寺,偷出环儿的状纸,再把环儿和二太太全都杀掉。得手之后以烟花为信回报于我。你若是没被发现,自可回你的住处,若是被发现了,便立刻向北逃走,一直向北出关,到狄族去,那里自会有人安顿你。这是印信,你一路所需的盘缠使费尽可凭此支取,每次支取不要多于一千两便可。”贾母取出一枚铜扳指,扳指面上刻着古怪繁复的花纹,她将扳指递给黑衣人,沉声狠狠的说道。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接过扳指转身便要走,贾母忙道:“且慢,你……当心些。”   那黑衣人身子一滞,忽然长叹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完便跃出后窗,没入黑夜之中。贾母看着那背影,不觉眼泪落了下来。但只软弱了片刻,贾母便擦干泪,将窗子关好,又回到床上去了,这一上床,贾母便没有再睡着,而是大睁着眼睛焦急着等待着天亮。   黑衣人出了贾府辩明了方向,便直往宗正寺而去。那黑衣人如夜枭一般潜到宗正寺附近,他查探了宗正寺的守卫,在宗正寺东北角发现个守卫巡查的死角,这黑衣人蹬墙而上,伏在墙头上四下一看,见宗正寺里到处都是黑漆漆一片,也辩不出何处是卷宗房,何处又是贾环的处住。这黑衣人心里暗自着急,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便跳下墙头,凭着几十年前的记忆摸到了当年的卷宗房。   当年的卷宗房早已废弃,这黑衣人进房找了一圈,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找到。黑衣人只得急急出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过去。找了十几间屋子,总算让他找到了存放卷宗的房间。只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又不敢取火惊动宗正寺的衙差们,只能借着依稀的月光去辩认,看到一份卷宗有贾环的字样,这黑衣人也来不及细看,便将卷宗藏入怀中,悄悄离开卷宗房。   黑衣人完成了三分之一的任务,且又没有惊动宗正寺的诸人,他心中不由自主的轻松了许多,忙又一路去寻贾环的房间。看看还剩下几十间房子,这黑衣人便随便潜入一间仆役房间,偷出一个仆役将他叫醒,手拿匕首顶着那仆役的咽喉道:“贾环的房间在哪里?”   那仆役正在睡梦之中,忽然被叫醒,且又被匕首顶住咽喉,吓得浑身直抖,话也说不出来,只用颤抖的手指了指左边的一间房子。黑衣人压低声音喝道:“是哪一间?”   仆役也不敢点头,只是眨眼睛。黑衣人点了点头,一拳将这仆役打晕过去,又点了他几处穴位,让这仆役三四个时辰无法清醒。然后黑衣人便往仆役指的房间赶去。从窗子翻进去,只见房中只一床一桌一椅,并无更多的摆设,床上帷幕低垂,看着的确有一人侧卧着。这黑衣人悄步上前,低声叫道:“贾环……”   只听床内侧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什么事?”   这黑衣人只当床上之人就是贾环,一手按着那人的口鼻,一手持匕首在脖颈上狠狠一划,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股鲜血激射而出。那黑衣人很得意的点了点头,暗道:“宗正寺的防守也不过如此!”   黑衣人转身便往宗正寺大牢赶去,却不知自己一离开宗正寺,宗正寺里好几个房间便亮了灯火。   贾环的房间中,本不应在此的水沏水溶林成冯紫英等人一人不缺,看着一枕头的鲜血,水沏皱眉道:“贾家果然派人杀人灭口。”   躲在床内侧的贾环吓得浑身颤抖,他一手捂着自己的嘴,手背脸上全是鲜血,一张脸吓得一片土黄。冯紫英上前将贾环拉出来,笑着安慰道:“环兄弟别怕,没事了。”   贾环身上抖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水沏皱了皱眉头,他素来不喜那种胆小如鼠之人,因便说道:“紫英,先带他下去吧,等他缓过神后再带来见我。”   冯紫英摇了摇头,他原还想帮贾环一把,所以才就势出了这个主意,想让贾环给太子留下个印象,不想贾环如此不禁事,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贾环兄弟,你不用再怕了,日后再不会有此等事情的。”冯紫英安抚了贾环几句,等贾环平静下来才说道:“环兄弟,你头一回见血,有这般反应也不怪你,只是日后再见血,可不能如此了。”   贾环点点头,惊魂未定的问道:“真是贾家派的人来杀我?”   冯紫英点头道:“从贾家出来的,还能是别人家派的人么?”   贾环咬牙道:“他们好狠!”   冯紫英冷笑道:“这算什么,你要毁了贾家的根基,他们能放过你才怪,环兄弟,你听我一句话,如今你只有铁心跟着太子,才有一丝生机。”   贾环点了点头,强自挺起瘦弱的胸膛道:“冯大哥,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听你的话。”   冯紫英见贾环缓了过来,才又带他去见水沏。水沏看了贾环一眼,只见他双腿虽然还忍不住的微微颤动,可是却死咬着牙撑着,面上还算有几分坚毅之色,便点了点头。对冯紫英道:“大牢那边都安排好了?”   冯紫英低头道:“太子殿下放心,臣都安排好的,您等着看好戏吧。”   大牢里不比宗正寺,还是有些灯火的,巡查的人比也宗正寺里的用心些,黑衣人小心翼翼的摸到女监,一面躲着巡夜士卒,一面去找王夫人,宗正寺女监的犯人没有几个,没找几间牢房,黑衣人便看到蓬头乱发憔悴不堪的王夫人,黑衣人便戴上鹿皮手套从袋子里摸出一枚闪着幽蓝之光的飞刀,手一抖便甩向王夫人的心窝,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当啷”一声,那幽蓝的飞刀便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金镖打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黑衣人一见暗杀失败掉头便跑,猛转身才发现后路已经被人断了。只见一排朴刀寒光闪闪,两列长枪乌沉惊心。众多士兵冲上前来将这黑衣人团团围住,刀劈枪挑的让这黑衣人疲于招架,一时无法抽身。黑衣人急了,从袋中摸出一个乌黑的弹子往地上一摔,但见黄烟四起,众士卒眼前一花,便失去了黑衣人的踪影。   烟雾散后,一个年轻的将领顿足道:“竟然让这贼子跑了,真真气死人!”他身边的一个略显年长的头领笑道:“若兰,你急什么,还真能跑了他不成,别急,上面自有安排的。走,我们这就去向太子复命吧。”   “梅兄,你这话便说的轻巧,办砸了差事怎么有脸去见太子殿下。”年轻小将气鼓鼓的说道。   “卫老弟呀,你就是沉不住气,你放心好了,这贼子跑不出咱们的手掌心。快跟我去见太子殿下吧。”说着那人便将卫若兰加拖带拉的拉走了。   女监之人,劫后余生的王夫人惊魂不定,吓得缩到墙角,喃喃道:“谁要杀我?谁要杀我!”   黑衣人逃出宗正寺大牢,果真一路向北逃去,官兵们也提刀举火把的追出去几十里,直到追没了踪迹才收兵回营。这黑衣人不敢就回贾府,仍是向北跑,跑到北城门下,这黑衣人也不敢叫关,只悄悄用爬墙索翻过城墙,仍是一路向北。黑衣人自以为做的谨慎,可是他不知道,就在离他不远的后面,有一个人影一直远远的缀着,这人看着跑得极轻松,他边跑边嚼着个草根儿,悠游自在的说道:“老贼,跑快点呀,这么慢,追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黑人衣边跑边回头看,可是跟踪他的人身法远在他之上,黑衣人压根就没有发现,直到他觉得安全了,才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三枝烟花,黑衣人想了一下,只燃放了两枝,将那第三枝又放回怀中。再回头看了看贾府方向,长出了一口气,复又向北跑去。   跟着他的人暗笑道:“还跑,那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何处去。”然后便继续追了上去。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黑衣人真的跑到了北部边关,混了关门,直往狄族聚居之地奔去。那跟着黑衣人之人笑道:“这倒有意思了,竟然还出了关,难道贾家与外族还有瓜葛不成,这倒要好好查一查。”他也跟着出了关,直往狄族而去。      第65章真情现帝后结同心念旧恩陈妃探元春      一夜未眠的贾母看到只有两片烟花,皱眉气道:“真是越老越糊涂,竟不先做那最要紧的一件事,他暗杀不成,那贱人必有了警觉,若是她将什么都抖露出来,必将惹来灭门之祸。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也不知道元丫头哪里怎么样了,到底能不能求到恩典。”贾母还指望着元春,却不知元春此时自身难保,已经被软禁起来了。   深宫之中,今夜传了丽妃侍寝,云散雨收之后,丽妃越发显得妩媚,只见她长发披拂,薄纱寝衣半解的侧伏在皇帝身边,白嫩的小手在皇帝的身上软软画着圈儿,娇声道:“皇上,人家伺候的可好?”   皇帝挑起丽妃的下巴笑道:“你这小妖精一身的媚骨,伺候自然好。”   丽妃用身子蹭了蹭皇帝,柔媚道:“万岁,既然妾身伺候的好,可否求您一个恩典呢?”皇帝双眉微挑,眼中掠过一丝厌烦,淡淡道:“又想要什么东西?还是要朕加封你的家人?”   丽妃忙抬起头,一弯艳红的双唇娇艳欲滴,她眨着媚眼儿娇声道:“妾身才不是那种人呢,妾身是为贾妃姐姐求皇上的,贾妃姐姐到底是贵妃,又伺候万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皇后娘娘罚也罚过了,您就开恩放了贾妃姐姐吧。”   皇帝面色一沉,手一挥将丽妃甩落床上,摔得丽妃花容变色,忙爬起来跪在床前,不停的磕头求饶。皇帝冷声道:“丽妃,你可知罪?”   丽妃伏在地上哭道:“臣妾知罪。”   皇帝冷冷一笑道:“哦,你知罪?朕来问你,你所犯何罪?”   丽妃未满双十,平素也不算是那有心机的人,所以她才能以色得宠,因此她根本没有那个心机想明白自己犯了什么罪,请罪不过是套话,皇帝这么一问,倒把丽妃给问住了,她吓得不停磕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皇帝见她那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重重哼了一声,怒道:“皇后主掌后宫,她之旨意既朕之旨意,不许忤逆,不许求情,朕念你是初犯,只将你降为贵嫔,日后再敢妄议,定当废去封号打入冷宫。来人,着送丽嫔回宫,令其闭门思过,非传不得擅出。”   丽妃吓得跌坐在地上,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床上那个面带怒容神色可怕的男人,她简直不敢相信就是这个男人刚才还拥着自己翻云覆雨,怎么倾刻间就全变了。怎么会这样,难道刚才的温存都是假的?   两个小监拿着件大斗篷小跑进来,将丽妃裹起抬了出去,丽妃被皇帝吓得连求饶都不敢了,只任由小太监将自己送出去。   皇帝余怒未消,只觉得心中烦闷得很,便命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洗尽身上沾染的丽妃香气,皇帝心情才略好了些,便只身一人在偌大深宫里信步徐行,却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坤宁宫附近。   此时夜已深,中宫除了巡夜侍卫,其他的人都睡了。看到皇帝来了,侍卫们忙跪下请安,又要去回禀皇后,哪知皇帝挥手沉声道:“你们继续巡夜,不要惊动皇后娘娘。”   皇帝信步走入皇后寝殿,两旁的司帐女官正欲去叫皇后,皇帝却摆了摆手,缓步走向皇后的凤床。他轻轻挑起香罗七宝帐,原以为皇后已经熟睡的皇上却惊讶的发现,皇后正半倚着靠枕,大睁着眼睛了无睡意,面上还挂着未滴下的泪珠,再看皇后的前襟,已经湿了一片。皇后一见皇帝到来,慌忙抹去面上的泪珠,坐起惊道:“万岁,您怎么来了?”   皇上与皇后是结发夫妻,两人相互扶持着走过了极艰难的岁月,皇后之于皇帝,不仅仅是妻子,更是知已。所以看到一向坚强的皇后偷偷以泪洗面,皇帝的心如同被重锤狠狠的砸了一下,皇帝只觉得心口疼得拧了起来。   “心儿,你怎么哭了?是朕让你伤心了?”皇帝忙坐到皇后身边,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问道。   皇后身子一颤,泪珠儿再度滚落下来,她伏于皇帝怀中,闻到皇帝衣服上传来淡淡的太阳香气,皇后抬起头来,含泪看着皇帝的双眼轻轻道:“天哥,你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叫我了。”   皇帝心头一酸,将皇后紧紧搂在怀里,轻声自责道:“心儿,天哥对不起你。”   皇后柔顺的伏在皇帝怀中,低声道:“天哥,有你这句话,心儿知足了。你是皇帝,不是心儿一个人的,心儿早就明白,心儿从来没有怪过你。”   皇帝拉起皇后,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心儿,是不是朕每次临幸宫人,你都如此伤心?一个人偷偷落泪?”   皇后用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皇帝,无言的点了点头,旋既说道:“天哥你是皇上,本就应当有三宫六院,这也是为了朝庭稳定,心儿全明白的,心儿知道自己身为一国之后,不能以私害公,做那拈酸吃醋之人,只是有些时候心不由已,天哥,我不是个称职的好皇后。”   皇帝感动的将皇后搂到怀中,轻轻叹道:“心儿,你真是个傻丫头,和当年一样傻。你心里若没有我,怎会如此难过,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皇后将脸贴在皇帝的心口中,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轻声道:“天哥,你没有错。身为帝王,你也是不得已,若不雨露均沾,如何稳定朝庭。”   皇帝搂着皇后的肩膀,轻声而又郑重的说道:“心儿,你为我付出的实在太多了,是我对不起你,违背了当初的誓言,心儿,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临幸其他宫妃。她们要名份,给就是了,我的人,只是你一个人的。”   皇后忙捂住皇帝的口道:“天哥,你不能这样,这后宫妃子都连着朝庭大臣……”   皇帝拉下皇后的手笑道:“傻心儿,如今沏儿也大了,你膝下还有清儿和小皇儿,便是不临幸宫妃,也没人再敢说什么。原先是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想到我临幸别人时你在偷偷落泪,我怎么能安心。就这么定了,从今往后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皇后感动的眼泪直流,皇帝越擦这泪水便流得越凶,皇帝只得笑道:“真真的我该打,连心儿何时变成一只哭脸小猫儿都不知道呢。”如此一说,才把皇后逗笑了。帝后二人同入罗帐再谐鸳梦,这一回,夫妻两人彻底交心,自此恩爱更胜从前。   这一夜,后宫之中有人喜有人忧,皇后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得了夫君专注的爱;而丽妃,则是哭了整整一夜,心中恨透了贾元春;那贾元春,也凤藻宫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丽妃是否为自己求下情来。   皇帝将丽妃贬为贵嫔,又歇在了中宫,这消息象是长了翅膀,天亮的时候所有的后宫妃嫔们全都知道了,按例,众妃嫔们一早要来坤宁宫给皇后问安,当大家看到容光焕发风华绝代的皇后,不禁都楞住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雍容闲雅又光彩四射的皇后。皇帝在皇后耳边说了一夜的情话,让皇后现在都压抑不着满心的幸福,她开心的笑道:“众位妹妹都请起来吧,坐下说话。”   众妃嫔虽不知道皇帝那让她们自此守活寡的意思,可看了皇后的样子,谁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言不由衷的笑着恭唯皇后,皇后此时也不在意她们是否真心,只说些家常理短的话儿。正说着,忽听有人笑道:“皇后娘娘,昨日臣妾去看了贾贵妃娘娘,见娘娘身子有些不适,不知可否要传太医?”   皇后笑问道:“哦,陈妃你倒说说贾妃又怎么了?”   那说话的陈妃陪笑道贾贵妃娘娘不思饮食,有些反胃呕吐,臣妾瞧着倒象是有喜了。”皇后淡笑道:“哦,昨日贾贵妃不适,已然传了太医,倒不曾说有喜。”   陈妃忙道:“贾贵妃娘娘也是如此说,不过臣妾细问了贵妃娘娘,娘的月信已经过了两日,皇室子嗣事关重大,臣妾不敢隐瞒皇后娘娘。”   皇后点了点头道:“陈妃有心了,既这么着,那便再传王太医去瞧瞧吧,挽霞,回头你陪着王太医去瞧贾贵妃,有了脉案立刻来回。”   那陈妃听皇后如此说,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皇后久历宫中之事,自然将这一丝变化瞧在眼里,她不说什么,便将话题转开了。说了一回闲话,皇后笑道:“诸位妹妹今儿便留在坤宁宫用膳吧。”   众妃嫔忙起身辞道:“娘娘身边有小皇子要照料,臣妾不敢叨扰娘娘,回去用膳也便当的很。”   皇后也不强留,只笑着应了,就在众妃往外走的当口,皇上身边的太监小路子跑了来,跪着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万岁爷今儿要在您这里用膳。”   小路子此言一出,直让众妃嫔悔青了肠子,她们再再想不到皇帝在中宫过了夜,竟然不依着先前的规矩,次日的午膳还在要中宫同皇后一起用。她们原还以后自己能有机会与皇帝共进午膳,所以才辞谢了皇后的赐宴,可这会儿再后悔也没用了,皇后不会再给她们机会。   众妃嫔三三两两的往外走,大家窃窃私议,可是谁也不敢说明了。刚走到坤宁宫院中,大家便见映霞陪着黛玉,后面还跟着两个灵秀的小丫头,别人倒还好,只那陈妃迎上前笑道:“林县主一向可好?”   黛玉并不认得陈妃,映霞便笑道:“回林姑娘,这是含仪宫的陈妃娘娘。”   黛玉浅笑行礼道:“见过陈娘娘。”   陈妃上前挽起黛玉的手,亲热的笑道:“上回林姑娘到宫里来,我们也没能好好亲近亲近,这一回说什么也要和我们姐妹好好亲香亲香才是。林姑娘这会子可有空,不如去我哪里坐坐。”   黛玉本能的不喜欢这位陈妃娘娘,她的热情里透着一丝算计一丝虚假,便不着痕迹的推开陈妃的手,淡淡微笑道:“多谢陈娘娘美意,只是皇后娘娘相招在先,黛玉不能不去。黛玉恭送诸位娘娘。”   那陈妃眼中微微掠过一丝失望,她忙笑道:“既然皇后娘娘有旨意,我们便不耽误林县主了,只是林县主若是得闲了,还请来含仪宫坐一会,我听说林县主才学出众,正想请教请教。”   黛玉微微笑道:“陈娘娘过奖了,黛玉不过些微读了几本书,识几个字罢了,再不敢说才学出众,各位娘娘事情多,黛玉不敢耽误了。”说罢额首站于一旁,微笑不语,陈妃只得同众多妃子一同走开了。   众妃子走后,映霞看着陈妃背影皱眉道:“陈娘娘素来话少,今日到象是变了个人似的。”黛玉摇头笑笑不语,映霞笑道:“不说这个了,林姑娘,早上娘娘已经吩咐下去了,用过午膳便起驾往清台寺去。”   黛玉点头道:“如此最好,黛玉在孝中,到底不适合在宫中多住的。”   陈妃出了坤宁宫,并没有回自己的含仪宫,而是去了凤藻宫,元春一见陈妃,便扑上来拉着陈妃的手道:“陈妹妹,只有你这会子还来看我。”   陈妃扶着元春笑道:“贵妃娘娘万请放宽心,刚才妹妹已经求了皇后娘娘,回头便传王太医来给您诊脉,王太医的脉案最好,不比昨日那个毛头小太医。只要娘娘有了身孕,那还怕什么?”   元春皱眉道:“也不知是也不是,妹妹,多谢你了。”   陈妃笑道:“娘娘太见外了,贵府老太太对先母有恩,如今我们又有缘同在宫中,自当相互照应着,先时娘娘并无什么要妾身效力之处,所以妾身也不曾多与娘娘走动,如今娘娘一时有难,妾身如何能置之不理的。娘娘请放宽心吧。”   元春拉着陈妃的手笑道:“好妹妹,多谢你了!”   陈妃笑道:“娘娘太客气了,不过是白说了几句话,不当什么的。”   元春携着陈妃的手向房间走去,边走边笑道:“陈妹妹,昨夜皇上传了谁伺候的?”陈妃笑道:“昨夜的事情倒是怪,起先定的是丽妃,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大半夜的丽妃便被贬为贵嫔了,后来皇上便去了皇后那里,也不知皇上给了皇后娘娘什么好东西,今儿去请安时,就看着皇后娘娘容光焕发,象变了个人一般。”   元春心里一沉,追问道:“丽妃被贬了?”   陈妃点头道:“是呀,被贬为贵嫔,还被禁足了,非传不得出宫。其实这也怪丽嫔自己,她仗着有几份姿色,前阵子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眼里完全没有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如今她被贬,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暗自叫好呢,想她丽嫔根基浅薄,不说是与娘娘相比,便是与妾身家里相比,也寒微了许多,竟还想称王称霸的,她有这下场,也是自找的。”丽妃自得宠后,除了对皇后还稍稍收敛些,对其他的宫妃,从来都傲慢的让人着恼,所以她被贬了,满宫竟没有一个同情她的,只把她当成笑话来讲。   元春一时猜不透丽妃被贬的原因,只得笑道:“妹妹说的极是,丽嫔素来眼中无人,确实也应该好好受点教训才是。”   陈妃笑道:“就是姐姐这话,不教训教训她,她还以为自己是这后宫里头一号的。”元春拉着陈妃坐下,对抱琴悄悄使了个眼色,抱琴点点头,立刻抽身回了内室,旋既又走了出来,手中拿了个精巧的包金小木盒。元春接了过来打开递于陈妃道:“妹妹,这是姐姐当年入宫之时老祖母送的一对宝石镯子,这颜色太艳了,如今姐姐带着也不合适,妹妹皮肤白,正配这镯子,妹妹不要嫌弃才是。”   那对镯子是绞赤金丝嵌红蓝宝石穿南珠虾须镯,在阳光下一照,显得分外流光溢彩,陈妃不由得拿起一只套在腕上,细细了看了一回,起身拜谢道:“多谢娘娘厚赐,到底是白玉为堂金做马的贾家,若是别人家,如何拿得出这样贵重的东西。”   元春将另外一只也套到陈妃的腕上,笑道:“看妹妹这话说的,妹妹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的,不过是白给姐姐个面子罢了,只要妹妹不嫌轻薄,姐姐便高兴了。”   元春的礼物可不轻,这样的镯子以陈妃的品级,还不足以拥有,陈妃自然暗自开心,元春留陈妃用膳,陈妃当然不会拒绝,两人一同用膳,席间元春闻了那松鼠桂鱼的味道便欲呕吐,看得陈妃笑道:“贵妃娘娘,不用太医来看,妾身也能断定您有了身子,当看先母怀妾身幼弟时,便是这般情形。”元春细细的一想,心里也有了五六分把握,只笑道:“承妹妹吉言,若真是有了身子,便再好不过了。”   电脑送修两日,今天晚上才拿回来。抱歉,某月尽量多更些补上。      第66章元春有孕惹帝怒贾家奉旨空欢喜      陈妃陪着元春用完膳,刚漱了口便见挽霞陪着王太医走了进来,挽霞屈膝行礼笑道:“见过贵妃娘娘陈妃娘娘。”挽霞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元春和陈妃都不敢托大,陈妃走下来笑着扶起挽霞道:“辛苦挽霞姑娘了。”   挽霞淡笑道:“娘娘折煞奴婢了,贵妃娘娘请安座,好让王太医诊脉。”   王太医专精妇科,是几辈子都在太医院贡职的老人,便是在皇后面前,也要设个座的,元春更加不敢怠慢,忙唤抱琴端过粉彩团花绣墩,又送上香茶,客气的笑道:“有劳王太医,请坐吧。”   王太医一捋长须呵呵笑道:“贵妃娘娘太客气了,娘娘请坐下静心调息,也能诊了清楚些。”   元春依言坐好,伸出手放于迎枕之上,抱琴拿出一方薄纱帕子覆上,所有的人都不敢说话,只静静候着。王太医调息片刻,便伸出三指搭在元春腕上,元春心里很是紧张,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王太医。   王太医细听了脉,却半晌都没有说话,元春急问道:“王太医,我可是怀了身孕?”   王太医收回手,接过抱琴手里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沉声道:“从脉象上看,娘娘的确是有喜了。”元春一听这话,狂喜的拉住陈妃叫道:“好妹妹,承你吉言,姐姐真的有喜了。”陈妃亦是欢喜非常,跪下笑道:“恭喜贵妃娘娘。”抱琴等宫女内监也跪了一地,道贺之声不绝于耳。元春喜得快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美得简直要飘起来。   王太医见阖宫上下都欢喜异常,剩下的半截话这会儿倒不好说了,便缓缓道:“娘娘初有孕,且记不大喜大悲,需得保持平静才有利于胎儿。”   元春忙点头道:“多谢王太医,本宫记下了。抱琴,重赏王太医。”元春此时只觉得无限膨胀,心里直把自己当成皇后看待了。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一回有孕,于她来说却是祸非福。   王太医微微皱了皱眉头,有心看在与贾家交好的情面上多说几句,可是看着元春那张扬的样子,他便什么都不想说了。还是陈妃冷静些,她笑着上前问道:“王太医,您说贵妃娘娘还应该注意些什么,可否要用些安胎之药?”   王太医点头道:“回头我开几付药,娘娘若不嫌苦,便喝上几日,若是嫌苦,不喝也不打紧。”   抱琴引着王太医到外面厅里开方子,元春忙拉着陈妃道:“好妹妹,我如今有了身子,还求你快些去告诉万岁,让万岁也欢喜欢喜。”   陈妃点头笑道:“娘娘放心,妾身这就去回万岁爷。”   挽霞见凤藻宫上下都欢喜的快疯了,便也恰如其份的道了喜,只说要回禀皇后,便先告辞离了凤藻宫。挽霞回到坤宁宫时,皇上正同皇后一起用膳,黛玉水沏水溶水清坐在下首相陪。皇后看到挽霞,便笑着问道:“挽霞,王太医给贾妃诊过脉了,她到底是怎么了?”挽霞跪下道:“回娘娘,贾贵妃娘娘确是有了身孕。”   皇帝本来正端着杯酒要往口中送,听了挽霞的话,他将酒杯一顿,怒道:“胡说!”挽霞吓得忙伏地说道:“这是王太医才诊出来的。”   皇后轻拍着皇帝的手,微笑道:“皇上,王太医的脉案最好,想来不会出错的,回头传他来问一问便什么都清楚了,您别动气,才吃了饭,别再气着积了食。”   皇上在皇后的安抚下,怒气消了些,只沉声道:“小路子,去传王太医,令他到御书房见驾。”   黛玉见帝后二人似是要商量事情,便起身福了福,轻声道:“黛玉告退。”   皇后点了点头,笑道:“沏儿,你陪着玉儿去走一走再送她去歇着。”此言正中水沏下怀,水沏忙走到黛玉身边轻声道:“小师妹,御花园里有池好锦鲤,不如去赏鱼吧。”   水溶生怕自己被落下了,忙上前道:“对对,若是小师妹欢喜,我去找钓杆来,钓几尾也使得。”水清也不赶落后,跑来扑到水沏怀中,攀着他的颈子叫道:“太子哥哥,清儿也要去。”   水沏虽然希望能和黛玉独处,不过小弟弟的要求也是要满足的,再者他怕和黛玉独处黛玉不自在,好不容易黛玉对他不那么疏离了,水沏可不想再有什么波折。因此便朗声笑道:“好,大家一起去。”   水沏黛玉水溶水清带着映霞兰心雪雁还有两个伶俐的小太监,便往御花园的千秋池赏鱼去了o   看着这些孩子走了,皇帝挥退一旁服侍的人,急急对皇后道:“心儿,贾妃侍寝前后都服过避子汤的,她怎么可能有身孕?”   皇后轻抚着皇帝紧皱的眉头轻道:“天哥,这事就由妾身来查清楚吧,若是那贾妃做下苟且之事,妾身断不会容她。天哥,她不过是个小小妃子,不值得您为这事动气。”   皇帝拍拍皇后的手道:“心儿,咱们有沏儿清儿和小皇儿,足够了,便是再生,我也只想同你生皇儿,她们生下的孩子,我都不想要。何况如今沏儿又在查贾家之案,若是依着常理处置,沏儿定要为难的,他这是头一回办差,我可不能让沏儿为难。”   皇后靠着皇帝笑道:“天哥,你可别小看咱们的沏儿,只要罪证确凿,他才不会管贾妃有没有身子,都会按律处治的。”   皇帝笑道:“话虽如此,可那贾家联着几大家子,盘根错节的,只怕沏儿要面临很大的压力,我这做父皇的,焉能不护着自己的儿子。”   皇后点头道:“天哥说的极是,这贾王史薛四家相互勾连沆靡一气,还通着忠顺王家,这个案子办起来,确是要小心谨慎才是。”   皇帝见皇后面带忧色,忙笑道:“心儿你也别担心,沏儿是初生之犊,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你还别说,沏儿这么一逼,倒逼出些明堂来,上午沏儿才来回我,说那贾家可能通着北部狄族,正在顺藤摸瓜的去查。”   皇后点头道:“沏儿自是有本事的,只是他太年轻,又是血气方刚,眼里揉不得砂子,我总是怕他吃了亏。”   皇帝安抚道:“心儿别担心,我早就派了金面影卫暗中保护沏儿,这事沏儿自己可不知道,这孩子心气高,我若是直接告诉他,他定然不要,心儿,你知道便是了,可别告诉他。”皇后皱眉道:“这怎么使得,金面影卫是保护您的,给了沏儿谁来保护您?”   皇帝笑道:“还有银面呢,我如今甚少出宫,不碍的。”   帝后二人说了一会子话,皇帝才往御书房去了。王太医早就候在这里,行过跪拜之礼后,皇帝沉声道:“王太医,贾妃真的有身孕了?”   王太医忙道:“回万岁,贾娘娘确是有了身孕,臣查过起居注,日子都能对上的。”皇帝面色阴沉怒道:“太医院的避子汤都是假的不成?”   王太医急忙回道:“回万岁,臣也有此疑问。贾娘娘有了身子不假,可是脉象却古怪,以臣之浅见,贾娘娘恐是服了什么助孕之药才有了身子的。”   皇帝拍案怒道:“竟有这等事情?无朕之旨,太医院竟然给贾妃助孕之药,简直目无王法,大胆至极!”   王太医忙辩解道:“万岁息怒,请容臣一辩。”   皇后冷冷扫了王太医一眼道:“你说。”   王太医忙道:“太医院给诸位娘娘请脉,都是有脉案可查的,贾娘娘已经有三四个月不曾招太医诊脉,因此这助孕之药不应该是太医院所贡。”   皇帝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药是贾妃自己寻来的?她身处深宫,若是得药,只能是贾家私下送进来的?”   王太医磕了个头道:“万岁,最重要的还不在于此,而在于贾妃娘娘虽然服了助孕之药有了身孕,可是那药却非寻常助孕之药,其实是一剂毒药,因此贾娘娘这身孕险得很,若臣诊断的不错,贾娘娘怀胎到了六七个月上,若是不能再服下与那助孕药相配伍的解药,便会胎死腹中。”   皇帝沉声道:“竟有此等事情?王卿,是何药如此险毒?”   王太医忙道:“回万岁,臣父早年间曾说起过有种毒药妇人服下最能助孕,只要孕后及时服下解药,便能母子无忧,可若是无有解药,便会一尸两命。臣只知这药中必有曼陀罗,其他的便不清楚了,也不知那解药到底是什么组方配伍。”   皇帝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你可告诉其他人么?”   王太医忙摇头道:“回万岁,此事牵涉极大,臣未敢告诉其他人。”   皇帝点头道:“好,王卿,此事你定当守口如瓶,不许说于任何人知道,出了御书房,便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王太医忙磕头道:“臣谨遵圣意。”   皇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待王太医退出御书房,他便命人去找来太子水沏,父子两人在御书房秘谈许久之后,一道圣旨从御书房里传了出来。圣旨是下给贾府的,只说是贵妃有孕,特许贾府命妇入宫探视道贺。   圣旨一下,贾府立刻炸开了锅,贾母一扫数日阴沉之气,满面春风,一叠声的要这个要那个,大肆张罗起要送入宫的礼物。便是贾政和王夫人还被关在宗正寺的大牢之中,她也不在意了。想当然耳,只要元春生下孩子,还怕贾政和王夫人不能获赦么。   贾赦这一房才威风了几天,如今一听说元春有孕,便又蔫了,气得贾赦在房里狠狠砸了一通东西,又胡乱指着一事将贾琏暴打了一顿,打得贾琏脸上青紫破皮,简直没法出去见人。   薛姨太太听说元春有了身孕,显得比谁都欢喜,她欢天喜地的笑道:“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娘娘真当是心想事成,果然有了身子,再再是有福气不过的。我们家里有药铺子,那些上好药材什么都有,可比太医院的还好些。回头让钗儿多准备些,好给娘娘补身子。”贾母开心的笑道:“到底是姨太太周到,我是知道的,那些好药材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真的,老身替娘娘多谢姨太太啦。”   薛姨太太笑道:“老太太真太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外道。”   宝钗亦在一旁笑道:“妈说的是,娘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可不敢乱用太医院里的东西,还是自己家送的放心些。”   贾母拍着宝钗的手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宝丫头呀,你原是来待选的,很应该在宫里多走动走动,回头便跟我们一起入宫探望娘娘吧。”   贾母此言正中宝钗心意,她忙笑道:“多谢老太太厚爱。”   一时间大家将东西都准备好了,便上了车轿往宫里去,有皇帝的旨意在,自然没有拦阻的。贾母刑夫人和凤姐顺利的到了凤藻宫,见到了元春。   元春盛装打扮,头戴七翅点翠嵌宝赤金大凤钗,凤首的珠子滚圆光亮,足有拇指大小,如夜明珠一般,凤口里衔着三串米珠流苏,每串流苏下都缀着一颗泪滴形的红宝石,正垂在元春的额间,除了大凤钗,元春鬓间还点缀着各色嵌宝花钿,更有最时新的堆纱宫花,将元春那张精心装扮的脸映得如满月一般……   元春端坐在上,左手矜持的压着右手,双手放于小腹上,看着跪在下面齐声道贺的贾府众人,元春缓慢开口道:“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必行这些虚礼,都请起来吧。”   宝钗这一回扮的是贾母的丫环,她忙扶着贾母站了起来,元春眼一扫,看到宝钗不由微皱了皱眉头,随既高傲的扬起头,淡淡道:“都坐吧,难得皇上降下不世天恩,老太太太太才能再进宫来见一见。”   贾母笑着应和道:“可不是,听说娘娘有孕,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呀,我们都欢喜的不知怎么才好了,想着娘娘要补身子,便特地寻了些上好的药材送来,不拘怎么着,总比太医院的真一些。”   元春淡笑道:“多谢老太太费心掂记着,如今我有身孕,宫里自然是色色先尽着我的,老太太放心吧。”   刑夫人笑道:“可不是呢,真真是我们家的福气,娘娘有了身子,二太太和二老爷便能平安回来了。”   元春皱眉道:“怎么,老爷太太还没有被送回去?这还了得?哼……太太放心,回头本宫跟皇上说一句便是了。”   贾母忙笑道:“咱们这一家子可全仗着娘娘呢。娘娘这是头一胎,可要处处小心才是,不论吃的用的,都要百般小心,这宫里眼红娘娘的人可多了。”   元春自矜的笑道:“老太太不用担心,皇上都吩咐过了,如今在这宫里,连皇后娘娘都要略靠后些的。”   贾母见元春如此忘忽所以,不由有些担心,皇后娘娘膝下有三位皇子,与皇帝是患难夫妻,她的地位是无人能撼动的,而元春甫一有孕便不将皇后放在眼中,这实非吉兆。   凤姐凑趣的笑道:“娘娘的凤诞是大年初一,如今又有了身子,皇恩深重,可见天下间的福气可全在我们娘娘一身的。”   元春听了这话顺耳,便向凤姐笑笑,然后又看向宝钗,见宝钗低眉顺眼,神情恭顺至极。便笑道:“宝妹妹也不是头一回来宫里了,不必如今拘谨。”   宝钗忙跪下笑道:“多谢娘娘关心。民女母亲哥哥想着娘娘有了身子,打赏必然多,便准备了些银子给娘娘打赏下人。”说着便将一只装了银票的小盒高高举起。   元春点头笑道:“到底是姨妈想的周到。”抱琴下去将小盒接过送到元春的手上,元漫不经心的打开一看,眼神便蓦地一暗。她微微点了点头道:“老太太太太辛苦了,抱琴,带她们去歇着,回头过来用宴。宝妹妹,你陪我走动走动。”   宝钗忙磕头谢恩,小步快走到元春身边,恭敬的将元春扶了起来。元春信步走到园中,纤纤玉指一用力,狠狠的掐断一株盛开的海棠,似笑非笑的说道:“宝妹妹好胆量呀!”   宝钗站在旁边,低声轻道:“民女胆子最小。娘娘也知道民女家是经商的,经商之人最重信义,当日母亲送娘娘秘药助娘娘有孕,娘娘亦是答应一有孕便引宝钗入宫的。如今娘娘有了身孕,我们薛家答应娘娘的事情全都做到了,娘娘现在皇恩正隆,不正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么?”   元春大怒,压低声音喝道:“大胆薛宝钗,竟敢如此同当朝贵妃说话,你可知罪?”   宝钗却毫无惧色,扶着元春微笑道:“娘娘有身孕,万不能动气的,若是动了胎气,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元春回头瞪着宝钗,瞪了一会儿反笑了,她淡淡道:“宝丫头,我知道你有青云之志,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你却不想以你皇商出身,便是进了宫,又能做什么,便是被选中了,最多不过是个答应,连个常在都混不上,你又何苦?依我说,你不如嫁与宝玉,做贾府的当家奶奶不好么?”   宝钗笑道:“娘娘此言谬矣,人皆有向上之心,宝钗青云有路,又何必自断前程?宝钗也不逼娘娘,只请娘娘想清楚了,若是宝钗能进宫来,娘娘才能真的母子平安。”宝钗说完这话,便什么都不说了,元春心里一惊,抓着宝钗惊道:“你们在药里做了手脚?”      第67章笑语声中暗威胁宫规森严罚宝钗      宝钗气定神闲的拿开元春的手,轻松的笑道:“娘娘可想左了,这药是助娘娘有孕的神药,是薛家祖上传下来的成方,我们也不懂医理,怎么能动得了手脚?再者娘娘怀了身孕我们自是百倍欢喜的,可宫里面却未必如此,这上上下下谁不是乌眼青似的盯着娘娘,娘娘有了身子,便成是后宫妃子眼中钉肉中刺,而娘娘身边只有一个抱琴是自己人,不嫌太单薄么?若是宝钗进得宫来,岂不是娘娘又添一臂助?有宝钗帮娘娘分担着,娘娘还怕不能母子平安么?”   元春狐疑的看着宝钗,她直觉不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宝钗一口咬死,元春也问不出别的来。她定定的问道:“就这么简单?”   宝钗笑道:“自然就是这么简单的,娘娘难道还以为我们存着害人的心么?这怎么可能呢?您有了身子,对贾家,甚至是对薛家,都是件大大的好事。”   元春挑眉笑道:“原来宝妹妹是担心本宫的安全,这却不用宝妹妹费心了,本宫久居深宫,宫里还有什么是本宫看不透的,本宫倒是很担心贾家的事情,若是宝妹妹肯答应嫁于宝玉,便是为本宫分忧了。”   宝钗见元春油盐不进,心里虽然有些着急,可面上却一丝不露,只笑道:“娘娘,还是宝钗进宫对您更好,您日后便能明白的。不过这事也不急,横竖明年开春后才选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娘娘慢慢想着也不迟,只不过这几个月里娘娘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最好不要传太医,只悄悄传宝钗便是。听妈说这但凡服了助孕之药,显怀之后是能诊出来的,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娘娘服了皇后才能服的药,只怕大家都要获罪的。我们获罪事小,可娘娘若是获了罪,岂不是连累了腹中的小皇子。所以娘娘若是难受的紧,一定记得要传宝钗来为娘娘分忧。对了,还有一事要告诉娘娘,因姨妈被抓进了宗正寺,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放出来的可能,老太太便托了宝钗帮着管管家,宝钗这阵子自然会好好效力的,娘娘放心吧。”   元春微微一怔,看向宝钗的双眼,只见宝钗眼神里藏着几分说不清的东西,纵然她在深宫多年,也看不透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元春低声问道:“你们到底在药里做了手脚不曾?宝钗笑道:“自然是不曾的,只是这药本不当给娘娘服用,因此娘娘服下之后有什么异状,自然也不能惊动太医们的。娘娘放心吧,只要您将宝钗选进来,便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娘娘只管安心生下小龙子。您瞧皇后娘娘便是,如今后宫妃嫔虽多,可有谁能生下这么多儿子的?”   元春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她强自稳住心神,淡淡笑道:“宝妹妹真是细心周到,你的话本宫记住了。”见宝钗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元春心里暗笑道:“小毛丫头,凭你也想和本宫斗,你等着吧!”元春自持身为贵妃,又有身孕,自然不会真把小小宝钗放在眼中,便微微一笑道:“本宫累了,宝妹妹扶本宫进去吧。”   宝钗恭敬的扶着元春回到后殿,抱琴忙接了出来,元春淡淡道:“去请老太太太太们过来吧。”抱琴领命,去请贾母等人,元春看着宝钗笑道:“宝妹妹,如今林妹妹也在宫里,你看我们应不应该去请她一起来一同用膳?”   宝钗心里蓦的一跳,忙掩饰的笑道:“这自然是要请的,也许还能借这个机会化解了林妹妹对太太的误解,她只要肯撤了状子,姨妈便能平安回家了,这岂不是两全岂美。”   元春点头道:“本宫正有此意。原本应当由本宫亲自去请的,可是本宫不便,便由你跟着老太太过去吧,正好去拜见皇后娘娘谢恩,顺便把林妹妹请来。”   宝钗心里一直想的就是能入宫,听到有拜见皇后的机会,自然是再情愿不过的,而贾母听说黛玉也在宫中,自然也动了心思,如今元春的了身孕,贾母觉得自己又多了些筹码,她觉得现在同黛玉去谈,黛玉应该能答应不告王夫人的。   凤姐自黛玉离开贾府后,心里便一直惦记着她,可是王夫人做下那些事情让凤姐觉得没脸去看黛玉,此时听说黛玉在宫中,凤姐也想跟着去。可是元春竟然让贾母带着宝钗去,凤姐只得退在一旁。刑夫人却有别的心思,她便上前笑道:“皇上皇后降下天恩,合府都深感荣耀,我们都应该去谢恩才是。”   元春见自己从来都不待见的大太太言之有理,也不好拒绝于她,便点头道:“那好,就都去吧,只怕是皇后娘娘心里会不痛快,大家要谨言慎行才是。”   元春派了两个女宫引路,贾母领着刑夫人凤姐和宝钗直往坤宁宫而去,宝钗扶着贾母,贾母低声说道:“宝丫头,回头见了林丫头,你可要好好劝劝她,都是一家子至亲骨肉,不要闹得太僵了。你们小姐妹素来和气,我想你从旁劝着,她是会听的。”   宝钗忙笑道:“老太太放心,宝钗一定好好劝林妹妹的,过了几些日子,林妹妹便有再大的气,也当消了。”   到了坤宁宫,请宫门前的侍卫报进去,皇后正同黛玉说着话,听了贾府众人来谢恩,便淡淡道:“将她们领到偏殿去,本宫过会子再见。”   侍卫领命而去,皇后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玉儿呀,原说今天去清台寺的,可看样子今儿又走不了的,你可别着急,明儿咱们一定去的。”   黛玉笑道:“宫内事务繁忙,姨妈不用为了玉儿专去去清台寺,玉儿这里没关系的。”皇后拿着黛玉纤细白嫩的小手把玩着,微笑道:“玉儿又说傻话,何曾是专门为了你,姨妈原就要去还愿的,若非贾妃之事,咱们娘儿俩个这会子都应该到了清台寺的。”   黛玉乖巧笑道:“姨妈,外祖母带着人来谢恩,玉儿不便在此,我先去看小皇子可好,等她们走了玉儿再来陪姨妈说话。”   皇后点头笑道:“也好,她们见了你,定然又要多生事端,你先到后殿去吧。”   黛玉行过礼,同映霞两个一起去看小皇子,皇后笑着看黛玉进了内殿,才敛了笑容淡淡道:“传贾史氏等人觐见。”   宝钗扶着贾母,后面跟着刑夫人和凤姐,这四人垂首跟着内侍进殿,在拜垫上行了大礼,皇后淡淡道:“都起来吧。”   贾母起身,抬头飞快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黛玉,心中略感失望,可仍笑道:“臣妾叩谢娘娘天恩。”   皇后淡淡道:“贾妃为皇家孕育子嗣,是有功的,皇家虽然法度森严,却也不掩亲情,贾妃初有孕,贾太夫人多教导着才是。”   贾母忙躬身称是,她见皇后形容可亲,面上并没有不悦之色,便大着胆子说道:“臣妾得闻外孙女儿林黛玉正在宫中,求皇后娘娘容臣妾等与她见上一面,玉儿自小养在臣妾身边,因误会而负气离开贾家,臣妾心里实在好生惦记的。”   皇后挑眉笑道:“哦,玉儿原来是那种负气的孩子?怎么本宫瞧着不象,这孩子通情达理的紧呀。难道是本宫看错了?”   贾母一听这话,慌忙跪下道:“臣妾失言,求娘娘恕罪。”贾母这一跪下,其他的人自然也得跪下请罪。一时贾府众人连带宝钗,跪了一地。   皇后也不叫起,只淡淡道:“贾太夫人也不必如此,论情理,本宫不应该拦着你们祖孙相见,可是论国理……贾府二太太以下犯上,恰又是由太子审理此案,如此一来,玉儿同你贾家便是原告与被告,此时让你们见面,倒是很不合适的,不若等这案子了结了再见罢。”皇后一口回绝了贾母,让贾母很是失望,她原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可是见不到黛玉,便什么用都没有。宝钗跪在贾母侧后方,偷眼看着皇后,只见皇后服饰华贵更胜元春,那明黄的凤裙晃得宝钗眼睛都要红了,宝钗羡慕的恨不能将皇后拉下来,自己换上那华贵至极的云锦后袍,高高在上的接受朝贺。   贾母此番过来,一为谢恩一为与黛玉相见,可是皇后直接挡了回来,却让贾母很是为难。她可没有胆子违背皇后之意,却又不死心,一时间乾元殿上便冷了场。皇后看着站在下面极不自在的贾母等人,淡淡道:“贾太夫人原是为贾妃而来,既已谢过恩,便回去吧。”   贾母等人只得再次跪拜,谢恩,正欲离去之时,却见宝钗磕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贵妃娘娘设家宴款待亲族,正要请林县主前去。娘娘甚是想念林县主,请……”   皇后脸一沉眉一挑,冷声道:“浣霞,是何人喧哗?”   浣霞忙上前一步道:“启禀娘娘,是贾太夫人的丫环目无纲纪,妄自喧哗。”   皇后冷哼道:“你是老人,难道也不懂规矩?”   浣霞会意,立刻走到宝钗面前,喝斥道:“大胆贱人,皇后娘娘面前也敢喧哗,来人,拖出去掌嘴四十。”   宝钗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便招来灾祸,吓坏了,跪在地上只是哭,两个身强力壮的健妇小跑进来,架起宝钗便往外拖,随既便传来了清脆的掌嘴之声。宝钗自小娇生惯养,何曾被打过的,只一巴掌下去,宝钗便被打了口角流血眼冒金星,哀嚎个不停。宫中掌刑是不是许被掌掴之人哭的,宝钗这一哭,执刑的便越加生气,手下也更重了起来。不过四五掌过去,宝钗便被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贾母等人忙跪下,贾母哀求道:“皇后娘娘,看在贵妃娘娘有孕的份上,饶了这丫头一回吧,也算给未出世的小龙子积些功德。”   皇后哼了一声,浣霞忙说道:“贾太夫人可是糊涂了,若是依着宫规,似这贱人的行为,是要被当庭杖毙的,如今已然是留足了情面。贾太夫人休要再说情。”   贾母无奈,只得咬牙听着那噼里啪啦掌掴之声,心中既恨宝钗不识时务,又恨皇后不留情面。四十耳光扇完,宝钗那张满月脸已经被打得如猪头一般红红白白的一团,两个健妇将她拎进来丢到地上,喝令她磕头谢恩。宝钗被打了眼睛肿成了一条缝,也看不清谁是谁,胡乱磕了头。皇后淡淡道:“贾太夫人,这里是皇宫,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带的。这一回便罢了,日后再有此事,本宫绝不轻饶。”   贾母吓出了一身白毛汗,忙磕头请罪,然后才带着众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坤宁宫。宝钗低头捂着嘴哭,还不敢哭出声来,自贾母以下,人人面色沉沉,大家都觉得宝钗实在太不懂事,除了添乱之外便没有任何建树。   贾母等人走后,映霞陪着黛玉走了出来,黛玉双眉轻蹙道:“怎么她也来了,还如此不知礼,倒象变了个人。”   皇后将黛玉搂到怀中笑道:“玉儿,管她们做什么,没的为她们浪费精神,打量我不知道她们的心思么,还不是想凭着贾妃有了身子去拿捏你,有我在这里,她们休想。”   黛玉感动的轻道:“多谢姨妈疼爱玉儿。”   “母后母后……”水清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他飞快的跑了进来,气息未定便高声叫道:“母后,刚才清儿看到一个怪物,好吓人哦,那脑袋又红又肿,鼻子眼睛嘴巴全都看不清了。”皇后笑道:“哦,那是母后刚刚处罚一个没规矩的下人。”   水清好奇问道:“母后,她犯了什么错?”   皇后笑道:“她只是个奴婢,却敢在母后面前妄言要你玉儿姐姐去凤藻宫。”   水清一听这话立刻气得跳了起来,大叫道:“竟然有这等事,母后,您是怎么罚的?”皇后笑道:“罚她掌掴四十下。”   水清立刻撅起嘴叫道:“不行不行,这太少了,母后,依律,打死她都不多的。”   皇后笑道:“傻孩子,贾贵妃刚有了身孕,宫中不宜有凶事的。”   水清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虽然他口上不再说什么了,可心里却打起了鬼主意。   贾母带着宝钗等人回到凤藻宫,元春正等着她们将林黛玉带回来,打算恩威并施的给黛玉一个下马威,好自此降服了黛玉。元春想得正美,却见回来的人中没有黛玉,倒有一个穿着宝钗的衣衫,可是面目肿得无法辩认的姑娘。   元春指着宝钗惊道:“老太太,她是谁?”   贾母气道:“她是宝丫头,这丫头倒是个实心的,见皇后不让我们见玉儿,便提出来要请玉儿来赴宴,皇后却指责她目无纲纪,将她狠狠责打了一通。”   元春听了这话,吓得直拍胸口道:“宝妹妹,你怎么就去惹皇后娘娘了,须知我有了身子,皇后娘娘口中不说,心里定然是窝着火的,你偏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真真不好不懂事。”   宝钗心里憋屈极了,可是又不敢说什么,甚至连哭都不能哭,因为这一哭便是触了元春的霉头。元春看着宝钗那副可怜又可笑的样子,不由在心里暗笑,她心中暗道:“想进宫?是这么好进的么,打的好,就要狠狠打消她这念头才好,这一回皇后娘娘倒成了我的打手,替我办事了。”   贾母见元春还责怪宝钗,便笑着解释道:“宝丫头也是一番好意,她小人儿家家的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被打了一番也怪可怜见的,娘娘就别怪她了。”   元春点头道:“抱琴,去太医院要些冰肌雪玉膏回来。”抱琴忙答应着,赶去了太医院。元春笑道:“这冰肌雪玉膏活血化瘀最是神效,宝妹妹拿回去擦上半个月,便能好的差不多了。”   宝钗只得又跪下谢恩,可是心里却将皇后将元春全都恨上了。暗自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得势,定要狠狠报复这两个女人才行。   没能见到黛玉,贾母显得讪讪的,元春也因为皇后不给自己面子而不高兴,这一顿饭吃的意兴索然,很快便草草结束了。贾母等人还想在宫中多留一阵子,可是总管太监却遣人来回,只说是时间到了,请贾府众人出宫。   元春更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可是她知道现在自己还没有跟谁对抗的能力,便强笑着让贾母等人回去。贾母又叮嘱元春一回,然后留下五万两银子让元春上下打点,这才一行人向宫外走去。   贾母等人品级不够,只能在宫里缓步向外走,刚走到御河旁,便见一个小男孩穿着仆役的服色,大模大样的坐在岸边垂钓,他身边有个小桶,桶里只有可怜巴巴的两三尾小猫鱼儿。贾母深知宫中没有简单角色,因此便领着众人远远离着这小男孩,就在宝钗走到小男孩子不远处的时候,小男孩子将钓杆一甩,鱼钩便钩上了宝钗的衣服领子,小男孩用力一拉,宝钗便身不由已的被拉了过去,一脚踢翻了装鱼的小桶。这下子可惹恼了这小男孩,他跳起来扯着宝钗大叫道:“丑八怪,你是瞎子呀,居然将我的小桶踢翻,你赔我小鱼!”   宝钗被打得双眼肿成一条缝,只能模糊的看到一个穿仆役服色的小孩子,她也没多想,立刻叫道:“你这小孩子好不讲道理,分明是你用鱼钩扯住我的衣服,反赖我做甚?”   这小男孩子不依不饶,扯着宝钗大哭大叫,贾母上前皱眉道:“这位小哥休要哭闹,我们赔你的鱼就是了。”   这小男孩子正是有意来找事的水清,只见他将一面摇着头,一面哭道:“你们都欺负我,我告诉公公去。”   宝钗听了这话,真把水清当成寻常小孩,她在宫里受了一肚子的气,正想找个地方出一出,因此便推着水清道:“你这小孩也太无理,还不快让开。”   水清如何是肯吃亏的,只见他头一低腰一猫,从宝钗身边滑过去,两人错身之时,水清飞快在宝钗腰上一推,便将宝钗推到了御河之中。然后便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若非地上有被踢倒的小桶,贾府之人几乎不敢相信刚才这里有个小男孩。   宝钗不识水性,在御河里上下沉浮着大叫救命,贾母刑夫人凤姐自然也是不会水的,只能干看着而无法施救。凤姐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侍卫经过,便高声叫了起来。   侍卫们很快赶到,七手八脚的将宝钗救了上来,宝钗灌了一肚子的水,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侍卫们忙将宝钗倒控在一块大石头上,总算才将她救了回来。   宝钗醒来之后放声大哭,贾母等人都是双眉紧皱,她们都不是傻子,到这会儿也都想明白了,那小男孩绝对不是什么仆役,指不定是那宫的小主子。   “宝妹妹,你先别哭了,这宫里随便遇见的都可能是主子,有什么咱们回家再说吧。”凤姐一面给宝钗擦着泪,一面好心劝说道。   宝钗只呜呜的哭,这一回进宫,比上一回还窝囊,上一回只不过是扮丫环,到底也没受什么身体上的委屈,这回可倒好,不只是挨了打,还被人陷害的差点儿淹死。宝钗哭道:“老太太,您要给我做主呀!”   贾母皱眉道:“宝丫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这是皇宫,我们都是做奴才的,我们回家吧,回家了给你好好压惊。”   宝钗心里也明白贾母说的有道理,只得暂且忍下心中的委屈和恨,灰头土脑的回到贾家。到家之后薛姨太太一见到宝钗那惨不忍睹的样子,自然是扑上来抱着一通大哭,哭得贾母等人面上无光,劝也不是不劝也不好,又不好解释,弄得大家很是尴尬。      第68章见弘光黛玉得菩提欲求情元春强生事      这一日是十六,且又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皇后一早便命人排下鸾轿携了黛玉往清台寺去了。   临行之际,皇帝再三悄悄叮嘱皇后,一定要早些回来,直象个热恋中的毛头小伙子,皇后藏不住满心的欢喜,她坐在凤辇之中,时不时露出甜蜜的笑容。   “母后,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就到清台寺了,您可要歇一歇?”水沏清朗的声音自凤辇外传来,引得皇后又是一笑,搂着怀中的黛玉低声笑问道:“玉儿,要不要歇一歇?”   黛玉微笑摇头,皇后便笑道:“不必了,还是快些赶路吧。”   “玉儿,弘光法师是你父亲生前至交好友,与你林家与颇有渊源,回头见了他,你以晚辈之礼拜见,他定然会极欢喜的。”皇后搂着黛玉,细细的给黛玉分说着,黛玉乖巧的伏在皇后怀中,不时轻轻点头,喜得皇后恨不能立刻把黛玉娶进门来,将她一辈子都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清台寺早就接了圣旨,已经备下安静轩敞的别院,弘光法师率满寺僧众出寺相迎,皇后敬重弘光法师,便携黛玉下了凤辇,沿着石阶步行入寺。水沏紧随皇后黛玉左右,时不时的开口道:“小师妹,山路窄滑,你走慢些,仔细脚底下,兰心,你要扶稳了。”   皇后面带打趣的笑容,只笑道:“沏儿如今真是长大了,连这等小事都能想到,母后养了你十几二十年,都没见你如此用心呢。”   水沏让皇后这么一说,白净的面皮刷的涨红了,飞快看了皇后一眼,嗔道:“母后……”皇后抿嘴微微一笑,一记眼神飘向水沏,那意思分明就是:“小子,想要娶媳妇还得看你老娘答不答应,这还没娶媳妇就忘了亲娘,看你娘我不给你找麻烦才怪。”   水沏是皇后亲自养大的,哪能看不懂老娘亲的意思,水沏忙走上前,挥退挽霞淡霞,很狗腿的扶着皇后,附耳上去压低声音说道:“娘,求您成全儿子吧。”   皇后将手搭在水沏的胳膊上,很拽的低低回了一句:“看你的表现再说。”能捉弄到平素对什么都不很在乎的水沏,皇后忽然觉得心情大好,面上的笑容也越发如花儿一般盛开。   行至山门外,弘光法师快步迎上前,合什揖首道:“老纳率清台寺僧众恭迎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皇后额首笑道:“大师有礼了,玉儿,见过大师。”   黛玉上前一步,双手叠于腰间,双膝微曲,低首行礼道:“晚辈林氏黛玉拜见大师。”弘光法师雪白长眉一挑,睁大眼睛仔细打量黛玉,惊讶的“咦”的了一声,白须抖动的问道:“你是如海家里的小玉儿?”   弘光法师的话引得黛玉心头一颤,好似在很久以前,确是有人这样叫过自己,她微微抬起头,弘光法师一看那酷似贾敏的面容,便呵呵笑了起来,上前双手扶起黛玉,慈爱的笑道:“果然是小玉儿,多年不见,小丫头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黛玉心头一热,没由来的叫了一声:“大师伯伯。”叫完之后,黛玉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就叫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称呼。可是弘光法师却朗声大笑起来,他上下看着黛玉,开心的笑道:“难得这么多年过去,小玉儿还没忘记这个称呼。小玉儿呀,回头要好好和伯伯说一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弘光大师的目光在黛玉脸上一扫而过,忽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旋既又松开了。   皇后笑问道:“大师,这惊喜可好?”   弘光法师笑应道:“好好好,回头老纳一定亲自为皇后娘娘用心祈福。”   众人说笑着进了清台寺,弘光法师亲自引着皇后和黛玉往后面的别院走去,水沏紧随其后。入房之后,皇后见水沏还杵在哪里,便淡笑道:“沏儿,我要带着玉儿在大师这里清静几日,你先回去吧,七日后来接我们便可。”   水沏心里有点儿不情愿,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还有重任在身,的确也没时间在耗在这里,便跪下行过礼,辞了众人而去。临别之时,水沏特特走到黛玉身边叮嘱道:“小师妹,若是住不惯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我即刻就来接你回去的。”   黛玉摇头笑道:“多谢沏师兄好意,玉儿正想向大师伯伯多多请教,不会住不惯的。”皇后听了笑骂道:“玉儿最是清净淡泊,哪里要你多嘴,还不快回去。”   水沏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哦了一声,闷闷道:“母后,儿臣告退。”然后又向弘光大师躬身道:“大师,母后和小师妹在此,烦劳您费心了。”   弘光大师是看着水沏成长的,见水沏忽然间竟如变了个人一般,他心里微感吃惊,可是看了水沏看向黛玉的眼神,弘光大法便什么都明白了,他额首微笑道:“太子殿下放心。”水沏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看着挽霞兰心她们几个抿着嘴偷笑。皇后见了便笑骂道:“你们几个还不快去把东西归置好,真真是我太纵着你们的,越发的没有规矩。”   弘光大师笑道:“皇后娘娘若是不累,何不四处随喜一番,姑娘也可自便,老枘早早的清过人了,断无闲杂人等相扰。”   皇后点头道:“也好,玉儿,咱们先去正殿上香,然后再四处走走。”   黛玉起身扶着皇后的手臂,弘光法师亲自引路,先往正殿上了三柱清香,皇后的三柱清香:一祝国泰民安,二祝家宅平安,三求子嗣昌盛。黛玉亦上了三柱香,一求国富民强,二愿父母早登极乐,三祈身边之人都能平安康健。祝祷已毕,黛玉无意中抬起头来,看向正中的观世音菩萨的法象,忽见观世间那慈悲祥和的眼中涌出两颗晶莹的泪珠,黛玉惊住了,弘光法师也抬头看到了这一幕,他双掌合什,长宣佛号道:“阿弥陀佛……”面上现出几分悲悯之情。   黛玉转身看向弘光法师,不解的问道:“大师伯伯,这是怎么回事?”   弘光大师轻叹了一声道小玉儿别怕,你是有大福缘的人,回头伯伯会细细说与你听。”皇后听了黛玉和弘光大师的话,抬头看了看观世间的法像,可是却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她又看向弘光法师,不解的问道:“大师,玉儿,你们在说什么?”   弘光法师笑道:“回皇后娘娘,小玉儿极有佛缘,老纳很是欢喜。”   皇后一听这话,忙将黛玉拉到自己身后,瞪着眼睛佯怒道:“本宫不许你动歪心思,玉儿可是我们家的人。”   见皇后如此护着黛玉,弘光法师呵呵笑道:“皇后娘娘放心,便是要度化,也轮不着老纳的。”   皇后将黛玉揽到怀中,在她耳旁低声说道:“好玉儿,你可不能什么都听这个大和尚的,那青灯古佛可没意思,你还是乖乖跟着姨妈才是。”   黛玉对于皇后的呵护很是感动,偎在皇后身边轻轻点了点头,皇后这才喜道:“玉儿乖,真是个好孩子。”弘光法师摇头失笑,真真是关心则乱,一向以国后风范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会子紧张的象个孩子。   弘光法师亲自引着皇后黛玉游览一回,然后便将她们让到了禅房之中,又亲手送上两盏清茶,黛玉忙站起来躬身双手接过,弘光法师呵呵笑道:“小玉儿,老纳听你叔叔婶婶说你在贾家受了委屈,可有此事?”   黛玉低头轻道:“大师伯伯,是黛玉无法适应外祖母家的家风,也说不上受委屈,如今玉儿回到自己家中,自然是什么都好的。”   弘光法师点了点头,黛玉心地善良隐人之恶确也难得,看来天降大任于她,是没有选错人。弘光法师转身到柜中取出一只黑色小盒,打开看放到黛玉的面前,慈祥的笑道:“好孩子,我新得了一枚千年菩提子,于你身子最是有益,原想让叔叔带去的,如今你正好来了,便带上吧。”   皇后见那菩提子碧青如湛,顶上一点殷红,看着就与一般的菩提子不同,明显能感觉到它蕴着一股极强的生机,皇后一看便知是难得的好东西,遂笑道:“难得大师如此大方,玉儿,还不快谢过。”   黛玉却摇头辞谢道:“多谢大师伯伯,这菩提子对大师伯伯的效用远胜于对黛玉的,所以黛玉不能收。”黛玉自小爱读书,什么书都读,因此她知道一枚千年菩提对于苦苦修行的僧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可以助他们得正正果的无上宝物。   弘光法师了然笑道:“好孩子别担心,伯伯自有命数的。让你收下你便收着。”说着弘光大师便将那颗菩提子拿出来,这菩提子是青金二色珠线捻成的绳子穿起来的,弘光大师自然而然将它戴于黛玉的颈上,松了口气笑道:“这菩提子千年传承已有灵性,它有择主之能,若非它认定了你,老纳便是想给你,也给不成的。”   黛玉纤纤玉指抚上菩提子,只觉得一股纯正的生机从指尖传来,让她顿觉精神一振,好似心里有什么被拨动了。弘光法师又笑道:“最好贴身带着,也莫让丫头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皇后知道弘光大师佛法精深,他如此说必有深意,便走到黛玉身边,原想帮黛玉理顺挂绳将这枚千年菩提子放到她的衣领中,不料这菩提子忽然发出一阵柔和的青光,竟将皇后的手弹了回去,皇后不怒反喜,回头便向弘光法师笑道:“多谢法师。”   弘光法师呵呵笑道:“不谢不谢。”   黛玉惊讶的拿起菩提子,却没发现有任何异象,皇后笑道:“贴身戴着吧。”黛玉依言将菩提子放入领中,正好贴在她的心口上,一股悠长而持久的生机便一点一点向黛玉心口渗透。黛玉原本略现苍白的脸色缓缓笼上一层粉润的淡红色,皇后喜得拉着黛玉的手说道:“玉儿,你的脸色好多了。”   弘光法师点头笑道:“这正是千年菩提的神奇功效,小玉儿,切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拿下来。它能保你的命。”   黛玉知道这份厚赐着实珍贵,盈盈拜下道:“多谢大师伯伯活命之恩。”   弘光法师扶起黛玉,笑道:“是你自己的命数,无需谢我。”   弘光法师与黛玉闲谈几句,见黛玉年纪虽小可见识不俗,不免老怀安慰,连声赞道:“到底是如海的女儿,这家学渊源再再不假的,小玉儿,伯伯这里有几本佛经,都是孤本,你拿去看吧。”   皇后听了这话皱眉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大师如何只想着让她读佛经,女孩儿不要太沉静才好,玉儿已经是个小书痴了,您还勾着她看书,难不成要她去抢她哥哥的状元不成。”   弘光法师但笑不语,论年纪,他九十有余,因于林海是忘年之交,才让黛玉唤自己一声伯伯,活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什么都看淡了,便是看皇后,也如看小孩子一般。   黛玉听说有孤本佛经,眼睛里闪着开心的光辉笑应道:“多谢大师伯伯。”   弘光法师又从柜中取出一只青布小包,也不打开便递与黛玉,只笑道:“拿回去慢慢看,不急的。”黛玉含笑双手接过,弘光法师象是完成了什么重任一般,不由松了一口气。   皇后在一旁看着,心中起疑,只是不好就问,便起身笑道:“已经打扰法师许久,我们也当回去了。”   弘光法师点头道:“也好,老和尚这里清苦,没得甚好茶点,回去也好。”   皇后同黛玉出了禅房,映霞兰心她们忙迎上来,簇拥着皇后黛玉回了别院。   太子水沏辞别皇后黛玉,一路打马如飞,很书便回到了宫中。他先去御书房见皇上,皇上细问了一回一路上的情形,便笑道:“沏儿,你母后和小师妹都不在宫中,我们父子何不趁这个空子出去微服私访?”   水沏是少年心性,自然喜欢不尽,忙点头道:“父皇,儿臣这就去换衣裳。”   皇上笑着点头道:“你连衣服都备下了,岂不是早就动了这个心思?”   水沏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与溶弟身量差不多,他的便服多,拿他的穿着就是,可父皇除了龙袍便是龙袍,实在没有什么便服,现做也来不及的。”   皇上敲了水沏脑袋一记,笑骂道:“就你小子抖机灵,为父微服在民间行走之时,你小子还没出生呢。”水沏摸头笑笑,皇上亦笑道:“你去换衣服吧,我们在西门碰头,切记要谨慎,别让人发现了。”   水沏兴奋的直点头,同皇帝一起微服偷溜,这事太刺激了。他匆忙跪安后跑回宫去。皇帝则拈须笑道:“这小子还真象朕年轻的时候。”笑罢,皇帝喊道:“小路子进来。”小路子小跑进来,只听皇帝笑道:“去将朕未登基之前的便服找出来,朕要出宫。”   小路子一楞,抬起头来吃惊的看着皇帝,皇帝很愉快的笑道:“看什么,还不快去,朕恩准你跟着,你也换身衣服吧。”   小路子眼睛一亮,忙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准备。”小路子今年四十二岁,伺候皇帝二十五年,跟着皇帝几番出生入死,可算得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除了帝后,宫中谁不叫他一声路总管,小路子这名号是帝后二人专用的。   不多时小路子便挽着个大包袱跑了回来,他喘息着说道:“皇上,老奴都安排好了,明儿上朝之前,凭谁都不会知道您不在宫中。”   皇帝点头笑道:“你做事周到,很好。”小路子伺候着皇帝换了件青灰色提花缎面黑狐皮里子的长袍,皇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笑道:“看来朕比年轻时还瘦些,这衣服穿着倒比当年松多了。”   小路子擦擦眼睛道:“万岁爷,这些年您太辛苦了。”   皇帝自嘲的一笑道:“人人都想坐这龙椅,却不知这是人间最难坐的地方。”   小路子换上一件褐色缎袍,他想了想,又去找了些胡须贴在下巴上,皇帝看着不由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路子尴尬笑道:“老奴贴上些胡子,看着才能不那么象宫里出去的人。”主仆二人收拾停当之后,小路子引着皇帝悄悄向西门走去,一路之上竟然一个宫人都没碰到,皇帝和小路子果然顺利的到了西门。见太子水沏已经等在这里,与他在一起的,还有水溶。水溶一身宝蓝武士劲装,看着身姿修长挺拔,腰间一口宝剑更是为他增色不少,皇帝皱眉道:“溶儿,你怎么也来了?”   水溶嘻笑道:“叔叔微服私访,小侄自当护驾左右。”   皇帝没好气的笑道:“是你自己想出去玩吧,罢了,就容你一回,下回再敢自作主张,看朕怎么罚你。”   父子叔侄主仆四人悄悄出了宫门,上了马车直往闹市而去,将宫门远远抛在身后。皇帝出宫不久,元春便由抱琴扶着,带着几名宫人去找皇帝了。自她有孕的消息传出,皇帝只是下了一道圣旨命贾府内眷入宫探视,自己却连看都没有去凤藻宫看一眼,元春心中很不踏实,因此便命御膳房做了几道精美小点,想施展自己女性的魅力,一来唤起皇帝的怜惜,二来为自己的父母求情。   元春带人到了御书房门口,便命人入内通报,岂料那面无表情的侍卫长单膝跪下,淡淡道:“依祖制,后宫妃嫔不得进入御书房,娘娘请回。”   元春急道:“本宫有了身子,来一趟不易,难道也不能进么?你快去禀报皇上,皇上一定会见本宫的。”   那侍卫长藏住心里的不屑,起身挥手道:“陈良,你去请旨。”   陈良飞快跑进房,不多时便沉着脸出来,大声道:“皇上有旨,任何人不许违反宫规,着贵妃娘娘回宫保养。”   元春心头一颤,面子被削了她还得打起笑脸,福身道:“臣妾遵旨。”然后又笑道:“这是臣妾为皇上准备的点心,请皇上品尝。”   侍卫又道:“皇上说了,贵妃不必如此费心,拿回去自己吃吧。”元春的脸色由红转青,顿觉颜面尽失,当下心思一动,便捂着肚子佯装腹痛,哀声道:“哎哟,肚子好疼,皇上……”抱琴吓了一跳,忙扶紧元春,急急叫道:“娘娘,娘娘……您怎么在了?”   元春偷偷使了个眼色,抱琴会意,便扶着元春囔了起来:“哎呀不好,娘娘肚子疼,快让娘娘进去歇一歇吧!”   那冷面侍卫长眉头皱起道:“来人,抬软轿,送娘娘回宫。”   元春气得直想大叫,抱琴已经抢在头里指着侍卫长的鼻子叫道:“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不知道娘娘有了身孕,若是小龙子有碍,你担当的起么?”   冷面侍卫长面无表情,冷声道:“宫规大如天,凭是谁也不能坏了规矩,娘娘身子不适,更应当回宫休养,御书房窄小,亦无歇息之处,娘娘留在这里,才是对皇嗣不负责任。”元春一手扶着抱琴的手,一手指着冷面侍卫长叫道:“你叫什么,是谁家的,竟然敢如此对本宫说话,你要以下犯上不成?”   那侍卫长冷声道:“臣赵子敬,永平王府第六子,臣依宫规行事,未有对娘娘不敬之意,娘娘若觉臣有错,只敢参奏微臣。”   元春被堵得心口发闷,直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从御书房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大胆元妃还不退下!”这声音正是皇帝的声音,元春这下子没了气焰,只得放低身段软声道:“皇上,妾身要见您!”   御书房里传来一个砸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元春便听到一句让她心寒的话:“子敬,将贾贵妃押回凤藻宫,若再敢罗噪,朕绝不轻饶。”   赵子敬忙面向内跪下道:“臣遵旨。”然后站了起来,将手一伸道:“贵妃娘娘请!”元春惊呆了,她楞楞的任抱琴扶着自己转身,向凤藻宫走去……      第69章解残毒黛玉得新生探别院汗王欲劫人      因皇后娘娘凤驾亲临清台寺,因此清台寺便不再接待其他香客,山门倒也算得清净,只有两个小沙弥在打扫山道,其他的侍卫们都隐于山中,等闲看不出来的。   两个小沙弥正扫着,忽然见山道下走来一行人,两个小沙弥忙迎上前去,合什躬身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留步,本寺暂不接待外客。”   一个长随上前,用极为生硬的汉语说道:“岂有此理!你们快快让开!”   “吉臣退下。”一声断喝传来,一个身材高大健硕,双眼幽蓝的男子走上前来,他对小沙弥淡淡说道:“我仍外邦之人,久闻贵寺之名,特意在回去之前来礼佛,难道佛祖面前也要分三六九等不成?”   小沙弥被这高大男子一喝,心神一震,忙说道:“佛说众生平等,然寺内有女眷礼佛,诸位入内多有不便,请见谅。”   那高大男子笑道:“若有女眷在此,倒是真不方便了,罢了。吉臣,送上香火银子,我们走。”   那吉臣瞪了两个小沙弥一眼,不高兴的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往一个小沙弥手中一塞,恼道:“给你。”   那小沙弥看也不看银票的面额,便双手将银票奉于那高大男子面前,淡定的说道:“先生不曾入寺礼佛,小僧不敢收下香油钱。”   那男子看了小沙弥一眼,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一丝微笑,淡淡道:“好。”然后便命下人将银票收好,转身下山去了。   两个小沙弥也没当回事,仍然继续打扫山门。那一行人转过山脚,来到一个小茶棚中,那高大健硕的男子随意坐下,随从们则各自散坐,将这男子拱卫在中间,那个吉臣不解的问道:“爷,就这么算了?”   那男子淡笑道:“自然不会,只要她们在就行了。”   吉臣拧眉道:“汉王,草原上有的是好姑娘,只要您说一句,想要谁家的姑娘不行的,何必非要盯着一个汉女?”   那高大男子利眼一瞪,怒道:“本王的事也容你多嘴?”   吉臣忙单膝跪地,右手抚在左胸道:“属下不敢。”   高大男子冷声道:“你们先回去,做好回国的准备,明日本王自会与你们会合,你们将马车备好,且记要外表普通内里以王后之车布置,还要多备江南果品。”   吉臣与那一干随从不敢质疑这男子之言,忙答应下来,很快便各自散去。   因这男子与吉臣等人说的都是外族之语,所以也不避着茶博士来来回回的上茶,而茶博士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却什么都没听明白。   随从们走了之后,那男子又坐了一阵子,便放下一锭银子离开了。他并未走远,信步走到背静之处,这男子将身上的银蓝色缂丝外袍脱下来,露出一身玄色劲装,他将外袍一卷打成包,斜背在背上,如同背着包袱一般,收拾停当之后,这男子从山脚绕到后山绝壁之下,抬头看看那平地拔起高耸入云的山峰,这男子面上没有一丝惧意,只见他亮出一双寒光沁人的匕首,往绝壁上一插便如快刀插入豆腐一般,这男子便如壁虎一般,向绝壁上攀去。   清台寺内,弘光法师便小沙弥单请黛玉一人到禅房里去,皇后知道弘光法师道行深,且与林家极有渊源,便放心的让映霞兰心陪着黛玉去了禅房,两个丫环守在禅房外,弘光法师与黛玉密谈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等弘光法师打开门后,映霞兰心见弘光法师形容疲惫,原本光亮的长眉白须都没有了先时的光华,而黛玉额上亦有些微汗水,看着也倦的很。   弘光法师慈爱的笑道:“你们送姑娘回房,让她卧床静养三日,轻易不要下床活动。”   兰心映霞忙扶住黛玉,向弘光法师行过礼后才退了出去。黛玉腿脚酸软,整个人靠在兰心身上,兰心忙将黛玉背起来,飞快的赶回别院。皇后一见黛玉一丝精气神都没有,吓得忙上前道:“这是怎么回事?”   黛玉轻声道:“大师伯伯为我驱毒。”   皇后唬了一跳,忙道:“快将玉儿送到床上去。挽霞,回宫传太医。”   黛玉忙轻声道:“姨妈,不必了,玉儿余毒已清,只是身子有点虚,静养几日就行的。”兰心映霞将黛玉扶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皇后坐在床边理着黛玉的发丝轻声道:“玉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何事中毒的?”   黛玉低声道:“什么时候中的毒玉儿自己也不清楚,是上次回扬州的时候三清道长为玉儿诊出来的,那时玉儿中毒已久了。道长说这毒性强而不烈,所以玉儿中毒已经好多年了还能活着,道长为玉儿配了解毒之药,只是这毒性在玉儿体内极深,所以要一点一点的驱除,道长说有七年时间便能清干净的。大师伯伯见到玉儿时便发现玉儿有中毒之象,便以内功强行将玉儿体内的毒素尽数驱除。玉儿此时虽然身子有些虚,可是精神却比往日好多了。”   “你回扬州时便已经中毒日久,是贾家人下的毒?”皇后一听便抓住重点,气恼的问道。黛玉轻叹了一声,摇摇头道:“玉儿原也想查出事情真相,可是……离开了贾府,再查这事便难了。玉儿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和玉儿有这样深的仇恨,一定要置玉儿于死地,而且还用这种软刀子一点点的消磨。”   皇后将被子掖了掖,柔声对黛玉说道:“玉儿,这事你不用管了,有姨妈呢,还有沏儿,如今他正审着贾家的案子,正好一查到底。你只管放宽心将养身子就是了。”   黛玉忙道:“姨妈,这事先别告诉沏师兄,好么?”   皇后皱眉疑道:“为什么?”   黛玉轻道:“沏师兄一向爱护玉儿,若是他知道玉儿被人下过毒,定然会失去中正的立场,如此一来他审案子便不能公允,沏师兄身为太子,满朝文武都盯着他,那怕他有一丝的错处,大臣们便会百倍攻诘于他,黛玉不能让沏师兄因为这事受责难。”   皇后听了这话,不由喜上眉梢,她拍着黛玉笑道:“好孩子,难为你想的周全,比姨妈还细心。”   黛玉雪白的脸微微泛红,轻声道:“姨妈,爹爹自小便是如此教导玉儿的。”   皇后轻叹道:“可恨天不假年,如海若是还在,何至于此。”   黛玉听了这话,泪珠不由滚落下来,自从如海去世后,她其实没有一天不想念自己的父亲,只是不想让大家为她担心,才将这种思念深深的藏在心里,皇后一提,黛玉忍不住心里的悲伤,泪水便无法自抑的涌了出来。   皇后惊觉黛玉在哭,忙将黛玉搂入怀中柔声抚慰着,黛玉在驱毒之后本来身体就虚,又逢着伤心,便晕在皇后的怀中。兰心忙上前诊视黛玉,见黛玉只是虚弱的昏了过去,身体机能并无大碍,忙回禀了皇后,皇后才放下心来。她知道这会儿让黛玉多睡睡有好处,便令兰心映霞用心照顾着,然后就出了门去寻弘光法师。有些事情问弘光法师,倒比问黛玉还清楚It匕   —?-O   皇后走后不久,那高大健硕的男子便从绝壁下攀了上来,此时暮色四合,这男子先收好匕首,又小心的将他上来的痕迹打扫干净,然后拿出一方黑色丝帕蒙在面上,一切做好之后,他便悄悄的向别院掠去。清台寺别院在清台寺山顶,后墙就在绝壁边上,那男子悄悄越过后墙,从后墙头跳上屋顶,至此,皇后带来的侍卫竟然没有一丝觉察。   这男子不敢轻易揭开瓦,只得伏在房顶细细的听,直到他潜至第二进院子的正房屋顶,才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映霞姑姑,您先陪着姑娘,我去做些药膳给姑娘补身子。”这声音正与那日他得救时那姑娘的小丫头的声音,男子面上露出笑容,他悄悄揭一下片瓦,往下看过去,只见他心心念念想着的姑娘正合眼躺在床上,神情安祥宁静,象极了神庙里的圣女,这男子不由看痴了,口中喃喃吐出一串如符咒一般的语言。   “朋友,看够了没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忽然响起,这男子一惊,猛的回头,手中长剑同时出鞘。   来人正是兰心,这男子一到黛玉的房顶,兰心便听出来了,她为了不惊动这男子,才假说去做药膳,实则悄悄跃到房顶来拿刺客。兰心轻功极好,加之这男子一时失神,所以才没有发觉兰心的行迹。   这男子虽然蒙着脸,可是蒙不住双眼,他那双湛蓝的眼睛显在太过显眼,凭是谁看了一眼就能认出来。兰心一看便惊叫道:“是你?”   这男子长剑一抖直取兰心,他自认武功绝高,两三招内拿下兰心没有问题。兰心身子滴溜溜一转,这男子的长剑便走了空,男子心里一惊,手腕陡转再取兰心,只见剑尖乱颤挽出数十朵剑花,根本看不清哪一朵藏着真正的剑尖。兰心身子一晃脚尖一点,一片瓦便被她踢下去,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院中异响立刻引来侍卫,只听呼喝之声不绝于耳,嗖嗖几道身影跃上房顶,帮着兰心与那男子战成一团。这男子见侍卫越来越多,知道自己今日断难成功带走黛玉,便虚晃一招,整个人如同飞鸟一般跃起,直向绝壁掠去。兰心紧追而去,只见这男子双臂张开,竟然毫不迟疑的跳下绝壁。兰心吓了一跳,众侍卫们也追上来,见那人跳下绝壁,纷纷说道:“这绝谷深不可测,这么跳下去定然会没命的。”   兰心却不这么认为,她探头向下看去,只见幽黑不可测,什么都看不到,便命人举火来照,可是火把光亮有限,也不能看清,兰心只得恨恨回身,打算明天天亮后再来查看。   房顶上的打斗惊醒了黛玉,映霞忙上前笑道:“姑娘别怕,许是小毛贼来偷东西,侍卫们打发的了,您别担心。”   黛玉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映霞安慰自己的说辞,可是却也不说破,只拥被坐起,轻笑道:“兰心还没回来么?”   黛玉话音刚落,兰心便气呼呼的回来了,她往桌前一坐,倒了杯茶灌入口中,恼道:“竟然让他跑了!”   黛玉见兰心的神情有趣,便笑问道:“让谁跑了?”   兰心这才看到黛玉已经坐了起来,便沮丧的跪到床前说道:“刚才有个毛贼偷窥,奴婢没有擒住他,请姑娘责罚。”   黛玉笑着扶起兰心,轻声问道:“跑便跑了,兰心,可有人受伤不曾?”   兰心摇头道:“回姑娘的话,这人出手虽快却没下死手,并没有人受伤。”   黛玉点头道:“无人受伤便好。也不必大动干戈,只暗地里加强防卫便是了,我们在这里也不会长住,别把人都惊动了。”   皇后才同弘光法师说完话,便听映霞派人来回,说是别院有刺客。皇后大惊,弘光法师却淡淡道:“皇后娘娘不必担心,没人任何人受伤,这人来探也无恶意。”   皇后惊道:“大师认得这刺客?”   弘光法师摇了摇头道:“老纳不认得。”   皇后想了想,知道弘光法师精于先演之术,既然他说不必担心,那便不担心罢了,只让侍卫们多多用心就是。见弘光法师精神不济,显然是为了给黛玉解毒而虚耗过度,皇便躬身道:“法师对玉儿有再造之恩,您但有需求,我水家一应答应。”   弘光法师淡笑道:“小玉儿还有大好年华,老纳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日后到地下见了如海,老纳也算说得过去了。老纳并无什么要求,皇后娘娘请回吧。”   将皇后送出禅房,弘光法师身子一颤,他再也站不住,摔倒在地上,一层灰黑之气笼上他的脸庞,弘光法师摇头苦笑道:“好利害的毒。”他就地盘腿入定,运功化毒,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丝黑气从弘光法师的头定逸出,这黑气越来越浓,渐渐形成一片凝滞的黑云。一个时辰之后,弘光法师的面色略略好些,他收功起身,见那一小片黑云浮于空中不散不落,便取出一个土瓷瓶将黑云收拢起来,留着日后见了三清道长,好交于他研究。   那男子跃下绝壁之后,飞快用匕首缓冲了自己的下坠之势,平稳的落到谷底。抬头看着上方,这男子恨恨的一捶绝壁,恼道:“想不到这小丫头武功竟然如此之高,看来想要劫人回国,不这么容易了。”他边想边将背上的长袍解下来穿好,收好长剑,解下蒙面的丝帕,这人神情自若的走了出去。   这男子走出清台山,直接找到部属。众部属见主上只身一人回来,都知道他失了手,也没人敢问详细经过,人人垂手听命。这男子沉声吩咐了几句,只见部属们便跑动起来,所有的部属分成两队,一队直接回国,另一队则留下做汗王护卫。这名男子越挫越勇,清台山的失败反而更激起他的斗志,他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圣女带回国,不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兰心心里有事,便趁着映霞出去的当口儿,悄悄对黛玉说道:“姑娘,今日这刺客竟是您当日在运河上救的那个人,他那双眼睛湛蓝湛蓝的,我记得极清楚呢。”   黛玉皱眉道:“竟是他么?我与他无怨无仇,又曾对他加以援手,他如何反而要来行刺于我?难道……他的目的不是我,而是姨妈?兰心,我这里不要紧,你这几日一定要跟紧姨妈,用心保护她,不可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兰心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依我看这人也不算是来行刺的,他出手又快又准,可是却不取我的要害之处,招招都是要将我制住而不是取我的性命,实在不象个刺客。姑娘,我曾与他对视,他的眼中并没有杀气。”   黛玉疑惑道:“没有杀气,哪他来做什么呢?总不至于是来串门子吧?这人倒是古怪。”兰心想到那人功夫在自己之上,不服气的说道:“哼,不管他要做什么,都别让我再见着他,否则我同竹影联起手来,不信就打不过他。”   兰心鼓着嘴的样子很好笑,黛玉摇头道:“兰心,你这会子倒象个小孩子了,其实认真说起来,你和竹影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向你出手,倒是有恩将仇报的意思哦。”   兰心踩脚道:“姑娘,人家都气死了,你还说笑。”   黛玉忙掩住笑容正色道:“好了,不同你说笑,你说他眼睛是湛蓝色的,那么他必不是中原之人,记得爹爹说过吐罗王室双眸湛蓝如宝石一般纯净,那是他们王室的特征,若他是吐罗王室,这事便涉及两国,兰心,这事你不要乱说,免得横生事端,只私下里细心查访便是。”   兰心虽然爱笑爱闹,却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便点头郑重道:“姑娘放心,此事兰心决不告诉第三个人,便是万岁爷问也不说。”   黛玉微笑道:“那却不必,皇上哪里我会去说的,他是一国之君,这种事情自然要告之于他。”      第70章劝贾母凤姐细分说坐茶楼父子听闲话      “凤丫头,琏儿还没打听到宗正寺里的消息么?”贾母面色沉沉的问道。   凤姐垂手低头,轻声回道:“回老太太的话,二爷昨儿回来说宗正寺被太子严令整肃,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换了太子近卫,咱们家原来的关系都用不上的,原本还有个冯紫英可以说上话,可现在也不成了,他来咱们家抓了两回人,这脸面早就撕破了。二爷见天的跑关系找门路,可是大家一听说事关太子爷办的案子,便一个比一个躲的快,生怕沾了边。”   贾母深深叹了口气道:“家门不幸呀!”   凤姐不敢说话,只能侍立一旁。贾母顿了顿,又说道:“如今娘娘有了身子,自不比从前,难道还打听不出来么?”   凤姐犹豫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老太太,娘娘有了身子是天大的喜事,可是……”贾母眼一扫,沉声问道:“可是什么?”   凤姐使了个眼色,令鸳鸯退下,然后跪倒在贾母面前,低声说道:“老太太,娘娘有了身子是天大的喜事,可是您想过没有,皇后娘娘有两位亲生的皇子,太子的地位无人能撼动,小皇子虽然才出生还看不出什么,可皇后娘娘还将六皇子养在身边,便是我们娘娘生下小皇子,也无法动摇皇后的地位,在这种情势下,朝中大臣们不会一边倒来支持我们贾家的。”贾母脸色阴沉,冷哼了一声,凤姐忙住口不说,只跪伏在地上。贾母等了片刻,见凤姐不再说下去,便沉声道:“怎么不说了?”   凤姐咬咬牙,心道不如彻底说开了去,也算自己尽了心,否则到时候一家子全折进去,便再没有回天之计了。于是便直起身子,继续说了起来:“老太太,论理凤丫头只是孙子媳妇,二太太是叔婆又是姑妈,孙子媳妇不该说什么,可是细论起来,这场祸事却是姑妈自己寻的,林妹妹来了这几年,姑妈明里当她是贵客,可暗地里却……也是林妹妹有气量,并没计较这些事情,可是姑妈也太过份了,不顾一切的与林妹妹反脸,才有今日之祸,依孙子媳妇说,不如让姑妈认罪,主动认罪还能从宽量刑,姑妈左不过就是被削去官诰,等娘娘生了小皇子,皇上定然开恩,到时候娘娘求求皇上,还怕不能恢复姑妈的诰命么?”   贾母微微点了点头,自王夫人出事之后,她只想着把王夫人捞出来,再不就是想杀人灭口,可是却从没想过要王夫人主动认罪,凤姐这么一说,无异于给贾母重新打开一条思路。   凤姐见贾母面色和缓许多,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还有二老爷的事,虽然有环兄弟将二老爷告下了,可一则他是以子告父,要先受八十军棍,二则赵姨娘只是个小妾,只要我们下足工夫,二老爷兴许只是丢官,并不会有其他的事情。”   贾母深信自己派出的蒙面人已经将贾环杀死,也偷出了状纸,便淡淡道:“二老爷的事情倒不打紧,先将你二太太的事情办好才是。凤丫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枉我疼你一场。如今只要能去探望二太太,才好劝她认罪。三丫头去了一回,只送了点东西进去,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你说这可怎么好?”   凤姐低下头来,贾琏打不通宗正寺的关节,她也没有办法可想。贾母看了凤姐的神情,知道凤姐也没有办法,便沉声道凤丫头,我听说你叔叔奉调回京,这几日便应该到了吧?”凤姐忙回道:“回老太太的话,叔叔上个月来过信,说是定下十八进京的。算起来,也就是明天。”   贾母点头道:“很好,你叔叔是九省都点检,在皇上面前是能说上话的,你明天带上宝玉去王府迎他,将你二太太的事情细说于他,让他为二太太求情。”   凤姐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父亲不在了,自己只是个嫁出门的姑娘,求得成求不成她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   皇帝太子水溶加上小路子一行四人在京城大街上随意行走,见街市上熙熙攮攮很是热闹,两旁的行人也都是神色安宁,衣着虽不华美却也整洁干净,穿着打补丁衣衫的人并不多见。皇帝看到这些心中很是高兴,他这些年的辛劳总算是没有白费,就在皇帝正暗自得意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听了这声音,皇上皱起眉头道:“这里是闹市,如何能如此驭马急行?”   皇上话音刚落,便听有人高喊道闪开闪开闪开,九省都点检王大人回京,闲人回避……”只见四名身着青灰色劲装的家丁打马如飞,不顾街市上行人众多,如入无人之地般飞奔着。街上的行人吓得慌忙躲到两旁店铺之中,生怕躲慢一步便遭了毒打。   一时间街市热闹不再,百姓们一边躲一边骂道:“这个王大人不是出京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他一回来,又得祸害老百姓了……”“嘘,大哥你小点声,若是让王家人听了,你可要遭殃的。”“老三,敢紧回去告诉家里,可不敢再让你那三个丫头出门,这王家欺男霸女,你那三个丫头生得花骨朵儿似的,别再被抢了……”如此之类的言语灌了皇帝一耳朵。   皇上黑着脸,刚才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就在他要发怒的时候,王府家丁已经打马跑了过来,路中间有个吓呆了的小娃娃,正哇哇的大哭,根本就不知道躲避,王府家丁的马极快,无法勒住,只见那高头大马腾起前蹄,便向哭成泪人的小娃娃踏去。   水沏大怒,闪身如电冲到街心,一手抱起吓呆了的小娃娃,将他护到怀中,一手攥拳狠狠打向马头,只听那马儿一声悲鸣,扑嗵一声摔倒在地,四蹄抽搐几下后便腿一蹬死去了。马上的家丁被死马压住半边身子,正鬼叫连天的哀嚎,后面三个家丁赶到,忙跳下马,两个人去救那压在马下的家丁,一个人冲到水沏面前,抡起马鞭便劈头盖脸的向水沏抽去。水沏高喊一声:“溶弟接住!”便将怀中的小娃娃向后甩去。水溶跃起抱住小娃娃,此时一个年青妇人哭喊着奔了过来,扑到水溶身边抱着小娃娃,大叫道:“宝宝……”这妇人抱着孩子扑倒在地,向着水沏的方向连连磕头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水溶笑着将这母子扶起来,轻道:“快回家吧。”   水沏将小娃娃送到安全的地方,扬起手臂夺过皮鞭,一脚踹向那欲行凶的家丁的腰眼,将那家丁踢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另两名王府家丁看了,忙冲上前喝道:“大胆小子,竟敢当街行凶谋害九省都点检的家丁,小子,有种不要跑,跟我们见官去。”   水沏心中更怒,闪身上前啪啪几个大耳括子扇过去,将那两名家丁打得鼻青脸肿,躲在两旁店铺里的老百姓们看了,立时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   王府家丁跟着九省都点检王子腾,也是就是凤姐的叔叔外放了几年,横行霸道惯了,如今乍一吃亏,如何受得住,可是打又打不过,便指着水沏叫道:“你小子有种就报上名来!”   水沏冷哼一声,喝道:“凭你们几个狗东西还不配知道爷的姓名,告诉王子腾,让他老实点,否则爷定取他的狗命。”水沏说完便大步流星走回街旁,小路子忙低声道:“爷,二位小爷,咱们走吧。”   皇帝点点头,众人回身便走,那王府家丁见打人的主儿要走,便跳着脚叫道:“小子,有本事别走,跟爷见官去,看不打折了你的……哎哟”家丁话没说话,便飞来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正打在这家丁的面门之上,打得他眼冒金星鼻流鲜血牙齿掉落,整张脸上好似开了颜料铺子一般。躲在两旁店铺里的人看到王府家丁的狼狈样子,不由都大笑了起来。王府家丁气急败坏的叫道:“笑什么笑,滚……”然后便相护搀扶着向主子告状去了。   “爷,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回去吧。”小路子胆颤心惊的问道。京城里的官员不骄横的没几个,这若是再遇上几家,可不得把皇帝气坏了。   “不,今儿正要好好访一访,成日家在朝堂上只看着他们必恭必敬,也该下来看看这些人的真实嘴脸。”皇帝冷冷的说道。   水沏点头道:“父亲说的极是。”   水溶在外面走动的多些,对这些权贵之家也更了解些,他淡淡道:“叔叔,堂兄,若要打听消息了解世情,最好去茶楼酒肆,在那里没什么听不到的。”   皇帝点头道:“这会子倒是有些渴了,溶儿,你常在外面走动,便引我们去茶楼吧。”水溶想了想说道:“那便去风林馆,那里是京城达官贵人最爱去的地方,消息也多,只要在楼上要个雅间,推开窗子什么都能听到的。”   皇帝点头道:“好,就去这风林馆。”   一行人很快来到风林馆,水溶引着大家绕到后楼,叫开门后只见一个干净利落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上前道:“世子好久没来了。”   水溶笑道:“林叔没在?”   那中年人笑道:“东家今日没来。”   水溶点头道:“哦,你在也是一样的,给我们准备春和景明吧。”这中年人笑着点头,引着众人从后楼梯直上三楼,三楼上只有南北相对的两大间房,朝南的一间门上写着春和景明四个大字,看到这四个字,皇帝心里一动,暗道:“这字倒象是如海的手迹。”   进了春和景明,水溶笑道:“叔叔,这里的大红袍不错,来一壶尝尝吧。”皇帝点点头,那中年人便笑着领命而去,出去的时候周到的将门带上。   那中年人一走,水沏一把扯过水溶,急问道:“这是林叔开的?”   水溶点头道:“是呀。”   水沏气道:“水溶,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水溶眨着眼睛一脸坏笑的说道:“你又没问过。”   水沏气得提拳做势要打,水溶嗖的躲到皇帝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来,嘻皮笑脸的说道:“堂兄,林叔又没有功名,只得去经商养家,开个酒楼茶馆很正常呀,我也是偶然来吃茶遇上林叔才知道的。”   皇帝一把将水溶从身后拽出来,笑骂道:“你个小猴崽子少在这里抖机灵,我来问你,这风林馆在京城里开了多少年了?”   水溶眨巴着眼睛算了一下才道:“大概有三四年了,听林叔说当年小师妹入京,先生为了照应小师妹方便,便让林叔在京城开了铺子,也没想怎么做大,谁知道做着做着便成了京城里最大最好的茶楼了。”   皇帝点了点头叹道:“如海惊世奇才,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得极好,读书如此,经商亦如此。你们两个就是跟如海读书的时间太短,才没学到他的好本事。”   水沏水溶低头称是,心中却暗自腹诽,当年也不知是谁非把林海派往江南总领盐务,害得他们两个半路没了好师傅。   皇帝看到两个小子的眼神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下板着脸喝道自己笨没学到东西,休怨别的,你们两个跟着如海学了三四年,学成个什么样你们自己清楚。”   水沏水溶惭愧的低下头来,当年他们两个跟着林海读书之时,正是最淘气的时候,两个皮小子爬树掏鸟下湖抓鱼,还时不时的蹿上房顶用那半吊子武功飞檐走壁……几乎不曾将林家闹翻了天。若非贾敏护着,他们两个就没一天不受罚的。真正跟着林海读书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很。等到他们开悟知道用心读书的时候,林海却已经领了江南盐政,无暇再教他们了。就在水沏水溶反思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爷,小的是送茶的。”   水溶忙道进来吧。”然后便伺候着皇帝在上首坐好。眉清目秀的茶博士手法娴熟流畅,一套茶艺表演的如行云流水一般,沏好茶后他微笑道:“客人请用茶。”说完便退了出去。   小路子赶紧抢先试毒,试过之后方道:“爷,二位小爷请用茶。”皇帝端起茶盏细细品味,只觉入口微涩回味甘甜,饮了一口便觉满口生津,皇帝笑道:“果然是好茶!”   水溶显然是喝惯了这茶,只笑着喝了口茶,拈起一块点心笑道:“堂兄,这可不是一般的梅花糕,你要不要尝一块?”   水沏皱眉道:“少来惹我,你明知道我最不爱吃甜食。”水沏自小不喜甜食,一吃甜点心便浑身不舒服,这会子水溶说这种话,可是有意找事的。   皇帝将水溶的手背敲了一记,笑骂道:“你又皮痒了不曾,兄弟两个非要打上一架才高兴?”   水溶忙讨饶道:“侄儿不敢。”说着起身走到墙边将窗子打开,笑道:“我们坐在这里喝茶吃点心,有什么消息便会自己飞进我们的耳朵里来。”   到风林馆喝茶的人非富则贵,他们的神经最敏感,因此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风林馆总会是第一个流传的地方。   “哎,听说没有,刚才九省都点检王大人的家人给人打了!”一个男声从楼下传上来,皇帝一楞,看着水沏笑道:“这里果然消息灵通,你才打了人,还不到半个时辰这里便传开了。”   “仇兄,你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九省都点检的家丁都敢打,他可是手握重兵呀。”另一个略细点的声音问道。   “是谁打的么,我没见着,不过听说那人身穿上好蜀锦皮袍,戴着嵌珠金冠,勒着玉带,听说那珠子足有拇指大小,那玉带都是一水的极品羊脂玉,冲着这身衣服,冲着他敢打九省都点检家的人,这人来头便小不了,京城里八大王府,有五家的小爷和那人年纪相仿,还有各公侯府的少爷们,与他年纪相当的人也不少,不过武功好的小爷么,也就那么几家,北静王府的世子算头一号的,他的功夫可算得打遍京城无敌手,听说他这几日都陪着太子在宗正寺忙公事,我猜不是他;南安王府的世子功夫也不错,不过听说他这几日陪着南安太妃出门的,应该也不是,东平王府的世子喜文厌武,更不会是,西宁王世子……也不象。”那仇姓之人说起京城子弟,竟如数家珍一般。   “仇兄,这个不是那个不是,到底谁才是呢?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知道就别乱卖关子。”旁边的人凝神静气听着仇姓男子扯了一通,还没说到点子上去,不免急急叫了起来。   “别急呀,我还没说完呢。忠顺王世子,就是他,忠顺王世子功夫好,最讲江湖义气,好打抱不平,年纪也相当,而且以他的身份,便是打了九省都点检的人,人家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生生忍了。”这仇姓男子喝了一口茶,斩钉截铁的说道。听得楼上的皇帝忍不住看向水沏笑道:“周晟那小子长得比你差多了,这都是什么眼神!”水溶忙在一旁应和道:“就是就是,周晟给我堂兄提鞋都不配。”水沏白了一眼那对拿自己打趣的无良叔侄,低声道:“听听还说什么。”   “是他?如何他打了人便能白打呢?”旁人不解的问道。   “这事你问我便算是问着了,问别人,别人可不一定知道。那九省都点检王子腾先时曾在忠顺王爷手下为将,是忠顺王爷一手提拔起来的,我听说他此次回京,便是忠顺王爷力荐的,有这层关系在,休说是贵顺王世子打了几个奴才,便是打了王大人的儿子,王大人还得上门去陪不是。”   “呀,果真如此?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王大人曾在忠顺王爷手下干过?”   “这便是你不知道了,王公有两子,次子便是这九省都点检王子腾,他少年时极为不羁,曾被王公赶出门,是忠顺王收留于他,他跟随忠顺王爷从军数年,历练的象个人样子了,忠顺王爷为他在王公面前递了话,王公才让他回归王家,后来也受了封,一直做到九省都点检。你说这王子腾能不对忠顺王感恩戴德么?”   “哦,原来如此……”楼下响起一片惊呼之声,大家几乎都认定了那打王府家丁之人就是忠顺王世子周晟。   那仇姓男子很是得意,喝了口茶又道:“其实这不算什么,你们知道现在最了不得的是什么事情么?”   众茶客忙拥上前,个个瞪起眼睛问道:“仇爷,什么事?”   仇姓男子很享受这种被围拥的感受,神秘的笑道宫里的贾贵妃有喜了,你们知道么?”大家“嗨”了一声道:“这算什么,昨儿就听说了。”说着大家便要散去,仇姓男子忙叫道:“别走呀,我话还没说完呢。这贾贵妃的娘亲爹妈都被太子抓到宗正寺去了,大家都知道吧?”   “知道。”众人爱搭不理的回了一声,仇姓男子一拍桌子道:“着呀,贾贵妃有喜,是天大的喜事,可是皇上竟然没有将贵妃的爹娘放出来,这难道不是大事么?”   “哦,果然没有放出来?”众人回过身又围拢上来,复又问道。   “可说是呢,按照先时的规矩,妃子有喜通常要得到晋封的,家人便有是罪也会得到特赦,可是这一回却大大的破了规矩,你们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仇姓男子环视一圈,低声问道。   “为了什么,仇爷你快说呀,这不上不下的,生生闷死个人。”旁边的听众不乐意了,催促着问道。   楼上的皇帝面色沉了下来,水沏面色也不好看,水溶忙劝道:“叔叔,堂兄,先别动气,听完再说,他说的虽是宫闱之事,可是未必没有透着谁的什么意思。”      第71章妄言获罪入监牢闲逛天桥双龙会      皇帝和水沏听了水溶的劝,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继续听下去。   “你们可知道那贾贵妃的爹娘因何下狱么?”仇姓男子仍是卖着关子,有人心急,抢着说道:“听说那王夫人以下犯上,冲撞了先盐课林老爷的姑娘林县主,偏那日北静王世子去了贾府,撞个正着,北静王世子不依不饶,定要治王夫人之罪,世子爷极得圣宠,他的状子皇上岂有不准的,所以王夫人才被宗正寺抓了;政老爷因这事心烦,不防失手打死小妾,又被那小妾之子告了,因此也被抓了起来。”   “你倒是门儿清,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林县主到底是政老爷王夫人的外甥女儿,虽说是品级比略高一级,不过娘舅大过天,这长辈训诫晚辈,也着实算不上什么冲撞,总是一家人的事情,这北静王世子此举,倒有些多敢闲事的意思。”仇姓男子颇为不满的说道。   楼上的水溶听得黑了脸,水沏和皇帝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儿去,7K沏腾的站了起来,皇帝冷声道:“溶儿说的没错,果然透着什么人的什么意思,沏儿坐下,你们都给朕坐住了仔细听,看他们还有什么意思。”   “仇兄,你把话扯远了,快说说政老爷夫妻为什么没被放出来,这实在不合常理。”一个男子催促道。   “别急,听我慢慢说来。按说这北静王世子再得宠,也不能和皇子相比,贵妃娘娘怀得可是龙种,便是为了贵妃娘娘安胎,也该放了政老爷夫妻,可是皇上却没有下旨,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林县主在皇上心中,可要比贵妃娘娘的份量重多了,说不定……嘿嘿……听说那林县主生得羞花闭月国色天香……”   仇姓男子此言一出,皇帝一掌拍在桌上,将茶水全部震翻,怒喝道:“无耻,将此人拿下,交刑部重判。”   水沏水溶早就按捺不住,听了皇帝之命,他们两人纵身从窗子跳下,水沏抓住那滔滔不绝的男子喝道:“大胆狂徒,竟敢镑议皇家,看打!”说着一拳砸到那人的面上,将那人砸飞出去,重重摔到地上。水溶则将另外一个与仇姓男子一唱一和的人揪住,如水沏一般将他胖揍一顿。   “呀,这不就是打王府家丁的小爷么?忠顺王府的世子爷,快跑呀……”水沏不曾换衣服,因此他一出场,在楼下喝茶聊天的人都把他当成了忠顺王世子周晟。水沏也不解释,只纵身跃到那仇姓男子身边,将他揪起来喝道:“是谁指使你镑议皇家?”   那仇姓男子看清水沏的模样,吓得浑身直哆嗦,扑嗵跪倒在地哭喊道:“小的该死,小的胡说八道,求爷当小的是个屁,把小的放了吧。”   水沏心中极恨这人镑议皇家之事,复又一脚踢到仇姓男子的腹部,将他踢飞出去,撞到窗棂后反弹了回来。此时小路子已经将刑部的衙役叫来,这些衙设冲进来抓住这仇姓男子,小路挥手道:“着陈大人严审。”几名衙役躬身称是,押着仇姓男子匆匆而去。   小路子向水沏躬身道:“两位小爷消消气,先请回吧。”水沏点了点头,双眼扫过一从茶客,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上楼。水溶落后一步,回身冷道:“我就是那多管闲事的北静王世子,谁还有话说便到我北静王府,本世子爷有时间听你们说,只背地里暗语中伤他人,算什么玩意儿!你们说本世子,本世子不恼,可是你们竟敢镑议本世子的小师妹林县主,哼,有一个算一个,本世子绝不轻饶。”   水沏的话吓得众人胆颤心惊,大家这才想起来,早年间先盐课林老爷还未外放时,正是当今太子和北静王世子的先生,想到这一层,大家便明白了为何皇家如此重视黛玉了。   林义原在家中,听了风林馆掌事回报,急忙赶了过来,此时茶客们都已经跑光了,只有春和景明里的皇帝一行四人还在,林义忙赶着上楼,进门便跪下道:“草民叩见皇上,叩见太子殿下,世子爷。”   水沏水溶上前扶起林义,两人热络的笑道:“林叔不要如此见外,刚才砸了风林馆坏了林叔的生意,倒是我们给林叔陪不是才是。”   林义摇头道:“他们非议皇家,毁镑玉儿的名节,便是殿下和世子爷不砸,我们也不能容他的。”   皇帝在一旁留心观察林义,见他如今虽然经商,可是却没有一丝铜臭之气,反而透着一丝儒雅,有一分林海的气韵,他淡淡笑道:“林义,这几年不见,你同朕生分多了,当年你抢着要朕的荷包那股劲儿,如今可没有了。”   林义不好意思的低头笑道:“皇上,那时草民年纪小,不知道敬畏。”   皇帝笑道:“好了,你也不必如此拘束,还和当年一样就好,朕听说你生意做得不错,你可否想做皇商,供奉宫中的使用?”   这是皇帝想照顾林家的生意,可是林义却婉拒道:“多谢皇上美意,只是如今小姐得封县主,阿成又中了状元,林家若再做皇商,便太出风头了,这不合老爷的教导。草民做生意,只是想让我们姑娘过得舒服,并不想发什么大财,如今供奉姑娘已经尽够了。”   皇帝听了淡淡笑道:“如海的淡泊你倒是学了不少,罢了,你不想做也成。”   林义跪下道:“多谢万岁爷体谅。”说着便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交于小路子,林义神情严肃的说道:“万岁爷,风林馆在京城开了近五年,这是五年来收集的消息,草民不知哪一条有用哪一条没用,便全都记了下来,请皇上御览,许有些微用处。”   皇帝接过来翻了几页,面色沉沉的问道:“若是朕今日不来,你便不给朕这册子?”   林义并不害怕,坦然说道:“当日老爷命草民在京城开铺子做生意,一则是为了照应姑娘方便,二则便是为皇上收集消息,老爷曾说过,若无重大消息,便不必惊动万岁爷,只暗地里收集便可,但若有一日万岁爷来到风林馆,草民便得把所有的消息呈给万岁爷。老爷临终之前留下遗言,他说万岁爷坐江山不易,要想不被人蒙蔽圣听,便要有一条民间通路直达天听,而风林馆,便是这通路。这也是草民不能做皇商的原因。”   皇帝点了点头,双眼有些泛红,轻道:“如海,你临终都不忘为朕操劳,好兄弟,你放心,朕不会负你。林义,你起来吧。”   林义站到一旁,皇帝将册子交给水沏道:“沏儿,你用心去看,看完写个条陈呈上来。”水沏接过册子放入怀中,回道:“是,儿臣回去便读。”   皇帝看向水溶,似笑非笑的问道:“溶儿,这些事你事先都知道?”   水溶忙跪下指天誓日的说道:“皇上,侄臣只知道这是林叔开的茶楼,其他可什么都不知道呀。真的,不信您问林叔。”   皇帝看向林义,林义忙点头道:“回万岁,世子爷句句属实,此事除了两个记录消息的人和草民,就连姑娘和阿成都不知道。”   皇帝点头笑道:“林义是老实人,他的话朕信。玉儿是个姑娘家,这种事情便不要让她费心思了,阿成被朕外放,一两年也回不来,不知道也好。溶儿,以后便由你同林义联系,有什么消息要及时禀报。”   水溶听了这话喜得跪下来谢恩道:“多谢皇上叔叔。”有了圣意,日后他到林家走动便更加名正言顺了。想到这个,水溶很得意的看了水沏一眼。   水沏不高兴的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心中暗笑道:“傻小子,老子帮你支开溶小子,你还不领情,真真是个小白眼儿狼!”   林义看着这父子叔侄间暗流涌动,只觉得又好笑又担心,一个太子一个世子,哪一个都不好惹呀!这两个年轻人卯起劲追求黛玉,他林义可是心里明镜似的。   又坐了一会儿,林义将皇帝一行四人送出门,回头看看楼下的烂摊子,林义苦笑道:“这两位小爷是砸痛快了,却我我还收拾残局。”风林馆掌事林忠跑上前道:“二爷,楼下砸得不轻,得关张几日好好收拾才行。”   林义点头道:“那便写个告示吧,以十日为期,十日后重新开张。趁着这个机会给大家放个假,让大家都松散松散。”   林忠笑着高声道:“多谢二老爷,伙计们,二老爷给假,大家来谢呀!”   风林馆的伙计人哄然笑道:“多谢二老爷。”   林义敲了林忠一记道:“就你能起哄架秧子,快安排去吧。”林忠笑着跑开了,林义正要往楼上走,忽听有个女声女气的声音叫道:“林二爷……”   林义回头一看,见小路子站在门口笑着叫自己,便走回小路子旁边笑问道:“路大人有何吩咐?”   小路子笑着拉过林义的手,将一张银票放在他的手上,很娇柔的说道:“林二爷,是这我们沏小爷吩咐送来的银票,他说砸了您的店很过意不去,这是赔您的银子。”   林义低头一看是张一千两的银票,便笑着推辞道:“原是为了我们姑娘,哪能让小爷出银子的,路大人您快把银子送回去。”   “哎哟,这我可不管,反正银子送到,我的差事便完了。”说着小路子飞了个眼儿,雷的林义外焦里嫩直打哆嗦,也忘记将银票塞回去,只楞楞的看着小路子跑走了。   跑出了门,小路子跑到水沏面前笑道:“小爷放心,老奴出马,保管林二爷一定收下银子的。”水沏笑道:“办得好。”水溶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就你会钻空子,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砸的,凭什么只说是你赔的。”   水沏将手一伸笑道:“那就算我们两个的,我们对半分,你拿五百两来。”水溶打掉水沏的手道:“切,这会子心疼银子啦,我才不干的,回头我自己送银子去。”   皇帝看着他们笑闹,心情轻松了些,便笑道:“不要让那些人坏了我们的兴致,这会儿还早,再逛逛。”水沏早就听说天桥有好多打把式卖艺的,便叫道:“去天桥吧,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儿子还一回天桥都没逛过。”皇帝点头笑道:“好,就去天桥。”   这一行四人往天桥的方向走去,没走多久便到了天桥。天桥果然热闹非常,拉洋片的唱大鼓的撂地儿卖艺的说相生的算命打卦的捏糖人的,色色不缺。把个生在皇家长于深宫的水沏看得眼花缭乱,只觉得一双眼睛用不过来。水溶倒是来过天桥几次,所以不象水沏那般惊奇,只是留心捡那稀奇的东西买几件,打算送给黛玉供她解闷儿。   水沏到底是少年心性,一会儿便一个人跑开了,皇帝看着水沏如出笼的鸟儿一般,也不忍心拘着他,只于小路子说说笑笑,随处看看。   水沏正看着,忽见路边有跪着个乞丐,那乞丐旁边还有一张草席,低下好似盖着一个人,小乞丐一行哭一行说道:“好心的大爷们哪,可怜我们父子二人来京城投亲不遇,父亲病重死去,小子无力安葬,求求善心的大爷发发慈悲,赏几个钱让小子安葬父亲吧……”   水沏见他哭得可怜,动了侧隐之心,便从荷包里拿出一小锭金子放到小乞丐的面前,温和的说道:“别哭了,快去安葬你父亲吧。”   小乞丐从没见过金子,他抬起头看了看水沏,忙一把将金子抓在手中,连连磕头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水沏挥手道:“不用谢了,你快去吧。”说完水沏便走了。水沏一走,便有几个人悄悄坠了上去。他们中有一人突然飞奔起来,从后面去撞水沏,水沏虽然不防,可是他经年练功,身体会本能的做出反应,只见水沏闪身一跃,将那人闪过,那人势头收不住,直向前撞去。水沏前面是一个身着银蓝皮袍的高大男子,有人向他撞来,他身形急转,打了个圈子便卸去冲撞而来的力度,然后伸臂将那人衣领一提,淡淡道:“走路小心着。”他的语调有些怪,虽然汉语说的很流利,却带着一丝异族的口音。   跟在后面的一伙人见点子硬,便打了个唿哨,这人听到唿哨声,忙拱手陪笑道:“大爷恕罪,小的家里有急事,跑的急了才冲撞了大爷,对不住啊!”   那高大男子松手道:“嗯,下次小心些。”然后便将这人放了。水沏看这人身手极敏捷,便赞了一声:“好身手。”   那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水沏,水沏发现这人双眸碧蓝很是罕见,便上前拱手笑道:“兄台身手绝佳,在下佩服。”   那男子淡淡笑道:“此微末技,不值个什么,在下还有事,告辞。”   水沏淡笑点头道:“兄台自便。”   见这男子拐了个弯进了旁边的胡同,水沏也没多想,只继续逛街。远远跟在后面的皇帝也看到那男子双眼碧蓝,皱眉道:“吐罗国的王族如何到了我朝?这事要查一查才是。”水沏刚才给小乞丐金子时露了财,天桥不只打把式卖艺的多,小偷也多。他自然是被小偷盯上了。水沏逛的兴味正浓,不防一个半大小子扑到他的身前将他一撞,然后撒腿便跑。水沏本能的一摸腰间,发现荷包不见了,便拔腿去追,小偷腿脚再快,也快不过水沏一身好轻功,只见他使一招燕子三抄水,便赶到了小偷的前头,大声喝道:“小偷,还我荷包!”这小偷见势不好,将荷包在手里一过,然后便将荷包往旁边一个高大男子怀中一丢,大声叫道:“主子收好!”   情急之下水沏无暇多想,腿下一滑冲至那人面前,一拳推向那个前胸,另一手直夺刚落入那人怀中的荷包。那人忙回手相格,两人打了个照面,水沏和那人都惊叫道:“是你!”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有一双碧蓝眼睛的吐罗之王乌里雅汗王。   水沏继而大叫道:“贼头,还我荷包!”   那人正莫名其妙,听水沏这么骂自己,也上了火,一手格住水沏的拳头,一手将荷包掖到腰间,怒道:“你才是贼头!”   水沏大叫道:“贼头看拳……”说着便收回被格住的手臂,一招双风贯耳直取乌里雅的双耳,乌里雅面无惧色,错身抢上前一步,一拳砸向水沏的心口,他这一拳极狠,逼得水沏不得不立刻回防,水沏收拳,向后一年铁板桥后仰,单手一撑地,双腿旋转如风,飞快踢向乌里雅的下盘,乌里雅向后跃出,喝了一声:“好功夫!”然后便合身冲上前,扭住水沏的双臂,一脚绊住水沏的小腿,喝道:“倒……”   水沏自小练功,下盘极稳,乌里雅这么一绊生没绊倒他,水沏身高不及乌里雅,可是胜在身形灵巧,只见他就势一哈腰头一低,伸手抓住乌里雅的腰带,借乌里雅之力向后一甩,便将乌里雅摔了过肩去。乌里雅也不是浪得虚名之人,就在将触地的一刻,他腰身一扭脚一坠,便稳稳的扎在地上。   水沏旋身回转,见乌里雅站得极稳,便朗声笑道:“好功夫,奈何却是个贼头,来来来,再打过!”皇帝小路子见水切与人打了起来,忙赶过来掠阵,见对手是吐罗王族,皇帝笑道:“先不管他们,让沏儿打一架再说。”水溶此时也赶了过来,听到皇帝的话,才停下脚步,原本,他是想去帮水沏的。   乌里雅打遍吐罗无敌手,正深觉寂寞,听水沏这么一叫,便也叫道:“打便打!”   两人冲上前,只见拳来脚往虎虎生风,这一打便打了三十几个回合,水沏乌里雅两人竟是不相上下,没分出个胜负。水沏打着打着,生出了爱材之心,便跳出圈子叫道:“喂,你有这么好的功夫,为何却做那没本的营生?”   乌里雅虽然汉语说得不错,可是却不知道没本的营生是怎么一回事,便也收拳高喊道:“你这少年说什么?我几时做了什么营生?”   水沏指着乌里雅腰间的荷包道:“那是我的荷包,你的手下偷了交给你,我看的一清二楚。”   乌里雅拽出荷包,气道:“那人丢来给我,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凭这你便说我是贼头,也太草率了。”   水沏叫道:“那荷包上绣着一只红斑玉锦鸡,锦鸡腹部还有一个黑点,你看是也不是?”乌里雅低头一看,荷包上的图案果如水沏所说,便将荷包丢于水沏道:“和你说的一样,还给你。”   水沏接住荷包,见荷包并无破损,才松了口气,至于荷包里的银子少了,他却不在意。倒是乌里雅高声喊道:“喂,你看看银子少了没有,我拿到手时就是这样的,若少了银子也别赖我。”   水沏将荷包塞到怀中,不在意的说道:“银子便算了,只要荷包在就行。”   皇帝听了这话笑道:“看来是那个林夫人给沏儿绣的荷包,他宝贝的什么似的,怪不得要与人打上一架。”   乌里雅见水沏与一般人不同,功夫又好性格又毫爽,便笑道:“小兄弟,你功夫俊得很嘛,真是难得。”   水沏笑道:“你也不赖,能和我打这么久,不错。”   两人边说边走到一处,水沏拍着乌里雅的肩道:“兄台,相请不如偶遇,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乌里雅笑道:“好啊,我正口渴。小兄弟,你的银子被人偷了,我来请你喝酒。”   皇帝见水沏同乌里雅从打得不可开交交成勾肩搭背,不由摇头笑道这小子……溶儿,你去陪着沏儿,我们先回宫了,今天若是晚了,便让他去你们家住一夜。”   水溶欢喜的叫道:“得令,小侄恭送叔父大人。”说着夸张的深深做了个揖。皇帝笑骂道:“小滑头。”说完便同小路子转身回宫去了。   皇帝一走,水溶便跑上前高叫道:“堂兄,等等我!”   水沏回头一看,便向乌里雅笑道:“是我家小堂弟。”   乌里雅笑道:“那便一起去吃酒吧。”   水溶追了上来笑道:“要说喝酒,还是鸿宾楼最好,兄台,堂兄,意下如何?”   乌里雅听到鸿宾楼三个字,心里一动,便笑道:“有小兄弟引路,最好不过。”      第72章情敌斗酒鸿宾楼兄弟飞赴清台山      “在下水沏,这是在下堂弟水溶,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水沏边走边微笑着问道。乌里雅笑着回应道:“在下姓阿丹卡斯云罕查伊,名为法察莫里顿洛夫乌里雅,这名字难叫的紧,两位小兄弟直接叫我乌里雅便是了。”乌里雅说起自己名字又快又溜,水沏水溶只听清了乌里雅三个字,其他的便一头雾水了。   鸿宾楼离天桥不算远,水沏水溶乌里雅三人边走边说,不觉就到了鸿宾楼下。水溶停下脚步笑道:“到了,乌兄,堂兄请。”   鸿宾楼宾客满堂,水沏皱眉道:“这么多人,哪里还有位子?”   水溶笑嘻嘻道:“怎么没有,小二”   身着青衣小帽,肩上搭着布巾的小二腿脚麻利的跑了过来,一见水溶便哈腰笑道:“水爷来啦,楼上还有雅间儿,三位楼上请。”   水沏心头一动,拉着水溶低声问道:“这也是小师妹家开的?”   水溶点了点头,水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早不带我来。”   水溶忙笑道:“这会儿也不迟呀。”   乌里雅一进鸿宾楼,便先将整个大厅扫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危险信号,这才和水沏水溶向楼上走去。   二楼上一溜雅间儿,水溶笑道:“就选快雪时晴吧,那里清静些,我们兄弟也好叙谈。”水沏乌里雅是头一回来鸿宾楼,自然没有意见。进了快雪时晴,水溶先请水沏乌里雅先坐下,然后对小二笑道:“今儿天冷,打个围炉吧,这里的涮羊肉可是一绝,再来几坛好烧酒,岂不痛快。”   乌里雅大笑道:“水溶兄弟说得好,正对哥哥的心意。”   水沏笑道:“那便这么上吧。”   小二答应一声便去传菜,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一个两尺多高的净面紫铜大围炉便送了上来,炉下烧的是极好的银丝霜炭,通红的炭火只有温暖却无一丝炭气,三大盘片的薄如蝉翼的小羊羔肉红白相间,看得人不由食指大动,乌里雅大笑道:“这般吃羊肉法,倒是细巧,我的家乡吃羊向来是整只烧烤,就着火拿刀子割了来吃。”   水溶笑道:“各有各风味,乌里雅兄何不尝尝看。”说着便夹起一片羊肉在滚沸的汤里一过,肉一变色就立刻夹出来,放到乌里雅面前的酱料碗中。乌里雅笑道:“多谢溶兄弟。”说着便夹起羊肉送入口中,只嚼了一口,乌里雅便挑眉赞道:“果然又鲜又嫩,还香,到底是中原人更善烹调,我们哪里比不得呀。”   水沏也涮了几片肉吃下,听了这话便顺势问道:“还未请教乌里雅兄仙乡何方?”乌里雅正学着水溶的样子涮得不亦乐乎,听了水沏的问话,忙里偷闲笑道:“我是吐罗国人,离你们中原远得很。”   水沏点头笑道:“哦,原来是吐罗国的客人,乌里雅兄,请尝尝这烧刀子,这是北地鞑鞑的特产,酒性极烈。”   乌里雅将一盏酒尽数倒入口中,烈酒下肚,他的腹中便如生起一团烈火,直逼得乌里雅额头汗出,喜得乌里雅连声叫道:“好酒,好酒!”   水沏水溶见乌里雅如此,知道他必是好酒之人,他们两人酒量也大,只是在宫里少有机会有喝个痛快,因此这堂兄弟二人借着敬酒的机会趁便多喝几杯,不过两刻钟,三坛烧刀子和三大盘羊肉便全部报销了。乌里雅自来了中原便没这么尽兴的吃过,只见他两三下扯掉身上的银蓝色皮袍,一把将头上的帽子扯下来,抹着汗大呼道:“过瘾,实在过瘾,小二……再来十斤羊肉十坛烧酒。”   水沏水溶相视一眼,不由齐声豪气的喝道:“好,再来!”   小二听了这话,吓得直乍舌,忙又送上十斤片好的羊肉和十坛烈酒。乌里雅啪啪啪三掌拍掉三坛烧刀子的酒封,大笑叫道:“用甚碗,还是对着坛子喝过瘾。”   水沏水溶如何肯示弱的,他们二人高声应道:“好,就依乌里雅兄。”一人伸手拎过一坛酒,与乌里雅手中的酒坛子撞了一下,便如倒水一般的向口中倒去,乌里雅大笑道:“好兄弟!”他腾的站起来,一脚踩在椅上,昴起头一阵狂喝,一气便喝下小半坛子。水沏看着乌里雅喝得酣畅,击桌笑道:“好,乌里雅大哥果然英雄!”说着也站起来一顿痛饮。水溶见水沏也上了性子,他便放下酒坛子笑道:“乌里雅大哥,堂兄,小弟去方便一下,少时再来陪两位哥哥。”   水沏笑道:“去吧去吧,快些回来。”   水溶出门找到掌柜的,吩咐了几句,那掌柜的笑道:“水爷放心,小的这就去请二老爷,您只管放心喝吧,便是醉了也不打紧。”水溶点了点头,方又回到快雪时晴。水沏和乌里雅两个人已经开了第二坛酒,两个人正拼得不亦乐乎,连吃菜都顾不上了。若说刚才还只是喝着玩儿,这会子便有几份较劲的意思在里头,乌里雅最自豪的便是自己的酒量,他可是喝遍吐罗无敌手,整个就是一酒缸,他见水沏看着白静文弱,实在不是能喝的样子,可是连喝了一坛多烧刀子,水沏竟然是面不变色手不颤,看着竟一点事儿也没有,乌里雅便不服气起来,水溶刚走,他便向水沏挑战,要比一比酒量。   水溶瞧着有点儿较劲的意思,便笑着打岔道:“乌里雅兄,堂兄,别只喝酒呀,吃些菜,再不吃这羊肉可就煮化了。”水溶边说边捞了两勺羊肉分别放到乌里雅和水沏的面前,水沏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笑道:“乌里雅兄莫急,天还早,有的是时间慢慢喝。”乌里雅大笑道:“好,先吃菜,回头再比过。”   水溶一面吃一面笑问道:“怎么我只出去了一小会子,你们便拼上酒了?”   乌里雅笑囔道:“没想到水沏兄弟酒量如此好,愚兄一时兴起,便有斗酒之意。”   水沏笑道:“日日被家里管着,难得今日可以不回去,还不好好喝个痛快。乌里雅兄有兴致,我们自然要尽地主之宜。”   水溶心中暗自叫苦道:“你是喝的过瘾了,回头挨骂的还不是我,罢了罢了,我索性也喝醉,凭谁骂我也不知道。”   吃了一巡菜,乌里雅水沏水溶三人抡起坛子又是一通狂饮,刚才送来的十坛烧刀子,不过一个时辰便被喝了个精光。酒喝至此,大家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可还没谁先倒下,水沏大叫:“小二,再上十坛烧刀子。”乌里雅拍着桌子叫道:“好,十坛就十坛!”   小二探头进来看了一眼,水溶见他手上没酒,眼一横拍着桌子大叫道:“酒呢?”小二吓得忙缩回头跑下楼,正撞上林掌柜的请来的林义,林义知道这小二是专门伺候快雪时晴的,便叫住他问道:“何事惊慌?”   小二一见是林义,忙打着千儿道:“二老爷,快雪时晴的三位爷已经喝了十三坛烧刀子,还要十坛。”   林义皱眉道:“已经喝了十三坛?那烧刀子后劲最大,这几位小爷不要命啦?”   小二忙道:“水爷正囔着,小的再不送去水爷怕是要骂人了。”   林义摇了摇头道:“你先送去吧,吩咐厨下做好醒酒汤备着。”   小二忙又送了十坛烧刀子上去,然后又送来一大海醒酒蜜水,陪笑道:“三位爷,先用些解酒汤再喝不迟。”   乌里雅啪的拍出一锭金子,大声叫道:“喝甚解酒汤,爷还没醉,这是赏你的,拿了快下去,休要在此罗嗦。”   小二无奈,只得拿了金子退了出来,水沏拎过两只酒坛,将一只递于乌里雅道:“乌里雅兄,请!”   乌里雅接过酒坛子,两人又是一通豪饮,水溶酒量要比水沏乌里雅略差一点,只再喝了一坛,水溶便脑袋一沉趴在了桌上,任水沏和乌里雅怎么叫都叫不醒了。乌里雅哈哈大笑的指着水溶道:“这小子……总算是趴下了,沏……沏……沏兄弟,你还能喝么?不能喝就……就说一声……做哥哥的……不逼你……”   水沏只觉得头沉如斗,可是坚强的意志却死死支撑着他,只听他言语清晰的说道:“乌里雅兄说左了,小弟还早呢,你若是不支,说一声就好,剩下的我全包了。”   乌里雅是个野性子,最受不得激,他双眼一瞪怒道:“胡说,剩下的还不够我喝!”水沏扫了一眼桌面,笑道:“还有三坛子,我两坛你一坛。”   乌里雅可不干,他手一伸便将两坛酒划拉到自己面前,囔道:“这两坛归我,那一坛给你。”   水沏摇摇头,看水溶手边还有大半坛酒,便拎了过来道:“这还有大半坛,乌里雅兄,喝。”   乌里雅其实已经喝到脖子底下了,再多喝一口也难,可是输什么也不能输面子,他强撑着又灌了半坛子,然后便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醉死了过去。   水沏看到乌里雅醉倒,想站起来去拉他,可是去发现自己站不起来,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摇晃起来。他坐在桌前以手撑头叫道:“乌里雅兄……乌里雅兄……”叫了数声都听不到乌里雅的回应,水沏放心的往后一倚,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总算没丢人……”然后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小二听到房中没有动静的,偷偷探头一看,见三人都醉倒了,忙跑去回禀掌柜的。林义听说水沏水溶他们喝醉了,苦笑道:“这两位小爷还真是能给我们找麻烦,走,我们瞧瞧去。”一进快雪时睛,便将地上倒着个大个子,桌前跳着的是水溶,靠在椅背上的是水沏,而清静雅致的快雪时晴里充斥着浓烈的酒气和紫铜围炉上升腾的水汽,活活糟糕了这间屋子。林义叹了口气道:“我的太子爷世子爷呀,再没见过比你们两个能折腾的。老爷若是知道了,不狠狠骂你们两个才怪,怎么还和小时候一个德性,疯起来就没天没地的。”   林义走到水沏身边,见水沏只是面色微红,额上渗着细细的汗水,在这三人里,水沏是显得最正常的一个,他摇了摇头,想给水沏擦擦汗,哪知水沏忽然睁开眼睛,看是林义在身边,灿然一笑道:“林叔,我们又见面了。”说完水沏头一歪,又睡了过去。吓了林义老大一跳,让这跳脱的太子爷闹得哭笑不得。   林义命人赶来马车,将水沏水溶两人接回林府,而将乌里雅留在鸿宾楼的客房里。林义因不认识乌里雅,为了保险起见才做出如此决定,却不想将三人知道互为情敌的时间又往后推了许久。   坐在马车中,看着沉醉的水沏和水溶,林义只觉得头大的紧,这两位身份贵重,他到底要不要去通报一下呢?若是要通报,也只能往北静王府送信,皇宫他可没本事进去。   林义正想着,水沏被颠的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问道:“这里哪里?”   林义忙扶着水沏坐起来,又递了一杯醒酒汤给他,才说道:“太子爷醉的厉害,草民只好先将您和世子爷接回家去。”   水沏喝了醒酒汤,揉揉太阳穴道:“有劳林叔了。”   林义叹口气道:“太子爷,要不要给宫里或是北静王府送个信?或者草民直接送您二位去北静王府?”   水沏摇头道不要。”这一摇头动作太猛,水沏只觉得脑中好似有个小人抡着大锤狂砸,他歪倒在林义身上,虚弱的说道:“麻烦林叔了,还是去林家吧,不用给谁送信。”   虽然有了水沏这话,可林义到底不能不报信的,他还是写了个贴子命人送到北静王府,只不过为了不让北静王妃担心,他只说水沏水溶在林府吃了酒,夜路不安全,便留他们在林家住一夜。   乌里雅醉倒在鸿宾楼,可急坏了他的一干手下,吉臣总是等不到乌里雅回来,便将手下全都洒出寻找,溜溜找了一夜也没找到,急得吉臣暴跳如雷,桌子拍碎了好几张。   乌里雅这一醉可醉得沉,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呼呼睡到天明,天亮之后小二送洗脸水的时候,他还才恍恍惚惚的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四周极为陌生,乌里雅腾的跳了起来,这一起来才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好似在唱大戏一般。   “乌爷,您醒啦?”小二笑着问道。   乌里雅手撑着床,沉声道:“你是谁?”   小二笑道:“昨儿乌爷同两位水爷在鄙店斗酒,您三位后来都醉了,水爷的家人将两位水爷接走,还命小的好好伺候乌爷。”   乌里雅一把拉过小二虎着脸问道:“昨天是我最后一个喝醉的么?”   小二吓的心肝儿乱跳,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最后醉的那位大水爷。小水爷先醉的,您是第二个喝醉的。”   乌里雅一听这话,气得将小二一推,怒道:“这怎么可能,我乌里雅怎么会喝不过小白脸儿?”   小二可不敢同他谈论这个问题,只笑道:“乌爷您先净个面,小的这就去给您拿早点。”乌里雅洗过脸后清醒了许多,他不禁惊道:“呀,我的戒心呢,怎么能同中原人喝成这样?”   用过早餐之后乌里雅重重打赏了小二,又要去付酒钱,小二笑道:“昨晚已经结过了。”乌里雅便不说什么,穿好衣裳便出门而去。出了门想起一事,便又回头问道:“你们的东家可是姓林?”   掌柜的摇头笑道:“鄙店东不姓林。”   乌里雅失望的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上次林成中状元,林府在鸿宾楼摆下流水席宴请远亲近邻,乌里雅还以为这鸿宾楼是林家所开,如今听说不是,他也没有细想,只失望而去。   出了鸿宾楼便遇到了吉臣,吉臣一见乌里雅便扑上来跪下道:“汗王,属下可算是找到您了。”乌里雅这会儿还头疼着,便摆手道:“起来,回去说话。”   吉臣见乌里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在大街上多问,忙护送着乌里雅回去了。乌里雅和吉臣都没有留意,他们走后从鸿宾楼里跑出来一个身着青灰长袍的中年男子,他远远缀着乌里雅和吉臣,找到了乌里雅的住处。这人正是林义安排的,昨晚林义见乌里雅长得不象中原人,便怀疑他与那神秘的送礼之人有关,因此特意吩咐人跟上去查证。   乌里雅回到住处后,吉臣已经知道乌里宿醉一场,不由心中大感奇怪,在吐罗都没有人能喝得过乌里雅,不想在这中原倒遇上对手了。吐罗自有解酒偏方,吉臣忙去张罗了,而林家跟踪之人也潜到吩咐,听到那古怪的语言,又看到当日带队送礼的那个络腮胡子,这人便确定乌里雅就是那神秘的送礼人,便悄悄折回林府,将所见所闻告诉林义。   水沏一早便醒来了,他的体质很是特别,无论醉的多厉害,只要足足睡上一夜,第二天就能精神抖擞,可水溶便没这个本事,一张脸腊黄腊黄的,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水沏起床后便寻到林义,再三解释自己并不是个酒鬼,林义心里自然是明白水沏为何这样急解释,只是笑着装糊涂,水沏急得一脑门子汗,慧云看了笑道:“太子爷,男人家喝酒不算什么,您快不用如此。”   水沏还想说什么,忽听门外有人回道:“回二老爷,太子侍卫长冯大人求见。”   水沏心中一惊,暗道若无要紧事情冯紫英断不会找到这里来,林义也是脸色一凛,忙叫道:“请冯大人到前厅里,我马上就到。”   水沏低声道:“林叔,紫英定然是来找我的。”   林义点头道:“草民想也是,太子爷,您请。”   水沏林义快步走到前厅,冯紫英一见到太子水沏,不由松了口气道:“太子殿下,请接皇上手喻。”   水沏接了皇上手谕打开一看,立刻锁紧眉头,紧咬牙关道:“好大胆的贼人,紫英,点齐侍卫随我去清台山护驾。”   林义心里一惊,急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我们姑娘出了事情?”   水沏略想一想,说道:“有贼子欲劫小师妹,但他被并未得逞,我这就去接小师妹和母后回宫。林叔,溶弟还没歇过来,回头他好些了便让他自己回家去,我这就走了。”   水沏边说边走,只见他快步如风,最后一句话说完,水沏已经到了林府门前。他出门跳上冯紫英的马,喝了一声:“我先走一走,紫英,你点齐人立刻跟来。”也不等冯紫英回答,水沏已经飞马奔出,转眼便没了踪影。   冯紫英看着水沏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道:“我的太子爷呀,再急也不急在这一时,您把我的马骑走了,倒叫我地跑不成?”   林义追了出去,听到冯紫英的话,忙道:“冯大人,我们家里还有几匹好马,您先骑去。”冯紫英闻言抱拳笑道:“多谢林先生。”   林义命人牵过马备上鞍,冯紫英骑上马便飞奔太子府,点齐了侍卫便直奔清台山。   林义回到府中,水溶才眯眯瞪瞪的走出来,见到林义水溶便问道:“林叔,我堂兄呢?”林义忙道:“太子有急事先走了,他说让您歇好了再回府也不迟。”   水溶皱眉道:“什么事竟急成这样?有事怎么能少了我,林叔,堂兄往哪里去了?”   林义知道水沏水溶关系极好,便说道:“太子去清台山了。”   水溶先是一怔,忙道:“不好,姨妈和小师妹定然有事,林叔,烦您借我一匹快马,我这就追上去。”   林义看着水溶腊黄的面容,摇头道:“世子爷,您身子还没好。”   水溶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我这身子算什么,姨妈和小师妹的安全要紧。林叔,快借我一匹马吧。”   林义只得命人备好马,他心里其实也不放心黛玉,便选了四名功夫不错的家丁陪着水溶一道往清台山奔去。      第73章叙天伦叔侄话家事思后路夫妻谋前程      “老爷,姑奶奶和宝二爷来了。”一个身穿灰色绸布袍子,管家模样的人走到堂前,向王子腾躬身回道。   “凤哥儿和宝玉来了,快叫他们进来,再去请太太出来。”王子腾满面带笑的吩咐着。   “叔叔,婶婶,凤儿可想您们了,日日盼着,可算是将叔叔婶婶盼了回来。”凤姐人还未到,脆爽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王子腾哈哈笑道:“凤哥儿还是这般性子,同在家时一样。”凤姐携着宝玉快步走进来,一见到王子腾和夫人,便上前行礼道:“侄女儿拜见叔叔婶婶。”宝玉也打着千儿说道:“宝玉拜见舅舅舅母。”   王子腾夫一把将宝玉拉到怀中,摩娑着宝玉细嫩的皮肤笑道:“宝玉快快起来,一年多未见,你怎么瘦了好些,气色也不太好,莫不是病了不成?”   宝玉眼圈儿一红,便抽泣的说道:“舅母,老爷太太都被抓进大牢了……”   王子腾已经扶起凤姐,回身走到上首坐下,沉声道:“这事情我在路上已经听说了一些,可不全,凤哥儿,你细细说于我听,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子腾夫人已经为宝玉擦了泪,搂在怀中柔声哄着,仔细的听凤姐讲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凤姐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回,王子胖腾听到王夫人是因为冲撞了黛玉才被抓了起来,便皱眉道:“那林黛玉是贾家大姑奶奶的女儿么?”   宝玉抢着说道:“林妹妹正是姑姑唯一的女儿。”   王子腾心中一股戾气上冲,他坐在椅上手捏把手,恨不能将把手捏断。想到林海和贾敏,王子腾心中的妒恨便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永远也不能忘记被贾敏拒婚的耻辱。当年他便发过誓,一定要报仇雪耻,这些年贾敏随林海远居江南,与王子腾相隔很远,他才暂时放下此事,如今听凤姐一提,新仇旧恨全都涌上心头,王了腾恨声道:“我王家的人岂是这样容易欺负的,凤哥儿,这事我会放在心上。”   凤姐点了点头,有心再说上几句,可宝玉在这里,他是个没心没肺不晓事的,凤姐又担心他回去说露了什么自己反而难看,便忍了下来。   “舅舅,您可一定要救老爷太太出来。”宝玉边哭边求,王子腾皱了皱眉头,宝玉别的还好,就是没刚性,王子腾行伍出身,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娘娘腔的男孩子,可他的夫人却不同,王子腾的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已经许了保宁侯之子,这次回京便要成亲的。因此王子腾夫人便特别喜欢男孩子,而宝玉又生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的,让人看了爱的不行,所以王子腾夫人直把宝玉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疼爱。   “宝玉乖,不哭,舅母保证让你舅舅救你老爷太太,可怜见的好孩子,看眼睛都哭红了。”王子腾夫人一面哄着宝玉一面自己也红了眼圈。王子腾皱眉道:“别哭了,好歹你也是小爷,动步便哭算什么?”   宝玉撇着嘴待哭又不敢哭出声来,王子腾夫人可不答应了,她白了王子腾一眼道:“宝玉还小,你冲他凶什么,又不是他的过错。宝玉啊,咱们不哭了,舅母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咱们到后面去看看。”王子腾夫人一面说一面看向凤姐笑道:“凤哥儿,你陪你叔叔多说说话,这一回外放,你叔叔最惦记的就是你。”   凤姐忙站起来领命,看着王子腾夫人走后,王子腾便笑道:“凤哥儿快坐着吧,咱们家没贾家那么多规矩,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我瞧着你面色有些发黄,可是贾家对你不好?若他们敢欺负你,叔叔绝不答应的。”   王子腾的话说得凤姐心里暖和和的,凤姐小的时候是个男儿性格,也是那头一等淘气的,每每气得王子腾的大哥凤姐的父亲大动肝火可打要罚的,可每一回都是王子腾护着凤姐,还说什么女孩子家就是要有点性子,以后嫁了人才不会被欺负,因此王子腾和凤姐之间的叔侄情份远比别人浓些。自凤姐嫁人之后,回娘家便很少,王子腾又断断续续的外放,因此凤姐心里担心同叔叔之间会生分了,如今一见王子腾的面,听了王子腾亲亲热热的话语,这种担心立刻烟消云散。凤姐只笑道:“他们对我侄女儿还好,只是府里事情多,如今姑妈又被抓了,家里大事小事都要我管,总没时间歇着。”   王子腾皱眉道:“凤哥儿,这会子就咱们叔侄二人,你给叔叔说实话,刚才你说的可是全部实情?”   凤姐点头道:“叔叔,侄女儿刚才说的全是实话,只是……叔叔,求您搭救姑妈姑父是老太太的意思,可是侄女儿心里却不这么想。容侄女儿说句不敬的话。姑妈有今日,却不能怪别人。为了咱们王家,叔叔,你最好不要管姑妈之事。”   王子腾拧起眉头沉声道:“哦,你说说看。”   凤姐站起来为王子腾续了茶水,轻道:“自从林妹妹来到贾家,对姑妈处处退让,姑妈明里暗里克扣着林妹妹,她从来没说过什么,姑妈却当成林妹妹好欺负,却不想林妹妹身为县主,皇家如何能不管她的,如今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且又惊动了北静王世子,世子爷一状告到皇上面前,怎么还能有好。其实说起来,这事便是按律公断,姑妈也不过被削去官诰,与性命无忧的,如今林妹妹正得皇上皇后的心意,何苦非去找那个不自在。二老爷失手打死赵姨娘,原本定然便重判,可是如今娘娘有了身子,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皇上也得从轻发落。贾家其实有能力将此事了了,叔叔便无须过问此事。”   王子腾点头道:“到底是咱们家的女孩儿,凤哥儿,你还是念着咱们王家的。如今你管了几年家,到底是比先时更有见识了。你的话叔叔记下了。”   凤姐低头涩声道:“叔叔,若不是姑妈这一回真的太过份了,凤哥儿断不敢这样说的。”王子腾点了点头,自己的姐姐为何会如此,他心里非常明白,当日为了求娶贾敏,他还和姐姐大吵了一架,几乎要坏了姐弟的情份,后来因为贾家拒婚,王子腾才没真正和自己的姐姐翻脸。姐姐对那贾敏,怀着三江四海的恨意,如今贾敏的女儿落到姐姐手中,姐姐岂能善待于她。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正常。   “凤哥儿,如今贾家怎么样了?要不要叔叔接你回来住一阵子,等事了了你再回去?”王子腾到底关心这个侄女儿,便笑着问道。   凤姐摇头道:“侄女在那里是管家的,如何能走?”   王子腾点点头道:“我记得你小姑妈也住在贾府。”   凤姐忙道正是呢,如今小姑妈家的宝妹妹正帮着侄女儿管家,她却是个精明能干的。”王子腾皱眉道:“这算什么事,再怎么着贾家也不能让外人来帮着管,也太胡闹了,你公公婆婆那里岂不是又要给你难看。”   凤姐摇头苦笑道:“前儿老爷才将琏二爷狠狠打了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今儿还不能出门见人的,否则他就同侄女儿一起来看叔叔婶婶了。”   王子腾点了点头道:“嗯,原来如此。我这里有些好棒疮药,你回头带些给琏儿,抹几回便能好的。”   凤姐忙道了谢,又问道:“叔叔,王仁他现在怎么样?”   一提起王仁王子腾便生气,他沉着脸怒道:“王仁若是有你一半,也是我们王家祖上积德了。我们王家如今只他一个男丁,偏他不上进,就会惹祸,我原说不放心才将他带在身边的,不成想他借着我的名头四处生事,实实气死我了。我正想着给他寻房厉害的媳妇辖制于他,看来还怎么惹事生非。”   凤姐忙道:“叔叔费心了。”   王子腾摆摆手道:“罢了,不说他,一说他我就头疼,凤哥儿,你也替贾家管了好几年的家,你告诉叔叔谁家的姑娘厉害有性子,越厉害越好,选一个合适的告诉我,我派人去提亲,就不信管不住你那不成器的弟弟。”   凤姐想了想笑道:“这一时还真不好找,原本我想着三姑娘探春是个精明能干的,她又生得好,应该能辖制住弟弟,可是为了二太太的事情,宫里的娘娘赶着将三姑娘许给丽妃娘娘的傻子弟弟,已经定了亲事,说好三姑娘一及笄便过门,除了她,侄女儿还真没想出来还有谁更合适。”   王子腾皱眉道:“丽妃?是新得宠的妃子么?她弟弟是个傻子你们府里也答应,真不把姑娘当人么?”   凤姐摇头道:“可不是么,就为了这事,二老爷才失手打死了赵姨娘。”   王子腾点头道:“她有了亲事便算了,凤哥儿,这事你得放在心上,王仁也不小了。”凤姐忙应道:“侄女儿记住了,一定用心查访,给弟弟娶房好媳妇。”   说过了正事,王子腾笑道:“怎么也不把大姐儿带来见见叔公?”   凤姐笑道原是想带她来的,可是出门的时候大姐儿受了风,下回一定带她来见叔叔。”王子腾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便说道:“凤哥儿,我瞧着琏儿的官也就这样了,再想升也难,琏儿是个好机变的,倒不如让他做做生意,日后真有个什么事,你们一家也好有个抽身退步的地方。我这里有粧生意正要自己人来做,你弟弟是个败家子儿,交于他断断不行的,不如让琏儿来做,对你们两口子,我是放心的。”   凤姐一听有这等好事,自然是高兴之极的,忙道:“叔叔放心,他做生意还是行的。”叔侄二人说定了,又说了一回闲话,王子腾留凤姐宝玉用了饭,方才打发叔嫂二人回贾家。   见了贾母凤姐自然有一番说辞,贾母听说王子腾答应过问此事,心中自然很高兴,自凤姐劝过她之后,贾母心里也明白起来,她现在倒是不太着急了,就想着抽个机会去看王夫人和贾政,劝王夫人认罪伏法,然后再求求元春,想来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凤姐回到房中对贾琏细说一回王子腾要他帮着做生意的事情,贾琏喜道:“好啊,我正嫌咱们的铺子小,腾不开手脚,叔叔既有此美意,咱们自然是要答应的,我明天就去拜见叔叔。”   凤姐一指点向贾琏的额头,笑骂道:“若没好处给你,你再不肯这么勤快的。”   贾琏单手揽着凤姐的腰,将她向怀中一带,不正经的笑道:“看你说的,你们家把最大的好处都给我了,我哪能不知足呀!”说着便在凤姐的鬓上深深闻了一下,调笑道:“好香的美娘子!”   凤姐粉面羞红,欲迎还拒道:“好没正经的二爷……”   贾琏哈哈大笑,拥着凤姐倒在罗床之上,随手将纱帘扯落,几件衣服从床中抛出来,不多时屋子里便响起了细细的轻吟之声……平儿在外面守着,听到屋子里的声音不由羞得满面通红,忙远远的离开门口,坐在大门旁守着,莫上不相干的人闯了来。   云雨既散,贾琏拥着凤姐道:“凤儿,我同你说件正事。”   凤姐云鬓松散两颊润红,喘息着说道:“二爷,什么事?”   贾琏轻道:“我听宫里的朋友说起,如今林妹妹极得皇上皇后太子的心意,听说太子但凡见了林妹妹,眼睛都不会移开的,说不好林妹妹会做太子妃,日后太子登了基,林妹妹岂不是要做皇后,我想着二叔二婶得罪了林妹妹,可咱们不曾,你一向护着林妹妹,我送林妹妹回南时也对她照顾的很周到,日后咱们的前程说不好还落在林妹妹身上。我想你应该去看看林妹妹,将咱们的意思说透了,日后二叔这一房就算是真有什么,也不能连累着咱们。”凤姐点头道:“二爷说的是,当日你给我的银子,我分了一半给林妹妹,她当时虽没说什么,可我看得出林妹妹心里是感激我们的。其实林妹妹于钱财上不缺什么,单看林家送的礼,便可知道林家比咱们家富多了,可是姑父姑妈早亡,林妹妹就缺亲情,当日她住在这里,我对她也算照顾的细心周到,林妹妹心里不会没数的,如今她回了自己家,二太太又做出这种事情来,只怕很难再进林府,见到林妹妹的。我听林之孝家的说过,三姑娘曾经去过林府,人家连门都没给进,直接撵了出来。这见不到林妹妹,可怎么办?”   “三妹妹去找过林妹妹?”贾琏奇道。   凤姐淡淡道:“可不是么,我猜三妹妹心里不愿意同刘晋的亲事,想要去求林妹妹帮忙的。唉,三妹妹也算是个聪明人,却没想透这个道理,那是她父亲定下的亲事,凭林妹妹再有本事,也不能过问的,何况林妹妹也犯不着来问。林妹妹在咱们家的时候,三妹妹又何曾对林妹妹关心过,有两年林妹妹过生日,太太虽然暗里发话不许给过,可我都悄悄送林妹妹些礼物,可是除了四妹妹和宝玉会送林妹妹礼物,二妹妹和三妹妹便真的当不知道。这事便是放在我身上,想着也心寒。”   贾琏轻叹了一声道:“二妹妹是个木头人,提一提动一动,不说她什么都不敢做的,可三妹妹是个精明的人,怎么就看不透这个,她太在意二太太了,其实小姐妹之间送个荷包礼物什么的,有谁能说个不字。”   凤姐点头道:“二爷说的是,想想赵姨娘死得真不值,她为了三妹妹的亲事而死,结果是白死了。倒是环儿比三妹妹有些个刚性,素日里我没看上环儿,可他做的这事,倒让人不能小看。不是我说那大逆不道的话,二老爷也太狠了些,赵姨娘跟了他这么多年,腹中还有个孩子,怎么下的去手……”   贾琏皱眉道:“凤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凤姐轻叹一声道:“也只是同你说一说,对外人自然是一个字不露的。”   贾琏将手自凤姐头下抽出来,枕到脑后道:“凤儿,这去林家见不着林妹妹,咱们何妨去走走北静王世子或太子爷的路子,你收拾些好玩亲奇的东西,我明儿见过叔叔便送到林府去,若是林府人不收,我便送到北静王府,求世子爷转交林妹妹便是。当日姑父丧礼上,我同世子爷也相处了几日,这点子薄面想来他还是会给的。”   凤姐点头道:“如此最好,二爷千万不要忘记代我问候林妹妹,说实话,林妹妹便是什么都不是,我心里也极喜欢她的,好些日子不见,心里着实惦记呢。”   贾琏点头道:“你说的是,真想不通二太太到底怎么了,林妹妹仙子一般的品貌,怎么就是不入她的眼,处处为难着,还生出这些事来。”   凤姐叹了一回气道:“可说是呢,便是看着老太太,也不能这样为难林妹妹的,如今到好,生把林妹妹赶出门去,也带累了一府的人。”      第74章赴别院惊悉中毒事回京城始查荣国府      “母后,儿臣来接您和小师妹回宫。”水沏打马如飞,一路狂奔上了了清台山,直冲进别院奔到皇后房外,高声叫囔起来。   皇后正在同黛玉说话,忽听得水沏囔了这么一嗓子,两个人都着实吓了一大跳,皇后忙拍着黛玉的手道:“玉儿你先躺着歇息,姨妈去瞧瞧那个莽撞小子。”   “沏儿,大天白日的你囔什么?吵得大家不得安宁,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皇后走出房门,微皱着眉头假意斥责道。   水沏忙单膝跪下道:“母后,儿臣来迟护驾不力,让您受惊了。”   皇后知道必是侍卫们将有刺客来袭的消息传回宫去,摇头道:“多少风浪不曾经过的,这点子事情算什么,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起来吧,母后倒没什么,连刺客的影儿都没瞧见,倒是玉儿受了惊吓,这会子刚歇下,又被你吵醒了。”   水沏听得黛玉受惊,急忙站起来道:“小师妹受惊了,这怎么行,我去看她。”关心则乱,水沏只想着去看黛玉,都没有细想若是黛玉真的受了惊吓,皇后如何能这么从容淡定,甚至眼中还噙着笑意。   “站住。”皇后低喝一声,拉住水沏,水沏急叫道:“母后,我要看小师妹。”   “你这傻子,姑娘家的房间也是能乱闯的,回头惹恼了你小师妹,我可不帮着你。”皇后一戳水沏的额头,没好气的说道。   水沏忙停下脚步,回头挽着皇后的手臂求道:“好母后,您快说说小师妹现在怎么样了,儿子很是担心她。”   皇后信步向厅堂走去,水沏只得陪着一同走,皇后淡淡说道:“说来也怪,前儿晚上忽然来了个怪人,他也没伤人,只是在玉儿的房顶上同兰心过了几招,那时玉儿刚刚解了毒,身子正虚,不免受了一点惊吓,这会子已经没事了。沏儿,你不用担心,玉儿只再将养几日,便什么事都没有的。”   “小师妹中了毒?什么时候,是谁下的毒?什么毒?”水沏一听到“解了毒”三个字,立刻炸毛了,他瞪圆了眼珠子大叫道。   “小师妹中毒了?是谁下的毒,我要活剐了他!”水沏怒吼之声未息,从厅外又传来一声愤怒的大叫。皇后抬头一看,只见面色腊黄的水溶打着晃晃从外面跑来,水溶只听水沏囔了一耳朵,便愤怒的大叫起来。   “溶儿,你是怎么了,脸色如何这样差,生病了么?”皇后视水溶如亲生儿子一般,看到水溶面色极差,自然是百倍关切问了起来。   “姨妈,我不打紧,只是昨晚上喝醉了酒,歇两日便没事的,小师妹的事情要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快说呀!”水溶到了皇后跟前,跪下行礼,急切的叫道。   皇后摇头笑道:“你们兄弟两个倒是一般模样。看你这脸儿黄黄的样子,还不快起来坐下歇着,听姨妈慢慢告诉你们。”   水溶宿醉未消,又长途奔波,这会子一停下来,他只觉得双腿打颤,水沏一把捞起水溶将他按到椅上,沉声说道:“你先坐下歇着,没这本事下回别再喝这么多,让你在林叔家多歇一歇,你偏要逞能赶来,我一个人便行的。”   水溶被水沏之言气得直瞪眼睛,水沏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端给水溶,淡淡说道:“先喝点水吧。”   水溶闷不作声的接过杯一口饮下,水沏的关心他能感受到。皇后皱眉道:“溶儿,你又淘气喝酒,等你父亲回来,看不让他给你一顿好打。”   水沏忙道:“母后息怒,昨天儿臣同溶弟结识了一位异国朋友,大家说的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下次再不敢了,您别怪溶弟。”   皇后白了水沏一眼,水沏天赋异禀她自是知道的,只是饮酒伤身误事,所以总不让水沏吃酒,“还想有下次,你们两个都该好打才是。”   水沏急道:“母后,等回宫了再慢慢训我们罚我们,怎么罚儿子都没有怨言,只是这会儿您先说说小师妹的事情吧。”   皇后点头道:“罢了,先说玉儿的事情给你们听,免得你们急昧白脸的着急。”   水沏扶着皇后坐下来,皇后喝了杯茶,淡淡说道:“玉儿自己说这毒已经中了好多年了,三清道长也给她解过毒,只是这余毒太深,三清道长一时也不能尽数驱除,他说要用上七八年的工夫才行。多亏弘光法师法力精深,将玉儿身上的毒尽数过到自己的身上,玉儿才逃得一劫。”   水沏听到这里,双眉紧锁道:“小师妹可是到了贾家之后才中的毒?”   皇后点头道:“这是自然,你林先生和师母只玉儿这一个心尖子,在他们的身边玉儿怎么也不会中毒的。”   水溶气得大叫道:“好狠毒的贾家,看来我们对贾家还是太客气了,堂兄,这次回到京中,便要动手审贾家的案子,非抄了他们家不行。”   水沏气得牙关紧咬,双眼瞪起,双拳紧攥,皇后一见忙起来将手放到水沏的肩膀上,轻声道:“沏儿,母后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贾家人口众多,想要查出是何人下毒,也不是易事,你不可自乱阵脚,气归气,脑子可不能乱。”   水沏压下心头怒气,回头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的。”水溶起来站到水沏的身边,含怒道:“堂兄,我帮你一起查。”   水沏点点头,握住水溶的手道:“好,我们一起查。”   皇后笑着看向兄弟两人,点头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们这样很好。”   水沏放开水溶的手,看向皇后问道母后,小师妹中了什么毒,弘光法师可会有危险?”皇后摇头道:“这毒很怪,弘光法师也不识得,法师虽然告诉说这毒不能损害他的健康,可是我瞧着他的脸色很差。”   水沏听了这话,轻叹了一声道:“母后,小师妹现在还好么?”   “玉儿还好,只是身子有些虚,养几日便好了。法师说她最好卧床静养,你们也不方便去见她。”皇后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意,便细细说道。   水沏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母后,儿臣去见弘光大师。”   皇后点头笑道:“这样才对。”   水溶忙道:“堂兄,我跟你一起去。”水沏点点头,同水溶一起离开别院,往清台寺去寻弘光法师。   弘光法师自将黛玉体内之毒引到自己身体中之后,便一直在禅房中静修排毒。水沏水溶到来之时,弘光法师才又逼出一些毒素,刚刚收了功。听到水沏在门外有礼貌的叩门,弘光法师微微一笑,下了禅床走到门前将门打开,稽首淡笑道:“老纳见过太子殿下,北静王世子。”   水沏见弘光法师神情委顿,面色暗淡,知道他伤了身子,猛将衣襟一扯,水沏扑嗵一声双膝跪下,诚恳的说道:“水沏多谢大师相救小师妹。”水溶忙也跪了下来,与水沏说着同样的话。   弘光法师拈须微笑,一手拉着水沏一手拉着水溶,将他们俩人拉了起来,只笑道:“小玉儿原是老纳的故人,救她是老纳份内之事,太子殿下和世子不必道谢。”   水沏摇头道:“照顾小师妹原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太过大意,才不知道小师妹中了毒,如今大师救了她,便如救了水沏一般,这救命之恩水沏一定要来拜谢。”   弘光法师点点头道:“好,老纳受太子一谢。老纳也有一事要拜托太子殿下。”   水沏忙道:“大师请说,无论是什么事,水沏都尽力做到。”   弘光法师笑道:“小玉儿命格奇特,她日后会经历一些寻常女子不会经历的,老纳希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好好保护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水沏感动的看着着弘光法师慈爱的双眼,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师请放心,水沏以水氏列宗的荣誉起誓,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小师妹周全。”   弘光法师点了点头,轻声道:“太子一言既出,老纳便能放心了。老纳将不久于人世,老纳去后,小玉儿便拜托太子殿下了。”   水沏惊道:“大师,这毒如此狠厉?”   弘光法师笑道:“那却不是,人命自有定数,老纳命数将尽,与毒无干的。”   水溶急道:“大师,我们有延年益寿的灵药,回头便送来给您服用。”   弘光法师呵呵笑道:“不必了,老纳功德已足,能早登极乐是件幸事,两位不必为老纳担心。倒是小玉儿你们要多劝解着,她定然会将老纳坐化当成自己的过错,日后还要多开解于她才是。”   水沏点头道:“大师放心,您的话水沏谨记在心。”   弘光法师笑道:“那便好,太子为刺客而来,老纳便不虚留了,请罢。”   水沏水溶躬身告退,两人一起离开禅房,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一路走回别院,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看到水沏水溶神色凝重的回来,皇后轻声问道:“大师身子可好些了?”   水沏摇摇头道:“大师脸色看着极不好,儿子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皇后点了点头,说道:“母后心里也不好过,虽说是为了玉儿,可是要大师赔上性命,只怕玉儿也不能心安的。不管怎么样,也要为大师解毒才行。沏儿,你要审贾家的案子,抽不出身来,溶儿,你便代我去寻访解毒灵药可好,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灵药为大师解毒。”   水溶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姨妈放心,水溶那怕走遍千山万水,也在寻得灵药为大师解毒。”   皇后欣慰的笑道:“好孩子,姨妈没有看错你。”   水溶看看水沏,又转头看向皇后道:“姨妈,溶儿这便动身去寻灵药,在走之前,能让我向小师妹告别么?”   水沏和水溶一起长大,两个人好的能穿一条裤子,自然明白水溶看自己一眼的意思,便朗声道:“溶弟你放心,既然说定了做君子之争,我便一定守信。”   水溶点头道:“好,我信你。”   皇后笑道:“玉儿如今还要卧床静养,她尚不知大师之事,溶儿,你先不要告诉她。”水溶点头道:“姨妈放心,水溶不会说破的。”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去辞一辞玉儿,溶儿,你自己也要当心,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我们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水沏解下腰间的软剑,束在水溶的身上,捶着他的肩笑道:“我知道你早就想要银龙,现在我把银龙送给你防身,出门不比在家里,少要逞强斗狠,快些回来。”   水溶摸着光滑如玉的银龙软剑,开心的笑道:“姨妈堂兄放心,我水溶一向有福气,指不定那解毒灵药正等着我呢,手到擒来也说不定。”   皇后拍了水溶一记,笑骂道:“又饶舌,快去辞了玉儿,早去早回,时间不等人呐。”   水溶手抚银龙,匆匆去找黛玉。黛玉正半倚着靠枕闭目养神,水溶走了进来,见黛玉双目微闭,便摇摇手,不让映霞兰心惊动黛玉。可是黛玉素来灵敏,7尺溶一进门她便感觉到了,因便睁开眼睛,一看是水溶,不由惊奇的问道:“溶师兄,您怎么来了?”   水溶摸摸头笑道:“我听说有刺客,特意过来看看,小师妹,你还好么?”   黛玉浅笑道:“玉儿很好,劳烦溶师兄挂心了。”   水溶点点头道:“小师妹,姨妈派了我差事,我要离开京城一阵子,特意来辞你的。”黛玉歪头道:“去哪里呢?”   水溶呵呵笑道:“也没定,看情形吧。小师妹,等你回了京城,也别只闷在家里读书,你身子弱,皆是因为少活动的缘故,多走动走动才会好起来。母妃的身子好多了,你有精神了便到北静王府去玩儿,母妃很想你的。”   黛玉点头道:“好,玉儿身子好些了便去拜见王妃。”   水溶想了想又道:“玉儿,你想要什么玩的?尽管告诉我,我给你找来。”   黛玉笑道:“却没有什么想玩的,溶师兄,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中,要多加小心才是。祝师兄一路顺风,早日归来。”   这是黛玉头一回对水溶说些关心的话,喜的水溶一个劲的点头,开心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只看着黛玉傻笑。黛玉被他看羞了,将身子一侧,背对着水溶。兰心与水溶较熟,便笑道:“世子爷,辞也辞过了,您请自便吧。”   水溶只哦了一声,还没回过神来,兰心映霞抿着嘴笑,黛玉忽然想起一事,便又轻声道:“溶师兄,您这一去若是能见到我哥哥,一定记得替我问候他,提醒他勤于政事之余,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水溶忙答应下来,黛玉面向内侧卧着,轻声说道:“兰心,替我送溶师兄。”   兰心应声称是,走到水溶面前伸手道:“世子爷请。”   水溶啊了一声,有些儿遗憾的走了出去。辞了皇后和水沏,又领了皇后殷殷的叮嘱,水溶带着满满的关怀,开始了寻找解毒灵药之旅。   水沏陪着皇后黛玉在别院又住了一日,等黛玉身子养的差不多了才动身回宫。黛玉一能下床便要去见弘光法师,兰心映霞扶着黛玉到了弘光法师的禅房外,弘光法师却不见她,只笑着说道:“小玉儿,你回去吧,我这几日有事,不便见你,过些日子我去你家看望你。”   黛玉慧质兰心,如何猜不出弘光法师不见自己的原因,便推开映霞兰心,双膝跪于禅房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轻声泣道:“大师伯伯,玉儿拜别了。”   弘光法师爽朗笑道:“小玉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哭,同你小时候一样。好孩子,你好好读通我给你的佛经,大师伯伯便安心了。”   黛玉忙应道:“玉儿谨记大师伯伯的吩咐。”   弘光法师笑道:“嗯,这才是好孩子,你下山去吧。”   兰心映霞来扶黛玉,黛玉却摇了摇头,将两人推开,她在禅房外跪了一刻钟,心里默默祝祷一番,祝祷完了才慢慢站了起来。黛玉身子虚弱,跪了这么久自然是腿麻脚酸,她身子一歪便要跌倒,兰心映霞齐齐抢上前来扶,可是水沏的速度比她们俩个都快,如闪电一般冲到黛玉身边,单臂一捞便接住黛玉将要跌倒的身子。   水沏手臂强劲有力,支撑着黛玉柔若细柳的纤腰,他的上身前倾,几乎要贴到黛玉的身上,一双眼睛定定的看见黛玉的双眼。黛玉面上腾的烧起一团火,她忙推开水沏,拧身向兰心伸手娇嗔叫道:“兰心……”   兰心忙扶住黛玉,黛玉伏到兰心身上,看也不敢看水沏一眼,她自来也没和那个男子如此接近过,只羞得面红耳赤,眼泪不由的滚落下来。   皇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不由摇头失笑暗想道:这傻小子倒是眼疾手快,只是这手也太快了,回头再惹恼了玉儿,看你怎么收场。   臂间传来柔软的让人心醉的感觉还没消散,水沏便被黛玉推开,此时的他全没了刚才的灵敏,只怔怔的站在那里,回味着那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   黛玉伏在兰心肩上,委屈的无声落泪,皇后见情形不对,也不能再在一旁看戏,便上前将黛玉搂到怀中笑道:“都是沏儿不好,姨妈回头狠狠罚她给玉儿出气,乖玉儿,不哭哦!”黛玉只是觉得一时无法接受这种接触,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知道水沏是为了扶住自己,并非有意唐突自己,便红着眼睛摇头道:“姨妈,不怪沏师兄,您别罚他。”   皇后听了这话开心的笑道:“真是好孩子,玉儿,咱们回家去,不理那个臭小子。”水沏听到黛玉软软的说不怪自己,欢喜的心都要炸开了,他忙笑着面向黛玉,深深打躬道:“多谢小师妹大量。”   黛玉羞红了脸,只藏入皇后的怀中,细细说道:“姨妈,咱们快走吧。”   因黛玉身子没彻底好起来,皇后这一行人走得并不快,还在路上的时候,水沏已命冯紫英带着自己的手令赶回宗正寺,秘密提审了贾王氏。等到水沏护送皇后黛玉回到京城之后,便立刻赶往宗正寺,听罢冯紫英的回禀之后,水沏沉声道:“这贾王氏倒是嘴硬的紧,铁证如山的事实她也敢不招,哼,我亲自审她。”   冯紫英提审王夫人,并不曾对她用刑,王夫人还想着自己有个做娘娘的女儿,对冯紫英嚣张的不行,把冯紫英气得半死,若非王夫人的身份特殊,早就一通好打了。   王夫人正在牢中想着心事,忽然听牢头叫道:“太子爷升堂,提审贾王氏。”   王夫人心里一颤,暗道:“太子提审,这回是福是祸?”   两个衙差将王夫人带到堂上,王夫人便眼四下一看,见两班衙差都是太子近卫担任,太子高坐堂上,两旁空无一人,连个副审也没有。王夫人先就胆寒了几分,颤颤兢兢的立于堂上,心里没底。   太子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贾王氏见本太子竟敢不跪?”   两旁近卫手持水火棍喝道:“跪下……”   王夫人想了想,不太情愿的跪了下来,堂上之人是太子,并不是寻常之人,她跪也是理当的。   “贾王氏,还不将你投毒谋害林县主之事从实招来!”水沏再拍惊堂木,高声大喝,震得王夫人肝胆俱裂,她猛的抬头瞪大眼睛错愕的看着水沏,颤声惊叫道:“没有,臣妾没有下毒害她。”   水沏将王夫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有了几分底,反不急了,向椅背上一靠,淡淡说道:“紫英,宗正寺大牢里可有关着谁家夫人么?”   冯紫英会意,上前喝道:“大胆犯妇贾王氏,竟敢自恃身份,来人,给这犯妇上点规矩。”王夫人吓坏了,忙磕头道:“妾身不敢。”   两个侍卫大步上前,一人反剪着王夫人的双手,另一人啪啪啪便是一通耳光抽过来,打了王夫人哭天喊地叫个不停。足抽了几十记耳光水沏才示意他停手。   王夫人的脸已经被打肿了,她含混不清的喊道:“太子爷,好歹看着贵妃娘娘的面上,您高抬贵手呀……”   水沏冷笑一声道:“贾王氏,你可认罪?”   王夫人硬挺着叫道:“妾身无罪。”   水沏不急,他敲了敲水溶的证词,淡笑道:“难道是北静王世子诬告于你?贾王氏,看来不动大刑你断不会招供……”   王夫人吓坏了,忙叫道:“我是贵妃娘娘的亲娘,你不能对我用刑!”   水沏冷哼一声,将签子往地上一丢,喝道:“贾王氏目无尊上,先打四十大板。”   王夫人听了这话,疯了一般的扑上前抢那签子,冯紫英弯腰抢过签子,喝道:“拉下去,打!”   王夫人又哭又喊,可是怎么挣得过如狼似虎的侍卫,很快便被拉了下去,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王夫人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喊也跟着传了出来。四十板子打完,王夫人只觉得身上如刀刮一般的疼,可是脑子去异常的清醒,想晕也晕不过去。她被拖到堂上,水沏冷冷问道:“你招不招?”   王夫人咬牙道:“林县自到贾府,我们贾家上下谁不把她高高供着,什么不是先尽着她的,她不念我们的好,反诬告我们,还有天理么?”   水沏冷笑道:“贾王氏,你倒是牙尖嘴利,来人,将荣国府的帐册呈上来,本王倒要看看你这贾府管家之人倒是如何供奉林县主的!”   王夫人听了话,心里一寒,瘫软在地上,她这些年来令凤姐克扣黛玉的用度,凤姐不得不照办,也都是一一入帐的,这一点王夫人心里很清楚。至于黛玉平日没缺着什么,那是凤姐私下悄悄给黛玉的,并不曾入公帐,王夫人却并不知道。   看到那厚厚的帐册,王夫人急急叫道:“林县主的用度是老太太专拨的,并不在官中帐册里。”   水沏淡笑道:“如此说来,倒要请史太夫人来堂前做证了。”   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太子连贾母也要传,忙道:“我们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儿,什么都是紧着林县主,两府里谁人不知道的,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可以传林县主来当堂对质。”水沏冷声道:“林县主被你们投毒加害,如今正病在床上,你当然敢如此说。”   王夫人听到黛玉毒发卧床,心里不由的一喜,眼中飞快闪过的一丝快意让水沏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冷冷的眼神锁住王夫人,沉声道:“来人,将贾王氏收监待审,紫英,带人去荣国府搜查贾政一房。”   王夫听到要搜查自己的屋子,吓得扑上前叫道:“妾身是皇封诰命,太子殿下岂可如此虐待,天理何在律法何在?”      第75章依律法水沏收宝杖怀暗恨彩霞忙出首      王夫人叫破喉咙,可是却没人肯答理她,冯紫英使几个衙役将她拖到大牢,向牢房中一摔,直摔得王夫人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王夫人回过神来,扑到牢门前摇头牢门叫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贵妃娘娘的亲娘……”   男女牢房离得不远,贾政听到王夫人的叫声,脸黑的如同锅底一般,他冲着牢头叫道:“牢头,还不把那蠢妇的嘴堵上……”   王夫人听到贾政的声音,忙高声叫道:“老爷,他们去抄家了,您快想办法呀……”贾政没好气的喝道:“抄便抄,早抄早干净。”贾政一向愚腐,又不问家事,他如何知道自己房中有许多不能见光的东西,不抄还罢,这一抄,便必死无疑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知道指不上贾政,便拼命的摇着牢门叫道:“我要见娘娘,我要见娘娘……”可是她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理会。王夫人叫到喉咙干哑,无力的巴着牢门滑下来,喃喃道:“救命呀……”   水沏带着侍卫来到贾府,贾赦忙带人迎了出来,见水沏面色沉沉,一丝笑意都没有,贾赦心中直打鼓,忙陪着笑脸道:“未知太子殿下忙中偷闲前来,所为何事?”   冯紫英上前一步冷声道:“奉上喻查抄荣国府二房。”   贾赦一听这话,心里松了口气,暗想着:只是查抄二房,没有大房什么事,还好还好!便陪笑道:“二弟二弟妹犯了罪,理当的,下官这便为太子殿下引路。”   冯紫英看到贾赦那一副讨好的嘴脸,轻哼了一声,荣国府里只有贾赦贾政兄弟两个,他们都不能齐心,贾家还有什么希望。水沏在正堂上稳稳坐着,沉声道:“紫英,你带人去仔细搜查,不可放过一丝可疑之处。”   冯紫英躬身称是,一挥手带着侍卫们向贾府后宅涌去。刚走到两进宅院之间的垂花门时,只见鸳鸯琥珀扶着贾母,刑夫人李纨凤姐紧跟其后,这一群女眷迎上来堵住门,贾母手持金镶楠竹福寿无极拐杖挡在正中,沉声喝道:“先皇御赐宝杖在此,谁敢擅闯荣国府内院!”   冯紫英上前唱了个喏,淡笑道:“贾太夫人,我们奉上喻查抄贾政王氏的屋子,并非查抄整个荣国府,贾太夫人不要为难我们。”   贾母将拐杖在地上一顿,沉声道:“这是先皇御赐之杖,我看谁敢擅闯?”这金镶楠竹福寿无极拐杖是先皇赐于第一任荣国公夫人的,第一任荣国公夫人曾经奶过先皇,先皇为示敬老便赐下这条拐杖,是贾府的传家镇宅之宝,素来贡于祠堂里,非有大事不得动用。上次冯紫英来抓人之时,贾母来不及动用,可这一回贾母觉着情势不对,便急急请出这镇府拐杖,企图阻拦太子抄家。   冯紫英胆子再大也不敢公然毁坏先皇御赐之物,两方僵持在这里,冯紫英悄悄摆摆手,一个侍卫便飞快跑去回禀太子。水沏听了只淡淡一笑,他来时便已经想到贾府会动用那先皇御赐的拐杖,逼贾府动用那金镶楠竹福寿无极拐杖,这也是他来的目的之一。   水沏站起身来,不急不慢的走到那垂花门前,贾母见到太子来了,扶着拐杖躬身道:“臣妾见过太子殿下。”水沏点了点头,沉声道:“贾太夫人不在屋中休息,大白天的拦在这里却是为何?”   贾母手拄拐杖摇头道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大白天里带人直闯国公府后宅,却是为何?”   水沏淡淡一笑道:“本王查案。”   贾母手拄拐杖沉着脸道:“先皇赐下金镶楠竹福寿无极拐杖,便是为酬先祖之功,先皇亦云有此金镶楠竹福寿无极拐杖,无人可动荣国公府。政儿与他的媳妇有错,所以太子殿下抓人,老身并不曾阻拦,可是要查抄却是不行,事关荣国公府的声誉,老身便是拼着得罪太子殿下的死罪,也是维护祖宗的脸面。”   水沏并不急,只淡淡笑道:“贾太夫人以为阻拦本王查抄荣国公府二房,便是坏了荣国公府的声誉么?看来在贾太夫人眼中,荣国公府的声誉高于一切,那么本王也将话说明了,犯妇贾王氏涉嫌谋财害命,本王就是来抄赃物的,贾太夫人拦在头里,莫不是与那贾王氏是同谋?依本朝之律,为维护律法尊严平等,凡涉案之人拥有御赐之物,一律暂时收回,待案情查实,无罪者可赏回御赐之物,有罪者罪加一等。贾太夫人若是不知律法,本王到是能送你一部《法典》仔细读读。”   贾母大吃一惊,她确实不知还有这样一条律法,只当是家有先皇御赐宝杖,便能逢凶化吉,现在的她,确是进退两难。莫说是贾母,便是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还有这一条律法。当今皇上登基后下令重修国法,改动的并不算太多,而关于御赐之物这一条,更是因为家有御赐之物的人家极少,所以压根没人注意,大家都还习惯按旧法行事,却不知这是皇上早就埋下的伏笔,只等着有时机便好收拾那些家有御赐之物的王公贵族们。   见贾母不动,水沏淡淡道:“紫英,将金镶楠竹福寿无极拐杖暂时收回,待案情明晰后再做处置。”   冯紫英痛快的答应一声,大步上前双手握住贾母手中的拐杖,沉声对贾母道:“贾太夫人,得罪了。”说着双手一运暗劲,便将贾母之手震开,将金镶楠竹福寿无极拐杖拿了过来。   贾母手中拐杖一失,整个人便垮了下来,她靠在鸳鸯琥珀的身上,颤声道:“太子殿下,手下留情啊,看着贵妃娘娘,看着她腹中的小龙子,保全一丝体面吧!”   水沏挥手道:“来人,送贾太夫人回房,各房内眷亦请回房,本王侍卫依法查抄,断不会乱来。”   众军士将各房人押回各自房间,水沏亲自带人来到王夫人的院子,一眼看到小佛堂,水沏直觉有些不对劲,便喝道:“紫英,带人仔细搜查,不可放过一寸地方。”   冯紫英应声称是,手一挥带着人分别闯入各间房中,仔细搜查起来。王夫人是荣国公府里的管家媳妇,她的院子自然小不了,连同丫环仆妇的房间,这院子里足有近二十间屋子,每间屋子里派了四名军士,水沏带来的人便分派的差不多了。水沏站在院中,越看那小佛堂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清这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因水氏皇族敬佛,所以侍卫们搜查佛堂的时候很谨慎,生恐冒犯了佛祖。因此众侍卫进入佛堂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便退出来重点搜查王夫人的房间。   侍卫们将各房里的人都抓了出来,所有的丫环仆妇都胆颤心惊的列成一行,水沏扫了一眼,冷声道:“谁是贴身伺候你们太太的?”   只见金钏儿玉钏儿彩云彩霞绣凤绣鸾怯生生的站了出来,水沏扫了一眼,见玉钏儿彩云绣凤绣鸾虽然害怕,可是那种害怕却不是躲躲藏藏的害怕,而金钏儿和彩霞两个人的神色却很有些古怪,彩霞眼中带着一丝快意一丝异样的恐惧,而金钏儿则比别的人都镇定,她甚至抬起手拢了拢头妇,抬起眼睛飞快的瞄了水沏一眼,又含羞微垂着眼皮,白净的脸上泛着淡淡红霞,好似在秋波暗送一般。水沏被她恶心的打了个寒颤,将脸一沉,一股无形的威压便向外放出,吓得一干仆妇大气不敢出。   “你们六个是伺候太太的?”水沏沉声问道。   金钏儿忙脆声道:“回太子殿下,正是奴婢六人。奴婢同妹子玉钏儿管着衣裳头面之事,她们两个专门跟在太太身边,她专帮太太管银钱,她管着太太饮食起居。”金钏儿指着绣凤绣鸾和彩霞彩云不无讨好的说道。   水沏最讨厌这种烟视媚行的女子,冷冷哼了一声,他身边的侍卫便喝道:“大胆贱婢,跪下。”   金钏儿忙跪了下来,微微扬起头,将她自认最好看的侧脸呈现于水沏面前,娇声道:“奴婢知错,请太子殿下责罚。”   水沏被金钏儿恶心的想吐,他自小看着宫里那些邀宠献媚的女子便心中生厌,直想将她们都杀了才痛快,这也是他不近女色的原因。如今金钏儿不知死活的搔首弄姿,她还以为自己能入了太子的眼,便是去东宫做个丫环,也强于留在贾府。金钏儿以为世上的男人都和贾府男子一样,见了美色便腿软脚软走不动路,却不知自己狠狠的撞了铁板。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掌嘴,刑毕送浣衣局罚做苦役。”水沏冷冷喝道,断送了金钏儿的黄粱美梦。   两个侍卫将金钏儿拖下去,金钏儿大叫救命,忽一眼瞥到从外面回来的贾宝玉,她忙高声叫道:“宝二爷救命呀……”自袭人之后,趁着贾政和王夫人被捉走,宝玉到底偷了金钏儿,金钏儿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的极会伺候,很快便将宝玉一颗心全拢到自己的身上,因此金钏儿才敢大叫喝他救自己。而宝玉正贪着金钏儿的美色,便色令智昏的跑到水沏面前陪笑道:“太子爷,求您高抬贵手,放了金钏儿姐姐,她生得那般好看,送到浣衣局太可惜了……”水沏冷哼了一声,自听水溶说起贾宝玉时常纠缠黛玉,这宝二爷早就上了他最讨厌之人的名单,只是现在他还没腾出手来收拾宝玉,不想宝玉自己却撞了上来。   看着宝玉水沏冷然笑道:“听说宝二爷素来怜香惜玉,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既然宝二爷讲情,本王倒要给个面子,来人,将那贱婢掌过嘴便送回来,将宝二爷送到浣衣局,由他替那贱婢服刑。”   宝玉吓呆了,怔怔道:“这怎么行?”   水沏冷笑道:“本太子一言九鼎,如何不行?来人,押贾宝玉至浣衣局罚做苦役,无本王之手喻不得放归。”   不等宝玉回过神来,便上来两个彪形大汉架起宝玉飞快的奔了出去,宝玉还没来得及叫喊,便被人丢到马车上,押往浣衣局去了。   “是你管银钱的?”水沏沉声问彩霞道。   彩霞跪下磕了个头,直起身子说道:“回太子殿下,奴婢是替太太管银钱的,可是奴婢管的只是官面上的银钱,太太另有私帐,并不归奴婢管。”   水沏点了点头,扫视众仆妇,沉声道:“是谁管着私帐?”   众仆妇没有人说话,彩霞却指着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叫道:“回太子殿下,太太的私帐全在她手里。”   周瑞家的吓坏了,忙摇手否认道:“奴婢只是管着太太的嫁妆,并没有什么私帐。太子殿下千万别听这小妖精胡说八道。”   水沏冷笑一声道:“来人,去搜这老厌妇的家。”   周瑞家的吓的直打哆嗦,心中惶惶不安,那私帐虽然并不曾藏在她的家里,可家里还是有些见不光的东西,看太子这架势,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不知道自己是竹筒倒豆子将一切供出来,还是为了王夫人死扛到底。   过了半个时辰,搜查各个房间的军士们搜查已毕退了出来。冯紫英指挥几个军士将王夫人房中一些东西抬了出来,对水沏道:“殿下,这里有几件东西上有林府暗记。”   水沏点点头,走上前随手拿起来一个汝窑美人耸肩瓶,冯紫英忙说道:“瓶底下有个小篆‘林’字,臣以为这可能是林县主家之物。”   水沏点头道:“这个瓶子我识得,是师母之物,不想竟被那恶妇私吞了。这瓶子有四只,还有两只在哪里?”   冯紫英忙道:“只搜出这两只。”   冯紫英回头看向彩霞她们几个,彩霞忙道:“回太子殿下,还有两只在宝二爷的房中。”水沏点头道:“好,你叫彩霞?站起来回话罢。”   彩霞磕了个头,却不站起来,只轻声问道:“多谢太子殿下恩典,奴婢跪着回话。奴婢愿告诉太子殿下奴婢所知道的一切,只求太子殿下垂怜,告诉奴婢环三爷的消息,他……还活着么?”   水沏看向彩霞,剑眉微挑,淡淡道:“贾环?他现在很安全。”   彩霞听了这话,一个头重重磕到地上,感激道:“多谢太子殿下。”   水沏淡淡笑道:“贾环并未犯法,本王自然不会为难于他。”   彩霞咬着下唇,欲言又止,水沏不是个粗心的人,便说道:“彩霞,你引冯侍卫长去贾宝玉房中取瓶子,紫英,若还有林家之物,一并取了来。”   彩霞忙磕了个头站起来,领着冯紫英往贾宝玉的院子走去。水沏又检看了其他的东西,抬出来的东西全都有林家的暗记,水沏越看心中越气,若非这都是证物,又是林家的东西,只怕他一时起了性子,能把这些东西都砸了。   派去搜查周瑞家的军士很快回来了,除了些黄白之物和放印子钱的凭证,并没有发现什么帐本。水沏拿着那叠印子钱的单据,冷声道:“重利盘剥!来人,将这恶婆子锁了送到刑部去,待本王查抄完了并案审理。”   周瑞家的吓得扑倒在地拼命磕头道:“太子殿下饶命呀,这都是太太命奴婢做的,不关奴婢的事呀!”   水沏才懒得与周瑞家的多说,只喝道:“带走。”   军士上前将周瑞家的锁拿起来押走,周瑞家的哭天喊地,囔了满府没人听不到,贾母坐在屋中暗自着急,坐立不宁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她又出不去门,门前有宗正寺的军士守着呢。想叫人来商量也不能够,因为怕串供,水沏早就命令各人回各房,谁也不许在别人房里呆着o   冯紫英很快从宝玉房中取了瓶子回来,他将瓶子放到地上,走近水沏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水沏脸色便黑沉了下来,怒喝道:“来人,再搜佛堂,一寸一寸的搜。”   这一回搜查,可就和刚才不一样了,佛堂里光线暗,众军士便将佛堂里能搬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搬到院子里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整间佛堂里便被搬的只剩下一座佛龛和佛龛里的一尊赤金观世音的坐像。这佛龛足有一人半高,砌于地上,根本搬不起来。   冯紫英走到佛龛前,细细观察,只见两旁的紫铜烛台有些不一样,其中一枝明显比另一枝光滑,好似经常被人摩挲一般。冯紫英便将手放到那光滑的烛台柄上,试着轻轻拧,不想竟然真的拧动了,只听着轻轻的咯噔声响起,佛龛侧面忽然一有块板向内陷了进来,露出黑漆漆的一个洞口。冯紫英立刻高叫道:“殿下,有暗道!”      第76章抄赃物贾府人心散论掣肘帝后再教子      听到冯紫英的高喊,水沏大步走入佛堂,只见佛龛左侧有个三尺多高的黑洞,冯紫英忙将拿过烛台,借着淡淡烛光,只看见从洞口往下约有十数阶石梯,再往下便看不清楚了。冯紫英生恐密道内有什么机关,忙说道:“殿下,臣下去探探。”   水沏点头道:“你当心些,只探路,里面便是有什么东西也不要动,只看清了有什么便上来回我。”   冯紫英应声称是,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打着,举着便探身低头沿阶而下,行了十数步,冯紫英顺着台阶一转,便消失于地道之中。水沏也不着急,只耐心等待着。院子里跪着的所有仆妇听说佛堂中有暗道,都惊呆了,她们在这院子伺候了也不是一年两年,可是却一丝儿没有发觉。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冯紫英才从秘道里露出头来,他走到水沏身边低声耳语几句,水沏点了点头道:“将贾太夫人以及各房主子唤来,令她们在此亲眼看着起东西造册。”   侍卫们得令,立刻去传贾母等人,便是住在梨香院里的薛家母女,也没漏下,全被半请半押的带到了王夫人的院子中。   众人上前行过跪拜之礼,水沏淡淡道:“一旁站下。”   冯紫英带着两名侍卫再下暗道,没过多一会儿便源源不断的向外运起了东西。天色渐暗,水沏却不让人点灯,只见一只只两尺见方的匣子被运送了出来,摆了满满一地。贾母心中极为不安,她虽不知王夫人还有此藏物的密室,可是她知道王夫人这些年明里暗里克扣了好些林家的东西,有好些东西都是禁中之物,只这一点便已经够贾家喝一壶的。   水沏一声令下,侍卫将匣子盖揭开,只见昏暗的院子立刻光亮异常,各色金玉翡翠宝石应有尽有,全都是极珍稀之物。还有一只匣子里竟然装满了龙眼大的明珠,足有数百粒之多,每一颗都异常光滑圆润,便是如今的贡品,也有所不及。明珠宝光将贾府中人的面容映得一清二楚,贾母双眼被光映的微微眯起,面色凝重的让人透不过气来,贾赦则是瞪大的双眼,满眼都是贪婪和妒恨,李纨眼中流露出苦涩的恨意,凤姐心里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想着这几年自己被王夫人哄着陪了那么些嫁妆,凤姐只觉得自己是天字头一号的傻瓜。薛家纵然是皇商,可也没见过这么多珍稀之物,不由看着眼都直了,宝钗心里却又恼又恨,这么一查抄,凭有什么好处,再不能落到她的手中了。   将贾府中人扫视一眼,将各异的表情收归眼底,水沏坐了下来淡淡道:“不想荣国公府的管家太太如此生财有道,诸位也算是有见识的,说说吧。”   贾母扑嗵跪下,连连磕头道:“无知蠢妇私敛财富,我等实实不知,求太子殿下明查。”水沏点头笑道:“哦,原来是不知道呀,贾太夫人不管家,不知道也情有可原。紫英,随便念几样给贾太夫人听听。”   冯紫英正在造册,听了水沏的话忙起身称是,举着册子念了起来:“一捧雪两只,龙眼大东珠两百粒,老坑祖母绿翡翠头面首饰两套,锡兰国红蓝宝石各四十颗,汝窑雨过天青茶具一套,珐琅彩锦地开光十八罗汉图胆瓶一对,红定螭耳执壶四把,金花定碗二十只,金丝云锦贡缎二十匹……”冯紫英每念一样,贾母心里便哆嗦一下,这些东西珍稀无比,便是有钱也难买到,再想不到王氏管家不到二十年,便能攒下这些东西,自己竟然一丝儿都不知道。   水沏一挥手,冯紫英便不再念下去,水沏淡淡道:“区区一个国公府的媳妇便能私藏如此多的逾制之物,看来本王着实小看了贵府,贾太夫人,这些都是你亲眼所见,还有何话说?”贾母唯有磕头求道:“臣妾年事已高,家事素由媳妇打点,实实不知此事,臣妾失察,请太子殿下降罪。”   水沏讥诮的一笑,淡淡道:“只是失察之罪么?”   贾母不敢言语,唯有磕头而已。就在此时,宝钗忽然抬头开口道:“回太子殿下,这里东西原是姨妈为了进于贵妃娘娘而备的。”   水沏眉头微皱,冷声道:“紫英,这是贾家的那位姑娘?”   冯紫英忙道:“回殿下,她并不是贾家的姑娘,而是犯妇贾王氏的外甥女薛宝钗,一介贱民。”   水沏冷笑道:“贾家的事情贾家之人说不清楚,一个外姓旁人倒是一清二楚,这事倒是稀罕。区区贱民也敢在本王面前妄言,拉出去掌嘴。”两个侍卫应声称是,叉起宝钗便将她拖到院子外,薛姨太太吓的魂飞魄散,哭号着扑上去,却被侍卫死死拦住,自以为是的薛宝钗旧伤未全愈又添新伤,上一回是被宫里的老嬷嬷们打的,她们纵有力气也不比不得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只三两个耳光下去,宝钗便被打得口角流血眼冒金星,有了上一回被打的经验,这一次宝钗倒是不敢哭喊,生受了几记耳光便被打晕了过去。掌掴已毕,薛姨太太才扑上前抱住宝钗,一声声“儿啊儿!”的大叫。   宝钗的话倒是给贾母提了醒,她急忙对水沏说道:“宝丫头说的没错,这些东西都是要进于贵妃娘娘的,贾家世受国恩,若非为了进上,如何能置办逾制之物。请太子殿下明察。”“进上……紫英,将那些出自禁中的东西单列出来,回去对对单子,看是何时赏了谁家的,再问问贾王氏如何强取豪夺了别家之物。”水沏淡淡吩咐了一句,吓得贾母心惊肉跳,她心知那里有好些是林家之物,当日林海为了黛玉起居如在家中一般,特意将好些皇家赏赐之物让黛玉随船带到贾府。先时黛玉年纪小,也不在这些东西上面用心,王夫人便明夺暗抢的弄走了好些,后来林府年年两次送东西上京,除了给贾家诸人的礼物,给黛玉的使费银子,还有好些古玩珍器,而那些东西黛玉连见都没见着,便被王夫人私自昧下了。   “太子殿下容禀,因外孙女儿长年居于我们家中,所以有好些东西是林家送来做谢礼的,林家世代清贵,有些禁中之物也是正常的。”贾母急忙说道。她想着反正林海贾敏都去世了,而且黛玉年纪小,又长年不在林家,对于这些东西不会太清楚,念着林家和皇家的关系,想来太子能高抬贵手放过此事的。   “这案子倒是越审越大了,依贾太夫人之意,这些禁中之物倒全是林家送来的,很应该去查林家了?”水沏剑眉挑起,淡淡的声音里透着无上的威严,镇得贾母垂头不敢回话。   水沏淡淡一笑道:“今儿天色已晚,来人,将证物送至宗正寺库房,紫英,你带人守住贾府,不许人进出,不许相互串供,明早本王请了圣意传齐人证再审不迟。”   冯紫英高声称是,哄猪赶羊一般的将贾府之人赶回各自的房间里去,贾母这一生虽然经事很多,可也从没遇到抄家的情形,已经吓得浑身哆嗦上气不接下气,鸳鸯琥珀两个丫头扶着她,好不容易才将她扶回房去,贾母倒在床上双眼瞪圆了直喘气,看着好不吓人。   鸳鸯上前服侍了一回,贾母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两行老泪落下,贾母哭道:“国公爷呀,妾身对不起您……”   鸳鸯忙又劝了一回,贾母忽然想起宝玉,忙拉着鸳鸯问道:“鸳鸯,刚才怎么没看见宝玉?”   鸳鸯已经知道宝玉被送到浣衣局服苦役了,可是她不敢再刺激贾母,便谎称宝玉一早出了门,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贾母听了这话,长长出口气道:“但愿宝玉机灵些,今晚不要回来,他若是能去找他舅舅,许能平安无事。将来还指着他重振贾家……”贾母念叨了一阵,便躺倒在床上,无力的摆手道:“鸳鸯,你到外间去吧,我要歇一歇。”鸳鸯给贾母盖好被子退了出去,贾母忽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她喃喃道:“看来贾家在劫难逃,不得不用那支力量了,唉,早知有此日,断不该叫他逃去狄族,若他在,还有个传信的人。罢了,国公爷,贾家危急,妾身只能起用那个人了。”贾母轻轻起身下床,到妆台前取了一点胭脂,在一条雪白丝帛上写下好多异族文字,写好之后将这丝帛卷起来掖到一只错金九转镂空雕花小香薰的夹层中,又向床头暗格里找出指甲盖大小的香块放到小香薰中,一股淡淡的奇异香气便缓缓弥漫开去。这香只燃了半个时辰,一条细小的黑影便从窗外射进来,直冲到贾母面前。那是一条通体幽黑手指粗细三角头绿眼睛的小蛇,它吐着信子围着小香薰转了几圈,然后将蛇尾勾起小香薰的镂空之处,又嗖的一下冲破窗纸,不知往何方而去。这小蛇来去无声,贾母将消息送了出去,整个贾府还无一人知道。   太子查抄贾府,用的是外松内紧之策,不论朝堂重臣还是京城百姓,都无人知道气派轩敞的贾府已经将内驻精兵,贾府之人已经没了自由。   凤姐回到自己的房中,不停的暗自祷告道:“二爷,今晚千万要在二叔家留宿,一定不要回来……”贾琏去王府与王子腾商量做生意的事情,王子腾留他吃酒,见贾琏有了酒意,便留贾琏住下,因此让贾琏暂逃一劫。平儿走到凤姐身边,拍着胸口轻声道:“多亏奶奶有先见之明,放出去的银子都收回来了,太太让放的也把印子纸交还给她,否则真牵连起来,这一家子都有罪。”   凤姐轻叹道:“这都是当日林妹妹提醒我的,若没有她,我现在还给太太当枪使。亏得我们收手的早,否则被关到刑部大牢的便不是周瑞家的,而是我。这半年来我已经将咱们这一房摘干净了,便是查起来也不怕,最多是被牵连抄没财产,那也没什么,平儿你别怕,日后我们虽不能再过这样富贵的日子,可是衣食无忧却是没有问题的。”平儿忙道:“奶奶您快别这么说,便是吃糠咽菜,平儿也跟着奶奶。”   李纨在自己的屋子里搂着幼小的贾兰,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她出身诗书大家,最看重的便是清白名声,白日里这样闹了一场,李纨只觉得差愧欲死,将王夫人恨到了骨子里去。哭了一场,李纨起身打开妆盒,将逢年过节王夫人赏的不多的几件首饰取了出来用帕子包好,打算明天一早便交出去,也好保住自己的清白。包好之后李纨又想了想,忙去找出压在箱子底的几张银票,拆了自己和贾兰的一身小衣,将银票缝到夹层中去,缝好之后给贾兰换上小衣,李纨低声道:“兰儿一定要记住,这衣裳万万不可脱下来。”贾兰虽不懂这是为何,却也明白出大事了,只扑到李纨怀中,母子两个又是一场抱头痛哭。   贾赦房里更是忙乱,贾赦气一阵骂一阵打一阵子,刑夫人吓得远远躲到门边上,一步都不敢上前,贾赦骂累了才喝道:“蠢妇,还不滚过来。”   刑夫人小心翼翼的挪到贾赦跟前,贾赦低喝道:“快不快把银票找出来,看样子明儿要大抄家,能藏一分是一分。”   刑夫人委屈的低泣道:“可是家里也没有多少银子,老爷您新买了四个丫头,如今怕是连一万两银票也没有的。”   贾赦气得狠狠抽了刑夫人一耳光,喝道:“胡说,你当我不知道你有私房银子,还不快拿出来。”   刑夫人一头撞到贾赦怀中,大哭道:“我哪里有私房银子,家里家外都是老爷做主,我一个月总共二十两银子的月钱,除了个这什么都没有,您让我拿什么出来……”   贾赦慌忙堵住刑夫人的罪,低声骂道:“你做死呀,还敢大声囔囔……”见刑夫人不再哭喊,贾赦将她甩到一旁,自去翻刑夫人的妆奁。将个妆盒翻的底朝天,也没找出什么银票来,那些头面首饰虽然值不少银子,可是贾赦也没法子将那些首饰立地变成银票,只能恨恨的踩着脚,进内室找小妾泄火去了。   等贾赦走去,刑夫人轻手轻脚的走到妆台前,将一枚极不起眼的骨簪捡了出来,藏到里衣的暗袋之中。贾赦走了眼,不知道这种骨簪是中空的,里面放上两张银票毫无问题。刑夫人自嫁与贾赦做填房,便时时居安思危,偷偷存了不少钱,到如今已有万余两,刑夫人悄悄将银子存在钱庄里,兑付的银票便藏在她的骨簪之中。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原就住在一处的,如今自然也关在一处,迎春只知道哭,惜春则冷冷的看着佛经,一言不发,只有探春急得什么似的,坐立不宁,满屋子的直转悠,看得人眼晕。   “二姐姐,四妹妹,你们这是做什么,哭有用么,看佛经能救得了家里么?”探春心烦意乱,急吼吼的叫道。   迎春抬头看了探春一眼,低头接着哭,惜春抬眼看向探春,清冷的眼光让探春心里直发虚。惜春冷冷道:“三姐姐急什么呢?别说还没全抄了,便是抄了家,也与三姐姐不相干,你是有了人家的人,便是株连,也是株连我们,再不会株连到你的。”   探春恼道:“四妹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现在还是贾家的姑娘。”   惜春冷笑道:“贾家的姑娘,贾家的姑娘就比别人尊贵么?依我说早就该抄家了,还是林姐姐有慧根,早早儿离了这里,省得被玷污。”   探春急道:“四妹妹你知道什么,若是没有她,咱们家还没有这场祸事!”   惜春冷声道:“我虽然小,可也知道是非黑白,只许二太太对林姐姐步步紧逼,生要害了她的性命,却不许林姐姐自救么?当日我们虽不在场,可这事谁不清楚的,二太太指着林姐姐是贼,莫说是有气性的林姐姐,便是我这样没气性的,也要讨个清白说法。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看这分明是报应来了!”   惜春的话字字剜心,探春满面胀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惜春忽又冷笑一声道:“三姐姐,我素来敬你有刚骨,却不想你也是那趋炎附势之人,赵姨娘再有不是也是你的亲娘,她尸骨未寒,你亲弟弟下落不明,你便欢天喜地的与人订亲,风风火火的管家理事,这就是你跟着二太太学的规矩?”   探春羞愤难当,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什么办法?你当我想嫁给一个傻子?你说你林姐姐这样好那样好,可我去求她搭救于我,她却理也不理,丝毫不念姐妹情份,宝玉对林姐姐够了吧,可林姐姐又怎么对宝玉的……”   “三姐姐这话真真可笑,林姐姐好端端的姑娘家,凭什么去管你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怎么对宝玉了,林姐姐一直远着宝玉,凭谁都看的出来,是你们为了讨好老太太,一心把林姐姐和宝玉往一处凑。林姐姐冰清玉洁,宝玉根本配不上她。”惜春到底年纪小火气大,她将佛经往桌上一拍,站起来便气冲冲的囔道。   探春心里原就有结,听了惜春之言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只背过身去踩脚道:“我不与纠缠。”   惜春还要说,迎春哭着站起来,拉着惜春道:“四妹妹,你别说了,大家心里都不好过。你原是西府里的,如今查的只是我们东府,你当快想法子回去才是,没的无辜受连累。”惜春摇了摇头道:“二姐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两府同源,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我们既受享了这荣华富贵,便当受这挫折磨难,我虽小,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迎春将惜春搂入怀中复又哭了起来,探春心里烦燥难当,大冬天里急出了一头汗。惜春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冯紫英的耳中,他不禁对这贾府四姑娘心生好奇之心,暗道这四姑娘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她年纪小,身上又没有过错,若是能救她,倒值得出手试试。   水沏回到宫中立刻去查旧年档案,不禁发现有许多东西是当年皇家赏赐给林家来,还发现了一些赏赐给江南甄家的器物。这江南甄家前两年犯了事,抄家之后却发现少了许多东西,这一回查抄王夫人的院子,倒将这些失物尽数找回来了。除了林家甄家的东西,还有好些东西不知出处,但这些东西大多逾制。   水沏点验完毕,直接将相关的册子送到皇上面前。皇上皇后正说话,见水沏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皇后笑问道:“沏儿,是谁惹你生气了,看你脸黑成什么样子。”   “父皇您看,这是儿臣今日抄出的东西。”水沏气呼呼的将册子往御书案上一放,没好气的说道。   皇上翻了几页,淡淡道:“沏儿,休要沉不住气,这事情我们原就想到的。”   水沏点了点头,又扬头道:“父皇,我们绝不能姑息贾家。”   皇上额首道:“你说的很是,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水沏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气道:“查抄贾家,贬贾贵妃为庶人。”   皇上微眯起眼睛淡淡道:“就是这样么?”   水沏一楞,看向皇上,皇上淡淡道:“贾家擅藏禁物,这罪名可大可小,大者抄家灭门,小者将私藏之人及贾家主事之人重打六十大板,沏儿,你觉得在现在这种局面下,满朝文武会由着你将贾家抄家灭门么?”   水沏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轻道:“自然不会,贾家与王家史家薛家都连着,在朝通着忠顺王府,对外与狄族有私,若是将贾家一网打尽,朝堂边境都要很不安稳一阵子。”   皇后点点头道:“沏儿说的很是,还有一点,贾妃有孕,如今皇上没有依旧例封赏,朝中已经有人颇有微词,此时要动贾家,牵涉更大。沏儿你虽然是禀公而断,可你是我的儿子,难保不会有人说我指使你因私废公,有意加害贾家,好让她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如此一来,朝政必乱,你父皇自登基后几度平乱,如今国力耗费半空,我们乱不起。”   水沏急道“难道还要放了他们不成?”   皇帝摇头道:“放自然是不放的,不过沏儿你手中的罪证还不够充分,在朕这里自然是能过去的,可是那些大臣不依,你办起事来便不顺畅。”   水沏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了皇帝之意,忙说道:“父皇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将这案子办成铁案。不过现在儿臣已经命人将荣国府上下的人看管起来,便是不立刻办了他们,也要将他们抄家收监拘押,那样才能逼得他们藏在暗处的力量跳出来。”   皇帝点头道:“如此敲山震虎也好,沏儿,你长进不小,父皇很欣慰。”   定下了调子水沏便好操作了,这事反正要到明天白天才处理,水沏索性先放一放,只向皇后问道:“母后,如何就让小师妹回家去了,怎么不留她多住几日?”   皇后白了水沏一眼道:“有本事你自己留去。”   水沏急道:“如今贾家这样子,他们肯定会想法子去找小师妹的,这岂不是让小师妹为难。倒不如把她接到宫里来,凭贾家再有本事,也没法子可想。”   皇后嗔道:“沏儿,你休要小看了玉儿,玉儿可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是非曲直她心里自有公论的,再者说我们也不能永远将玉儿藏起来,她终归要自己去面对很多事情,这是谁也不能替代的。”   水沏喃喃道:“可是,可是……可是小师妹身子还虚,怎么不让她多歇几日。”   皇帝摇头笑道:“心儿,你这宝贝儿子当真是关心则乱,还不如玉儿灵台清明。”皇后亦摇头苦笑道:“天哥说的是,我怎么竟生了一个这样笨的儿子!”   水沏急叫道:“父皇母后,您们在说什么?”   皇帝笑道:“玉儿就是怕我们为难,才提出来要回去的,她怕自己在宫里,贾妃指着她来父皇母后这里闹事。再者说你审出贾家贪了林家之物,玉儿是林家之主,她总要与你做个证人帮你办案子。若是留在宫里,你办起案子也不方便。”   水沏急道:“谁要小师妹做证的!”   皇帝正色道:“沏儿,不要因儿女之情乱了方寸,玉儿这一点就比你强。她是苦主,又是这个案子的起因,她不出面你如何能把案子办成铁案?”   水沏躬身称是,皇后不忍心见儿子不开心,便柔声笑道:“傻孩子,玉儿有心帮你,你应该欢喜才是,怎么反不高兴了?”   水沏低声道:“贾府之中到底与小师妹有亲,他们儿子不忍心看小师妹伤心。”   皇帝摇了摇头,虽然他们一家子是从腥风血雨里走上至尊之位,可是这心却没有被腥风血雨变得冷硬,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点温暖柔软,帝后如此,水沏亦如此。      第77章解宫禁丽嫔恨深重再抄家惜春独解脱      丽嫔正在钟秀宫里生闷气,忽然听到小宫女在外面窃窃私议,隐约来什么贵妃有孕之类的言语,丽嫔那没出可发的火气总算找到发泄的途径,她拍着桌子大叫道:“是谁在外面喧哗,还不给我滚进来……”   小宫女们想不到自己远远呆在墙角低声说话也会被丽妃听到,吓得浑身直哆嗦,从屋子里走出两个大些的宫女,她们走上前压低声音说道:“娘娘心情不好,不许对娘娘胡说。”小宫女哆嗦着点头应下,擦着墙边儿蹭到丽嫔的房间之中。丽嫔一拍桌子叫道:“你们在说什么?”   小宫女跪倒颤声道:“奴婢们没说什么……”   丽嫔一巴掌打到小宫女的脸上,气得叫道:“你说不说,再不说就把你送到慎刑司去。”慎刑司是宫中太监宫女的恶梦,只是提到慎刑司,在大太阳底下这些宫女太监都会后脊背冒寒气。因此小宫女将刚才那大宫女的话抛到九霄云外,飞快的叫道:“奴婢刚听说贾贵妃娘娘有了身孕。”   丽嫔惊得跌坐在椅上,睁圆双眼不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她已经那么老了,怎么可能还有身子?你听谁说的?”   小宫女伏地忙道:“回娘娘的话,这事千真万确,宫里面已经传开了。太医早了脉,再是千真万确不过的。”   丽嫔恨恨的将手帕拧成结,涩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宫女忙道:“皇后娘娘出宫礼佛之前贾贵妃娘娘便查出有身孕了。”   丽嫔心中恨的要死,可这里是深宫,自被罚之后,她也想明白了许多,由着性子行事,在这宫里是要处处碰壁的。丽嫔现在只想皇上解除了自己的禁足令,然后努力争取皇上的宠爱,再生个孩子也好有终生的依靠。只是想归想,皇上自那一日将她赶回来,便再没招见她一回,宫中从来不缺美人,丽嫔很担心皇上已经将自己忘到脑后去了。如今听到贾贵妃有孕,过了初时的震惊与妒恨之外,丽嫔便飞快的打起了算盘,想借着与贾家结亲之事为自己翻盘。   见丽嫔使劲拧着帕子,小宫女也不敢说话,只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就在丽嫔打算盘的当口儿,忽然有人在外面高喊:“丽嫔接旨。”听那声音仿佛是皇上身边的路公公。   丽嫔精神一振,忙跳起来叫道:“快快快,你们两个快起来给我梳妆打扮,我要接旨。”小宫女们忙站起来拥着丽嫔便往里间走,还没进房便听路公公快步走了进来高声喊道:“丽嫔接旨。”   丽嫔只得回身跪下接旨,路公公一挥拂尘道:“皇上口喻,解除丽嫔足禁,许其在宫中行走。”   丽嫔大喜,忙磕头谢恩,又命人取了礼物来重赏路公公,小路子跟在皇上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的,因此只淡淡道了谢将东西收下,也不用茶便回去复旨了。   钟秀宫上下一扫往日陈闷,人人争着给丽嫔道喜,丽嫔也喜笑颜开,虽然还没恢复她的妃子之位,可是丽嫔相信凭着自己的美貌,重新封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她开心的笑着,众宫女将丽妃簇拥到妆台前,忙不叠的给她梳妆打扮,又找出忙找出漂亮的颜色衣裳,簇拥着丽嫔换上,丽嫔看着穿衣镜中婷婷玉立的美人儿,对自己的信心更足了。   “贾贵妃有了身子我们也当去道喜的,春儿,去备上一份礼物,我们去凤藻宫。”丽嫔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开口说道。虽然那贾贵妃有孕自己不开心,可是两家到底结了亲,贾贵妃有了孩子将来也会成为自己的助力。何况自己这回受罚原也是为了贾贵妃,这个人情说什么也是说到了才是。   丽嫔穿着簇新的水红色闪缎宫装,满头珠翠环绕,还特意簪上了元春送给她的玉钗,然后便手搭着两个女官,带着四名宫女四名太监抬着礼物大模大样的往凤藻宫走去。   元春有身孕,凤藻宫原本应该门庭若市的,可是因此皇上对贾贵妃的态度不明朗,连一道命后宫妃嫔道贺的旨意也不曾下,所以往凤藻宫送礼的人并不多,除过一些品级低的答应常在贵人,其他有份量的妃嫔就没一个来的,后宫的主位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大家都在观望着。因此丽嫔这样大张旗鼓的往凤藻宫里送礼,倒成了宫中的西洋景儿。一路之上引得不少宫人侧目。   元春自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便百倍小心起来,她知道自己年纪大了怀孩子风险大,因此每日连三餐都要在床上吃,生怕多动一下就会动到现在还几乎说不上的胎气。因此听到丽嫔前来道喜,元春只半卧在床上淡淡道:“想不到她被解禁了,抱琴,你去迎一迎丽嫔罢。”   抱琴见元春如此傲慢,有心劝元春几句,可是又知道依元春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听劝的,所以只得微微摇头,快步迎了出去。   “奴婢见过娘娘。”抱琴屈身行礼,她知道丽嫔很在意被降了封位,因此只叫娘娘不叫封号,让丽嫔听得心里很是舒坦。她笑道:“抱琴女官请起,贵妃姐姐身子还好么?”   抱琴上前扶着丽嫔笑道:“娘娘初有孕,胎也不太稳,太医让娘娘卧床休息。我们娘娘也不敢大意,倒是怠慢娘娘了。”   丽嫔点头笑道:“这是应该的,烦请抱琴女官陪我去探望娘娘吧。”   元春听到丽嫔走进来的声音,靠着枕头慢慢坐起来,矜持的笑道:“丽嫔妹妹来啦,快坐下歇着吧,抱琴,去把老太太送来的好茶沏与丽嫔妹妹尝尝。”   丽嫔走上前拉着元春的手笑道:“姐姐可别说这么见外的话,我们不只是姐妹,还是姻亲,自当比别人更亲近些才是。”丽嫔不提这话还罢,一提此事,元春心中便后悔,当初看着丽妃得宠,她才巴巴儿让家里同刘家结亲,那知一夜之间丽妃便失了宠,还降了级,探春虽然和元春不是一母所出,可是元春素知探春能干,在她心里,探春应该有更大的作用,嫁给一个失宠的丽嫔的傻弟弟,实在太亏本了。   元春干笑道:“丽嫔妹妹说的是。”心里却怄的直想吐血。   丽嫔又笑道:“到底是贵妃姐姐有福气,能怀上龙子。好姐姐,上次因为替姐姐求情,妹妹才被降了位份,如今还请姐姐多多在皇上面前提携妹妹才是。”   元春心中暗恼,暗道:“谁知道你是为什么被降的位份,如今还赖到我的头上来,真真奸狡之人,这会儿看我有了身子,倒忙不叠的来走问路,哼!想归想,元春可不会露在面上,只笑道:“丽嫔妹妹放心,只要是姐姐能做的,姐姐一定帮忙。不过……皇上国事烦忙,如今我又有了身子,他便也没什么心思在后宫上了,妹妹不要着急才是。”   丽嫔被元春堵的心里发闷,却又不得不陪笑道:“姐姐说的是,妹妹自然是不急的。对了,姐姐可知道今天是哪位姐姐侍驾?”   元春自得的笑道:“丽嫔妹妹有所不知,自从皇上知道我有了身子,便再没召人侍寝的。”丽嫔惊道:“呀,皇上对姐姐真是有心,好姐姐,求您提携提携妹妹吧。姐姐有了龙子有了依靠,妹妹还什么都没有呢,求您在皇上面前为妹妹美言几句吧。”   元春面上带笑心中苦涩,皇上的确是许久没有召人侍寝,那是因为皇上夜夜都歇在皇后宫中,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了,皇上现在眼里心里竟只有皇后一个人。这情况元春自然极清楚,可是她并不想告诉丽嫔。   “丽嫔妹妹放心,皇上一来姐姐便会为你求情,依妹妹的才貌还怕皇上不回心转意么,只是皇上如今忙,妹妹千万不要着急。”元春虚虚应道。   丽嫔尴尬的笑道:“不急不急,只要姐姐有心就行了,妹妹领姐姐的情。”丽嫔只道自己与元春是姻亲,元春断无不帮自己的道理,却不知贾元春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丽嫔奉上重礼,元春见那些礼物左不过是缎子玩器之类,若在先前她还会看在眼中,可是如今却不一样,贾家送进来不少银子东西,那一样都比丽嫔送的贵重,因此元春便不将丽嫔的礼物当一回事了。丽嫔看得出元春并不看重自己送的礼物,心下酸涩的很,她家里并不算富贵,入宫时间又短,因此并没有多少贵重东西可送,送出这份礼物,丽嫔其实已经很心疼了。压下心中的不快,丽嫔强自陪着元春说笑了一回,才辞了元春回去。   丽嫔一走,元春便叫道:“抱琴,皇上现在在什么地方?”   抱琴犹豫一下,忙说道:“回娘娘,皇上正在御书房处理朝政。”   元春轻嗯了一声道:“那便罢了,回头你选几件象样的东西送给小路子,让他在皇上面前多提本宫几句,本宫如今有了身子,很应该让皇上多来看看才是。”   抱琴只得称是,却不敢说皇上其实是坤宁宫中,如今满宫上下除了元春和丽嫔,谁人不知皇上日则与皇后同食夜则与皇后同寝,便是批折子,也都移到坤宁宫的书房里,两个人如胶似漆,倒如新婚夫妻一般。   丽嫔从凤藻宫中出来,满心的不高兴,她直恨元春无情。命那些太监宫女先回宫,丽嫔只带着两个贴身女官在宫中信步游走,忽然看到两行尚膳监的太监正往坤宁宫中送早膳,算一算百多人,丽嫔不由皱眉道:“怎么皇后又涨了份例,倒与皇上比肩了。”   丽嫔身边的宫女忙低声道:“娘娘慎言,如今皇上都歇在中宫的。”   丽嫔猛回头瞪大眼睛惊道:“你说什么?”   那宫女忙靠近丽嫔身边,在她耳旁低语几句,丽嫔听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一把抓住宫女的手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宫女忙点头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丽嫔恨声道:“好个贾贵妃,竟然如此欺我。哼,我们走!”   两个宫女不知道丽嫔要往何处去,两人对视了一眼,苦着脸垂下头来跟上丽嫔,就在两个宫女想着如何劝解丽嫔,让她不与贾贵妃正面冲突之时,却发现丽嫔并未往凤藻宫,而是往坤宁宫去了。   丽嫔求见,皇后看了皇上一眼,揶揄道:“皇上又给妾身做人情了不成?”   皇上哈哈笑道:“这个丽嫔倒是个不怕事能闹腾的,让她出来与那贾元春闹一闹,还能给我们添点相生儿。”   皇后白了皇上一眼,皇上哈哈大笑,将皇后拉到自己身边揽着她坐好,对下面吩咐道:“叫丽嫔进来吧。”   皇后回头看着皇上嗔道:“天哥,你越来越为老不尊了……”   皇上在皇后面颊偷了个香,得意的笑道:“偏就对你一个不规矩!”   丽嫔上殿,见帝后二人如胶似漆的粘在一起,皇后脸飞红霞,看着光彩照人比先时润泽不知多少。丽嫔心中酸的如同打翻了了陈年老醋坛,又苦又涩。可还得强打起恭顺的笑脸,向上跪倒伏地道:“嫔妾叩谢皇上皇后娘娘天恩。”   皇上轻嗯了一声,皇后淡笑道:“丽嫔妹妹起来吧。”   丽嫔站起身来,一双勾魂的俏眼儿飞向皇上,半是委屈半是勾引的说道:“皇上,嫔妾真的知错了。”   皇上嗯了一声,看也不看丽嫔一眼,垂目淡淡道:“后宫不得干政是铁律,皇后统管后宫也是铁律,不论是谁,都不要试图挑战皇后娘娘的威严。这一回念你初犯,皇后娘娘又为你求情,朕便从轻发落于你,日后再敢多管闲事,你便去冷宫里住一辈吧。”   丽嫔见皇上如此无情,吓得跪伏在地连声称是,皇后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淡淡道:“好了,皇上也别怪丽嫔吧,她也是年轻不懂事,才会被人利用。丽嫔,日后说话做事之前要多想想才是,莫要被人利用了自己来不知道。”   丽嫔心里一颤,她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如今皇后这么一说,好似为她打开一个窗子,让她换个角度去想整件事情,丽嫔越想想气,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真的是被人利用了。看到丽嫔面上那压抑的怒气,皇上知道这把火烧得差不多了,便淡淡道:“丽嫔跪安吧。”丽嫔正等着这句话,忙跪安退出坤宁宫。一出坤宁宫,丽嫔的脸便扭曲了起来,她恨声叫道:“走,去凤藻宫,我倒要问问贾元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丽嫔的宫女拼命拉住她劝道:“娘娘,您千万不能去呀,贾娘娘有孕在身,谁敢得罪她,奴婢求您暂忍一时之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呀!”   丽嫔正在火头上,岂是那么容易劝的,她不依不饶的非要去凤藻宫,两个宫女扑嗵跪倒拦住去路,哀求道:“娘娘,你真要去凤藻宫,奴婢也不也硬拦,可是奴婢们求娘娘现在别去,您先回宫想清楚了才去不迟。”   丽嫔恼道:“为什么?”   宫女低声道:“娘娘,后宫里什么事没有的,您想想清楚,别为了一时之气断送了自己,这可划不来呀!”   丽嫔渐渐冷静下来,长出一口气道:“好,我们先回宫,谋划好了再说。”   两个宫女松了一口气,忙拥着丽嫔回钟秀宫去。丽嫔回宫之后果然细细谋划,说什么也不能让贾元春好过。凤藻宫中的贾元春还不知丽嫔将自己恨透了,正盘算着要贾家为探春退未,好用探春另攀局枝。   用过早膳,皇上写下一道圣旨,以私藏禁物之罪将荣国府上下人等全都关入宗正寺中,又令太子彻底查抄整座荣国府。这道圣旨一下,荣国府里哭声震天,贾母当场就撅了过去,刑夫人李纨凤姐等人急急上前去救,掐了人中之后才将贾母救醒过来。贾母一醒便放声大哭:“国公爷,妾身对不起你呀……”   刑夫人不敢说什么,李纨搂着贾兰亦是大哭,凤姐一面哭一面劝道:“老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呀……”   贾母哭了一阵子,渐渐平静下来,她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轻声道:“都别哭了,如今事来了哭也无用,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便是坐牢,也不能没了国公府的规矩。”   关键时刻贾母就是荣国府里定盘的星,有了她的话,大家都止住哭声,一溜儿站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贾母,听她还有何话要说。   水沏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也不得不赞叹贾母果然是经过事的,与别人不一般。   贾母走到水沏面前,躬身道:“太子殿下,虽然有圣意,可这里大多是女眷,还请您行个方便,不要让老国公爷连最后一点脸面都没了,求您别锁上女眷们。”   水沏点头道:“好,女眷可以不上锁。”   贾母深躬道谢,复又挺直身子道:“鸳鸯,领着诸位军爷去取荣国府开府以来的帐册。”鸳鸯忙答应一声,水沏示意几名侍卫跟着鸳鸯前去。   冯紫英看到贾惜春神情清冷的站在后面,面上一滴泪也没有,眼中竟如古井一般无波。他走到水沏面前,低低耳语道:“殿下,那贾四姑娘是宁国府之人,她这么小,定然不会知道什么,是不是将她送给宁国府?”   水沏讶异的看了冯紫英一眼,然后点点头道:“你去办吧。”   冯紫英走到惜春面前,低声说道:“四姑娘原是宁国府的人,与荣国府无关,你回去吧。”惜春抬头看着冯紫英,眼中笼着一层不解,冯紫英只微笑着也不多说,贾母最是会看眼色,忙说道:“冯大人说的极是,四丫头你快回家去吧。”   冯紫英招手唤过两名侍卫道:“好生送四姑娘回去。”   惜春却摇了摇头拜下去道:“多谢冯大人好意,惜春不愿回家,但求有庵院容身。”   冯紫英没想到惜春会如此说,他忙扶起惜春,却看到惜春眼中含着伤痛的泪花,冯紫英只觉得心头一颤,竟有说不出的心疼,便点头道:“也罢,先送你到净月庵暂住,四姑娘放宽心才是。”惜春抬眼看着冯紫英,眼中满是迷惑不解,她到底年纪还小,虽然聪明却于有些事上并不能看明白。冯紫英叫过几句军士吩咐几句,军士们飞快找来一辆青帷油车,入画彩屏扶着惜春上车,主仆三人便往净月庵去了。   看着远去的车影,迎春心中默默祝祷,不管怎么说能走一个便是一个,探春的心里则活泛起来,心想惜春是宁国府的人,便能离开,而自己也是订了亲的人,按说也能离开的,只要不受那牢狱之苦,便比什么都强。   探春正想着,忽听贾母说道:“太子殿下,三丫头已经有了人家,她是不是……”   水沏冷冷一眼扫向贾母,沉声道:“紫英,将一干人犯押往宗正寺候审。”贾母心中一寒,不敢再说下去。探春的眼泪哗的一下子涌了出来,侍书扶着她,也不敢劝解。   冯紫英令人赶过几辆大车,将贾府女眷及丫环分别押上车送往宗正寺,而一干男丁则上锁戴枷,踉踉跄跄的被押着走了。   点验一番后,冯紫英上前回道:“回太子殿下,贾府男丁贾琏不知去向。”水沏沉声道:“去查清他在何处,一并拘了来。”冯紫英得令,忙去办理了。   水沏骑马回宗正寺,路过林府之时心念忽动,便吩咐侍卫道:“你们先回去,本王一会儿就到。”   荣国府被查抄,这事儿如惊天霹雳一般传遍京城,水沏还没到林府门前之时,林家便得到了消息。黛玉听了这消息不由怔住了,她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慧云搂着黛玉柔声劝解了一阵子,黛玉正欲说话,却听林义走进来说道:“玉儿,太子殿下恐你心里不好过,特意来看你了。”      第78章送糖人歪打正着露真情贾母算计      听了林义的话,黛玉咬了下唇轻道:“到底是外祖母家的事情,黛玉原该避嫌的,还是不见的好。”   水沏如今来林家也是走熟了的,他跟在林义后面一路走来,刚好听到黛玉的话,水沏忙快步走上前说道:“小师妹万万不要这样想,与你无干的。”   黛玉抬眼看向水沏,盈盈的凝水双眸欲语还迟,看在水沏眼中,让他更添了几分心疼。水沏急忙道:“小师妹,贾家被抄非是因你之故,实在是他们自己做下诸般错事咎由自取,你万不要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   黛玉轻轻点头道:“沏师兄,玉儿明白的。只是想到外祖母年事已高却要受牢狱之苦,这心里总有些不好受。”   林义见黛玉不再排斥水沏,便悄悄招手让慧云出来,只留竹影雪雁在一旁伺候着。水沏看到林义的动作,感激的向他点点头,林义淡淡笑笑,便同慧云往前面去了。   水沏走到黛玉面前,低声轻道:“小师妹别担心,宗正寺的大牢不比别处的,还算得干净敞亮,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不要为难贾太夫人。其实朝庭原就是有旧例,但凡到贾太夫人这个年纪上的犯人,都不会上枷的,只是关起来,吃住的差些罢了。”   黛玉点点头,轻道:“沏师兄,按说玉儿应该去探监,可是……还是不去的好,玉儿会请叔叔准备些吃用之物,请沏师兄帮着送进去,也算是玉儿的一点心意。”   水沏点头笑道:“这有何难,也不用林叔准备,只吩咐牢头们把伙食准备的好些就是了,若是她们知道是你送的东西,又该生出不该有的想法来。”   黛玉蹙眉轻叹了一声道:“原本都是至亲骨肉,何苦非要有那么多的算计。”   水沏伸手想去抚平黛玉眉间忧愁,可因有上两次的教训,他又不敢孟浪,只打叠起百倍温存柔声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要的与小师妹要的不一样,不是一条路上的车如何能去同一个方向,小师妹别伤心,你还有我,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总是和你站在一起的。”水沏的话说得黛玉心里暖暖的,她面上露出一丝儿笑容,轻声道:“嗯,玉儿知道。”水沏见黛玉心情好了些,便不好意思的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糖人,递给黛玉道这是我昨儿学着捏的糖人儿,小师妹你别嫌弃。”水沏从来没有和姑娘相处的经验,他只道黛玉年纪小,也和水清一般喜欢糖人儿,昨天晚上便偷偷做了一个,好送给黛玉让她开心。   黛玉微微一怔,缓缓伸出手接过糖人,将油纸轻轻揭下,只见一个圆乎乎胖嘟嘟巴掌大的糖人正咧着嘴笑,这糖人做得实在不能算是好看,说是又笨又丑一点都不过份,可是黛玉的泪珠却滚落下来,滚烫的泪珠落到糖人上,融出一个小窝。   水沏吓坏了,急忙陪不是道:“小师妹,都是师兄不好,师兄太笨,做的糖人丑,我一定会给你做个好看的……”   黛玉用手护住糖人,飞快的摇头道:“不,这个就是最好的。”水沏并不知道,黛玉小的时候也是个淘气的,有一回林海带着她上街玩耍,看到的一个做糖人的,黛玉非要自己做糖人,林海便把着黛玉的手,父女两个同心合力,却也只做了一个丑丑的糖人娃娃。看到水沏送的糖人,黛玉立刻想起童年旧事,欢喜夹着心酸,黛玉只有落泪了。   “沏哥哥,谢谢你。”黛玉护着糖人走到水沏面前,出人意料的轻声说道,水沏听了这一声软糯的吴音,整个人都醉了。他忘情的伸手握住黛玉的手,轻声道:“小师妹,你叫我哥哥?”   黛玉破涕轻笑道:“你是爹爹的学生,自然就是玉儿的哥哥。”因为水沏歪打正着送的糖人,让黛玉想起父女相处的快乐时光,连带着对水沏也亲近起来,所以水沏难得有了这样的待遇,这可是黛玉头一回主动叫他哥哥。   黛玉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手被水沏握住,羞的满面通红,忙抽出手转身疾走,转过屏风便出了后门,径回自己院子去了。水沏怅然若失,失神的叫道:“小师妹……”竹影雪雁两个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这太子殿下平日里看着英明神武,可是到了她们姑娘的面前,却象足了呆头鹅,傻呆呆的真有意思。   林义慧云见黛玉拿着一个糖跑了出来,便一个去追黛玉一个去应酬水沏,林义进了屋子见水沏傻乎乎的看着屏风,连眼珠儿都不错一下。便上前笑道:“太子殿下……”   水沏一怔,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林义,欢喜的叫道:“林叔,她叫我哥哥……”   林义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便笑道:“太子殿下是我们姑娘的师兄,叫哥哥也没有错。”水沏却摇头道:“不,不一样的。师兄是外人,哥哥才是自己人。”   林义呵呵一笑,这情窦初开的姑娘小伙儿最是敏感,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当年慧云的一声义哥不也是让他欢喜的几夜睡不着么。   “林叔,我得走了,烦您照顾好小师妹。”仍看着黛玉离开的方向,水沏不无怅惘的轻声说道,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很重,儿女情长固然让他难以放下,可是社稷江山也不能不顾。   林义点点头,对于水沏这样理性,他很喜欢,林义心里暗自想道:“若是老爷还在,也会欣赏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尽管放心去忙,玉儿这里有我们,您不用担心,林家虽然比不得皇宫戒备森严,可是等闲人若想打我们姑娘的主意,也不能够。”   水沏点点头,他知道林义虽然话不多做事低调,可是他的能量不小,保护黛玉周全还是没有问题的。向林义拱手道:“有劳林叔,水沏告辞。”   林义含笑将水沏送出林府,看着水沏上马走远了才回府。   水沏到了宗正寺,贾家人犯已经被关了起来,水沏想起黛玉的伤心,便板着脸直接去了大牢。   贾政在牢中看到贾赦等一干荣国府的男丁全都锁了来,惊呆了,他怔怔的问道:“大哥,家里出了什么事?”   贾赦正恨贾政这房连累了一家子,听到贾政问话,没好气的呸了一声,也不理他。贾政抓着牢门急急的叫:“大哥,大哥……”贾赦却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王夫人自那一日听说要查抄自己院子,便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提心吊胆的缩成一团,见到贾母等人鱼贯而入,她提起的心反而放了下来,贾母一眼看到王夫人,恨恨的上前啐道:“贱人,都是你连累了我们家。”   王夫人脸上没有一丝歉意,反而有一丝快意,她见凤姐扶着贾母,迎春扶着刑夫人,李纨紧紧攥着贾兰,探春一个人走在最后,不由疯狂的笑道:“好呀好呀,都进来了,真好!”刑夫人冲到牢前指着王夫人的鼻子骂道:“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你做下的事情却来连累我们,你怎么不一头撞死,死了还干净。”   王夫人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只一个人一个人的看着,李纨紧紧抓着贾兰的手,将他护在怀中,看向王夫人的眼光也充满了怨恨,王夫人看到李纨,眼中快意更甚,她甚至发出磔磔的笑声,吓得贾兰缩在李纨怀中放声大哭。探春却扑上前哭叫道:“太太……”   王夫人看着探春,歪着头叫道:“三丫头?赵姨娘……啊……小妖精……”   探春哭着离开牢门,摇着头道:“原来你一直这样看我。”   牢子催着众人往前走,王夫人忽然叫道:“宝玉,我的宝玉呢?他在哪里?”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王夫人,大家都还在瞒着贾母,说宝玉在王家,这会若是说穿了,老太太头一个会昏死过去。   贾家众人被关入牢房后,水沏便到了大牢,他径直走到女牢前,看了看里面的情况,见里面虽然破旧,却不算脏,毕竟女犯还是少数,不比男牢里人满为患。   贾母看到水沏,忙扑上前哭道:“太子殿下,念在国公爷的功劳份上,求您开恩呀。”水沏淡淡道:“贾太夫人不必如此,有功定当赏,才有这荣国公的封号,有过必当罚,所以本王才会亲自上门查抄荣国府。功过岂可两抵?”   贾母哭道:“那便看在玉儿的份上吧,她如今只有我这一个嫡亲的亲人了。”   水沏冷哼一声,贾母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他们满肚子的气,说什么嫡嫡亲的亲人,分明是那吸血的蚂蟥。“小师妹有叔叔有哥哥,他们虽与小师妹没有血缘,却比亲人待她还好,你是她亲外祖母,却不可怜她父母双亡,只想着从她身上捞好处,林家年年送来大笔银子大批器物,有几个是给了小师妹自己的?那银子她一分得不到,东西也被你们私自吞没,可怜小师妹只当是家里不管自己,却不知道是你们将先生的一片爱女之情尽数抹了去。贾太夫人,休要说那些东西全是小师妹送与你们的,林家送了东西岂有不留底帐的,除了送你们的礼物,那每一色每一样都有帐。本王已经核查过了,小师妹在京城不过七年,你们竟然贪占了林家三十万两银子,大小珍玩近百件,各色首饰绸缎数不胜数……”   水沏每说一句,贾母身子便颤抖一阵,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竟然贪占了林家这么多东西。这里面有一小部分是她自己留下了,绝大多数是王夫人截留的,不想竟然累积了这么多o“你们贪了林家的东西,却是怎么对待小师妹的?你们贾府的公帐上一笔笔都记着,小师妹的月钱竟然从来没有发过,她屋子里的一应使费全是王嬷嬷自己拿出钱去采买。你确是每月给小师妹二十两银子,但你可知道小师妹在林家,每个月是二百两银子的日用。林家可是照着这个份例翻了几倍送银子的,就是怕小师妹受了委屈。你们每每要送礼要进上,不是自己想法子去采办,反而总是算计小师妹的东西,这七年你们明夺暗索,竟将小师妹从江南带来的东西要去了六七成,小师妹的屋子越来越空,你们贾家倒是肥得紧。”水沏越说越气,霍的拔出长剑指向贾母喝道:“你可知罪?”   贾母唯唯喏喏好一阵子,才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玉儿已经同宝玉定下亲事,这事是她母亲在时定下的,只等玉儿及笄便给他们办婚事,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因想着这个,又征得玉儿同意,才动了她的东西。”   水沏勃然大怒,一掌劈开牢门,一把将贾母拉了出来,长剑抵住贾母的咽喉喝道:“老虔婆,还敢胡说毁坏小师妹的名声,找死!”说着便挺剑向前,眼见寒光闪起,贾母便要身首异处……   就在这当口儿,冯紫英舍身扑上来,一把抓住水沏长剑的剑锋,一手将贾母向后推开,高声叫道:“殿下息怒!”   水沏大怒喝道:“让开。”   冯紫英紧紧抓住剑尖,急切叫道:“殿下,案未审便斩人犯,不合国法。”   冯紫英的高喊叫醒了盛怒的水沏,他恨声喝道:“放心,本王有分寸。”   冯紫英知道水沏脑子清醒了,他松开剑锋跪倒在地,伸手拔出靴筒里的匕首,飞快的将自己的小手指斩落,忍着巨痛,冯紫英坦然道:“紫英以下犯上,原是死罪,求殿下容臣以指带命,待罪立功。”   水沏一把抓起冯紫英,撕下衣襟衬里将冯紫英的手指包扎起来,急急叫道:“紫英,你这是做什么,我并没有怪你……”   冯紫英疼的脸色发青,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他咬着牙颤声道:“殿下,法不容情,臣绝不让您为难。”冯紫英自小便是太子伴读,陪着水沏读书练武好多年,后来到军中历练一年会便被提拔为太子侍卫长,对水沏极为忠心。   给冯紫英治伤要紧,水沏喝令牢子将贾母关回牢房,亲自拉着冯紫英回房去,好在练武之人身边常备伤药,这种外伤也不需太医前来,水沏给冯紫英上了药后又重新包扎过,才气恼的叫道:“劝我也不必用这个法子,你手指多么,够切几回的?”   冯紫英笑道:“刚才若是臣不这样做,日后审起贾家来,殿下便不能理直气壮了,刚才臣其实是做给贾家看的。”   水沏气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冯紫英你给我记清楚了,名义上你是我的侍卫长,可是在心里我当你是弟兄,他们不配。”   冯紫英点了点头,轻道:“殿下放心,以后再不会了。”   看着冯紫英没有血色的脸,水沏没好气的叫道:“你回家去养伤吧,伤好了再回来。”冯紫英没正形的笑道:“能不能让臣在东宫养伤?”   水沏白了冯紫英一眼,他岂能不知道冯紫英的鬼心眼儿,这阵子冯老太太正揪着冯紫英逼他成亲,把个冯紫英吓得连家都不敢回了,指着跟太子办差,他是能躲一天是一天。   “罢了,你想躲就躲,躲到冯老太太求了母后,我看你还往哪里躲去。”水沏没好气的说了一通,可还是命人将冯紫英送到东宫安顿下来,好让他过几天清静日子。   牢中的贾母看到水沏的反应,这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不禁呵呵笑出声来,笑得满牢房的人毛骨耸然,凤姐陪着小心问道:“老太太,您在笑什么?”   贾母哈哈笑道:“大家都不用担心了,我知道自己救大家出去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怪道他对这事如此上心。若是真成了此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这会子最重要的是想法子见到玉儿,只要见到她,天大的事也能烟清云散。”   贾母的话将大家说糊涂了,刑夫人试探着问道老太太,老太太……您可是吓糊涂了?”贾母啐了刑夫人一口道:“呸,你才糊涂了。”   李纨搂着贾兰缩在角落里一句话都不发,凤姐这会儿是反应过来了却不肯说话,只有探春上前道:“老太太,您是说太子殿下对林姐姐有意?”   贾母笑道:“到底是三丫头聪明,正是这个意思,太子若是与玉儿成了亲,我自然是太子的外祖母,日后太子登了基,玉儿便是正宫娘娘,她又没有别的亲人,咱们家还愁什么?”探春听了这话,摇摇头道:“林姐姐还有叔叔有哥哥,如何论到我们贾家呢,何况我们如今将她得罪的狠了,林姐姐再不会回心转意的。”   贾母却不以为然,摇摇头道:“不会的,你们都不了解玉儿的性子,我是知道她的,我知道这孩子想要的是什么!”      第79章写休书贾二爷救妻求自保王子腾擒妹      凤姐听了贾母的话,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只觉得一片悲凉,她在王家做姑娘时虽然是个能杀伐决断的,可是却从没起过害人的心思,自嫁入贾家,贾母和王夫人命她管家,她是实心实意的上下打理,想着让一家子老小都满意,王夫人指使她克扣黛玉,凤姐不能不归着做,可是她总闷得于心不忍,私下里总是多多关照着黛玉,黛玉也知凤姐艰难,处处体谅,因此这姑嫂二人却比别的人更亲近些,正因为如此,凤姐才比贾母更了解黛玉,她知道黛玉的心性,这一回离开贾府,黛玉是绝不会回头的,既便是黛玉心里还有不忍,可是黛玉也不会在任何一个贾家人面前流露出来,贾母还想打黛玉的主意,真真是痴心枉想了。看着贾母满眼的算计,凤姐只觉得如坠冰窟,想到自己一心一意为了这样的人,凤姐顿觉不值。   贾家被查抄,京师震动,贾琏在王家得了消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王子腾也是满面愁云,看着贾琏在厅前走来走去,王子腾心里越发的烦燥,厉喝道:“琏儿你晃什么晃,一旁坐下,你也是大家公子,怎么遇事如此毛燥?”   贾琏不敢不听,到一旁坐下,眉头紧锁的问道:“叔叔,您看这如何是好?老太太太太凤儿都是尊贵人,如何受得了那牢狱之苦?”   王子腾看了贾琏一眼,见他还惦记着凤姐,心里略好受些。王子腾缓下语气道:“如今你们家阖府上下都被抓了,连个小厮丫环也没落下,可见皇上是动了真怒,只怕马上就要来抓你的。”   贾琏深深叹口气道:“侄儿女婿自问并未做过什么亏心事,便是受连累抓了进去,案子审结了也能从轻发落的,我是个男人家,受些苦也不算什么,只是可怜了凤儿,她自跟了我,没有一天松快过,这回还被抓进大牢,我真觉得对不住她,叔叔,贾琏情愿到宗正寺坐牢,只求您想法子将凤儿和大姐儿保出来,贾琏叩谢叔叔大恩。”说着贾琏便跪了下去,嗵嗵嗵给王子腾磕了三个响头。   王子腾走到贾琏面前,将他扶了起来,点头道:“凤儿没白跟了你,琏儿你先起来,回头我便联络史家一同上本,便是不能保出男丁,也当求皇上开恩,将贾府女眷择地关押,不让她们受罪也就是了。”   贾琏点头道:“只是她们不受苦,男爷们便是受点罪,也还禁的住。”   王子腾沉吟片刻,犹疑的说道:“琏儿,这话我原不当说,可是眼下这情形……为了凤儿和大姐儿,叔叔不得不说。”   贾琏忙躬身道:“叔叔尽管说。”   “这一回皇上既然下旨抄家,便是有了严办贾家之心,你们贾家的事情你比叔叔清楚,只怕难以善了,你……你写下一纸休书,将凤儿休出贾家,这样我去救凤儿和大姐儿,便名正言顺了。”王子腾最喜欢的就是凤姐,他是真心想救凤姐,又怕与贾家的事情缠到一处,反而连累了自己家,所以便这样说道。   贾琏一怔,他现在和凤姐的感情很好,猛一听王子腾要自己休了凤姐,贾琏真舍不得。可是理智告诉贾琏,休了凤姐才是真对凤姐好。纵然不舍,贾琏还是点头道:“好,我这便写休书。”   王子腾拈须点头,沉声道:“你放心,凤儿不是无情无意的人,我先救出凤儿,再想法子救你,等事了了你们再成亲也一样。”   贾琏走到书案旁,提起笔来心头酸楚,强忍着心酸写下一封休书,以无子为由将凤姐休离,写完按下手印,贾琏再也忍不住,掩面哭出声来。   王子腾叹了口气,拍着贾琏的肩道:“琏儿,就算叔叔救不了别人,也一定会救你的,我手上有三万精兵,这个情一定求的下来。”   贾琏擦了擦泪,将双手反剪道:“请叔叔绑起我送到宗正寺吧。”   王子腾看着贾琏,好似是头一次见到他一般,以前他总觉得贾琏油滑,却不想他竟然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好,我送你去宗正寺,正好接凤儿和大姐儿回来。”   “老爷,宝玉正在浣衣局受苦,您可一定要把他救出来呀。”王子腾夫人刚刚听说宝玉被罚入浣衣局,便急急跑来找王子腾,要他去救宝玉。王子腾皱眉道:“这事我早就知道,宝玉不知死活,竟敢当面得罪太子殿下,我怎么去救?难道要公然与太子做对不成?依我说,宝玉也应该受点教训才是,妇道人家少要管这些事。”   王子腾夫人哭道:“宝玉从小没受过一丁点儿罪,那浣衣局里又脏又苦,他如何熬得住,老爷,宝玉可是怎么的亲外甥呀!要救也得先救他才是。”   王子腾是行伍出身,最不喜娘娘腔的男儿,所以在他心里更看重凤姐,听了夫人之言,王子腾脸一沉怒道:“要你教我怎么做事,还不回去好生教导女儿,前面的事情少来插嘴。”王子腾夫人不敢不听丈夫之言,捂着脸大哭跑了出去,贾琏很是尴尬的站在哪里,王子腾回头向他温言道:“琏儿休要听你婶婶胡说,我们这就去救凤儿吧。”   王子腾并未将贾琏绑上,只带着他到了宗正寺求见太子。水沏出来一看,见贾琏身着罪衣罪裙,去冠散发的跪在中间,王子腾则站在一旁。王子腾一见水沏,便双膝跪下行君臣大礼,因为上次在街上看到王子腾的家丁在闹市纵马,水沏心里对王子腾很有成见,便冷冷道:“王大人起来吧。”   王子腾还不知太子对自己为何如此冷淡,所以神情更加的恭顺,他陪笑道:“太子殿下,贾琏昨日在臣府上过夜,并非有意遁逃,如今他听说家里被查抄,便来投案自首。”   水沏看了贾琏一眼,点头道:“来人,将贾琏关入大牢,免其逃逸之罪。”   贾琏不敢言语,磕了个头任着衙役将自己带入牢中。凤姐远远看到贾琏带着手镣从外面走来,急得扑到牢门前哭叫道:“二爷……”   贾琏听到凤姐的声音,浑身不由一颤,抬头看过去,只见凤姐花容惨淡神情憔悴,不由悲声叫道:“凤儿……”   凤姐眼睁睁的看着贾琏被关入牢中,急得捶着牢门大哭,惹得刑夫人瞪了她一眼道:“爷们又没死,你嚎什么嚎!”   贾琏被带走后,王子腾将休书呈到水沏面前,陪笑道:“贾琏写下亲笔休书,也按了手印,如今王熙凤已经不是贾家的媳妇,求太子殿下开恩,许臣领走臣之侄女王熙凤并她的女儿大姐儿。”   水沏皱着眉头看过休书,沉声道:“贾琏虽然将令侄女休离,可是令侄女管家多年,牵着众多事情,并非一纸休书能抹去的。令侄孙女大姐儿不过是个两岁多的孩童,你将她领回倒没什么问题。”   王子腾急忙求道:“太子殿下开恩,臣侄女虽然是管家的,可她什么都要听上面两层婆婆的意思,否则便是不孝,纵是做了什么事情,也不是她的本意,求太子殿下明察。”   水沏皱眉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既然贾琏已经休了她,便可让令侄女转做证人,本王可以在宗正寺安排一间屋子给令侄女母女居住,待案子审结王大人再接她回家不迟。”   王子腾知道这已经是太子给自己很大的面子,便跪下谢道:“多谢太子殿下开恩,臣感激涕零。”   水沏挥了挥手,令王子腾一旁候着,然后命人将凤姐母女带上来,凤姐抱着大姐儿一上堂便看到王子腾,眼泪不由落了下来,王子腾微微摇头,示意凤姐上前给太子磕头。凤姐抱着大姐儿跪下,给水沏磕了几个头,水沏沉声道:“贾王氏,你丈夫贾琏以无子为由写下休书将你休弃。”   水沏的话如睛天霹雳炸响在凤姐耳边,她跌坐地上惊叫道不可能,二爷不会这样的。”王子腾急道:“凤儿,你少犯糊涂,休书就在这里,他真的休了你。”   凤姐搂紧大姐儿哭道:“不会的,二爷不会这样的。”   水沏令人将休书拿给凤姐看,凤姐抬起泪眼一字一字看过,忽然伸手便要抢休书,多亏侍卫手快缩了回来,否则那休书定然要被凤姐撕的稀巴烂。凤姐悲戚的坐在地上,眼泪如泉涌一般落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水沏心里很清楚,这是贾琏为了保全凤姐和大姐儿。思及凤姐自己并未做下什么错事,便是案子判了,也不过是夺去封诰,也不至于判刑,而且办王夫人之案时,若无凤姐暗助,水沏也不能顺利的得到贾家的帐本,念着凤姐的好处,水沏便道:“王氏,贾琏既然将你休弃,你便与贾家的案子无关,不过本王还要你做证人,你便在宗正宗暂住,等案子审结了再放你回家。”   凤姐也想明白了,贾琏是为了保全自己才写了休书,只伏地磕头求道:“二爷只是负责外面的事情,贾家内里之事我都知道,求太子殿下开恩放过二爷,王熙凤愿将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水沏沉声道:“贾琏有罪无罪还待审查,他是贾府子弟,定然要关入大牢之中。未查实之前,本王不能放人。”   凤姐也知道这是实情,便又磕头道:“二爷虽然休了小妇人,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求太子殿下恩准小妇人探监。”   水沏点了点头道:“也罢,本王许你去探视一次。”   凤姐千恩万谢的磕了头,抱紧大姐儿跟着侍卫去牢房探贾琏。王子腾向水沏躬身道谢,水沏泠淡说道:“王大人莫要只想着救别人,也当想着救自己才是,若再不约束家人,其祸非小。”   王子腾心里一震,立刻想到前几日家下人前来回禀之事,忙跪下道:“臣谨遵太子之令,回去便整顿家风,管制下人。”   水沏挥手道:“你下去吧。”   王子腾倒退着出去,出了门抹一把冷汗,便怒气冲冲的往家里赶,急着要将那不知死活的狗奴才锁了送到官府严办。王子腾刚刚赶回家门口,便看到薛姨太太带着薛蟠和宝钗从旁边迎上前来,薛姨太太抹着眼泪哭道:“哥哥……”   王子腾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妹妹,只不过碍着面子不好表现罢了,他板着脸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薛蟠宝钗两个忙给王子腾见礼,王子腾沉声道:“罢了,既然来了便进去说话吧,在这路口上算什么。”   一行人进了王家,王子腾的夫人接了出来,薛姨太太带着一儿一女忙又上前见礼,王子腾夫人拉起宝钗笑道:“这是宝钗吧,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果然生得很是标致。”   宝钗昨天才被掌了嘴,幸亏得薛家有最好的棒疮药,敷了药不过一夜之间,便退瘀消肿,现在只是面上有些红痕,倒看不出是被掌嘴过的。宝钗忙陪笑道:“宝钗拜见舅母,听说舅舅舅母回京,妈早就要来,因怕舅舅舅母繁忙,才硬等到今天来拜见。”   王子腾沉声道:“你们不是住在贾家么?”   薛姨太太急忙说道:“原是住在那里的,可是贾家犯了事,今儿一早便有官差来拿人,因我们只是借住在贾家,并非贾家之人,才逃过一难。”其实她说的并非事实,薛家人等住在梨香院中,奉命看管的人也知道她们不是贾家之人,只不过是借住的亲戚,因此未免有些松懈,到了半夜时分,那灭石道人得了薛家允下的好处,便悄悄的将薛家母子三人从梨香院里偷了出来,送到了薛家在京城的老宅之中。早起侍卫发现薛家母子三人不见了,也不敢张扬,只当是薛家无足轻重,便也没有上报。今日一早贾家被查抄后,薛姨太太越想越不安心,便想来投靠王子腾,以求万全。   王子腾冷声道:“你果然还是这样。”   薛姨太太无颜以对,只拉着薛蟠宝钗哭求道:“哥哥,看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您帮帮我们吧。”   王子腾看了薛蟠宝钗一眼,见他们两个都低眉顺目,可怜巴巴的求着自己,便长叹一声道:“罢了,你先住下吧。”   薛姨太太忙拉着宝钗薛蟠道谢。王子腾厉眼一扫,忽又沉声道:“最好你们和贾家所犯之事一点瓜葛也没有,否则我定然亲自绑了你们押到刑部去。”   薛姨太太和宝钗吓得心里一惊,两人同时摇头道:“只是借住在贾家,与她家的事情再不相干的。”   王子腾夫人引着薛姨太太和宝钗往内院去了,薛蟠垂手站在王子腾面前,心里紧张极了,连句话也不敢说。就在这当口儿,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一摇三摆的走了进来,他一看到薛蟠,便大笑着叫道:“薛蟠表弟!”   薛蟠一看来人是王仁,不由松了口气,忙深深一躬道:“表哥。”   王子腾一看王仁没个正形,便紧皱眉头喝道:“王仁,你又去哪里游荡了,竟然几日不着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叔叔么?”   王仁嘻皮笑脸的凑上前道:“侄儿眼里没谁也不能没有叔叔,这几日同学友会文,大家兴致极高,不免多聚了几日。”   王子腾恨恨的一拍桌子道:“王仁,你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   王仁忙端着茶送到王子腾面前,陪笑说道:“叔叔,自上回你教训了侄儿,孩儿再不敢胡闹的,真的是去同学友们一起做文章的,喏,这是侄儿写的文章,先生都说极好的。”王仁说着便拿出几张纸,上面果然有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王子腾行伍出身,说起做文章之事,他可是一窍不通,只看了后面的批语,王子腾敛了怒容点头道:“还算你做了点正事。王仁,你姐姐如今暂住在宗正寺,你去帐房支三百两银子置办些东西送过去,别让你姐姐和你外甥女儿委屈了。”   王仁忙哦了一身,扯着薛蟠下去了。出了门薛蟠长长出口气,向王仁连连打躬作揖道:“多谢表哥相救。”   王仁嘿嘿笑道:“表弟,翠红楼新来了个姐儿,生得那叫一个标致,看一眼都让人酥到骨子里去,走,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   薛蟠本来就好这个,如今有王仁带着,他的胆子便更大了,便笑道:“多谢表哥,不过我身上没有银子,得先到铺子里去支些才行。”   王仁喜道:“好啊好啊,今天正好是云儿梳笼的日子,我就是为了拿银子才回来的,只要银子够,今儿咱哥俩可有艳福无边啦……表弟,云儿的身价银子已经涨到五百两了,你可不能少支了银子,免得坠了咱们兄弟的威风!”   薛蟠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混人,一听王仁这么说,一颗心便飞到了翠红楼云儿身上,立刻去支了一千两银子,同王仁兴冲冲的去了翠红楼。   水沏看过犯人名册,不由皱眉道:“我记得昨天有个叫薛宝钗的,如何不在名册之中?”卫若兰忙上前接过册子翻看一遍,见果然没有薛宝钗,便躬身道:“臣这就去查。”   水沏沉着脸点了点头,卫若兰忙跑出门查问,不过一注香的工夫便查了出来,他将那失职的侍卫带入大堂,两人都跪下来请罪。水沏听说那薛家母子三人半夜里凭空失踪了,立刻拍案怒道:“薛家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逃,来人,速发海捕文书将薛家母子三人缉拿归案。”卫若兰忙道:“殿下,此事是臣失职,臣愿亲去抓拿将功赎罪。”   水沏沉声道:“好,就着你去缉捕薛家母子三人,少一个也不行,以三日为期,若捉不回来,你自去三法司请罪。”   卫若兰忙磕头称是,带着手下一队侍卫去搜捕薛家母子三人。   薛家在京城只有三个去处,一是贾家,如今贾家被查封,他们自然不可能在贾家,二是薛家旧宅,卫若兰带人去了薛家,也扑了个空,最会一个便是王家,卫若兰知道王子腾手握重兵,便上门投了贴子,卫若是有两重身份,一重是太子近卫,还有一个便是靖远将军武烈侯长子,王子腾收到他的贴子,自然要大开中门相迎。   卫若兰进了王府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敢问王大人可知令妹薛王氏及其子女的下落?”王子腾心中咯噔一下,忙笑道:“她们刚刚到了寒舍。”   卫若兰板着脸道:“太子殿下发出海捕文书,下令捉拿薛王氏母子三人,请王大人不要为难下官。”   王子腾急忙问道:“舍妹一家只是借助贾府,与贾家之事并无关系,如何太子殿下要捉拿她们母子三人?”   卫若兰冷声道:“贾府之人下毒谋害林县主,这毒药的出处恐怕与令妹脱了得干系,王大人还是不要阻拦下官办案的好。”   王子腾一听这话,恨的直锉牙,一叠声的高叫道:“来人,速速将薛家母子捆了来。”   薛姨太太和宝钗正陪着王子腾夫人说话,薛姨太太送了王子腾的女儿几件精美的首饰为她添妆,大家正说的热闹,却见王子腾拿着麻绳闯起来,抓过薛姨太太便捆,捆了个四蹄朝天攒猪扣,薛姨太太一头叫着一头挣扎,却是越挣越紧,那麻绳都要勒到肉里去了。王子腾又抓过宝钗,依样捆紧了,然后扯着绳头便拉了出去。等王子腾夫人反应过来,王子腾已经将薛家母女扯到了卫若兰的面前。   “卫大人,薛蟠那个小畜生出去了,请卫大人先将这两个带回去,我自会去寻那小畜生,将他绑了去向太子殿下请罪。”   卫若兰见王子腾如此,倒不好说什么了,只命人将薛家母女锁上囚车,押着先回去复命。一路之上,薛姨太太哭得如泪人一般,而薛宝钗却显得冷静多了,她不哭不闹,沉静的让人心里直碜的慌。      第80章战事将起父子论政知查抄事丽嫔发威      “殿下,柳兄传信回来了。”卫若兰拿着一枝细细的铜管从外面快步走来,向水沏说道。水沏忙接过铜管,先验过火漆封口,见封口没有被动的痕迹,才将铜管拧开,倒出细细的一卷轻帛。展卷细读,水沏越看脸色便越凝重,他站起身来沉声道:“若兰,你要看紧了贾家一干人犯,绝不可掉以轻心。本王有要事回宫陛见父皇。”   卫若兰躬身称是,亲自带人巡查大牢,水沏则急忙赶回皇宫,进了御书房水沏便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皇上抬头看看水沏,见他神情从没如此凝重过,便挥手令所有的人全退下去,包括小路子。   “沏儿,出了何事?”皇上低声问道。   “父皇,这是湘莲传回的密报,您先过目。”水沏将密报在御书案上展开,凝重的说道。皇上飞快看了一遍,脸上也微微变了颜色,他沉声道:“沏儿,这消息一定准确么?”水沏点头道:“父皇放心,湘莲是儿臣手下最得力之人,他的一身功夫出神入化,最擅长跟踪和打探消息,贾家与狄族有瓜葛就是他传回的消息。”   皇上拈须沉思片刻道:“贾家不过是区区国公府,如何竟有如此大的本事,竟然能扇动北部六族起兵反抗朝庭?这委实令人费解。沏儿,看来贾家的根子极深,你那里还要很下功夫去查。”   水沏应声道:“父皇放心,贾家的案子儿臣一刻也不会放松的,可是眼下的问题是北部六族五十万大军即将起兵,而伯父镇守北疆,手中却只有十万兵马,胡人最擅长弓马骑射,只恐伯父应付不来。”   皇上点头道:“你伯父久在北疆,他虽不说,可是朕却知道他已经落了一身的病,原想此次调他回京休养,唉,哪知北部又要大乱,如今朝上武将老的老小的小,正是青黄不接,看来只有朕御驾亲征才行了。沏儿,父皇亲征,便得由你监国,你肩上的担子不轻啊。”水沏急忙跪地求道:“父皇,儿臣自小练武,为的就是杀敌报国,有儿臣在,何须父皇亲征,求父皇恩准儿臣出征。”   皇上走下来拍拍水沏的肩,慈爱的笑道:“沏儿,你还小,身子骨嫩,父皇正当壮年,怎么能让你去挑这千斤重担。你的心意父皇都知道,等你再长大些,父皇才放心将这担子交给你。”   水沏急的满面通红,抓着皇上的手叫道:“父皇,让儿臣去吧。”   皇上抓着水沏的肩头向上一提,将水沏从地上拉了起来,充满豪情的朗声笑道:“沏儿,你父皇还不老。”   水沏看着父亲两鬓黑发中微微泛起点点银色,心中酸楚,父亲为了这个国家呕心浙血,刚到中年已经鬓有银丝,他这做儿子的却不能为父亲分忧,真真是枉为人子。   “沏儿,别做出这副样子,象个姑娘家。”看着水沏眼圈泛红,皇上便笑着打趣,想让气氛别这么沉重。   水沏深深吸口气,看着皇上道:“父皇,儿臣以后会更努力的。”   皇上拍着水沏的肩笑道:“父皇知道你是懂事的好孩子。如今有父皇撑着,你且过几年自在日子,日后继承了皇位,再没逍遥日子过的。”水沏感动的看着父亲,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皇上了解的笑道:“好了,沏儿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父皇决定亲征,这朝中国内的事情便得交给你,你也自在不了多久的。这次柳湘莲报讯有功,沏儿,你要重赏于他。”   水沏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视湘莲紫英若兰程熠如手足兄弟,他们都是忠肝义胆侠义之士,为了国家宁可舍弃一切。”   皇上点头微笑,对于水沏的识人之明,他一向感到很自毫。“沏儿,北部六族现在只是集结当中,还未成军,我们有时间准备,如今的户部尚书与史家素有瓜葛,朕欲将他撤换,以你之见,由何人继任为好?”   水沏想了想,皱眉道:“若说是调度钱粮,儿臣看满朝文武竟无一比能比得上林成。林成虽然是新官,可是他从小不只学文习武,还跟着林叔学习管理钱粮事务,十四岁上便能独挡一面,做了林家的内管家。儿臣曾与他详谈,林成对儿臣说起了户部四大弊病,儿臣深以为是,原想让他历练几年后便引荐他入户部的,只是他如今远在东南总理赈灾之事,一时抽不出身来。”   皇上点头赞许的笑道:“沏儿能有此见识,父皇便能放心的。你说的不错,这林成的确是一员能吏,只是他太年轻,若是调他回来出任户部尚书,难以服众。这一点沏儿你可想到了?”   水沏闷闷的回道:“儿臣想到了,其实林成比儿臣年纪还大,可就是因为儿臣是父皇的儿子,所以掌管着宗正寺就没一个人敢反对,那林成明明有本事,却因为没有高贵的出身就得苦熬资历,这对他不公平。”   皇上笑道:“沏儿,须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彻底的公平。”   水沏低下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皇上又笑道:“林成走了也有好些日子了,他那里的情形如何?”   水沏一听这话,立刻眉飞色舞的说道:“林成果然是天纵奇才,他到任三天,便将有司混乱的帐目理清,然后将本地灾民造册,按册发放赈粮,有老软无力者,便由衙门派人亲自送上门去,对于那些外地涌入的灾民,林成便命各地官学放假,又将那些无人的野寺山庙整理出来,将无家可归的灾民安置起来,配给粮食布匹药材,不只如此,林成还命官府置办织机蚕丝等物,先借与无力维生的灾民们,让她们织了布匹换钱,又置办了好些工具,借与灾民让他们凭手艺挣钱糊口,说好一年之后才收取置办工具材料的银钱,对那些身强力壮却又没有一技之长的灾民,林成命他们入伍当兵,如今正跟着当地驻军训练,听说入伍的人竟有一万多。如此一来,人人有事做有粮吃,整个东南如同换了天地一般。不过月余,百姓们便人人称赞林成是为民造福的好官。”   皇上笑道:“真就有你说的这样好,朕却不信。林成有本事朕知道,可是东南盘根错节的大网,岂是那么容易撕开的?沏儿,你赏识林成父皇知道,可也不能这样夸他。”   水沏急道:“父皇,儿臣句句属实,再无一句虚言,这事是程熠密报的,程熠的为人最是耿直,决不会说一句假话。”   皇上皱眉道:“原来如此,朕知道了,沏儿你先下去吧,父皇要好好想一想。”   水沏走后,皇上拿出一份秦折,皱眉低声道:“看来真的要彻底清洗了,胡明所奏与沏儿之言大相径庭,林成未到东南,也不见胡明想出那些赈灾主张,林成一到,这主意便是一个连一个,看来这些法子的确是林成想出来的,林成倒真是个干才,嗯,是要想个名头提拔林成才是。”   水沏去给皇后请安,走到半路却看到丽嫔穿着华丽的白狐出风毛宫装,摇摇摆摆的从远处走过来,水沏素来对宫中的女人不假辞色,从来不给好脸的。丽嫔看到太子,忙快步走来请安,水沏皱眉道:“不必多礼,你下去吧。”   丽嫔却不走,只笑着问道:“太子殿下,妾身有一事相问。”   水沏不耐烦的沉声道:“你要问什么?”   丽嫔忙问道:“听说您查抄了贾家,这事是真的么?”   水沏厉眼扫过丽嫔,冷声道:“是又如何?”   丽嫔不知进退,忙又问道:“太子殿下,贾家犯了何罪?”   水沏冷喝道:“大胆丽嫔,后宫不得干政,你竟敢擅自打听前朝消息,该当何罪?”丽嫔吓的跪倒在地,忙辩解道:“太子殿下息怒,妾身只是担心贵妃姐姐,才对贾家之事上心,求太子殿下恕罪。”   沏冷哼了一声,挥手道:“罢了,念你初犯,便不罚你,你下去吧。”   丽嫔心中暗自庆幸,不敢再问,忙起身退到一旁,等太子走过去才继续向前走。虽然没有打听到确切的消息,不过证实了贾家被查抄,这个消息已经够震憾了。丽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淡道:“我们去凤藻宫探望贾娘娘。”   贾家被查抄之事在有人刻意安排之下传到了丽嫔的耳中,她又向太子求证过了,因此便大摇大摆的往凤藻宫走去。此时凤藻宫里有客人,正是那位替元春求请太医的陈妃娘娘,她正陪着元春说话解闷,元春心里感念她,因此对她倒比对别人客气,也没摆什么有身孕的贵妃娘娘的架子。就在两人相谈正欢之时,有宫女来通禀,说是钟秀宫丽嫔求见。   元春皱眉道:“她昨天才来过,今天怎么又来了?就是我睡了,让她回去吧。”   陈妃忙笑着劝道:“娘娘,何妨见一见她呢,她家总是与娘娘有姻亲的。”   元春点头道:“看在妹妹的面子上,便见她一回吧。”   元春话音落了不久,丽嫔便摇曳生姿的扭了进来,一身出毛风白狐皮镶边水红闪银宫装将丽嫔曼妙的曲线尽情勾勒出来,一颗莲子大小圆润光滑泛着宝光的紫珍珠钉在风帽正中,倒给丽嫔平添了一分高贵。那些紫珍珠南海国进贡之物,只有十二颗,除了丽嫔有一颗潘妃有一颗,其他的十颗全在皇后哪里,因此元春看到这颗紫珍珠,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丽嫔看向元春,笑得有些古怪,她也不见礼,只是笑道:“贵妃姐姐今日身子可好?”元春眉头渐渐锁了起来,陈妃心知丽嫔定然是有意生事来的,便上前挽着丽嫔笑道:“到底是丽嫔妹妹好生标致,难怪皇上爱你爱得什么似的,难为你这大冷的天还来看贵妃姐姐,真是有心了。”   丽嫔自解了禁后便一次都没有被招去侍寝,心里正为这事不自在,听了陈妃的话便挟枪带棒的说道:“陈妃姐姐这话可说错了,若说皇上心里爱的,当属贵妃娘娘呢,否则娘娘也不能有这身子。如今娘娘有了身子,贵妃姐姐怎么也不提携提携陈妃姐姐呢,枉费姐姐对娘娘这么用心了,听说自贵妃娘娘有了身子,皇上便再不招人侍寝,每夜只歇在中宫,也不知是心疼贵妃娘娘呢还是”   元春听了丽嫔的话,气得一掌拍到桌上,指着丽嫔叫道:“刘丽嫔,你说什么?”   丽嫔将身子一扭,瞟了元春一眼,淡淡道:“这也不是我说的,事实便是如此,贵妃娘娘,小妹真是好奇,您每个月只能侍寝一回,小妹一个月总有四五次,您倒是先有了身子,这事真真是奇怪呢?”   元春脸一沉寒声道:“大胆丽嫔胆敢对贵妃出言不逊,来人,去请皇后娘娘,定要她给本宫一个公道。”   陈妃忙拉着丽嫔要她跪下,可丽嫔却直挺挺的站着,眼带嘲讽的看着元春,元春更怒,只觉得心头憋闷,有些上不来气,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丽嫔,却说不出话来。   陈妃忙扑到元春身边,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高声叫道:“抱琴,快去请太医。”   抱琴端着安胎药膳正走进来,一见元春异状,吓得扔掉手中的碗转身便向外跑。丽嫔也不拦她,只是好整以暇的在桌旁坐下,冷笑道:“对了,今儿妹妹才听到一个消息,听说荣国府竟然被查抄了,男女老少上百口子都被抓到宗正寺的大牢里去了,贵妃娘娘,您可知道此事?”   元春瞪大了眼睛盯着丽嫔,倒了一口气惊叫道:“你胡说!”   丽嫔快意的笑道:“我胡说?娘娘没有身子之前,你的爹娘便被关进宗正寺,你有了身子也没见皇上特赦他们,反而查抄了整个荣国府,贵妃娘娘,您这孩子皇上待不待见还看不出来么?你用尽心机怀了孩子,却不想皇上压根儿不在乎,贵妃娘娘呀,你现在就是后宫最大的笑话,只有你还当自己是个宝呢,真真可笑至极!”   陈妃扶着元春气道:“丽嫔,你少胡说!”   丽嫔冷笑道:“陈姐姐,便是要抱大腿,你也抱个牢靠些的,偏傍上她,日后怎么死的还不知道呢。你若是听我一句劝,便早早的离她远些,至少能自保,若是跟她缠在一起,有你的苦头。”   丽嫔的话刺得元春心头滴血,她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晃晃悠悠走到丽嫔面前,双手抓着丽嫔的双臂尖叫道:“丽嫔,你为何要害我?”   丽嫔这会儿忽然精明起来,她不摇不动任元春抓着自己,可嘴里却不停,她只说道:“贵妃娘娘,你骗我为你求情,却害我被皇上降了位份,可是我却没有计较,仍当你是好姐姐,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对我可有一句实话?皇上明明不待见你,你却打着包票说要皇上招我侍寝,还说什么皇上为了你连日常临幸都免了,你骗得我好苦。不过你骗人我却不会骗人,贾家被查抄可是确有此事,听说贾家罪名不少,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条,贾贵妃娘娘,您还是早早做好准备,最好的情况是你去冷宫里过下半辈子,贾元春,贾贵妃,你自求多福吧!”元春“啊”的一声尖叫,松开抓着丽嫔的手,一个倒仰便栽进陈妃的臂弯里去。陈妃见元春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两手紧紧捂着小腹,吓得大叫道:“快来人呀……”   丽嫔目的达到,快意的冷笑着转身出门,示威性的喝道:“我们走。”   众人将元春抬到床上,陈妃哭道:“娘娘醒来,娘娘醒来……”   元春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陈妃哭道:“好妹妹,丽嫔说的可是真的?”   陈妃忙摇头道:“姐姐快别听她胡说,她是嫉妒姐姐迷了心窍,她那种人的话岂是能信的。”   元春摇了摇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是没影的事,她如何敢乱说?”   抱琴将太医请来,来的还是王太医,他先把了脉,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元春自身的脉象很险,可是胎儿却稳,这样古怪的脉象只有服了那种要命的助孕之药才会有。陈妃忙问道:“王太医,贵妃娘娘怎么样?”   王太医拈须沉吟片刻道:“贵妃娘娘的身子很是虚弱,不过胎象倒稳。”   元春听了这话,立时喜道:“孩子没事就好,孩子没事就好。”   王太医摇头道:“孩子虽然无事,可是娘娘身子不好,也难以平安生下孩子。”   元春立时白了一张脸,急急求道:“王太医,求您救我。”   王太医叹口气道:“下官只能开些固本培源的汤药,后来如何,只能看娘娘的造化。下官医术不精,却有一句话说与娘娘,娘娘需知解铃还须系铃人。”王太医与贾家世代交好,虽然皇上有旨不许她告诉元春实情,但是用隐语点一点元春,王太医还是能做到的。      第81章知真相元春搏命救家人紫鹃求情      听了王太医的话,元春立刻想起宝钗当初对她说过的话,面色又惨白了几分。王太医见元春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便到花厅里开好了方子,摇着头回太医院去了。   抱琴不敢假手于人,便跟着药僮去太医院取了药,又到小厨房不错眼儿的看着煎好,再端到元春的面前,元春看着药,眼泪吧嗒吧嗒的砸下来,陈妃一直陪在旁边,看着元春如此,忙劝道:“娘娘您快别伤心了,这样对孩子不好。”   元春眼泪汪汪的拉着陈妃的手哭道:“妹妹,我该怎么办?”   陈妃并不知道元春是如何怀上这个孩子的,因此她听不明白王太医的话,可是能在宫里生存下来的,哪一个不是有七窍玲珑的心肝,陈妃只轻声安慰道:“娘娘但凡放宽心,这身子便会好起来的,须知思虑过度最伤身子。妹妹劝娘娘别想那么多,只要平安生下小皇子,便有天大的事情也会烟消云散的。”   元春双眉紧皱,又不好向陈妃言明,只点点头道:“多谢妹妹吉言。”   陈妃将药端到元春面前劝道:“娘娘,先把药喝了吧。”   元春接过药皱眉喝了,用帕子拭拭唇边的残汁,拉过陈妃的手道:“好妹妹,如今这满宫里我只相信你一个人,姐姐求你一件事。”   陈妃知道元春是要自己打听贾家之事,便微微皱眉道娘娘可是要我打听府上的事情,这事娘娘不必吩咐我也会去做的,我虽不知事情到底如何,可是想来也不会太严重,满朝文武谁家不是那个样子,不独贾家一家,若说真有什么,怕还是在令表妹身上,如今宫里谁不知道令表妹是皇上皇后娘娘的心头肉,便是几位皇子,也将令表妹高高捧起来的。听说太子殿下对令表妹尤其上心,说不得令表妹就是太子妃,以妹妹愚见,娘娘还是要从令表妹处下功夫才是。”   元春低低叹了口气,她虽然极少出门,可也留心着宫里宫外的消息,黛玉的受宠元春尽知道的,只是自己的娘亲先将事情做绝了,以至现在她想转圜都难。   陈妃知道元春为何叹气,忙笑道:“说起来到底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娘娘好好同令表妹说说便也是了。”   元春手抚着肚子,想了一会儿,咬着下唇道:“妹妹所言极是,只是如今表妹不在宫中,我也见不到她,这却如何是好?”   陈妃笑道:“这有何难,姐姐忘记还有六日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诞么,到时令表妹一定要入宫朝贺的,到时姐姐便能见到令表妹的,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只要姐姐说些软话对她好些,自然能叫她回心转意。只要她在皇后娘娘面前撒个小娇,同太子殿下说上几句,这事不就了了么?”   元春点头道:“妹妹说的极是,全亏妹妹提醒我了,等老太太她们平安出来,姐姐再好好谢妹妹。”   陈妃笑道:“娘娘快别这么说,老太太对我们家恩深情重,妹妹所做不及老太太万一。”陈妃陪了元春许久,等元春情绪稳定了才告辞而去。陈妃一走,元春便将抱琴叫到身边,遣退了其他的宫女太监,压低声音说道:“抱琴,你打发体已人出宫去寻薛宝钗。”   抱琴为难道:“娘娘,如今不比以前,凤藻宫所有的人的出宫腰牌都被收回了,我们宫里的人根本出不去。”   元春压低声音道:“谁要你报备了才出去,我要你悄悄的打发人出去,寻到那薛宝钗,只告诉她做好待选的准备便是。”   抱琴不解元春之意,宫里并没有要选秀的意思,她疑惑的看着元春轻道:“娘娘,可是宫里并没有要选人。”   元春沉下脸来喝道:“你只去传话,其他的不必多言。”   抱琴想了好一阵子,才轻声道:“若要捎信出去,便只能买通御膳房的采买吴公公,可是让他捎口信,合适么?”   元春皱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的确不妥,这样,你拿两只黄金如意扣来,将其一只解得半开,再封到盒子中,让他交给薛宝钗,那薛家丫头是个有心机的,她看了一定会明白。”   元春想得很美,只要从宝钗那里骗到解药,再想法子除了她,此事便神不知鬼不觉,自己也能平安生下孩子了,以后母以子贵,看谁还敢小瞧了自己。   抱琴借着做药膳的名头,悄悄去找到了吴公公,这吴公公是个贪财之人,抱琴先给他十两黄金,还说事成之后再给十两,吴公公往来采买,那种夹带东西传递口信的事情做多了,因此也没太在意,只满口答应了下来。   抱琴回禀元春,元春便耐着性子等回音。过了一日,抱琴便再去寻吴公公,只见吴公公铁青着脸,二话不说便将十两黄金和那封着如意的小盒摔给抱琴,抱琴惊问道:“吴公公,这是怎么话儿说的?”   吴公公重重哼了一声道:“我按你说的去了王大人府上,人家一听说是找薛宝钗,抡着棍子便将我打了出来,你看你看,我这老腰都被打伤了。若非我跑的快,险些儿就被王大人的家丁扭送进大牢了。你说你们这算是什么事情,我也宫里当差这么多年,几时吃过这种亏?”抱琴唬了一跳,忙福身陪礼道:“实实是对不住吴公公,让您受委屈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薛大姑娘应该在九省都检点王子腾大人府上呀?”   吴公公黑着脸气道:“我呸,那薛家母女两个都被关进大牢里,谁能见到的,呸呸呸,晦气死了!”   抱琴忙陪笑着将黄金和小盒子捡起来,她把黄金塞到吴公公手中,吴公公虽然眼热,可是他在宫中多年,深知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便毫不犹豫的将黄金掷还给抱琴,凭抱琴怎么说好话他也不收的。抱琴无奈,只得将黄金和小盒子带回凤藻宫去。   元春一听说薛宝钗被锁入大牢,心凉了半截,她呆呆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抱琴吓坏了,忙摇着元春叫道:“娘娘……娘娘……”元春只是不言不语,抱琴急得哭叫道:“姑娘,您说话呀……”   元春听到这一声“姑娘”眼珠子动了一下,喉头咯噔响了一声,哇的一声抱着抱琴哭了出来。   抱琴搂着元春轻声哄道:“娘娘,您现在可不能哭呀,总要为小龙子着想的,王太医再三嘱咐,您的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元春大哭道:“抱琴,我没指望了……”   抱琴心里一颤,忙抱住元春的肩头道:“娘娘,可不能这样说,您还有皇上,有小龙子!”   “皇上?”元春忽然冷冷叫了一声,声音里有着无尽的恨意,“当日我有功,皇上才封了我做贵妃,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我嫁给皇上十二年,在这宫里,除了皇后,谁比我的资历老,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后来的一个一个爬到我上头去,若是不是娘帮我立功,我怎么能当上贵妃,说是贵妃,我还不如个受宠的妃子有脸面,娘想法子帮我求得身孕,却又被奸人算计了,抱琴,我的命好苦呀……”   抱琴无语,只能让元春发泄着心里的恨意,元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抱琴,我如今也不瞒着你,娘给了我助孕之药,我才有了这身子,可是这药是薛家给娘的,她们在药里做了手脚,要胁我将那薛宝钗弄进宫来陪王伴驾,如今若得不到解药,我便是能生下孩子,我们母子也活不成的,她们好狠毒!”   抱琴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万没想到这里竟有如此曲折的内情。只是这种事情不是她一个为奴做婢的人能过问的。她只能讷讷道:“娘娘,如今可怎么办呢?”   元春咬着下唇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所以要尽快把薛宝钗弄出来,只要将她掌握在手中,便还有救。抱琴,你跟着我在宫里十二年,耽误了你大好的青春,如今我只求你为我办最后一件事,这件事了了,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正房太太。”抱琴忙道:“娘娘您快别这样说,您尽管吩咐,娘娘的事是就抱琴的事,为了娘娘,抱琴便是去死也甘心。”   元春感动的拉着抱琴的手,低声道:“好妹妹!”   抱琴跪了下来,看着元春问道:“娘娘,您打算让奴婢怎么办?”   元春心里很乱,她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六日之后是皇后娘娘寿诞,到时我会求皇后娘娘开恩,放你出宫去。你出宫后想法子去探太太和薛宝钗的监,不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解药弄到手。到手之后传个信进来,我再安排你入宫。”   抱琴为难道:“娘娘的吩咐抱琴一定会遵从,只是贾家被查抄,所有的人都被关了起来,奴婢一个人势单力薄,可怎么办这件事情?”   元春神秘的一笑道:“你只要能探了太太的监,她自会为你安排的,若是太太办不到,你就去找老太太,有老太太在,这事不难。”   抱琴将信将疑,心中暗道:“老太太都被关了起来,她再有本事又能怎么样?”   抱琴心事重重的去了外屋,一个人坐在桌旁发呆,元春知道抱琴要好好想想,也不叫她去伺候。就这样,抱琴整整想了一夜……   丽嫔到凤藻宫里大闹,帝后二人很快便得到了消息,皇后笑道:“丽嫔果然是个不服软的主儿,难怪皇上喜欢她。”   皇上摇头苦笑道:“心儿,朕已经不招幸其他妃嫔了,你这醋劲儿便收一收吧,先前都是朕的错,行了吧?心儿你大人有大量,高抬玉手放为夫一马,可好?”   皇后白了皇上一眼,红唇微启道:“你又吃心,人家也没那个意思,白说笑一回也不行了。”   皇上搂过皇后的肩笑道:“行行行,心儿,再有六日便是你的寿诞,你想要什么礼物?”皇后想了一会儿,只笑道:“其实年年受百官朝贺,也怪没意思的,到那一日,我只想亲自下厨去做几道小菜,然后我们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吃上一顿饭,这便足够了。”   皇上深以为然,点头道:“心儿说的是,日日吃着御膳房里做的菜,我都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还是咱们年轻的时候一家子和和美美热热闹闹的吃饭,那才叫香。喂,到了你的寿诞之曰,白天自然还是要接受朝贺的,将赐宴改在中午,晚上为夫带着你和沏儿清儿悄悄出宫去林家,借他们家的厨房给你做菜。”   皇后听了笑道:“这个主意好,只是咱们自在了,倒要扰的林家不安宁。”   皇上胸有成竹的笑道:“唉,咱们微服悄悄出宫,也不要他们接驾,就象当年偷偷溜去如海家里一般不就行了。”   皇后轻叹了一声道:“可惜如海敏儿都不在了,要不大家一起,岂不快活。”   皇上轻拍了拍皇后的肩,温言道:“可是玉儿还在,她是如海敏儿一生的心血,有她,也是一样的。”   皇后点头道:“天哥说的是,玉儿才离开我一天,我便觉得不自在,好似她离开了几年一般,她若是年纪大些就好了,早早儿让沏儿把她娶进门,我也好有儿媳妇。”   皇上打趣道:“有你这等和儿子抢媳妇的娘亲,咱们的沏儿日后可有苦头吃了。”   皇后一梗脖子道:“才不是,除过是玉儿,其他的姑娘我可不稀罕。”   皇上深以为然,点头笑道:“你说的是,另看玉儿这孩子不太爱说话,可是她但凡说一句,便能点到点子上去,她的才气绝不输于如海,若非她是个姑娘家,我倒想让她入朝为官。   心儿你不知道,玉儿看似无意的同我说几句话,便有为我拔云见月之感,和她那个狐狸爹爹有得一拼。”   皇后将皇上推开嗔道:“不许你这么说我的玉儿,她是天底下最乖最可爱最美丽最聪明的姑娘,狐狸,亏你想得出!”   黛玉正在书房里看书,忽然间狠狠的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唬得守在外面的雪雁紫鹃冲进书房,一人拿着件紫貂皮坎肩并紫貂暖帽,一人拿着个白银小手炉。她们两个冲进书房一人抢下黛玉手中的书,将手炉塞了过去,一人飞快的将坎肩儿套在黛玉的身上,将暖帽围在黛玉头上,等黛玉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被全副武装了起来。   看着两个紧张的丫头,黛玉哭笑不得,摇头说道:“我不过是鼻痒痒打个喷嚏,又不是受凉了,何至于此,看你们把我包成个什么样儿,这屋里笼着地龙,那兰花儿都鲜灵灵的开着,又怎么能冷着我。快把这暖帽解下来,还有这坎肩,你们要热死我么?”   雪雁可听不得“死”字,扭头连呸了好几声才道:“姑娘您又乱说话,这天儿冷得紧,我们可不敢大意了。”   黛玉抹了一下额上渗出细细的汗,苦笑道:“你们看这是什么?那有人大冬天里还出汗的,这若真是捂出病来,我可不肯吃药的。”   紫鹃上前拿帕子擦了擦黛玉的前额,见果然有细细的微汗,便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几年姑娘一直怕冷,我们都习惯了,不想回了自己家中,姑娘身子倒比先时好多了。”   雪雁心无城府的笑道:“这是自然,回了自己的家,万事都舒畅的,再不用被谁算计着,姑娘的身子自然会好起来。其实不只姑娘,便是紫鹃姐姐你的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   紫鹃忙笑道:“这全是托了姑娘的福,林家果然与别家不同,在这里真的让人很舒心。”黛玉微笑着把紫貂皮坎肩脱了下来递与紫鹃,轻声道:“自我来京城,你一直服侍着我,我心里一直记着的。”   紫鹃听了这话,面上涨红,扑嗵跪了下来咚咚咚的直磕头。黛玉皱眉奇道:“好好儿你这是怎么了,雪雁,把紫鹃扶起来说话。”   雪雁将紫鹃拉了起来,紫鹃满面泪痕的哭求道:“姑娘,求您救救奴婢的老子娘和哥哥吧!”   黛玉皱眉道:“他们出了什么事?”   紫鹃仍哭道:“贾家被查抄了,所有的仆人全都被抓进牢里去了。”   黛玉轻叹了一声道:“哦,是这事。紫鹃你放心,但凡罪官家里的奴仆,案子结了之后都是要官买的,若是你老子娘哥哥身上无罪,你便去将他们买回来就是了。你跟着我这些年,都是按林家的月例领银子,说起来买上十个八个人,也能买的起,若是你银钱不够,我再给你些也使得。”   紫鹃听了这话,嘴上不敢说什么,可心里却暗暗在想,这案子是太子殿下办的,我老子娘不过是个奴才,太子殿下抬抬手便能放了他们,何苦还要等到官卖呢?   黛玉看了紫鹃一眼,将她的心思尽数看在眼中,黛玉敛了笑容淡淡道:“紫鹃,国法大于天,我身为县主,更当自律才行,慢说是不能开这个先例去救人,便是能救,我也不能坏了法纪。你是贾家的家生子儿,贾家行事你尽知道的,正是因为他们不遵法纪,才有今日之祸。”   紫鹃忙跪下道:“奴婢明白,奴婢并没有任何怨言,只不过是担心家人,求姑娘宽恕。”黛玉轻叹了一声道:“你心里既然有事,这几日便歇着吧,若是想去探监,便说于门上,他们会放你出去的。紫鹃,你跟着我多年,我的性子你也知道,该做的事情做,不该做的若是做了,我也不能再要你。”   紫鹃心里一懔,忙磕头称是。黛玉让她下去,紫鹃退着出了门,便急急回自己房间去了。她明白黛玉是不会出面救她的老子娘,那么她便得点点自己还有多少银子,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清点了所有的银子,紫鹃发现自跟了黛玉,自己竟然攒了一百三十多两银子,想想官卖时的价格,紫鹃估计只花五十两,便能将父母哥嫂全买下来的。紫鹃想了想,将三十几两银子的零头拿出来,将那一百两再收好。换了一身绛紫色的衣服,紫鹃带着银子去见黛玉,求黛玉允她去打探打探消息。   黛玉点头道:“雪雁,你陪紫鹃去见婶婶,婶婶自会吩咐门上的人。紫鹃,你自己出门要小心些,但不许打着林府的名义去探监。”   紫鹃忙答应下来,与雪雁两个去见慧云,她们两人走后,黛玉轻叹道:“紫鹃,你要把握住自己,莫负了这一场主仆情义。”   慧云见雪雁陪着紫鹃来找自己,不等紫鹃开口,慧云便知紫鹃是何来意,便淡淡道:“你想去看老子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们不会拦着。其实说起来你也不能算是我们家的丫头,你的奴契还在贾家手里,想来是那些人念着姑娘才没上门抓你的,否则他们要治你一个逃奴之罪,我们也护不住你。”   紫鹃跪着道:“夫人说的是,紫鹃很感激夫人感激姑娘收留。”   慧云转而轻笑道:“你也不用这样说,你服侍姑娘一场,也是有功的,我们林家记着。你去探监要处处谨慎,贾家的仆人都关在刑部的大牢中,你去门上使几个银子便能进去探监的,就不要乱找门路了。还有,天黑之前便要回来,免得遇上什么不法之徒吃了亏去。”慧云这有软有硬的一通话,说得紫鹃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得磕头道:“多谢夫人指点。”   看着紫鹃出了门,慧云招了招手,命小丫环去叫府中的侍卫,交代了几句后便有两个侍卫缀在紫鹃后面暗中跟随她,紫鹃是伺候黛玉的丫环,慧云绝不会掉以轻心,随随便便的放她出门。让侍卫暗中跟着,既有保护紫鹃,也有监视紫鹃的意思。      第82章探亲人紫鹃忙奔波闻凶信情婢探宝玉      紫鹃出了门到店铺里买了些棉衣点心,便直奔刑部而去,在门上使了银子,果然顺利了进去了。紫鹃先去女牢探自己的娘和嫂子,女牢的牢子见紫鹃穿着不俗,头上戴的金簪子金耳坠少说也值个几十两银子,而且出手也大方,给的门包足有二三两,便喜笑颜开的陪着紫鹃到了牢门前。   紫鹃看到自己的妈和嫂子衣着单薄破旧,娘儿俩个抱在一起取暖,不由落下泪来,哭着喊道:“妈,嫂子,你们受苦了。”   听到紫鹃的声音,紫鹃妈楞了一下,猛的抬头看向牢门处,不相信站在哪里的是自己的女儿,紫鹃嫂子比紫鹃妈反应快,她扑到牢门前哭着叫道:“好妹妹,快救我们出去呀!”紫鹃妈紧跟着也扑了过来,伸出手一把抓住紫鹃的手叫道:“紫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快回去林姑娘那里去。”   紫鹃哭道:“妈,嫂子,你们受罪了没有?”   紫鹃妈急忙道:“好孩子别担心我们,我们只是下人,与上面离得远,什么都不知道,左不过结了案子后再被官卖就是,反正是做奴才,到谁家做都是一样的,好孩子,你是有造化的,跟了林姑娘这样的好主子,只好好伺候着她,日后自有你的好日子,如今爹娘和你哥嫂都顾不上你,你要自己顾着自己才是。”   紫鹃嫂子却不这么想,她抓着紫鹃急切叫道:“好妹妹,你去求求林姑娘,让她救我们出去吧。林姑娘是县主,贾家这场大祸全是由她而起,她要救个人有什么难的。”   紫鹃脸色一白,直气道:“嫂子你混说什么,我们姑娘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她被逼出贾家,回到自己家去,与贾家再无来往,嫂子休要污蔑我们姑娘。”   紫鹃嫂子忙陪笑道:“嫂子不会说话,妹妹你千万别生气,还是好好去求求林姑娘,求她看在你伺候一场的份上,救了我们吧。”   紫鹃摇头道:“贾家犯了国法,只等结了案子便会将关押之人官卖,到时我一定去将爹娘哥嫂赎回来。姑娘已经赏下银子了。现在案子没结,姑娘也不能做违背国法之事。”紫鹃妈点头道:“这样最好了,原还不知被卖到哪里,如今有鹃儿这话,妈就能放心的。好鹃儿,你回去替我们一家子给姑娘磕头,谢过林姑娘大恩。”   紫鹃嫂子听了这话只哭道:“谁知道这案子到何时才能了结,妈,媳妇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您难道要让媳妇把孩子生在大牢里么?”   紫鹃妈一怔,看着紫鹃嫂子道:“你怎么早没说?”   紫鹃嫂子低下头道:“我们是粗笨人家,便是说了又能如何,上一回不到三个月上孩子便掉了,这一回媳妇想着过了三个月身子稳了再告诉的。”   紫鹃妈有些为难,看向紫鹃道:“鹃儿,你嫂子有了身子,你看……”   紫鹃也大感为难,黛玉已经说得很清楚,是绝不会提前救人的,可是贾家的案子盘根错节,若是等到案子结了,少说也要一年半载,到时小侄子或是小侄女儿若还有命,便真要生在大牢里了。“嫂子你别急,让我再想想法子,你既有了身子,便安心养胎吧,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紫鹃嫂子只当紫鹃同意去求黛玉,便笑道:“到底是妹妹有本事,我们一家子可全指着妹妹了。”   紫鹃妈看着紫鹃,叹了口气道:“鹃儿,千万别得罪了林姑娘。”   紫鹃点点头,弯腰拿起地上的一个包袱从牢门里塞进去,轻声道:“妈,这里有两件棉衣和一些吃食,您和嫂子好歹穿用着,我还得去看爹和哥哥。”   紫鹃妈点头道:“好,鹃儿,见到你爹和你哥就说我同你嫂子很好,只是被关着,并没受什么委屈。”   紫鹃轻泣着点了点头,紫鹃嫂子则紧紧抱着紫鹃塞进来的包袱,警惕的看着同牢房的其他仆妇们。紫鹃一走,那些人便拥了上来,个个盯着包袱。紫鹃嫂子叫道:“你们别过来,这是妹妹给我们的。”   “我呸,就凭你们两个洗丫头衣裳的,也配受用这个,我是大太太的陪房,比你们高贵多了,还不快拿给我。”一个身材高大的仆妇叉着腰叫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刑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   紫鹃嫂子直摇头,王善保家的便要来抢,紫鹃妈冲上前将儿媳妇护到身后,厉声道:“王善保家的,如今大家都是犯人,你少摆谱,这是我女儿送来的,怎么分派也由我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其他的仆妇原想也冲上来抢的,可是听到紫鹃妈这样说,便停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紫鹃妈。   紫鹃妈回身拿过包袱打开,只见里面只有两件新棉衣,点心果子倒有不少,紫鹃妈将点心果子打开,给每个人分了一份,除了那王善保家的。大家被关了几日,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了,看到那油亮亮的点心,口水都流了几尺长。王善保家的气得大叫,可是那些人得了紫鹃妈的好处,便合起伙来将王善保家的挤到角落里,别得她动弹不得。   大家吃过东西,便又眼巴巴的看着那两件棉衣,紫鹃妈拿起一件走到衣裳最单薄身形最瘦弱的五儿面前,对五儿轻声道:“五儿,你身子不好,衣裳又单薄,把这棉衣穿上吧。”五儿吃惊的看向紫鹃妈,紫鹃妈笑道:“好孩子,可怜你妈没跟咱们关在一起,你也没个照应。”五儿眼泪汪汪的看着紫鹃妈,感动的叫道:“大妈……”   紫鹃妈为五儿理理头发笑道:“我们都是落难之人,可不得互相帮着才能熬过去的。”   紫鹃妈的话说得大家只点头,大家都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紫鹃妈竟有这番见识。紫鹃妈拿起另一件棉衣,向大家团团施了个礼道:“我这儿媳妇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件棉衣先给她穿着,大家说行么?”   紫鹃妈处事公正,大家都很服气,纷纷点头道:“嫂子说得极是。”王善保家的撇着嘴,冷冷道:“小恩小惠的收卖人,算什么!”   紫鹃妈不想跟她吵,只背过身去帮着儿媳妇穿好衣服,倒是别的仆妇看不下去,出言道:“王嫂子你安份些吧,如今可不比在荣国府里,你吆五喝六的我们只能听着,若真惹怒了大家,你也没什么好果子。”   紫鹃来探监,让很多贾家的仆妇都生出一线希望,大家都想着和紫鹃妈打好关系,日后若是能让紫鹃将自己也买了去,可就脱离苦海了。   紫鹃拿着另外两件棉衣和吃食去了男牢,男牢牢子见紫鹃生得好,行动神态竟有些大家姑娘的意思,也摸不清紫鹃的底细,因此对她倒也客气,收了银子便引着紫鹃去看她的爹和哥哥。   紫鹃爹是荣国府里洒扫上的人,休说是主子,便是二等的丫头也不怎么见得到,她的哥哥是厨下的杂役,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因此也没受什么罪,只是被关押着。紫鹃把东西给了爹和哥哥,紫鹃爹只虎着脸道:“死丫头,谁让你来的,这一回便算了,以后再不许来。”紫鹃哭着叫爹,她爹却背过身不理,只挥手让紫鹃走。紫鹃含泪看着哥哥叫道哥……”紫鹃哥哥看着妹妹瓮声瓮气的说道:“妹妹,爹说的对,你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总跑这里的,快回去吧,好好伺候着主子,照顾好自己,别管我们了。”   紫鹃拉着哥哥的手道:“哥,我刚才去看过妈和嫂子,嫂子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回去想想办法,总要让嫂子舒服些才是。”   紫鹃哥哥重重叹了口气道怎么偏在这时有了身子,这牢还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紫鹃忙道:“哥你别担心,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等案子结了我便去赎人。姑娘赏了不少银子,一定够用的。”   紫鹃哥点头道:“能这样是最好的,我们一家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便是过堂也没关系的,好妹妹,哥哥没本事,这个家全指望你了。”   紫鹃急忙说道:“哥快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   紫鹃哥哥很是感动,他拉着紫鹃低声道:“好妹妹,哥哥知道你的心事,可如今是不中用的,宝二爷已经被送到浣衣局为奴,再指望不上的。你要好好伺候林姑娘,将来也能图个出身。”   紫鹃惊呆了,她急急问道:“宝二爷不是应该被关在宗正寺里么,他好歹是宫里娘娘的亲弟弟呀,怎么能去做奴才?”   紫鹃哥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那日我在门上当值,看到宝二爷被人绑了出来,我留心听了一耳朵,他们竟要将宝二爷送到浣衣局去做苦役。后来便再没见到宝二爷回来。”紫鹃摇着头,眼泪不觉落了下来,“这怎么行……宝二爷金尊玉贵,他怎么吃得了这种苦?”   紫鹃哥哥使劲抓着紫鹃的手道:“妹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哥哥告诉你,就是要你死心,你用心伺候林姑娘,将来一定会有个好去处的。”   紫鹃茫然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说着便失魂落魄的向外走。紫鹃哥急得直叫:“妹妹,妹妹……”可是紫鹃如同听不到一般,竟直直的走了出去。   林府两个侍卫在刑部外等了许久才等到紫鹃出来,一见紫鹃失魂落魄,两人对视一眼,不落痕迹的跟了上去。紫鹃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子,好似突然醒过神一般,跑到路边急急叫道:“大叔,您知道浣衣局往哪里走?”   林府侍卫低语道:“这丫头打听浣衣局做什么?探完监怎么还不回家去。”   浣衣局在皇城西北角上,专职浆洗宫中人等的衣裳被褥帷幕等物,这浣衣局里也是等级分明,掌事自是不必亲自动手浆洗,便是各房的管事,也都将自己份内的活儿派给打杂的杂役们。这些杂役多是犯了事的宫女太监。象贾宝玉这种大家公子哥儿,还是头一回出现在浣衣局中。因有太子的话,浣衣局里没人把宝玉当成公子哥儿,凭是谁都能打骂于他,宝玉每日天不亮便得起床,每日不洗完二十桶衣服便不许吃饭睡觉,宝玉初到之时自是不肯做这种粗活,浣衣局总管事不由分说抡着鞭子上来便是一顿好打,打得宝玉那张如春花秋月般的脸破皮烂肉,竟连一块好皮肉都难找到。这一回被打得紧了,宝玉休说是叫姐姐妹妹,便是叫太太老太太也没用的,那疼直渗到骨子里去。宝玉几曾洗过衣裳,他洗出的东西竟比没洗过还脏,直气得管事劈头盖脸又是一通好打,宝玉被打得哭爹喊娘好不凄惨。后来还是其他管事上来劝说道:“别再打了,真打坏了他,谁来干这些活呢?”听了这话,看管宝玉的管事才狠狠踢了宝玉一脚,收了皮鞭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看看四下没什么人,一个管事便对宝玉低声道:“宝二爷,你们荣国府里那么有钱,怎么也不来打点打点,只要有了银子,你还怕日子不好过么?”   宝玉哭道:“我也没法告诉家里,让他们送银子来。”   那管事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宝二爷写个条子,我帮你送出去,看你细皮嫩肉的,如何吃得了这种苦,还是快些写吧,你就写要家里送五千两银子来,我保二爷日后都舒舒坦坦的。”   宝玉哪里敢不听,忙写了条子让那人捎给贾家。因写了条子,宝玉倒是得了一个时辰的空闲。其实刚才那些原是浣衣局管事做好的套,就是要敲诈银子。   不过一个时辰,送条子的人便黑沉着脸回来了,他一把扯过宝玉抡圆了胳膊劈头便是几个大耳光子,一边打一边骂道:“妈的,爷还以为你是号人物,原来竟是这种倒霉货色,不打死你你不知道爷的厉害!”   宝玉被打得鬼哭狼嚎直叫道:“不是写了条子让家里给银子,如何还打我!”   “我呸,给银子?哼哼,你们荣国府都被抄了,你还做什么梦呢,狗东西,看老子打不死你。”说着便又接着打,直打得宝玉浑身没有一点好皮好肉,简直惨不忍睹。   等这人打得差不多了,另一个管事出来道:“罢了罢了,齐管事歇一歇吧,真把人打死了也不好说,留着慢慢消遣岂不更好?”   听了这话,齐管事才将宝玉丢到一旁,骂骂咧咧的走了。   宝玉被打得气若游丝,一双肿得看不见眼珠子眼睛里涌着泪水,宝玉低低哭道:“老祖宗,救命呀……”   紫鹃打听到浣衣局在皇城西北,便去车马店里租了一辆车,又买了棉袍和吃食,便命车夫将车赶去浣衣局。林府两个侍卫沉下脸来低低道:“紫鹃到底是不我们林家的人,姑娘对她再好,她还是想着别人。听说那贾家的宝玉被太子殿下送到浣衣局去了,她一定是要去探宝玉。”两个仍旧跟上紫鹃,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浣衣局,紫鹃不敢去拍大门,便绕着围墙找到一处角门,轻轻的敲起门来。   不多时便有人来应门,来人是个老嬷嬷,紫鹃忙行礼道:“小婢见过嬷嬷。”   那嬷嬷皱眉道:“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叫门?”   紫鹃忙道:“小婢是贾家的奴仆,我们家的少爷被送进这里,小婢特来探视。”   宝玉被送进浣衣局是个大消息,满浣衣局没有人不知道的。便是这守角门的老嬷嬷也听说一二。她皱眉道:“这……不行,你要看得定然是贾宝玉,他犯了事,我可不能放你进去。”   紫鹃跪下来求道:“嬷嬷,我们少爷从来没吃过苦,求您发发善心,让奴婢进去看他一眼吧。”紫鹃边说边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塞到那嬷嬷的手中,老嬷嬷扫了手中的簪子一眼,却还是摇头,紫鹃一咬牙,又将耳上的一对金耳环摘下同金簪子放在一起,那老嬷嬷才不情不愿的缓声道:“说起来让你悄悄去看一眼也不碍什么,只是你不能说话,只能远远看着。”   紫鹃忙点头道:“嬷嬷放心,小婢一定听嬷嬷的话。”   老嬷嬷将金簪耳环塞到怀中,看了看紫鹃的衣裳,摇头道:“你这衣裳可不行,罢了,我好人做到底,你跟我来换件衣服吧。”说着便让紫鹃进了小门,老嬷嬷将门关好后便领着紫鹃去了不远处的一件小屋子,让紫鹃换了一身浣衣局使女的衣服,然后才领着她往宝玉那边走去。   宝玉被丢在马棚里的草堆旁,这会儿只有他一个人,倒没有人看着。老嬷嬷指着宝玉道:“喏,那不是就贾宝玉,造孽哦!”   紫鹃顺着老嬷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血内模糊的人倒在那里,看着渗人的紧。她不由缩起肩膀道:“那真是宝二爷么?”   老嬷嬷没好气道:“可不就是他。”   宝玉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远远的响起,他费力的睁开眼睛,一看四五步外站着一个姑娘,这姑娘正是跟着他林妹妹的紫鹃。宝玉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忽的站起来扑向紫鹃,惨叫道:“紫鹃,快救我!”   紫鹃自跟了黛玉,不觉也有些洁癖,最不喜看那不洁之物,紫鹃本能的后退几步躲开,等她反应过来,不由脸上红了起来,忙又上前道:“二爷,紫鹃来看您了,您受苦了!”   宝玉扑了个空,重重的摔在地上,直摔得五脏离位,疼得宝玉直倒气,紫鹃上前将他半扶半搂的扶起来,宝玉一把拉住紫鹃大哭道:“好紫鹃,快叫老太太救我!”   紫鹃亦哭道:“二爷,一家子都被抓到大牢里了,老太太怎么能救您?”   宝玉又叫道:“那就让林妹妹来救我,我们平素是最要好的,老太太还说要给我们成亲,她是我未婚妻子,更应该救我。紫鹃,你快说给林妹妹,叫她速速来救我。只要我得了救,等和林妹妹成亲后我一定将你收房,让你做姨奶奶!”宝玉好似看到生的希望,此时说起话来也有了力气,紫鹃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她直想将宝玉摔下去,可是那么多年对宝玉的心让她下不了手,可是黛玉对她也是恩深义重,单说这一回,若非她是伺候黛玉的,只怕也得被抓进大牢去。紫鹃原来心里最盼望的就是黛玉能嫁给宝玉,这样一来便能全了大家的心愿,可是现在的宝玉已经不是当日荣国府里的凤凰蛋命根子,他有没有命活下去还是两说,紫鹃正犹豫间,宝玉却紧紧抓着紫鹃的手,将紫鹃拉下来狠狠亲了一下道:“紫鹃,你是我的人,你一定要救我出去……”   紫鹃又惊又羞又气,一把将宝玉推开,掉头便跑。那老嬷嬷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鄙夷的摇了摇头,啐了一口便也走开了。   宝玉怔怔的看着紫鹃的背影,忽然大叫道:“紫鹃,你快救我出去,我一出去就将你收房……”   紫鹃一气跑到角门上,那老嬷嬷的腿脚也不慢,后脚便跟上来了,紫鹃将手中的衣裳点心包袱塞进老嬷嬷的手中急急道:“烦请嬷嬷把这个给二爷,小婢回去了。”紫鹃说完便拉开门跑了出去,那老嬷嬷抱着个包袱呵呵笑道:“给那个草包,我呸,留着我自己吃用好了!”将包袱打开,只见里面的点心竟是八宝斋的,这一大盒子足要一两多银子,那棉衣也是宝蓝绸面的,里面絮的是上好丝棉,便是当了也值个七八两银子,老嬷嬷得意的笑道:“难得今日还能发笔小财。”   紫鹃出了浣衣局,沿着墙一路哭一路寻着她租的车子,上车后便命人赶着车子回林府去了。一直跟着紫鹃的两个侍卫商量一下,一人悄悄潜入浣衣局打听紫鹃之事,一个跟着紫鹃回了林府。      第83章黛玉寒心撵紫鹃慧云护玉究内情      紫鹃哭了一路,到林府前下车之时,一双眼睛肿得如同桃儿一般。会了车钱,紫鹃站在林府角门外犹豫不定,也不上前叫门,只在门前徘徊着。在门外想了好久,紫鹃才上前叫门,门子开了门让紫鹃进去,那暗中跟着紫鹃的侍卫才从其他的门进了林府。   紫鹃低着头向黛玉的院子走去,还没到院门前便听到有人叫道紫鹃姐姐,你回来了?”紫鹃抬头一看,见是雪雁打开院门正往外走。紫鹃强笑道:“是雪雁妹妹呀,你要去哪里?”   雪雁见紫鹃双眼通红,只道是她见了家人落难心里难受,便柔声细气的劝道:“紫鹃姐姐也别伤心了,等案子结了把人赎回来就是,你家里只是在下面伺候的,定然不会有事的。”紫鹃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雪雁,姑娘这会子可在歇着?”   雪雁笑道:“姑娘读了一天的书,这会子好不容易劝着她活动活动,难为这会儿没风,天也不算冷,兰心竹影两个正陪着姑娘打秋千。紫鹃姐姐快进去吧,我给王嬷嬷送了东西就回来一起玩儿。”   紫鹃点了点头,看着雪雁走远了才缓缓走到院门前,伸出手轻轻推开门,便有银铃般的笑声扑入耳中,紫鹃浅浅皱着眉头,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感受,浣衣局里宝玉的处境和这里,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黛玉坐在秋千上,被竹影猛的推起来,荡了老高,吓得黛玉惊声尖叫道:“死竹影你又做弄我……”秋千荡到半空里,黛玉一眼看到刚刚进门的紫鹃,等秋千落了下来,黛玉离了秋千架拉着竹影将她按到秋千架上,直叫道:“兰心快推她,要比我的还高!”   竹影扬着头不可一世的笑叫道:“姑娘,您看我这可够高……”竹影边说边用脚一蹬地,整条身子嗖的冲向半空里去,一下子便荡到了最顶端,然后竟打了个圈儿绕了回来,吓得黛玉用帕子掩着口,连叫都不敢再叫,生怕惊了竹影害她摔下来。   兰心一把抓住竹影的手臂嗔骂道:“死蹄子,你又吓姑娘。姑娘别理她,回头只罚她去抄书,上一回刚抄千字文,这一回便罚她抄写道德经吧。”竹影性子跳脱,最爱练功最怕读书写字,每每她要淘气,黛玉便总是用抄书来罚竹影。   竹影果然吓得变了脸色,只求着黛玉道:“好姑娘,竹影知错了,您高抬贵手放过竹影这一回吧。”   黛玉故意板着脸道:“才不饶你,兰心,回头你看着竹影抄书,就抄道德经,用簪花小楷抄三遍,不抄完不许睡觉。”   竹影苦着脸恨恨一踩脚道:“姐姐,你又害我。”   兰心得意的笑道:“谁让你总不长记性,若真的吓着姑娘,凭你抄多少书都没有用的。”自回了林家,兰心竹影便越来越流露出自己的真性情,两个人整天的逗嘴耍贫,倒给黛玉的院子添了好些生气。   黛玉看着她们逗了一回,轻笑道:“好啦,竹影你再不去抄书,今天晚上可没觉睡喽。”竹影气得一踩脚,扭身向书房跑去,她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这会儿凭说什么,也得把那道德经用簪花小楷抄三遍才算完。“兰心,你陪我回屋子,紫鹃回来了,她必是要来回禀的。”黛玉浅笑着吩咐道。   黛玉回了屋子,春纤送上帕子让黛玉擦了手,又给黛玉换下身上的米色狐皮外袍,拿来一件又轻又软的月白提花软缎面紫貂皮褙子伺候着黛玉穿好,兰心见黛玉发丝微微有些乱,便将妆奁打开拿出雕花象牙梳子笑道:“姑娘,抿一抿头发吧。”   黛玉点点头,在妆台前坐下,看着自己的小脸忽然皱眉道:“见天儿逼我吃这个吃那个,这才多少日子,脸竟圆了一圈,再这么下去,我岂不是要胖死了!”   春纤看着镜中的如仙子一般的黛玉,竟看直了眼,不错眼珠的盯着,黛玉在镜中看见了,便微撅着嘴嗔道:“春纤,你看什么呢?”   春纤回过神来笑嘻嘻道:“姑娘一点儿都不胖,如今才好看呢,便是画里的仙子见了姑娘,都要羞死的。”   兰心亦点头笑道:“春纤这话说的对,姑娘,您若说自己胖,满京城的姑娘小姐们可不都得胖死了去,就您现在这样子,我们还怕风一吹全将您吹跑了,好不容易脸上有点儿血色,有一丝儿肉,您倒嫌自己胖了,好姑娘,皇后娘娘可是再三吩咐了,您但凡瘦一丝儿,便是我们没有伺候好,要领罚的。”   黛玉嘟着嘴小声道:“人家不过白说说,倒招出你这一大段话来。”   兰心见黛玉服了软儿,便也不再穷追猛打,只细心给黛玉梳理头发。   紫鹃先回自己屋子净了面换过衣裳,又烘去一身的寒气,然后才去拜见黛玉。兰心还没给黛玉梳好头,见紫鹃过来便笑道:“到底紫鹃姐姐才是伺候姑娘梳头的,我们可比不了。”说着便将梳子递给紫鹃。   紫鹃接过梳子,先跪下谢了黛玉的恩典,然后才起来给黛玉梳头。黛玉笑道:“紫鹃,你老子娘可还好?”   紫鹃忙轻声道:“托姑娘的福,他们都好,奴婢嫂子还有三个月的身子。”   黛玉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往下接话。紫鹃一边梳着头一边低声道:“奴婢的爹娘哥嫂都让奴婢替他们给姑娘磕头,谢姑娘的恩典。”   黛玉轻声道:“我并没做什么,何必来谢我。”   紫鹃心里一滞,不敢再说什么,只默默的为黛玉梳头,不多一会儿,便梳好了流云髻,向妆盒里寻出一枚白玉簪数朵细碎小花钿簪好。黛玉看着镜中的自己轻道:“罢了,就这样吧。”   看到紫鹃欲言又止的样子,黛玉叹了口气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紫鹃扑嗵跪倒在地,嘭嘭嘭扑了三个头,伏地道:“姑娘,奴婢斗胆说句话,求您看在素日的情份上,救救宝二爷吧,他如今被人关在浣衣局里,真真是生不如死,每日里都受那起子腌拶人的折磨,二爷被打得不成个人样,连顿饱饭也吃不上了,二爷天天盼着姑娘去救他……”   黛玉沉下脸,失望的看向紫鹃,摇了摇头。春纤气得打断紫鹃的话,忿忿道:“紫鹃,你到底是谁的丫头?不说是去看你的老子娘么,怎么还出了个宝二爷?难道那贾宝玉也是你的老子娘不成?你去看便看了,竟然还来逼着姑娘,你那点心思当我们不知道么?你看那贾宝玉如宝似玉,我们却说他猪狗不如,当日因着那贾宝玉,姑娘受了多少委屈,你竟只当不知道么?”   兰心面如寒霜,看了看黛玉,用眼神询问是否把紫鹃拉出去。黛玉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兰心恨恨的瞪了紫鹃一眼,不落声色的靠近黛玉,做出了防卫的姿态。   黛玉轻拍一下兰心,缓缓开口道:“紫鹃,你心里既然惦记着贾宝玉,我也不能耽误你,你今年也有十六了,也该放你出去的。罢了,念你服侍我一场,他们又给了我你的奴契,我便放了你,再给你些银子,你出去嫁人也罢,去救贾宝玉也罢,我都不管了。只一条,从自你再与林家没有任何关系,你离了林家便不要再回来,也不许打着林家的名头行事。”   紫鹃吓得魂飞天外,她怎么都没想到黛玉竟然如此干脆,直接将自己逐出林家,这怎么可以,离了林家这座靠山,自己是什么事都做不成的。紫鹃心里清楚,今日能去探监全因自己是林县主的贴身丫头,若非如此,那刑部大牢岂是容易进的。再者说,自己在黛玉身边虽然是个丫头,可是吃穿用度比那一般官员家的小姐却要好的多。黛玉从来不是个小气的人,对等下人极宽厚,每每随手赏下来的,都是很值钱的东西,否则她也不能这几年时间只银子就存了一百多两,若是算上那些赏赐下来的首饰,紫鹃也有四五百两银子的身家。这些银子很够小户人家过上几辈子的。   “姑娘,求您不要赶紫鹃走,自姑娘来到京城,紫鹃便伺候姑娘,您不要紫鹃了,却让紫鹃怎么活下去。”   黛玉眼圈泛着泪花,紫鹃伺候自己六七年,也算是用心的,当日初到贾府,她也是真心呵护自己,自己夜夜不得安枕,紫鹃哪一夜不是一直陪着的。可是如今紫鹃大了心也大了,黛玉早就知道紫鹃对宝玉的心思,所以后来才有些疏远紫鹃。不过自紫鹃一定要跟着黛玉回林家,黛玉心想离了贾家紫鹃也没机会见到宝玉,便将这事放下了,仍对紫鹃信任有加。不成想只出去了一回,紫鹃竟然来求自己去救那贾宝玉,这样的丫头,黛玉真的不想再要了。“我并非赶你走,而是放你自由,蠲了你的奴籍,让你做回平民,出去成家过日子全由你自己。”黛玉忍着泪淡淡说道。   紫鹃哭得满脸是泪,拼命摇头道:“奴婢情愿一辈子伺候姑娘,不愿做平民百姓,求姑娘别赶奴婢走。”   黛玉摇了摇头道:“紫鹃,你的心思我很明白,你想的那一天永远不会来的。你心里眼里只念着贾宝玉,便离了我去寻他,日后如何只看你的造化,我却管不了。”   紫鹃哭喊道:“不要啊姑娘,奴婢情愿一辈子伺候姑娘。”   就在紫鹃哭喊的时候,雪雁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看到紫鹃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恨恨叫道:“紫鹃,我白认识你了。”   紫鹃不知雪雁何意,抬起头来愕然看着雪雁,雪雁气道:“一个姨娘封号便能让你来逼姑娘,你眼里还有主子么?紫鹃姨娘你可别忘记了,入了奴籍的人是没有资格娶姨娘的,况且我们姑娘金尊玉贵,不是什么人都能高攀的,更不要说你那宝二爷如今只是个奴才。”紫鹃一愣,她再再想不到宝玉对自己说的话这么快就被雪雁知道了。春纤冷哼一声道:“好个贾家二爷,都成了贱民还打我们姑娘的主意,呸!紫鹃,姑娘对你不薄,听了那种混帐话你不说立刻驳回维护姑娘的清白,反而一言不发,竟是要默认了不成,你算什么,凭你也敢做姑娘的主,我倒要问问紫鹃大姑娘,这是谁给你的权力?”   紫鹃被雪雁问的无言以对,唯有流泪伏地磕头。黛玉听了雪雁的话,气得浑身直颤,兰心忙喝道:“雪雁,你还说,也不怕气着姑娘,有什么不能到下面说去。”   雪雁也是气糊涂了,刚才她去给王嬷嬷送东西,恰冯慧云听了侍卫的回报,去和王嬷嬷商量着要打发了紫鹃,雪春听了几耳朵,便气得跑回来找紫鹃算帐,竟忽略了黛玉的感受。见黛玉面色煞白牙关紧咬,雪雁忙跪下膝行到黛玉面前,哭求道:“姑娘,雪雁知错了,姑娘要打要罚都使得,只求姑娘别再伤心了。”   黛玉虽然伤心,却不是不知是非之人,她轻轻摇头道:“雪雁你快起来,我没有怪你,这大冷天的你跪着做什么。”   雪雁抹了抹眼泪站起来扶着黛玉道:“姑娘,您犯不上为这种人伤心,快到里面休息着吧。”   黛玉摇了摇头,定定的看着紫鹃良久,轻声说道:“紫鹃你久已有心,便去吧。你自去收拾你的东西,雪雁,你去支三百两银子给紫鹃,春纤,去把她的奴契找出来给她,明天一早便送她走吧。”   紫鹃跪爬到黛玉面前,哭喊道:“姑娘,奴婢知错了,求您别撵奴婢。”   黛玉看着紫鹃一字一字轻道:“紫鹃,你我情份已尽,三百两银子也够你安置你一家子,日后你好自为之,只一条,我绝不许你行事打着林家的名号,若是你做了什么让我知道,我绝不容你。”   紫鹃哭倒在地喊道:“姑娘,您真的这么绝情么?”   黛玉听了这话,惨淡一笑道:“我绝情?难道真遂了你的心愿我才不算绝情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主子的终身倒要由一个奴才来决定了,我主意已定,你休要再多说。”   紫鹃还要哭求,兰心冷冷道:“紫鹃,姑娘已经分外开恩,你若是个知趣的,便回去拾自己的东西,明天一早便离了我们家,若是惹恼了我们,问你个以奴欺主之罪,将你收到衙门去,你便什么都没有了。”   黛玉转过身子轻声道:“兰心,我累了。”兰心冷冷瞪了紫鹃一眼,目光凌厉的让紫鹃遍体生寒,紫鹃竟不敢再哭了。只看着兰心扶着黛玉进内室去了。   春纤将奴契丢到地上,恨声道:“拿走,快出去休要脏了姑娘的屋子。”   紫鹃无力抓着自己的奴契,从地上爬了起来,哭着退出黛玉的屋子。刚巧雪雁关了银子过来,她没好气的将银票砸向紫鹃,气道:“这是姑娘赏你的银子,你出去休再做对不起姑娘之事。”   紫鹃默默将银票捡起来,她知道黛玉的性子,一但她决定了的事情是再没有转圜余地,自己必是要被赶出府的,如今每一钱银子对自己来说都是极重要的。   雪雁冷冷的瞪了紫鹃一眼,踩脚道:“真真是白认识你了。”   紫鹃满脸羞惭,只恨自己糊涂,怎么会向主子提出那种要求。再想想宝玉如今的情形,紫鹃忽然后悔极了,只是如今她已经没有路可走,只有收拾东西走人了。紫鹃想着自己先出去找间房子住下,等过上一阵子黛玉气消了,自己再好好求一求,仍回林家来才好。   黛玉面朝里坐在床上,紫鹃服侍她六七年,却如此对她,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黛玉想不明白为何紫鹃要为了一个被贬为贱民的贾宝玉而违背自己的意愿。兰心知道黛玉想不通,可是又不好劝,正着着急,却见慧云和王嬷嬷飞快的走了进来,慧云急急叫道:“玉儿,有什么跟我说,快别自己伤心。”王嬷嬷更是心疼的跑过来一把将黛玉搂到怀中,柔声道:“好小姐不哭,有什么委屈说给嬷嬷听。”   黛玉转身将头埋到王嬷嬷怀中,抱着她大哭起来。王嬷嬷抱着黛玉仍她哭,黛玉哭了好一刻儿才抬起头红着眼睛说道:“嬷嬷,我心里好难受。”   慧云见王嬷嬷的前襟被黛玉哭得湿了个透,便搂过黛玉用帕子拭了她脸上的泪道:“玉儿真真是个水做的小人儿,看看,嬷嬷的衣服都滴得出水来,雪雁还不快伺候嬷嬷换了衣裳,这大冬天的回头再受了凉。”   黛玉看着王嬷嬷的衣裳,倒不好意思起来,王嬷嬷只笑道:“只要小姐心里痛快了,衣裳湿了算什么,不碍的。我的好小姐,你把嬷嬷的心都哭碎了。不过是个养不熟的奴才丫头,她不配姑娘的眼泪。   慧云点头道:“嬷嬷说的极是,玉儿,不值得为她伤心,她是贾家的奴才,自然想着贾家的心思,会这么做也是意料之中,只将她撵出去也就是了。你若是因为她伤心,我和你叔叔少不得要使些雷霆手段了。”   黛玉靠在慧云怀中,刚才哭过一场,她心里痛快多了,因此便摇头道:“婶婶,不必为那种人费心了,玉儿哭过一回心里也敞亮了,她心里没我这个姑娘,我何必留着她,让她拿着银子离开林家,也不算我对不住她。”   慧云点头道:“嗯,玉儿到底长大了,想事情很周到。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日后紫鹃与咱们家再无关系,明儿一早你叔叔便会去官府备案,凭以后她怎么样,都跟咱们没关系。”黛玉轻轻点了点头,闷声道:“玉儿又让叔叔婶婶费心了。”   雪雁已经伺候着王嬷嬷换了衣裳,王嬷嬷上前笑道:“小姐不要为那种人伤心的,撵了她最好,以后小姐身边全是咱们林家的人,也不用再去防着谁,雪雁她们也轻松些。”   慧云笑道:“青梅松云也是打小儿伺候玉儿的,明儿便把她们两个调回来仍伺候你,免得玉儿这里人手不够。”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青梅松云两人比黛玉略大一点,都是极温柔和顺的性子,而且忠心得紧,不似那紫鹃,凭黛玉对她如何好,也不能让她一心只为着黛玉。   哭了一回黛玉不觉有些倦了,只偎着慧云合了眼,竟然睡着了。慧云爱怜的看着黛玉,轻轻将她放倒在床上,拉过杏红绫子被盖好,又为黛玉理了理发丝,然后在黛玉鬓边额角轻轻吻了一下,就象黛玉小时候一样。   慧云直起身来,轻声道:“烦劳嬷嬷看护着玉儿,我要和这几个丫头说几句话。”   王嬷嬷点点头,慧云看了看兰心春纤雪雁,低低道:“你们跟我出来。”   慧云带着三个丫头去了书房,见竹影正紧皱着眉头跟那玉管湖笔做斗争,慧云知道竹影必是又挨罚了,便淡淡道:“竹影先别写了,我有事同你们说。”   竹影听了这话大喜,将湖笔一放跳到慧云面前叫道:“二夫人慈悲!”   慧云沉着脸色道:“有正事与你们说,休要嘻皮笑脸的。”   黛玉的书房隔音极好,所以竹影根本不知道黛玉房中发生的事情。竹影看兰心,见兰心板着脸摇了摇头,竹影不敢再闹,乖乖儿垂着手站在旁边,等着慧云吩咐。   “雪雁,你做的好事,这种事情也能去说给姑娘,你成心玉儿伤心么?”慧云没有好气的喝道。   雪雁扑嗵跪下道:“奴婢知罪,请二夫人责罚。”   慧云叹了口气道:“你虽是一心为了姑娘,可是到底不该当着姑娘的面去说那些话,你素知姑娘心重,好不容易才哄着她自在些,你又闹了这么一出。我罚你半年的月银,再去厨房劈一个月的柴,你可愿意?”   雪春心服口服道:“雪雁愿意。”   慧云点头道:“嗯,你先起来吧。”雪雁站起来,脸上没有一丁点不服气。看到黛玉那般伤心,雪雁心里也悔的紧,如今只罚了银子和苦工,雪雁只觉得这还轻了。   “春纤,你和雪雁跟着姑娘最久,你们说这紫鹃在玉儿心里到底有多重?那贾宝玉都成了奴才,她如何还执拗求玉儿救他?”看到黛玉哭成那样,慧云心里很难过,她知道黛玉是最重情义之人,紫鹃伺候了那么多年,却做出这等背逆之事,对黛玉的打击绝小不了。慧云不明白为何紫鹃竟为了一个贱民去触怒黛玉。   “自到了贾府,老太太将紫鹃给了姑娘,姑娘便让紫鹃做了大丫头,对她也很信任,先时紫鹃对姑娘也是极用心的,可就一条不好,那贾宝玉每每来刮噪姑娘,紫鹃总是很高兴,姑娘也说过几回不让紫鹃放宝玉进来,可是紫鹃从来不听。贾宝玉是阖府里的凤凰蛋儿,贾家的丫头谁不想到他身边伺候的,想做他的姨娘的丫头也多,贾宝玉对紫鹃素来和气温存,紫鹃便有了心,我们也暗暗的劝过,可是她就是一心向着宝玉,因那时我们寄人篱下,也不能说深了。就这么着,紫鹃的心就更向着宝玉了。紫鹃知道那贾宝玉心里眼里全是我们姑娘,所以她指着姑娘能嫁给那贾宝玉,她好陪嫁过去,姑娘素来看重她,将她收房也是极可能的。”春纤自到了贾家便处处留心看着,因此倒比别的人都清楚些。   慧云恼道:“原来是这样,怪道她要跟着回来,原来还想着这一层,枉我还以为她是个忠义的,却不想竟打着这种主意。”   雪雁气道:“可不是,紫鹃时时在姑娘面前说起那贾宝玉,总是替他说好话,姑娘说了她好几回,她才收敛一些,不想这一回去探监,竟然是心思在那贾宝玉的身上。还向姑娘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慧云点了点头,事情的始末她都清楚的,对于这种忘恩背主之人,她也不必客气的,那紫鹃不是心心念着贾宝玉么,她怎么能不成人之美!   “嗯,这事情你们不用管了,只好好伺候着玉儿,引着她开心,别让她总想着紫鹃的事情,你们若是让玉儿开心了,我许你们一人一件你们最想要的东西。”   兰心竹影相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主意,只是这事要做的小心才行。听了慧云的话,竹影抢着说道:“二夫人放心,便是您不赏我们,我们也会好好伺候姑娘,姑娘玉一般的人,我们才舍不得让姑娘不开心。”   慧云点头道:“到底还是咱们家的人体已,你们去替王嬷嬷吧,她有了年纪,让她多歇着。”   兰心竹影对了个眼色,同大家伙儿一起走了出去。一夜无话,不觉便日出东海,天光大亮了……      第84章水溶归黛玉偶受伤遇水沏汗王动心思      紫鹃背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袱,双眼通红的打开门向黛玉的房间走去,刚走了两步,兰心竹影便双双拦在紫鹃面前,沉着脸冷声道:“姑娘还没起来,你不必过去了。”   紫鹃哭求道:“我好歹伺候姑娘一场,就算是姑娘撵我走,我也当给姑娘磕个头才是。”兰心轻哼一声,冷冷道:“你若是想磕头,在屋子外头磕也是一样的。”   紫鹃素知黛玉心软禁不住人求,原想再好好求求黛玉,到底留下自己才是,可是见兰心竹影的样子,也知道是不能够的。只哭着跪下来,兰心竹影向一旁各让一步,紫鹃磕了三个头,哭道:“姑娘,紫鹃去了。”黛玉的屋子里很静,一丝声音都没有传出来,竹影嫌恶的皱眉道:“头磕过了,你快走吧,日后不要让我们看见你。”   紫鹃站起身来,看着兰心竹影,嘴唇动了动可是却没说出话来,扭身捂着嘴向院门跑去。院门外,慧云早已经打发了两个嬷嬷来看着紫鹃出府。紫鹃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只得乖乖的离开林府,自寻出路去了。   黛玉撵了紫鹃,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兰心竹影雪雁春纤打叠起百般肚肠逗着黛玉开心,黛玉明白这四个丫头的心思,也不想让她们四个担心,只强打了精神笑了一回。然后便说要去书楼找书看,将这四个丫头撵了出去,将书楼的门拴了起来,一个人躲在里面发闷。   “嘭嘭嘭……小师妹,我能进来么?”一个清亮喜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黛玉本是抱膝坐在木楼梯上,听到这声音不免抬起头来轻声惊道:“溶师兄?”   “小师妹,开门好不好,溶师兄给你带来好东西了,你看了铁定喜欢的。”水溶一出京便有机缘,得了极上等的解毒灵药,便忙忙赶回京城,他心里想的第一个人便是黛玉,因此不顾鞍马劳顿便直奔林府而来,那知进了林府才知道黛玉把自己反锁在书楼里,谁都不肯见,水溶便急急来叫门,想劝解黛玉一番。   水溶出京之后,黛玉才知道他是给弘光法师寻解毒灵药去了,因此听了水溶的话,黛玉忙站起来向门口跑去,不成想坐得久了腿上血脉不畅,黛玉脚一麻便摔倒在地上,书楼里虽然铺了地毯,可猛的摔一下也不会太轻,黛玉苦着小脸哎哟叫出声来。水溶在门外听了吓了一大跳,惊叫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黛玉摔到膝盖,正疼得双眼含泪,带着哭声道:“我摔了一跤。”   水溶大惊,将手按到门上内力一吐便将门栓震断推开大门,一见黛玉还倒在地上,眉头紧紧皱着,泪珠儿直落下落。水溶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拧了起来,扑进门将黛玉抱起来放到窗前的软榻上,双手隔着裙子轻轻捏着黛玉的腿柔声问道:“小师妹,你觉得哪里疼?”   黛玉指着左腿膝盖轻泣道:“就是这里。”   水溶心急,也顾不上男女大防,就想将黛玉的棉绫裙子掀开,黛玉小脸红透了,用手按着裙摆摇头道:“溶师兄,请你去叫我的丫头们过来。”   水溶面上一红,刚才他也试出来黛玉的腿骨并没有伤到,想来只是皮外伤而已。便低声道:“我这就去喊她们。”   兰心竹影雪雁春纤原是在书楼外候着,可是水溶刚才遣退了她们,不过这四人也没走远,只是退到院门外的。水溶出门高声一喊,她们便跑了进来,一听说黛玉受伤了,兰心竹影冲进书房赶紧给黛玉检查,见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左膝盖上有一片瘀青,在雪白的皮肤上越发显得触目惊心。兰心竹影也没有随身带着伤药,这书楼里也不是疗伤的地方,竹影正要将黛玉背起来,却见雪雁春纤领着四个嬷嬷抬着一乘软轿走了进来,兰心点头道:“还是坐软轿舒服些。”   雪雁已经知道黛玉的伤并无大碍,便笑道:“还是世子爷心细,想着姑娘行动不遍,命我们传了软轿过来,姑娘,日后再不能不让我们跟着,瞧瞧我们不在您身边才这么一会儿,您便将自己摔伤了,可让我们心里怎么过得去?”   黛玉嘟起嘴嗔道:“人家都摔着了雪雁你还排暄我!”   水溶笑道:“小师妹还是不让人的。”   黛玉想起来水溶却找药之事,便支起身子眨着眼睛问道:“溶师兄,你找到什么灵药了,有多灵呀,能治好大师伯伯么?”   水溶见黛玉如此问,便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只笑道:“这药一定能治好弘光大师的,小师妹你尽管放心吧,等我见过皇上和姨妈,便去送药。小师妹你好好养伤,等你的伤好了,弘光大师便也能全好了,到时候你才去看他便行了。”   黛玉点头道:“嗯,溶师兄说的极是,我的伤也不重,两三天便能好的,等好了就去拜见大师。”   黛玉在书楼里摔伤的消息立刻传遍整个林府,除过不在家的林义,其他的人都往书楼跑,慧云正打理家事,听说黛玉摔伤了,忙忙赶了过来,见黛玉斜倚着玉色提花软缎美人靠,腿上盖着一幅天青流云缎被,慧云忙掀起被子察看,见黛玉只是擦伤膝盖,其他被没有什么伤处,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道:“吓死我了,好好儿怎么摔着了?”   水溶忙歉意的说道:“都是我不好,刚才若不是我叫门,小师妹也不能摔伤的。”   黛玉急忙摇头道:“不关溶师兄的事,是玉儿坐太久腿麻了。”   慧云如何能去怪水溶的,只笑道:“玉儿,以后再不许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的,这样可不好。”   林府的上下人等全都涌了到书楼外的院子里,雪雁春纤兰心竹影被大家伙儿拉着问,好不容易说清楚了,知道黛玉只是擦伤并无大碍,阖府的人才松了口气。大家在书楼外问候过黛玉才四散开去。   大家将黛玉抬回自己的屋子,给她膝盖上抹了药,又换了一身衣裳,正要扶着黛玉到床上歇一歇,黛玉却摇头道:“我不要睡着,溶师兄还在外面,我要细细问他。”   兰心竹影只得将黛玉抬到前面花厅,慧云正同水溶说话,见黛玉被抬进来,便笑道:“玉儿怎么不好好歇着?”   黛玉笑道:“想问问溶师兄那灵药的事情。”   水溶笑道:“这事说起来倒是有趣的紧,说与小师妹解闷也是好的。”   兰心在椅子上铺好软狐皮褥子,扶着黛玉小心的坐下,竹影沏了好茶送上来,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站在黛玉身边,六只眼睛盯着水溶,只等着他开讲。   见黛玉如此专注,水溶开心的笑笑,便娓娓讲了起来。这一讲便计了小半个时辰,听得黛玉不时惊呼,直想自己也能亲历该多好。   水溶讲得口干舌燥,正端着茶水润喉,忽听一个略带酸意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溶弟何时回来的,怎么竟连个信都不送给我们?”   水溶抬头一看,只见水沏站在花厅外沉着脸,一双眼睛里的酸意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忙迎出来道:“堂兄,我刚刚回到京城。你用雷霆手段查抄贾家,做得极漂亮,我都听说了。”水沏细细看着水溶,见他眼下微微发青,面颊也瘦了许多,虽然神情兴奋却也难掩疲倦之色,水沏心中轻轻叹了一声,软了声音按着水溶的肩膀说道:“溶弟,你辛苦了,先回家洗一洗好好休息,有什么都等明天再说。”   黛玉看到水沏站在花厅外同水溶说话,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便不高兴的叫道:“沏哥哥,你同溶师兄有什么话不能进来说呢?”   水溶听到黛玉的称呼,心里一沉抬眼瞪着水沏低声道:“你不君子!”   水沏并不觉得自己不君子,可是现在不是同水溶辩解的时候,他只低声道:“这事等回去再说,小师妹在里面,别让她等急了。”   进了花厅水沏才发现黛玉坐在椅上,腿上还盖了被子,便紧张的上前问道:“小师妹,你的腿怎么了?”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道:“刚才脚麻了不小心摔了一下。”   水沏心疼的轻抚锦被道:“还疼么?我这就给你传太医。”   黛玉轻笑道:“只是擦伤了,又不曾伤筋动骨的,哪里就要太医来看的。沏哥哥,你这会儿过来,有要事么?”黛玉知道水沏这几日都在忙贾家的案子,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用,这会儿过来定然是有事的。   水沏笑道:“我是来找你的,有几件东西没有查清出处,原想让看一看是否是林家之物,不过你的腿既然受了伤,便改日吧。”   水溶站在花厅外看着水沏同黛玉笑语融融,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原本他和水沏是在同一起跑线上,可是出了一回门,回来就全都变了。水沏正暗自伤感,却见黛玉抬起头对他笑道:“溶师兄,怎么站在外面,快进来呀!”   水溶看到黛玉的笑颜,心里没由来的一暖,大步走到黛玉身边,扶着黛玉坐的椅子笑道:“小师妹可是还没听够故事?”   黛玉忽闪着两只灵秀的眼睛笑道:“嗯,溶师兄才讲了一半,后来怎么样了呢?”   水溶心里忽然升起一个主意,便端下来看着黛玉甜美的笑容说道:“小师妹,我还赶着向皇上和姨妈回禀,然后给弘光大师送药,等我办好了回来再给你讲可好?”   黛玉虽然极想知道后来怎么样,可是她也知道水溶要办的事情更重要,便点头笑道嗯,溶师兄先忙吧,玉儿这里不急的。”   水沏拉着水溶站起来笑道:“溶弟,看你累成什么样子,你快回去歇着吧,父皇母后那里我替你去说。”   那灵药多出于荒野之地,水溶自离开清台山,便一日都没好好休息过,也是他有机缘,才寻到寻药至宝,不负皇后的托付。水溶得了灵药又日夜兼程赶回来,见了黛玉之后,水溶又被黛玉惊吓了一回,这两下里一凑,水溶更是疲惫,这会儿确实也累到家了,就想着回家好好大睡一觉。听了水沏的话,水溶点点头道:“也好,堂兄,小师妹,我先告辞了。小师妹你好好养伤,伤好了溶师兄陪你去看望弘光大师。”   黛玉点头甜甜笑道:“好,溶师兄慢走,玉儿不送你了。”   水溶向黛玉笑笑,看着水沏低声道:“堂兄,君子……”   水沏摇头失笑,点头道:“嗯,君子,你放心。”   黛玉不解的看着这两个人,皱眉道:“君子?你们在说什么?”   水沏水溶同时看向黛玉,两人一起摇头道:“没什么。”   黛玉嘟着嘴嗔道:“真不懂你们。”   水沏只笑道:“小师妹你好好养伤,我同溶弟一起走。”   黛玉点头道:“兰心竹影帮我送沏哥哥和溶师兄。”   听了这个称呼,水溶又横了水沏一眼,水沏微笑摇头,同水溶一起走了出去。刚出林府,水溶便低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凭什么叫我溶师兄却叫你沏哥哥?”   水沏剑眉一扬,很无辜的笑道:“是小师妹自己忽然改了口,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水溶恼道:“你说话不算数,说好了我不在这期间,你不会对小师妹做什么的。”   水沏忙道:“我确也没做什么,你走的这些日子我查案忙还忙不过来呢,总共见小师妹也不过两三回。哪一回都有一大帮人在的,我能做什么,溶弟你别小心眼儿了,还是回家休息是正经,有什么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水溶气咻咻的说道:“我如今回来了,要见小师妹便一起见,你休要把我闪到一边去。”水沏只笑道:“好啦好啦,你快回家去,我还要回宗正寺接着查案子。”   水溶将一只巴掌大小的盒子塞到水沏手中闷声道:“这是寒玉蝉,可吸天下一切毒物,你带回去帮我交差,我困死了,这一觉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水沏点点头,郑重收好小盒,拍着水溶的肩道:“好兄弟,做哥哥的谢谢你。”   水溶拿下他的手道:“不用谢我,我只是为了小师妹。”   水沏并不在意水溶的态度,只笑道:“别再说了,你快回去吧,姨妈一定想你了。”水溶点点头,向水沏拱拱手跳上马便回北静王府去了。   水沏摇头笑笑,亦跳上马走了。水沏水溶兄弟走后,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缓步从拐角处的巷子口走出来,低声道:“他们两个怎么会到林家来了?他们说的小师妹又是哪一个?”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与水沏水溶斗酒的乌里雅汗王。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林府附近徘徊,偏那一日水沏到林府来,乌里雅却因处理吐罗国来的密报而没来林府,所以不曾看到水沏。乌里雅见林府门禁森严,他又怕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便一直隐忍着等待时机。观察了这些日子,乌里雅不由暗自惊心,这林府外面看着很普通,可是内里却守卫极为森严,乌里雅几次想夜探林府,却发现根本无法在不惊动侍卫的前提下进到林府的内院里去。乌里雅正暗自着急,却看到了水沏水溶兄弟,乌里雅心中暗喜,想着怎么才能通过这俩个小兄弟进到林府里去。   乌里雅心里主意已定,便从小巷子里绕到前头去,刚好赶到水沏前头,乌里雅高声笑道:“水沏兄弟,你让哥哥好找!”   水沏看到乌里雅,纵身跳下马笑道:“乌里雅哥哥,多日不见你去了哪里?”   乌里雅拉着水沏的手腕笑道:“我这几日都在找你们,当日只顾着喝酒,也没问兄弟你住在哪里,害得哥哥想找都不好找。”   水沏呵呵笑道:“乌里雅哥哥说的极是,那一日只顾着喝酒去了,小弟还从来没有喝的那样痛快过。乌里雅哥哥,不知贵府在何处,小弟这几日家里有要事,没时间陪你痛饮一番,等小弟忙毕俗事,定然携好酒登门与乌里雅哥哥喝个痛快。”   乌里雅也不好勉强水沏,便笑道:“我暂居于高升客找,水沏兄弟只管来找我,我若不在,给掌柜的留句话便行。对了水沏兄弟,你家住在哪里?”   水沏笑道:“乌里雅哥哥要找我,便到北静王府去好了。”   乌里雅心中微惊,他知道水沏水溶来历必然不同寻常,可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与皇族有关。乌里雅点头笑道:“原来两位水兄弟还是天皇贵胄,愚兄失礼了。”   水沏笑道:“乌里雅兄休要如此说,我们只按江湖规矩论交,可好?”   乌里雅朗声笑道:“好,水沏兄弟这话极对我的脾气。你既有事便先去忙着,等你闲了咱们再好好叙谈。”   水沏点头微笑道:“好,小弟有事先告辞了。”   乌里雅拱手道:“水兄弟请自便。”   看着水沏走远了,乌里雅不知在想什么,忽然神情一凛道:“原来他竟是太子,那水溶便是北静王世子了。嗯,若是同他们俩人有了交情,也许我不必劫人,光明正大的要求两国联姻便行了。”      第85章欲出兵乌里雅归国急入宫林黛玉论兵      “主人!”一声略显焦灼的喊叫响起在怔怔的乌里雅耳边,他回头一看,见吉臣面有焦急之色,刻意压低声音呼叫。   “吉臣,你怎么来了?”乌里雅皱着眉头沉声问着,走到了吉臣的身边,将他扯到一旁的小巷子里去了。   “主人,国内有加急密信传来,属下等不敢擅拆,又恐误事,所以便立刻赶来回禀主上。”吉臣双手捧着一封粘了三根雪鹰羽的火漆封口的密信,递到乌里雅面前。   乌里雅看到雪鹰羽,面色也有几分凝重,忙打开密信观看,看罢却发出一阵酣畅至极的大笑之声,惊得吉臣忙低声道:“主人悄声些。”   乌里雅大笑道:“天助我也,吉臣我们这就回国。”   吉臣喜上眉梢跪地道:“属下遵命。”   乌里雅笑道:“起来说话。我向来看不上那北部六族,不想这一回他们倒给我送了个极大的人情,好,太好了!真是平生第一大快事,吉臣,什么都不用带,我们立刻带人赶回国去。”   吉臣不知乌里雅何意,可是主子不说,为人臣子的绝对不能多问,不过主子高兴,做臣子的也欢喜,这主仆二人欢天喜地的走开了。他们走后,一个相貌极为普通的中年男子从隔壁的巷子口走出来,远远缀上乌里雅。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义派出来跟踪乌里雅的林府探子。乌里雅在林府外盘旋多日,林义尽知的,不过因为乌里雅还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且他又是吐罗国的王族,所以林义只命人盯着防着,却也不能对他动手。   回到住处之后,所有的人都来拜见乌里雅,只见乌里雅面上喜气洋洋,兴奋的叫道:“快准备马匹干粮,我们星夜赶回国去。”   “王兄,国内出了什么事?”一个有灰蓝色双眸的少年抬头诧异的问道,他是乌里雅的弟弟乌蛮,只因出生之时双眼不是湛蓝色,便注定失去了继承王位的权利,而且正因他双眼不是王族应有的湛蓝之色,所以乌蛮在皇室之中备受欺凌,乌里雅怜惜幼弟,所以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也只有乌蛮同乌里雅说话才能随便些。   “阿蛮,北部六族约我起兵攻取中原,你说这可不是好事么?自是要尽快回国才是。”乌里雅哈哈笑道。   乌蛮看着乌里雅,笑着反问道:“王兄最烦北部六族,那北部六族不过是草窠里的野兔子,王兄是翱翔长空的苍鹰,岂能和他们为伍。阿蛮猜王兄定然不是要与他们联兵。”因着乌里雅的疼爱,所以乌蛮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想这话当不当说。   乌里雅摸摸乌蛮的头笑道:“到底是阿蛮知道大哥的心思,阿蛮,大哥是要回国点兵出征,不过却不是同北部六族合兵,而是要助中原抗击北部六族。”反正这事回国之后也立刻要通令全国的,因此这会JL先说出来给这些亲信听也没什么。   乌蛮楞了楞,他跟着乌里雅在中原多时,知道中原虽然地大物博,可是军力却并不算强大,中原人体质远不及远远部族之人,而且连内乱,如今掰着手指头算算,中原能动用的人马最多三十万,而北部六族的合兵加起来少数四五十万,这样看来,中原无论如何都是不北部六族的对手。他们吐罗国实在是没必要去趟这趟混水。倒是吉臣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明了乌里雅之意。中原危急,若是吐罗国在此时救了中原之难,中原岂有不对吐罗感激涕零的,到时候莫说是求取一个小小县主,便是求娶公主,中原皇室也没有不答应的。看到这些日子主子所为,吉臣知道主子是铁了心要娶那林姑娘回国做王后的。   “属下谨遵汗王之命。”吉臣一个头磕到地上,朗声喊道,众下属也跟着喊了起来,乌蛮心中虽不解,却也跟着大家叫囔。乌里雅点头笑道:“好,备好干粮马匹,立刻动身,其他的东西都不要了。”   众属下哄然称是,各自出门准备,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所需的马匹干粮备好。乌里雅大步出门上马,带着所有的属下打马如飞直向西而去。   乌里雅等人走后,林府密探惊得面无血色,飞也似的赶回林府,向林义禀报这惊天消息。林义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密探急道:“二爷,此事事关重大,需尽快报于朝庭才是。”   林义点头道:“你说的是,如今乌里雅汗王已走,你便去盯着忠顺王府,我记得忠顺王妃是狄族之人,当年以和亲为名嫁入忠顺王府,北部六族做乱,忠顺王妃不可能没有任何行动。当日老爷曾说过忠顺王爷有久有不臣之心,此时更要看住了他。”   那密探应声称是,飞快的跑了出去,又去那忠顺王府附近日夜盯守了。   林义想了想,皱眉出门往黛玉院子走去,新拨到黛玉院子的青梅前来应门,林义笑道:“青梅,你和松云要好好伺候姑娘,哄着她开心才是。”   青梅屈身福道:“青梅遵命,二老爷可是要找姑娘?”   林义点了点头,青梅笑道:“姑娘刚才进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二老爷,您说姑娘也用不着去考状元,每日里倒比那些要考功名的人还用功些,出了书楼便进书房,这到底是为什么?”   林义笑道:“这是林府家风,老爷在时便是书痴,夫人也是,姑娘象老爷夫人,酷爱读书也是理当的,只是不能一直看着,过半个时辰你们需得让姑娘出来透透气晒晒太阳活动一下,否则岂不伤了身子。”   青梅撅嘴道:“姑娘别的都好说,唯独读书的时候性子特别拗,凭谁去劝,都不肯放下手中书本的。”   林义宠溺的笑道:“她从小儿就是这个性子,罢了,不难为你们,你去禀报姑娘,就说我有事要进去见她。”   青梅笑着跑去书房,能让黛玉歇歇眼睛总是好的,只开心的笑道:“姑娘,二老爷来了,他有事要同姑娘说。”   黛玉听了放下书本笑道:“兰心竹影快去请二叔进来,雪雁扶我起来,春纤备茶。”   兰心竹影出门将林义接了进来,雪雁已经扶着黛玉站了起来,林义忙上前笑道:“你腿上有伤,还站着做什么,快些坐下才是。”   黛玉浅笑道:“叔叔请坐,春纤快上茶。”   林义知道自己不坐黛玉也不会坐,便笑着坐了下来,春纤上茶后林义挥手道:“你们几个先下去,我有要事同你们姑娘商议。”   兰心竹影雪雁春纤鱼贯而出,四人守在书房外不让任何人经过,让林义和黛玉详谈。   “玉儿,我有件事要你即刻转奏皇上。”林义面色凝重,不似平日的轻松,让黛玉看了不由吃了一惊,只点头道:“叔叔请说。”   林义低声将林府探子探到的消息说了一遍,黛玉脸色也白了,忙道:“我这就去禀报皇上,也好早做准备。”   林义点头道:“我正是这样想的,玉儿,还有一事叔叔必须告诉你,那乌里雅汗王对你极为上心,他在我们府外徘徊多日便是为了你。这一回他肯回国点兵助阵,只怕目的还在你身上。玉儿,你的聪明才智远胜寻常人,此事你需心里有数,早做应对才是。我们虽然能打探消息经营生意,可是说到谋略之事,叔叔却羞愧的紧,玉儿你有了主意,叔叔便依你的意思去做。”   黛玉双眉微锁,轻声道:“难道他就是那个在清台山别院夜袭的人?”   林义一惊急忙问道:“竟有这等事,玉儿,你怎么没有说起过?”   黛玉忙解释道:“那一日却有一个蓝眸之人偷窥,后来被打跑了,蓝眸为吐罗王族的特征,玉儿担心这事闹出来与国不利,便没有说出此事。去年在回京城途中,我在运河里见到一个落难之人,也有一双湛蓝眸子,当时我命兰心竹影相救于他,后来那人不告而辞,我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如今想来,难道那人便是这乌里雅汗王?”   林义点点头道:“怪道他般盯着我们府里,我全都明白了。”   黛玉虽然于情事如一张白纸,可是她天姿聪慧,总能猜出几分,羞恼之意顿生,沉着小脸恼道:“早知道便不救他的,反救出事来。”   林义呵呵笑道:“见死不救,玉儿可是做不出来,救便救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黛玉默然不语,她心里虽恼,却也知道这事要尽快报于皇上,便说道:“叔叔,请您安排车轿,玉儿立刻进宫求见。”   林义点头道:“车轿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你没有出入宫禁的令牌,如何是好?”   黛玉笑道:“皇后娘娘曾赐下一方玉牌,言明玉儿若想入宫,凭玉牌便能通行无阻。素来玉儿也没想过要主动进宫去,便一直没用。如今正是用的时候了。”   林义松了口气点头笑道:“那便好,玉儿,事不宜迟,你速速进宫去吧,切记此事不可张扬,只密报于皇上一人便是了。”   黛玉点点头,林义将四个丫头叫进来,她们扶着黛玉回房更衣,换过入宫的衣衫,黛玉出门上了软轿到大门口换乘翠盖香车,飞快的往宫门驶去。   宫门守军见一乘轻便的翠盖香车飞奔而来,便上前厉声喝止,只听车中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轻道:“兰心,把玉牌给他们看过。”   兰心接过玉牌跳下车道:“这是皇后娘娘的通行玉牌,我家姑娘有要事求见。”   那宫门侍卫一见玉牌吓得立刻跪倒,口称:“下官冒犯姑娘,姑娘请进。”兰心没想到这玉牌如此管用,笑嘻嘻跳上马车对黛玉说道:“姑娘,这牌子还真管用。”   黛玉抿嘴笑道:“皇后娘娘赐下的,岂能不管用。”   有玉牌为证,黛玉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坤宁宫。皇后一听说黛玉求见,喜道:“难道玉儿头一回主动来看我,太好了,快快请玉儿进来。”   兰心竹影扶着黛玉走了进来,皇后一见黛玉行路不太自在,忙迎下来惊道:“好玉儿,你这是怎么了,竟摔着了不成?”   兰心竹影扶着黛玉行过礼,起身笑道:“姨妈万福金安。玉儿不妨事的,只是在家里不小心拌了一跤,姨妈,玉儿此来有要事求见皇上。请姨妈代为安排。”   皇后一愣,随既笑道:“好,浣霞,去请皇上来,就说玉儿赶入宫来有要事求见于他。”黛玉知道这即是皇后为了照顾自己腿上有伤,又是为了不引人关注。便站在一旁等候。皇后回头看到黛玉站着,便上前拉着黛玉的手亲热的笑道:“好孩子快坐着吧,咱们是一家人,不讲这些子虚礼。”   黛玉坐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见皇上和水沏急匆匆赶了过来,水沏一看到黛玉便皱眉道:“小师妹,你腿上有伤,有事派人传个话我去就是了,何必还自己到宫里来?”   黛玉却起身低眉敛衽道:“臣女有要事禀报皇上。”   皇上笑着挥退了殿上所有伺候的宫娥太监,对黛玉道:“玉儿现在可以说了。”   黛玉忙将乌里雅汗之事尽数说了,皇上皇后水沏皆是微微变色,皇上微叹一声道:“看来此番北部六族一心要灭我皇朝。万幸那吐罗之主欲提兵相助,只是我朝与吐罗并无往来,且祖上有仇,他如何要相助我们,朕却想不明白。”   黛玉微红了粉面,底声道:“皇上,玉儿还有一事回禀。”   皇上温和的笑道:“玉儿不必拘束,有话只管说就是。”   黛玉轻声道:“去年上京之时,玉儿与使女曾在运河边救过一个异族之人,若是所料不差,他便是那吐罗之王乌里雅汗。”   皇家之人个个心思灵透,有黛玉这一句话,大家便什么都明白了,水沏的反应最大,他满面怒容重重哼一声,双膝跪地拜于皇上面前,高声道:“父皇,儿臣请命出征,定要将来犯之敌尽数斩杀,不劳外人相助。”   皇上闻言面带怒色,气道:“沏儿,谁许你意气用事?”   皇后见状忙劝解道:“皇上息怒,沏儿少年气盛,我定会好生教导于他。”   皇上哼了一声道:“匹夫之勇有何用,沏儿,你需多多读书才是。”   水沏叩头称是,心里却是不服气,直想将那吐罗之王立斩于马下。皇上知道他心里不服气,此时也不想理他,只对黛玉缓声道:“玉儿,伯伯还有话跟你说,你跟伯伯到书房去。”水沏见黛玉要去书房,忙起身道:“父皇,儿臣也能去么?”   皇上瞪了水沏一眼,沉声道:“罢了,你也来,好好听听什么才叫谋略。”   水沏立刻走到黛玉面前道:“小师妹,我来扶你。”   黛玉微红着脸轻声辞道:“多谢沏哥哥,兰心竹影扶着小妹便可。”   皇上皇后一听黛玉的称呼,不由对视了一眼,一丝喜意漫上两人心头,皇上心中暗道:“想不到这个傻小子还有点儿本事,才几天竟让玉儿对他换了称呼。”皇帝自然不知道这叫傻人有傻福,歪打正着。皇后却已经喜的想着怎么样去筹办太子的婚宴了。   带着黛玉水沏到了书房,皇上微笑道:“玉儿,北部六族合边欲犯中原,沏儿已经得到消息,日前便回禀了,伯伯已经命人严密监视,接下来应该如何,伯伯想听听你的意见。”黛玉红着脸道:“皇上伯伯,玉儿只是一介女流,岂能干涉此等国家大事。”   皇上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只是咱们自家论一论,不算干涉政事。小丫头有话只管说,可不许藏着掖着。”   水沏亦笑道:“素闻小师妹饱读经书,见识必然不凡,正要向小师妹讨教。”   黛玉被这父子二人说的羞红了脸,只低声轻道:“玉儿听父亲说过,用兵之事,需天时地利人和,敌兵若远师来袭,于地利上便先失一层,敌军来犯师出无名,于人和上又失一层,至于天时,此时却不好说。此三者我朝至少占其二。虽然我朝兵力不如敌军,可是我军以逸待劳,也不能说没有胜算。”   皇上点头笑道:“玉儿说的有道理,不过北部边民勇焊难挡,我朝将士恐非敌手,这胜算实在少之又少。”   黛玉想了想,又道:“皇上伯伯说的极是。若是我们面对的是一国之兵,自然胜算极小,可是敌军由六部合成,其心难以一致,所以应该在这上面上功夫。玉儿听爹爹说过,北地苦寒,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好勇斗狠。爹爹曾经说过,若有一日北地部族联合犯边,与其对战仍是下策,上策是以利诱使分化之。”   皇上腾的站了起来,失声惊道:“如海算到我朝有今日之事?”   水沏黛玉也忙站了起来,黛玉摇头道:“爹爹并未料到战事就在今时今日,只是当日爹爹给玉儿讲解各地风土人情时,随口提了一句。”   皇上“哦”了一声,失望的坐了下来。林海是他的智囊,每当他有难决之事,便自然而然想到了林海,如今林海虽然故去,可这习惯却不曾改。听黛玉这么一说,失望之情便不禁流露出来。   黛玉虽不知自己爹爹与皇上是何等交情,可是自她到了皇家,皇上皇后水沏给她的亲情让黛玉时时觉得无以为报,此时看到皇上失望之色,便心下不安,低低说道皇上伯伯……”皇上安慰的笑道:“刚才想起你爹爹了,当日你爹在生之时,伯伯每有大事必问于你爹爹,如今大兵即将压境,伯伯没有了问计之人,心中有些难过。”   黛玉听到皇上提起自己的父亲,不由落下泪来,儿时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黛玉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水沏见黛玉的帕子很快打湿,忙将自己的帕子递给黛玉,柔声安抚道:“小师妹别伤心,先生虽然不在了,还有我们。”   皇上亦收回自己的心思,安抚黛玉道:“好孩子别伤心了,是伯伯不好,不说安慰着你,还招你伤心。”   黛玉拭了泪轻声道:“皇上伯伯,沏哥哥,爹爹曾经说过北地部族为了生存发展,终有一日会进犯我朝,只是他们的进犯不当在这十年中,因为他们的力量不足,爹爹说他们五十年后或许会进犯。所以玉儿也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在此时纠集兵马进犯。不过玉儿以为若非北地内部有乱,便是我朝有人与之勾结,选在我朝国力不够强盛,西南大灾之时大举进攻。”黛玉此言一出,皇上水沏俱是眼睛一亮,他们齐齐望向黛玉,水沏急切问道:“小师妹,你如何会这样想?”   黛玉看到水沏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的差不多,她走到皇上面前跪下轻声道:“若是玉儿猜的不错,北部六族意图犯边,起因却是在玉儿身上,若非因为玉儿,皇上伯伯不会下旨查抄贾家,不查抄贾家,便不会激化与朝臣之间的矛盾,不激化矛盾,便不会有北部六部犯边之事。因玉儿一身引致大乱,玉儿请罪。”   皇上扶起起黛玉摇头道:“真真是个傻孩子,这关你什么事情,贾家犯了国法,便是没有他们欺压玉儿之事,皇上伯伯也是要严办他们的。你怎么能将这事的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呢。”   水沏上前扶着黛玉到椅上坐下,柔声道:“小师妹万万不要这样想,贾家骄横亦非一日两曰之事,他们骄横了几十年,且与各大家族盘根错节结成一张大网,若再不除掉他们,便是朝政也要旁落人手,这些都于你无关的。”   皇上点头道:“沏儿所言极是,玉儿,伯伯知道如海留下的书你都读过了,你兼有如海之才能敏儿之灵秀,伯伯今日让你到书房来,便是要你尽展才能,替你父亲给伯伯做智囊。”黛玉猛的抬起头来,愕然看着皇上,惊道:“皇上伯伯,玉儿才不及先父慧不及先母,实在惭愧。”   皇上笑道:“好孩子你别怕,伯伯将你叫到这书房来,除了我和沏儿,便再无人知道此事,你只须将你的想法大胆说出来,其他的不必顾虑。你只当同伯伯聊天好了。”   水沏亦连连点头,黛玉不好意思的轻声道:“皇上伯伯,玉儿确是有些浅见,只是玉儿从未经历兵事,纵然说出来也只是纸上谈兵,若是因玉儿浅见误了大事,林黛玉岂不是百死莫恕。”   皇上点头笑道:“玉儿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不用担心,伯伯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又不要你去指挥战事。”   水沏听到这里,也热切的看着黛玉道:“小师妹,你便放开了说吧。”   黛玉不好意思的浅笑道:“皇上伯伯,沏哥哥,请恕玉儿放肆。”   皇上水沏点点头,黛玉轻声道:“玉儿窃以为首当派遣可信之人秘密出使,一则打探消息,一则相机分化联军的北部六族。这使者需选忠肝义胆智勇双全之人,而且还要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如此才能游刃有余。”皇上点头笑道:“沏儿,咱们却没想到这个。”水沏叹服的点点头。   黛玉又道:“若是分化之计未尽全功,那便要有一场大战。玉儿虽不知我朝有多少兵马,可是我朝多有平乱之战,想来连年处征战之下,可用之兵并不多,所以玉儿以为与其与敌军以人数相拼,不如引精兵扼要道,以少胜多。”   皇上眼中闪着异彩笑道:“玉儿以为扼守何处要道为是?”   黛玉到底年纪小,心气极盛的,一时不察竟被皇上这只老狐狸引着继续说了起来,“从皇舆图上看,我朝北疆地形恰如一只两头大中间小的葫芦腰,只是扼住葫芦腰,凭有多少敌军,也能尽数装下。”   水沏击掌大声笑道:“好呀,小师妹果然高明。”   皇上心中微惊,看向黛玉笑道:“玉儿,这是你爹爹说过的还是你自己想到的?”   黛玉不察,只顺口说道:“爹爹并未教导玉儿兵事,这是玉儿自己的浅见。”   皇上闻言朗声大笑,笑得黛玉不明所以,睁着一双灵秀的眼睛疑惑的看向皇上,皇上笑毕,拍着水沏的肩满意的说道:“好,好,太好了,沏儿,你比父皇更有识人之明,好!”   水沏不明就里,黛玉却立刻明白了,她红着脸垂下头,暗恨自己太张扬了。正在黛玉想法子转圜的时候,皇上却笑着唤道:“玉儿!”   黛玉抬起头来看着皇上,皇上笑道:“玉儿不必懊恼,你不知道当日你爹爹与伯伯可是有约的,他给皇上伯伯做智囊,他的孩子给朕的孩子做智囊。你道当日你父亲为何要教你那些看似无用的东西?那便是要将培养成沏儿的智囊。若非后来……”   黛玉闻言低声道:“可是黛玉只是个女儿家,如何能……”   水沏忙向黛玉深施一礼道:“小师妹,才能何论男女,你却是拘泥了。”   第86章懵懂间黛玉收聘礼静夜里兄弟定誓约      黛玉听了水沏之言,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水沏说的也有道理,父亲教了自己相当多的知识,却唯独没有教过三从四德女诫烈女传之类的东西,父亲总说女子有才能的,远胜于无能的男子,何苦非要拘着那些没有道理的规矩。倒是进了贾府之后,府总是用那些陈规陋俗来约束自己,倒让自己险些儿迷了本性。“沏哥哥说的极是,是玉儿拘泥了。”黛玉向水沏笑着说道,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只是这丝撒娇的意思太淡,以至于初涉情场的毛头小子水沏压根儿没有体会出来。倒是在一旁的皇上听了不住微笑点头,看来这个儿媳妇应该是没跑了。   听了黛玉之言,水沏深深一揖到地,笑道:“水沏拜见小师妹,日后还请小师妹多多指教。”   黛玉羞红了脸,只向皇上娇嗔道:“皇上伯伯,您看沏哥哥作弄玉儿。”   皇上哈哈笑道:“他若敢作弄玉儿,伯伯和你姨妈都饶不了他,嗯……就罚他每天去给玉儿扫书楼可好?”皇上知道黛玉将林海留下的数万卷藏书视若珍宝,每日打扫书楼定然不假手于人,一定要亲力亲为,因此才这么说道。   水沏自然也是知道的,忙不叠的点头道:“好好好儿臣愿意。”   黛玉与皇上皇后水沏相处的久了,也亲近了许多,便轻轻啐道啐,才不要你去打扫。”黛玉的小儿女之态引得水沏看直了眼,一双眼珠子紧紧盯在黛玉身上,连自己的父皇在侧都浑然不觉了。黛玉的神情象极了当年的贾敏,皇上也看直了眼睛,心思不由飘回十几年前,当年贾敏含娇轻啐如海时,便也是这般神态。   黛玉被水沏看恼了,嘟起红菱小嘴嗔道:“皇上伯伯,臣女告退。”   皇上回过神来,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好玉儿呀,你今日出此其计,皇上伯伯一定要重重赏你的。”   黛玉忙欠身道:“皇上伯伯屡屡赏赐极多,臣女再不要什么赏赐了。”   皇上笑道唉,不要可不行,说起来这东西早就应该是你的。”说着皇上便走到书架上,拿下一只两寸见方的盒子递给黛玉,笑着说道:“打开看看。”   黛玉将盒子打开,见里面是一枚水头极足剔透晶莹的紫玉令牌,午后的阳光从窗外射到令牌上,折射出七彩的光华。黛玉定睛一看,见这紫玉令牌上雕着一只翔于云间的金睛凤凰,黛玉知道凤凰是后宫之主的象征,忙合上盖子双手捧着垂头道:“皇上,臣女不敢收。”   皇上将盒子接过来打开,将紫玉凤凰令取出来,解开五彩丝绦对黛玉笑道:“玉儿,这是伯伯欠你爹爹的,你替你爹爹收下,来,让伯伯给你带上。”   黛玉还要推辞,皇上却摇头道:“不许推辞,再若推辞便伤了伯伯之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黛玉只跪下磕头谢恩道:“林氏黛玉谢皇上赏赐。”然后跪直身子,让皇上为自己带上紫玉凤凰令。   自皇上拿出紫玉凤凰令,水沏便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黛玉不肯收下,见皇上硬压着黛玉收下来,水沏不由松了口气,有了紫玉凤凰令,他这媳妇儿可就算是定下一半了,另一半么,自然是黛玉自己点头答应。黛玉有自择夫婿的密旨,水沏是知道的。   黛玉虽不知紫玉凤凰令代表什么,可是想也知道这个东西意义重大,黛玉只想着将这紫玉凤凰令收藏好,日后找机会还给皇家,却不知自己已经在懵懂间收下水家的聘礼。   皇上很得意的冲着水沏使了个眼色,水沏感激的看看父皇,若非黛玉在此,他真想跪下磕几个响头向父亲道谢。皇上笑道:“沏儿还不快扶玉儿起来,这会子怎么又毛燥了,你玉儿妹妹腿上还有伤呢。”   水沏忙哦了一声,扶着黛玉站起来,黛玉想问又不好问,只得将关于紫玉凤凰令的疑问暂时压于心底。办了一粧大事,皇上心里很是痛快,只笑道:“玉儿呀,不如你就在宫里住下,伯伯同你聊天极快意,早晚还想同你多聊聊。”   黛玉婉拒道:“多谢皇上伯伯美意,只是玉儿还想去探望弘光大师,他为救玉儿而中毒,玉儿一直难以心安。”   皇旁想到水沏刚才送来的寒玉蝉,便点头笑道:“好,沏儿,明日你和溶儿两个护送玉儿去清台寺探望大师。”   水沏忙躬身称是,黛玉忙辞道:“皇上伯伯,沏哥哥要审案子,忙得紧,溶师兄又刚回来,也不曾好好歇着,让玉儿回家吧,叔叔会安排人送玉儿去清台寺的。”   皇上只看着水沏笑,水沏急忙道:“不急不急,那案子要慢慢的审才行,审急了便会出乱子。玉儿师妹,我正好有事向大师求教,明日与你一起去正好。”水沏这会儿倒是会钻空子,皇上随口提了一句:“你玉儿师妹”,他便立刻改口了。   水沏这么说了黛玉也不好不同意,只得敛衽轻道:“有劳沏哥哥了。”   水沏欢喜的笑道:“玉儿师妹,你今儿就在母后宫里歇着,明天一早我们便去清台寺。”黛玉忙摇头道:“不行,今日急匆匆来宫里向父皇报讯,并未说不回去,若是叔叔婶婶久候玉儿不归,一定极为担心的。有些事不便让人传话,若不见玉儿,叔叔婶婶万难安心。”皇帝点头道:“玉儿说的有道理,沏儿,你送玉儿回家吧。”   水沏听了反而更高兴,欢喜的应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皇帝点头道:“你送了玉儿便去溶儿府上,告诉他明儿一早陪你和玉儿去清台寺。”水沏答应着,与黛玉两个辞别皇上,又去向皇后告辞。   皇后看到悬于黛玉胸前的紫玉凤凰令,喜得一把将黛玉搂入自己怀中,开心的笑道:“真真是我的好玉儿。”   黛玉可不知道皇后为何如此,正不解着想问,水沏却冲着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皇后立刻明白这是那父子俩使诈哄着黛玉收下紫玉凤凰令,却没知道黛玉紫玉凤凰令代表什么。皇后将紫玉凤凰令牌放入黛玉的衣襟之内,笑道:“玉儿,这紫玉凤凰令有调养气血的功效,贴身带着最好。”   水沏松了一口气,亦笑道:“母后说的极是,原是父皇同沏哥哥疏忽了,没有告诉玉儿师妹。”   皇后很满意儿子取得的进展,笑道:“嗯,你们父子俩个到底是男人家,最是粗心。”   水沏躬身称是,又笑道:“启禀母后,儿臣奉父皇之命送玉儿师妹回家,明天一早还要和溶弟一起陪玉儿师妹去探望弘光大师。”   皇后略一想便明白了,只遗憾的笑道:“原想留着玉儿陪陪母后,罢了,下回玉儿进宫,可要多陪陪姨妈。”   黛玉又陪皇后说了一会儿话,才告辞离开。一路之上水沏骑马走在黛玉的车旁,他只觉得心中无限畅快,心里的那种满足无法言表,若是能这样一生一世的走下去,那才是人间第一美事。   “沏哥哥,明天早上请你早些来接玉儿。若是大师无碍,我们最好当日来回。”黛玉在车中柔柔说道,听得水沏只点头,这会儿不论黛玉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水沏忘记了黛玉与他隔着一条棉帘子,他便是将头点断了黛玉也看不见的,黛玉在车中等了半晌听不到水沏的回话,不由轻嗔道:“沏哥哥,你听到没有呀?”   水沏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只是点头都没有说话,忙笑道:“听见了,我明天寅时三刻来接玉儿师妹可好?”   黛玉知道这是水沏答应自己不够睡,便笑道:“听说沏哥哥每天丑末便已起身练功,就请寅正初刻来接玉儿吧。”   水沏自然是无不依从的,点头笑道:“好,就依玉儿师妹。”   不觉到了林府,水沏顿觉这路程太短,怎么这样快便到了。竹影早就先一步回府,让人抬了软轿来门口候着。黛玉下了车,向水沏俯身笑道:“多谢沏哥哥相送,沏哥哥公务烦忙,黛玉便不虚留了。”   水沏点头笑道:“玉儿师妹自便。”   林义慧云接出门来,见黛玉同水沏熟络的紧,两人相视一笑,暗想自家姑娘的终身怕是要着落在太子身上了。慧云先是一喜,后又皱起眉头担忧起来。她是跟着贾敏的人,从贾敏便可知黛玉的性子,贾敏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推了多少家王侯公子的求亲,若非当时有还是皇子皇妃的当今帝后护着,只怕贾敏也不能与如海喜结良缘,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若黛玉嫁于太子,日后太子登基少不得有三宫六院,这样一来黛玉岂不是要受尽委屈。   慧云想心思想得入神,连水沏向她和林义道别也没听见,林义忙悄悄扯了扯慧云的衣襟,慧云才醒过神来,向水沏笑道:“多谢太子殿下送我们姑娘回来。”   水沏笑道:“水沏份内之身,林婶婶不必言笑,小王还有公事,这便告辞了。”林家众人看着水沏打马离开方拥着黛玉回府。   水沏回到宗正寺调阅卷宗,直到掌灯时分才离开宗正寺,径直去了北静王府。水溶回家拜见过王妃之后倒头便睡,黑甜一梦直睡到水沏到来。水沏不是外人,他径直走入水溶的房间,看着水溶倦怠的睡容,水沏低声道:“溶弟,辛苦你了。”   水沏坐了足有一个时辰,水溶才被饿醒了,他眯眯瞪瞪的叫道:“侍剑,快拿吃的来,爷快饿死了。”   水沏不由笑道:“吃的早就备下了,就是你一觉不起,东西早就凉了。”   水溶看到水沏,不由奇道:“咦,堂兄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水沏笑道:“已经是亥时初刻了,你这一觉睡得可不短,快起来吃些东西,我还有事情同你说。”   水溶跳下床扯过袍子披上,侍剑也带着人将吃食送上来,水溶饿极了,一通大吃之后满意的抚着肚子道:“总算是吃饱喝足睡好了,堂兄,你找我何事?”   水沏笑道:“明儿寅正我们便要护送玉儿师妹去清台寺,我等你等的久了,今晚便不回宫,在你这里胡乱歇一夜。”   水溶心里一怔,瞪大眼睛看着水沏,急切道:“堂兄,你说什么?”   水沏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水溶一把抓住水沏的衣服跳起来叫道:“你把我们的君子之约全都忘记了?”   水沏将水溶的手拿下来道:“溶弟,我没有忘记,她是我的玉儿师妹,也是你的玉儿师妹,我们相处日久,何必还这般生疏呢?我不过比你早叫几声,你何必气成这样。”   水溶气呼呼的叫道:“这不一样,我走的时候明明说好的。可是你却言而无信。”   水沏拉着水溶在桌旁坐下,微笑道:“溶弟,我想着玉儿还小,也许和清弟一个性子,喜欢糖人之类的东西,我便做了两个糖人,一个给清儿,另一个就带去给了玉儿师妹,谁知她一见糖人便又是伤心又是欢喜,忽然就改口叫我沏哥哥,我难道还能不答应么?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玉儿师妹为就突然改了口。”   水溶惊奇道:“就是送了一个糖人?”   水沏郑重点头道:“你走后我两次查抄贾家,宗正寺里关满了人犯,你觉得我能有多少时间和玉儿师妹在一起,溶弟,我既说了与你做君子之争,让玉儿自由选择,便不会行小人之事,这个你放心。我还告诉你一件事,今日父皇将紫玉凤凰令送于玉儿师妹,不过她并不知道这紫玉凤凰令意味着什么,是父皇硬压着她收下的。溶弟,日后若是玉儿师妹选择了你,那紫玉凤凰令便是我送你们的贺礼,绝无他意。”   水沏说的堂堂正正,没有一丝推诿之意,水溶盯盯的看着水沏许久,忽然一击桌子大声道:“好,堂兄,我没有看错你,他日小师妹若是选择你,我定当送上一大礼诚心恭贺你二人喜结秦晋。日后忠心扶佐堂兄,绝无二意。”   水沏看着水溶,将手掌举了起来。水溶笑着迎上前,与水沏击掌为盟,水沏朗声道:“兄弟之情,永世不改”,水溶立刻跟着说道:“兄弟之情,永世不改。”三声清脆的掌声响过,便算是定下了兄弟二人的誓约。水沏水溶哈哈大笑,水沏挑眉道:“溶弟,为兄可要放手去追求玉儿师妹了。”   水溶毫不示弱,朗声回应道:“好,你便放马过来,武功我不如你,可是追姑娘家,你却不如我!”   水沏哈哈笑道:“追姑娘家我确不如你,可是追玉儿师妹,我却不惧你。来便来。”此时在林府里睡至半酣的黛玉如何知道在不远处的北静王府里,有堂兄弟二人已经定下盟约,正卯足了劲要展开追求她的竞争。   水溶睡足了觉自然不想再睡,拉着水沏非要与他禀烛夜谈,水沏也有心与水溶说说自水溶走后京城发生的大小事情,这堂兄弟二人携了几壶酒上了北静王府的观星台,两人头顶头的躺着,一边喝酒一边说话,水溶听说北部六族意欲犯边,腾的跳了起来叫道:“堂兄,我要出征。”   水沏一把将水溶拉下来道:“你急什么,我想去父皇都不许,还能让你去不成?父皇有意御驾亲征,命我监国,我若监国,你必得留下助我。”   水溶叹了口气道:“是呀,连你都不让去,我更是没戏了。不过堂兄,我们身为人子却在京城安享太平,却让父亲在外征战,这也太没道理了,何况皇上龙体贵重,岂能轻身犯险?我们不如再劝劝吧。”   水沏点头道:“溶弟说的是。其实现在北部六族正在集结兵马,还未成军,玉儿师妹有一计,如果此计成功,便可不动刀兵,我想着玉儿师妹所说的人选,非我们三人不可。”…水溶奇道:“哪三个人?”   水沏笑道:“林兄,你,我。”   水溶一掌击在地上,腾身跳了起来叫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堂兄,还是你想的周到。”   水沏坐起来将水溶拉到身边坐下,笑着说道:“父皇已经下旨诏林兄回京,他若是日夜兼程,想来不出五日便能抵达京城,到时我们一起向父皇请命,相信父皇能答应。”   水溶想了想,摇头道:“皇上会同意林兄与我同去,却未必肯让你去。”   水沏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身为储君不可轻身犯险,可是此事事关重大,而且可能牵着朝中重臣,只能秘密进行,如此一来,只有我们三人去是最合适的。我是太子,遇事可相机而断,不必向父皇请旨,这样便能节省好多时间。溶弟,你说是也不是?”水溶点点头道:“堂兄说的有理,就怕皇上会不同意。”   水沏忽然笑道:“若是我去求,父皇兴许不会答应,可是若有你,林兄,玉儿师妹一起助我请求,父皇说不得便会答应的。溶弟,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到时不论父皇怎么说,你都要站在我这边。”   水溶忽然有种被水沏算计了的感觉,他皱眉看着水沏,水沏拿过两只酒壶,塞了一只在水溶手中,只笑道:“愚兄先行谢过溶弟了!”   水溶想明白过来,直气得指着水沏叫道:“好你个水沏,竟然算计起自家兄弟来了,来来来,我们好好练一场!”水溶将残酒一饮而尽,将酒壶向水沏一丢,身子如游鱼一般滑向水沏,直取水沏的胸前,水沏哈哈笑道:“打便打,还怕你这手下败将不成!”   兄弟二人拳来脚往打得好生热闹,不过这一回两人都惦着明日要陪黛玉技清台寺,是以都不往脸上招呼,因此打了小半个时辰,两个面上还一丝儿彩都没挂。水溶到底略输一筹,水沏见他力有不支,便跳出圈子笑道:“不早了,你自己疯去吧,我可要去睡觉了。”说着便跃下观星,径直睡大觉去了,水溶看着水沏的背影,心知他是让着自己,微微叹了口气,也跃下了观星台。   回到房中水溶怎么都睡不着,一会儿想着黛玉,一会儿想着北部战事,一会儿又想到既将归来的父王,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时辰也没睡着,水溶坐起来看看时间,见差不多快到动身的时刻了,便起床更衣,与水沏两个用过早饭便往林府赶去。   此时天还未亮,水沏水溶带着侍卫驾车来到林府。黛玉早就起来收拾停当,林义也备了一车补品礼物,命林府家丁驾车跟着,一行车马在灰蒙蒙的晨色里踏上了往清台寺的路。   因要赶路,所以水沏水溶都没有时间和黛玉说话,这一行人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了清台寺。因为没有事先下旨给清台寺,所以水沏水溶黛玉都是便装,水沏水溶两个身着锦袍,看着就是两位富家少爷,而黛玉整个人都裹在一袭出风玉色缎面毛紫貂皮的大氅之中,一顶大大的昭君套将黛玉那绝世的玉容遮住五六分,她身边又围着四个丫环,所以根本没有人能看清黛玉的容颜。   众人进了清台寺,找到管事僧人说明身份,那和尚神色微有些黯然,亲自引着水沏水溶黛玉往方丈寺走去。   将众人引到弘光法师禅房之外,那和尚向里低声说了几句便退了下去。水沏朗声道:“大师,水沏与堂弟水溶师妹黛玉前来拜见。”   “唉……你们何苦又来!”一声苍老的声音从房中传来,黛玉听了眼晴一湿,泪珠便滚落下来,只不过作别数日,弘光大师竟是苍老了许多,黛玉哭着跪下道:“大师伯伯,都是玉儿的过错。”   水沏水溶忙也跪了下来,水溶急忙道:“大师,小侄寻得寒玉蝉,可吸天下一切毒素,请大师让我们进去吧。”   水溶说完这话,只听禅房内响起了轻轻的“咦”的一声,过了片刻,禅房的门缓缓打开了。大家抬头一看,全都楞住了。      第87章救弘光水溶拜三清遇刺客黛玉急行令      一位头戴青玉道冠,身着浅灰色道袍,脚蹬芒鞋的清瘦道人出现在水沏黛玉水溶的面前,这道长不看别人,只看着黛玉微笑点头,目光中大有欣慰之意,黛玉心里一动,轻启菱唇问道:“请问可是三清道长?”   这道人点头笑头向黛玉虚虚抬手,黛玉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自己缓缓托了起来,水沏水溶也感受到这股力量,他们二人并不抗拒,只顺势扶着黛玉站起来,那道长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拈须浅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林姑娘,贫道正是三清,你的身子果然大好了。”   黛玉福身深深行礼道:“小女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三清道长呵呵笑道:“林姑娘太客气了,救死扶伤仍是医家本份,不必言谢。三位请进房中说话吧。   水沏水溶将黛玉拱卫在中间,三人跟着三清道长进门,黛玉一眼看到打坐在禅床上的弘光大师,弘光大师身形枯瘦面色发青,原本两道白雪一般的长眉竟然掉了许多,只余下稀稀疏疏的几根,黛玉心里一酸,扑上前跪倒在弘光大师面前哭道:“大师伯伯,是玉儿害了您!”弘光大师吃力的睁开眼,微笑道:“傻孩子,伯伯一身内力尚且如此,你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姑娘家,岂非更吃不消。小玉儿别哭,伯伯不过是身子虚了些,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看到小玉儿身子好了,伯伯比什么都高兴的。好孩子,快起来吧,我这里不比你家里,地上凉的紧。”   水沏水溶看到弘光大师比上次见到时更显衰弱,两人心里都不好受,水沏忙拿出装着寒玉蟾的小盒子急切说道:“大师,这是溶弟为您寻来的寒玉蟾,您快些用吧。”   水沏只觉得手上一轻,抬头一看便见小盒子到了三清道长的手中。三清道长拿着盒子沉声道:“林姑娘,寒玉蟾乃天下至寒之物,你虽已解毒,可身子到底受了损伤,你禁不住这寒气,还是先去别处休息吧,有寒玉蟾,大师的毒便能彻底清除,你不用担心。”   水沏水溶忙将黛玉扶起来,将她送出门,让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四个丫头陪着在后院散散步。等黛玉离了禅房足有百多步,三清道长才道:“寒玉蟾一出,整间屋子便如冰封一般,你二人要运足功力,休要被寒气所伤。”   水沏水溶应声称是,各自暗运内力护住全身经脉。三清道长点了点头,对弘光法师说道:“大师,请你散去护体神功,只当自己死了。”   弘光大师点头道:“好,三清,你尽管放手施治。”说完便闭上双眼,散去护体神功,那被压制的毒素如灵蛇一般蹿遍弘光法师全身,就在此时,三清道长将盒子向空中一抛,拂尘一甩将盒子打开,只听得“咕呱”一声,一个寸许长通体透明双眼朱红的三足蝉便跳了出来,寒玉蟾一出盒子便跳到弘光法师的身上,见寒玉蟾要跳向弘光法师的额头,三清道长手指疾点,以指风将寒玉蟾硬赶到弘光法师的手中。寒玉蟾委屈的“咕呱”几声,可是三清道长道风更劲,寒玉蟾只得咬住弘光法师的手指吮吸起来,只见寒玉蟾透明如玉的身体渐渐变黑变大,寒玉蟾将弘光法师的十指都吮了一遍,身体便如墨一般漆黑,寸许长的身体也涨大如巴掌一般。   三清道长看看弘光法师,见他身体中的黑气已经去了十之六七,便又发出一道掌风,将寒玉蟾赶到了弘光法师赤着的脚上。那寒玉蟾吸了不少毒液,一双朱红的眼睛变得血红,它蹲在弘光法师的脚上,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三清道长,就是不肯低头吮毒。   此时整间禅房已如冰窟一般,不论禅床或是桌椅,都挂着厚厚一层冰霜,弘光法师房间的寒气直传出很远,黛玉虽远避出上百步,身上还裹着轻暖的貂裘,却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松梅兰竹四婢忙围住黛玉,用自己的功力为黛玉驱寒取暖。黛玉眉头紧锁,担忧的看着弘光法师禅房的方向,忧心道:“不知道大师伯伯的毒可解了不曾?”   寒玉蟾不肯吮毒,三清道长以掌风相迫,在如寒冰一般的禅房中,三清道长头上冒出滚滚的热气。水沏一见三清道长似有压制不住寒玉蟾之状,忙示意要上前相助,三清道长微微点头,水沏左掌抵住三清道长的大椎,右掌抵住三清道长的至阳穴,两股深厚的内力涌入三清道长体内,三清道长大感轻松,掌风更劲,那寒玉蟾不得不再去吮毒。水溶见水沏如此,便也上前如水沏一般行动,得他兄弟二人之力,三清道长更感轻松,硬逼着寒玉蟾将弘光法师体内的毒素尽数吸清。此时的寒玉蟾已经大如圆盘,整个身体透着油亮的黑光。三清道长解下弘光法师颈上的沉香佛珠,将寒玉蟾圈在其中,那寒玉蟾最怕沉香,果然一动不动的伏在圈中,自行消解刚才吸的毒素。   三清道做完了这些,方笑道:“多谢两位相助,不想这寒玉蟾竟如此霸道,若非二位,贫道今日可要吃大亏了。”   水沏笑道:“道长言重了,相救大师乃我兄弟分内之事。道长,大师的毒可都解了,他何时能醒过来?”   三清道长笑道:“这些日子大师日夜以内力压制毒素,不曾好生歇息过,如今他体内毒素尽去,若是能睡上几日,却是极有益的,大师修为极高,便是三五日不食亦无关紧要。太子殿下放心吧。”   水沏点点头,水溶又问道可是这禅房里寒冷异常,大师这般睡着,岂不是要受凉的?”三清道长笑道:“不妨事,正是要这寒冷,有这寒冷,才能让大师恢复被消蚀的内力。”听了三清道长的解释,又见他面带笑意,水沏水溶才放下心来。三清道长见寒玉蟾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工夫整个身体就变成灰色,也小了许多,不免叹道:“果然是神物,看来世子是有福缘之人,方能得此宝物,太子殿下,世子,贫道有一不请之请。”   水沏笑道:“道长有话但讲无妨。”   三清道长揖首道:“贫道有一好友身中异毒,贫道纵有一身医术却救他不得,如今只能将她封在冰棺之中,如得寒玉蟾,贫道之友必能得救,求太子殿下世子爷将寒玉蟾借于贫道百日。”   水沏听了朗声笑道:“原来是这事,溶弟,这是你千辛万苦寻来的寒玉蟾,理当由你作主。”   水溶听了向三清道长笑道:“寒玉蟾原是解毒救人之物,水溶于医理一窍不通,留着也是白费了,不如送于道长,也好救更多的人。”   三清道长拈须笑道:“如此贫道便收下了,多谢世子成全。不过贫道不能白收世子宝物,这里有一卷医经一卷毒经,是贫道一生行医的心得,请世子不要嫌弃。”   水溶心中闪过一丝模糊的念头,水沏却看得明白,一把将水溶按倒在地,笑道:“溶弟还不拜师。”   水溶也明白过来,端端正正的向三清道长磕了三个头,口称:“徒弟水溶叩拜师傅。”三清道长哈哈大笑,将水溶拉了起来,将医经毒经塞到他的手中,拍着水溶的肩膀道:“好,贫道行医半生,正想寻个心术正有根骨的徒弟,北静王世子水溶素有侠名,又有仁爱之心,且不以宝物为宝,很好。有如此佳徒,方不负我一生所学。”   三清道长早有收徒之意,可是却没有遇到中意的人选。水溶去寻解毒之物,正好让三清道长遇上了,三清道长观察了他几日,对他的人品行事很是满意,又见他有机缘得到寒玉蟾,便先一步赶到清台寺,等候水溶送寒玉蟾到此,好助弘光法师解毒。刚才水沏水溶以内力相助,三清道长发现水溶的内力与自己更相近些,让他来学自己的医术,想必效果更好,况且水沏是一国太子,将来要承继帝业,他是不可能游遍四海救治世人的。因此选择水溶倒更好止匕   —?-O   水溶拜师的时间里,那寒玉蟾已经将吸的毒液化尽,整个身体又缩回寸许长的大小。消化了这些毒素,寒玉蟾原本透明的身体竟然变成乳白色,看着也没有那么寒气逼人了,一双红色的眼睛透出一丝灵性。三清道长将那沉香木盒子拿过来,寒玉蟾小小的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哀求之色,三清道长不由笑道:“嗯,你怕这沉香木,可是没有沉香木,你便不能收敛寒气,谁又受得了你?”   寒玉蟾咕呱几声,跳到三清道长的手中,三清道长“咦”了一声,原来这寒玉蟾竟然没有那么冰冷了。三清道长笑道:“果然是有灵性的东西,罢了,回头给你寻个玉匣,不让你受这苦楚。”   寒玉蟾好似听明白了,欢喜的在三清道长手中跳了几跳,然后一跃跳到三清道长的青玉道冠上,伏在上头一动不动,好似给三清道长带了一顶玉蟾冠。   水沏笑道:“这寒玉蟾果然是有灵性之物,道长,小王府中有天山寒山所制的玉盒,只是此时并未带来,不知这玉盒可能做寒玉蟾栖身之处。   听了水沏的话,三清道长还没说什么,寒玉蟾倒先跳到水沏的肩上,欢喜的蹦了几蹦,在水沏耳边咕呱咕呱的不停叫着,似是在道谢又似是在讨要一般,惹得水沏笑道:“可惜你寒气太重,否则让玉儿瞧上一瞧,倒能让她开怀一笑。”   三清道长笑道:“现在不成,等寒玉蟾彻底长成了倒能陪林姑娘玩一玩。”   正说着话,便听门外传来兰心的声音:“殿下,姑娘想问一问大师如何了?”   水沏笑道:“倒是忘记去告诉玉儿师妹好消息了,溶弟,你陪着道长,我去去就回。”水沏忙随兰心找到黛玉,黛玉一看水沏满面笑容,不由合什轻叹道:“阿弥陀佛,大师伯伯总算是得救了。”   水沏上前笑道:“玉儿师妹,大师已经不碍了,只是他身体虚弱,要睡上几日才行,你不要担心。”   黛玉浅笑道:“只要解毒了就行,大师伯伯既然要睡几日,我们便尽快回去吧,京城里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耽误了。”   水沏笑道:“这一回可是来着了,不仅为大师解了毒,三清道长还收了溶弟做徒弟,真真是可喜可贺。”   黛玉点头笑道:“听哥哥说过三清道长医术通玄,溶师兄师从于他,真是再好不过了。很应该去向道长和溶师兄道喜才是。沏哥哥,我现在能去大师伯伯房中探望他么?”   水沏将自己身上的黑貂披风解下披在黛玉身上,笑道:“大师的房中到底寒冷,若要去看他,还是穿暖些的好。”   兰心看到黛玉小小的身上披着件又长又大的披风,不由笑道:“太子殿下的披风太大了,倒要挽起系一下方能不拌着姑娘。”说着便取出一条丝绦将那披风拦腰挽起系好,兰心的手比嘴还快,不等她说完,手里便已经忙完了。   黛玉红着脸嗔道:“兰心,要你多事,沏哥哥的披风给我了,他自己穿什么?”   水沏笑道:“我有一身好内功,此许寒气侵不着我的,玉儿别担心。”   黛玉随水沏来到弘光大师的房间,弘光法师酣睡依然,面色已由青黑转红润,比先时强了不知多少倍。黛玉亲眼看了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道:“大师伯伯总算是能好起来了。”水溶一眼看到黛玉身上披了水沏的袍子,心里酸不留丢的,忙解下自己的蓝狐披风也披到黛玉的身上,关切的说道:“小师妹,这屋子里冷,你要穿暖些才是。”   水沏的黑貂披风份量已然不轻,再加上水溶之件,黛玉不由苦着脸道:“溶师兄,你要压死玉儿么,我这身上连披了三件披风,都要热出汗了。”   三清道长饱经世情,有什么看不透的,便上前笑道:“林姑娘,咱们到外面去吧,让老道给你把个脉,看你身子如今怎么样了?”   黛玉浅笑道:“道长不必如此客气,您比先父年纪还大些,请唤黛玉为玉儿便是。”三清道长呵呵笑道:“好,那老道便不客气了,托大叫你一声玉儿。玉儿,我们出去吧,让大师在此静养着。”   黛玉随三清道长走出去,水沏水溶紧随其后。走不几步黛玉便停下来轻道:“兰心,快帮我把披风解下来,竟要走出汗来了。”   兰心先将水溶的披风解下还于他,又将水沏的披风解下送到水沏手上,黛玉轻呼了口气道:“这样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三清道长摇头笑笑,寻了一间安静的禅室为黛玉诊脉。两只手都诊了一回,三清道长笑道:“玉儿,你的身子好多了,如今也没有先时怕冷了,是么?”   黛玉点头道:“道长说的极是,自大师伯伯将毒过到自己身上,玉儿便不再那么畏寒,手脚也比先时暖了许多。原本玉儿的苦却让大师伯伯给受了。”   三清道长点头道:“嗯,玉儿,你确是要好好拜谢大师,若非有他,你这一生……嗯,日后你嫁了人便知道的。”三清道长一生没什么和女儿家说话的经验,因此说话也不在意,他这话却让黛玉大羞,一张粉面羞红的如天边绚烂的火烧云一般。只低头着扭着手中的帕子不说话。水沏水溶也觉得面上发烧,好似黛玉要嫁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三清道长看了这三人一眼,哈哈大笑道:“是老道唐突了!”   水沏到底是最大的那一个,他上前躬身道:“道长和大师对玉儿师妹的回护相救之恩,水沏没齿不忘,如今大师要好生休养,水沏想请道长多多照看大师。”   三清道长笑道:“嗯,贫道就是为了大师而来,自然要照看到大师彻底恢复才能放心。”水溶知道水沏身有重任,黛玉也是要回去的,可他刚拜了师傅,立刻就回去却不合适,正在犹豫间,三清道长却笑道:“徒弟呀,为师这阵子却没空教你,你先回家去,把医经毒经两本书背熟了,过些日子我自会去北静王府找你。”   水溶心中大喜,忙躬身道:“是,徒儿谨遵恩师之命。”   水沏水溶黛玉三人在弘光大师禅房外拜别,又辞别了三清道长,一行要趁天色未黑赶出山,上了官道便能放马疾行赶回京城。   清台山山路曲折,只能容匹马单骑通行,因黛玉不会骑马,便由兰心护着黛玉共乘一骑,其他人则各乘一骑,在蜿蜒的山路上急行。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黛玉心头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低声问道:“兰心,还有多久才能出山?”   兰心看看周围,低低道:“大概还要一刻钟的时间,姑娘,您是不是不舒服?”   黛玉摇头道:“不是,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说不清是什么原因。”   黛玉话音未落,兰心便听到耳边传来凌厉的破空之声,兰心大惊,伏身护住黛玉,急切叫道:“姑娘,抓紧马鞍上的把手,万万不能松开。”   暮色中箭如流星,如飞蝗一般射向急驰的水沏一行人。水沏临危不乱,一边拔剑抵挡如雨的箭枝,一面高喊道:“溶弟,你去保护玉儿快走,我来断后。”   水溶那里肯听,纵身跳到水沏身前护住水沏道:“不,你去保护玉儿。”   水沏一把抓住水溶的腰带将他甩到后面,喝道:“保护玉儿要紧。”   黛玉从未经过这种事情,吓得面色煞白,她被兰心护在身前,竹影青梅两从后面的马上一跃而起,两人各挡在黛玉坐骑的左右两边,都是一手抓着黛玉坐下马鞍的把手,一脚踩在马镫之上,竹影手执蛾嵋刺,青梅手挥软带,将射来的箭枝尽数挡住……   黛玉被护在中间,先时的惊慌已过,她的脑子在此时飞快的转了起来,黛玉分析着这些人是冲着水沏而来的,急忙叫道:“竹影青梅速去助两位师兄,我不是他们的目标。”   竹影忙道:“姑娘,我们要保护你。”   黛玉强自镇定的沉声喝道:“竹影,你不听我的话?”   竹影急得一咬牙,叫了一声“兰心保护好姑娘。”便纵身往水沏那边跃去。   暮色里辩不清敌人在何处,山道又狭窄,根本没有办法冲出去,黛玉伏在马鞍上留心看着,急急叫道:“这样不行,非被困死不成的。兰心,快让大家下马贴着山壁且挡且走,只要出山便有一丝生机。”   此时天色越发暗了下来,只能模糊的看个身影,那从两边射来的箭准头也失了许多。可是水沏心里却越发担心,多次遇刺的经验告诉水沏,这只是第一轮,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杀招在前方等着,今日自己这一行人想平安出山,只怕是难上加难。   水沏趁一轮箭雨过后,举手向天上射出一枝响箭,尖厉的啸声划破长空,惊了整座清台山的人。就在一侧山崖之上,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顿足道:“竟让他发了信号,快!速战速决,半个时辰之内取了他们的性命。”拱卫这黑衣男子的一圈黑衣蒙面人低头应是,然后拔出配刀向山路奔去。   箭雨停了,水沏水溶与黛玉和梅兰松竹四婢聚到一处,水沏急问道:“有人受伤不曾?”   众人忙回道:“没有。”水沏松了口气道:“接下来敌人必要大举来犯,兰心竹影青梅松云,你们四个只要保护好玉儿就行,溶弟,你与我杀出一条血路,将她们送出去。”   水溶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黛玉却摇头道:“不行,他们的目标不会是我,沏哥哥,你是太子,他们怕是冲着你来的,如此夜色中我们也看不清对手是谁,只要你冲了出去,他们也没必要来杀我们。兰心竹影青绛梅松云,我以林家家主身份命令你们保护太子冲出清台山,若太子有闪失,你们不必再回林家。”黛玉边说边举起手,她的手中拿着一枚玄铁百花指环,这指环正是林家家主的百花令。   松竹兰梅四婢心里再不情愿,也得半跪道:“婢子领命。”   水沏急道:“玉儿不可。”   黛玉却不理他,只看向水溶道:“溶师兄,你是北静王世子,想来也是被刺杀的对象之一,请你立刻折返,由小路回清台寺。”   水溶看着黛玉急道:“那你呢?”   黛玉强笑道:“我只是个女儿家,既非皇子又非龙孙,不过是个孤女,刺杀了我,谁能得着什么好处,所以他们的目的不会是我。我只在这里不走,寻个藏身之处藏起来,溶师兄到了清台寺自能搬来救兵,到时来寻我便是了。”   水沏摇头道:“这不行,玉儿,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落单?”   水沏正要说出自己的意思,便听到满山都是喊杀之人,黛玉急叫道:“没时间了,溶师兄快回清台寺,你们几个护好沏哥哥,他不能有一丝失闪。”   四婢红着眼睛称是,黛玉则将身子挤入旁边不大的山壁缝隙间,对水沏水溶微笑道:“沏哥哥,溶师兄,我们明日再见。”说完这话,黛玉整个人便没入山壁之中没了踪影。看看那道天然的缝隙,水沏不得不摇摇头,也只有瘦弱的黛玉能钻进去,换了在场其他人,谁都钻不进去。水沏对水溶低声道:“溶弟,你速返清台寺,我带她们杀出山去。”   原来黛玉靠到石壁之时便留心观察地形,看到那道缝隙,黛玉估计自己能钻进去,而其他人却不行,才这样安排。她知道自己这四个丫头身手都极好,而水沏的功夫也不可小视,没有自己这个负担,他们杀出重围问题不大。至于让水溶去清台寺,黛玉想的却是只要清台寺的僧兵出动,必能惊走这些刺客。两下一来,胜算便更大了。   刺客杀到近前,将前后去路封死,青梅手持长练卷起水溶娇叱一声道:“走!”水溶便觉自己有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他知道这是青梅送自己一程,水溶手持银龙向下连点数下,借着青梅之力便跃出了杀手的包围,水溶运起轻功向清台寺奔去,转眼间便没了踪影。杀手们便是想追也没法子追上了。   水沏这边的压力便大了起来,所有的杀手都涌上前来,在窄窄的山路上,水沏和四婢被杀手们挤得靠在一起,根本施展不开。就在杀手们自以为必胜之时,兰心忽然低声说道:“搭人梯将殿下送到半空山壁上,白天我见山壁上有粗藤可以利用,殿下,您运起轻功抓着山藤便能突出重围。”   水沏低声道:“你们怎么办?”   兰心低声道:“青梅姐姐的软练可让我们随殿下一起冲出去。”   水沏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第88章施妙计众人巧脱险机缘巧黛玉得金狼      水沏与兰竹松梅四婢商议已定,只见五人各挥兵器杀出些空地,竹影松云背靠背站立抵挡攻来的杀手,青梅跃至两人肩上,兰心在侧护住青梅的安全,青梅长练一甩便将水沏卷起尽力往前方石壁抛去,水沏凌空翻转着飞向石壁,长练用尽之时,水沏脚尖在青梅长练顶端一点,整个人如飞鹰一般冲向石壁。水沏曲指如钩,一手紧紧抓住粗壮的山藤,一手扯断山藤甩向青梅的长练,青梅见状一抖长练,紧紧的缠着山藤,从竹影松云肩上跃下,娇喝道:“快走!”   兰心竹影松云如离弦之箭一般拔地而起,在长练与山藤结起的练桥上飞点数下,如同在高空里走钢索一般,也跃到了高空石壁之上,水沏与兰心竹影松云抓住山藤用力往回抽,青梅便借力跃出,只因刚才用力太过,青梅竟有不支之态,身子在半空里摇晃着,竟要摔落下去。水沏见青梅力竭,忙将山藤缠在自己腰间,用力一蹬山壁,合身迎向青梅,水沏长臂伸出抓住青梅甩出的长袖往怀中一带,便将青梅带入怀中,水沏力道用尽自然回落,兰心竹影松云合力接住水沏青梅二人。至此,水沏与黛玉的四婢都挂在了半山腰上,远远的脱离了杀手的包围。   众杀人正在得意,却不想陡变突生,只是眨了眨眼的工夫,那被围在中间的五个人竟如神仙一般飞到了半山腰的石壁之上,这委实太令人惊奇了。在对远山崖上远远看着的黑衣蒙面人恨声叫道:“这样都能让他跑了,天理何在!真是一班没用的东西!”   这蒙面黑衣人正要喝令收兵,忽然惊道:“不对,听说那林家的姑娘柔弱的紧,并不会武功,她不可能是刚才那几个飞身上石壁的丫头,刚才虽有一人向清台寺而去,应该也不是,她定然就藏在下面。柱子,传令下去,令他们搜遍每一寸土地,还有一个不懂武功的姑娘藏在下面。”   一个侍从应声称是,飞快的向下跑去。众杀手刚回过神来,正想法子去追水沏等人,可是石壁陡峭,他们又没有水沏和兰竹梅松四婢的轻功,根本上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沏等人从石壁上荡着山藤数次起落,便出山去了。   柱子下来传了主人之令,大家便点起火把去搜查黛玉的行踪。黛玉因自己身材瘦小才挤入石壁之中,便是兰心她们都挤不进去,何况那些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众杀手找了许久才找到黛玉挤进去的缝隙,黛玉因挤得急,不小心落下了一枚珠花。   用火把一照,只见缝隙既深且黑,根本看不到人影。众杀手疑道:“难道还有人能化入石壁中不成?”回报给山崖上那蒙面黑衣人,那黑衣人气得甩了一通大耳刮子,喝道:“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分散出山,将身上的衣服兵器尽数毁了才许回府。”   水沏出了山口,见到前来迎候的侍卫,水沏双眉紧锁的喝道:“点起火把随我进山搜查杀手寻找林县主,不见林县主本王绝不回京。”   兰心急忙拦在水沏面前道:“殿下且慢,山中杀手过百,我们如今只有不到二十个人,殿下身担重任,不可以身犯险,请殿下火速回京。我们自会去救姑娘。姑娘藏身石壁,想必一时不会有危险的,殿下不要担心。”   水沏怒道:“兰心休要再说,杀手一击不中必会四散逃逸,他们绝料不到我们会杀个回马枪,所以不会有事。玉儿为了不连累我们才藏身险地,我不能将玉儿一个人丢下,不接回玉儿我绝不回京。”   青梅忙上前道:“殿下便是要去,也当换身衣服,殿下这身衣服贼人都识得,若是这样冲回去正撞见了,岂非又生事端。”   一众侍卫也点头道:“这位姑娘说的极是,爷,您便是要去,也当换件衣服,属下陪您一起去。”   水沏将外袍扯下,接过侍卫递来的玄色皮袍套上,喝道:“进山。”   众侍卫连同四婢也不敢阻拦,只得抢在水沏之前冲进山去。杀手果然如水沏所说都散去了,大家举起火把来到黛玉藏身之处,此时水溶引着清台寺武僧也赶了过来。两处人马合在一起,约有百多人,火把映得黛玉藏身之处亮如白昼,水沏水溶扒住石缝往里看,却只看到空空的一条缝隙,根本就没有黛玉的身影。缝隙之中的地面上忽然有一物反光,水沏用长剑将那反光之物挑出来,兰心一看惊叫道:“这是姑娘的耳环。”   水沏心中大惊,高声叫道:“玉儿……玉儿你在哪里……玉儿你回答我一声……”   水沏的声音在山中传开,震得松涛阵阵回声连连,可是却听不到黛玉的回应。水沏手捶石壁恨道:“玉儿,沏哥哥对不起你……”   水溶恨得直捶自己的胸口,恨声骂道:“水溶你没用,你太没用了……”   兰心是四婢中最瘦的一个,她默默走到一旁,将头上的钗环卸下,让长发自然披垂在背上,又脱下身上厚厚的棉衣,只着内里的一身单薄劲装走到石壁前,二话不说便向里挤去。兰心只挤进去半个身子,便再也挤不动了,急得兰心落下泪来,水沏忙道:“兰心你挤不进去,快出来。”   兰心无耐只能退了出去,青梅忙将衣裳披在兰心身上,轻声道:“兰心,我们挤不进去,可以请清台寺里的小师傅进去,你别乱了阵脚。”   水沏一听这话,立刻抓着清台寺武僧头领道:“大师,烦请贵寺的小师傅进去看一看。”那武僧回头看看自己带来的人,个个五大三粗,便喝道:“定明,你速去叫清远来。”武僧定明答应一声,便飞奔上山,不多时便带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小和尚下来。水沏迎上前一把抓住清远道:“清远小师傅,麻烦你进那石缝寻找一位姑娘。”   清远合什道:“殿下放心,小僧这就去。”   只见清远如游鱼一般滑入石壁,他一手举着个小小的火把,在那缝隙里竟然还能转动身子,所有的人都屏住气息,生怕惊动了什么。清远走了几步,忽然咦了一声,高声道:“这里竟然有一个洞。”   水沏急叫道:“请你到洞里看看是否有一位姑娘。”   清远应声称是,举着火把走了进去,他一这走,足有两刻钟没有动静,急得水沏水溶在石壁前来往走个不停,黛玉的四个丫头则搂到一处默默的流着泪为黛玉祈祷。   又过了两刻钟,就在水沏又要派人进石壁之时,黑沉沉的石壁缝隙里忽然又有了光亮,水沏水溶高声叫道:“清远,可找到了林县主?”   清远小小的身影现了出来,在他之后,微笑的黛玉不知抱了个什么出现在大家面前,水沏水溶暴出欢呼,一颗提起的心总算是落入腹中,两人齐声欢呼道:“玉儿……”   黛玉看到水沏水溶,惊喜的叫道:“沏哥哥,溶师兄,你们都平安无事,太好了!”水沏声音颤抖的唤道:“玉儿,快出来……”   黛玉低头对怀中抱着的小东西低声道:“小家伙,你爹娘都不在了,跟我一样是个孤儿,你是想独自在这山中呢,还是想跟着我。你若想留在山中,便跳下去,好不好?”   等了片刻,那小东西非但不跳下去,反而往黛玉怀中拱了拱,还撒娇似的呜呜两声,好似生怕黛玉丢下它不管似的。黛玉轻拍着那小东西的头笑道:“那好,我先把你送出去,你乖乖的等一等哦。”   那小东西眨了眨眼睛,好似听明白了一般。黛玉便提高声音说道:“沏哥哥,请你让大家往后退一些,我们这就出来了。”   水沏不虽不解黛玉之意,可还是挥人令众人后退一些,黛玉雪样玉臂自石缝中伸出来,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小东西放到地上,然后自己也从石缝中挤了出来。   黛玉一出石壁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水沏如闪电一般冲上前将黛玉紧紧搂到怀中,惊魂未定的叫道:“玉儿,你吓死我了!”水溶慢了水沏一步,让他抢了先,正气得直踩脚。却听水沏哎哟一声,他不由放开黛玉蹲下身子,却见一团白乎乎毛绒绒的小东西正狠狠的咬着自己的脚趾,虽然他穿着厚底小朝靴,可是那小家伙的牙齿锋利得很,一口便咬透了鞋面,幸亏它刚出生不久,小牙不够长,只是咬疼了水沏,却没有咬破。   水溶这会儿非常不讲手足之情,立刻将黛玉搂到自己的怀中,柔声安抚道:“玉儿,吓着没有?”   那小东西一见黛玉又被人抱入怀中,立刻舍了水沏冲着水溶扑来,也一口咬在水溶的脚趾上,疼得水溶如水沏一般,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黛玉见状忙俯下身子拍拍那小家伙的脑袋,柔声道:“快松开,不许你乱咬人。”   小东西果然听话,松开了水溶顺势爬到黛玉的手上,黛玉将它抱在怀里,小东西舒服的拱了拱,然后便呼呼大睡起来。水沏水溶两人齐声问道:“玉儿,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从哪里捡来的这个小怪物?”   那小家伙好似知道水沏水溶是在说自己,双眼陡然一睁,呲着小奶牙冲着水沏水溶示威性的呜呜几声,才在黛玉柔声抚慰下睡着了。   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四婢走上前来跪倒在地,齐声道:“奴婢保护姑娘不力,请姑娘责罚。”黛玉浅笑道:“你们都起来,我很好,并没有受伤。”   兰心抬起头,却一眼看到黛玉左手小指用帕子包了起来,兰心急忙起来冲到黛玉身边,扶着她的左手道:“姑娘,您受伤了?”   兰心一语惊得水沏水溶也冲了过来,急切问道:“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黛玉抬头笑道:“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伤,这大半夜的咱们也不能站在这里说话呀,先回去再慢慢说吧。”   水沏点头道:“玉儿说的是,已经惊动了诸位师傅,我们还是先去清台寺吧,明天一早再回去。”   众人拱卫着水沏黛玉一行人回到清台寺中,三清道长迎出来关切问道:“可都回来了,大家受伤了不曾,快让老道看看。”   看清大家并未受伤,身上纵有血,也是刚才杀敌时溅上的,三清道长松口气道:“没有受伤就好。”此时趴在三清道长头上的寒玉蟾忽然跳到三清道长的前襟,一个劲儿的往三清道长的怀里钻,好似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三清道长奇道:“这小东西是怎么了?”   他一面安抚着寒玉蟾,一面看向众,忽然发现黛玉怀中抱着一团毛绒绒白乎乎的东西,三清道长皱眉道:“玉儿,你抱的是什么?”   黛玉笑道:“我也不知道,刚才在石壁里躲避贼人之时捡到的。”   水溶忙道:“师傅,您别看这小家伙这么小,可厉害着,一口便能咬破靴子,这若是长大了还了得。”   三清道长皱眉道:“玉儿,你得细细说给我听听,看我是否识得它是什么。”   大家进了知客堂落座,黛玉原想将怀中的小家伙入到三清道长的手中让他细看,那知小东西用四只肉乎乎粉嫩的小爪子死死巴住黛玉,大有打死也不下来的气势。三清道长不由拈须笑道:“我在玉儿手上看也是一样的。”   只见那小东西通体洁白似雪,两只耳朵尖尖竖起,鼻子微微向上翘,鼻头是粉红色的,很象是初生不久的小狗。可是这小家伙身上竟流露出一丝高位者的气势,这一点可是小狗不可能有的。感受到三清道长探寻的目光,小家伙忽然睁开眼睛,它这一睁眼吓得三清道长猛得倒退几步,他惊叫道:“金狼!竟然是金狼!”就在那小东西睁眼的一瞬间,三清道长看到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忽然转成金黄色,骇人的紧。   黛玉不解的低头去看,却只看到小家伙睁着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看着自己,那神情竟是说不出的可爱,黛玉轻柔的抚弄着小东西,舒服的小家伙直哼哼。   水溶急忙问道:“师傅,什么是金狼?”水沏却急切问道:“道长,金狼可会伤了玉儿?”三清道长定定神笑道:“老道原以为金狼只是传说中的物种,不想竟真的存在。传说中金狼是狼中最高贵的一支,数量极少,从没有人见过他们。传说中,金狼极为聪明,高傲,从来没有人能生擒金狼,因为它们太高傲,宁死也不愿被人捕获。传说中,金狼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伴侣若是死去,另一方立刻自尽相随,绝无一丝犹豫。”   黛玉听到这里,眼泪不禁落了下来,滴到那小金狼的头上,小金狼抬起头,看着黛玉的那双墨绿眼睛湿湿的,好似也哭了一般。黛玉轻轻擦了泪,低声道:“刚我见到小金狼的时候,它身边确实有两只已经死去的大金狼,它们的确是通体如金,我想可是是小金狼的母亲生它的时候死去了,它的父亲立刻随之而去,只留下可怜的小金狼,若不是我机缘巧合进去,只怕小金狼也……”   黛玉低下头看着小金狼,爱怜的低声道:“小金狼别怕,你没有爹娘还有我,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小金狼听懂了黛玉的话,它将一只前爪放到黛玉的手上,将头靠过去,轻轻蹭了蹭。   大家都感慨于金狼忠贞的情感,兰心却想着黛玉手上的伤,她轻声道:“姑娘,让我看看你的手。”   黛玉本能的缩回手道:“没什么,只是擦伤了,我自己已经包扎过了。”   三清道长一听这话,立刻上前道:“不对,你的手不是擦伤的,是小金狼咬伤的,对不对?”   黛玉惊讶的望着三清道长,护住手中的小金狼,急道:“它还小不懂事,以后不会再咬我的。”   三清道长哈哈大笑道:“咬得咬咬得好,原来真是这么一回事。玉儿别怕,这可是你的福缘,传说想要金狼认主,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让初生的还没有吃过一口奶的小狼崽子咬上一口,让他先吸了自己的血,金狼才会认主,玉儿,你真是好福气呀,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你都能碰上。小金狼是不是已经吸了你的血?”   黛玉轻轻点点头,水沏水溶那利箭一般的目光便射到小金狼的身上去了,两人皆想道:可恨的小东西,竟然敢吸玉儿的血!   三清道长正想再说什么,忽然看到水沏水溶杀气腾腾的目光,便收回想说的话,对黛玉笑道:“玉儿,养这小金狼不容易,回头我单独告诉你,反正他们没有小金狼,听了也没用的。”   黛玉笑着应了,跟着三清道长到旁边屋子里细细请教了如何养小金狼,听完之后大家才胡乱歇了,只等着天亮后就回京城。      第89章因权欲忠顺行谋逆显神奇金狼勇救主      “父王,儿子又失手了,那水沏委实太过奸滑,就连那林县主身边的婢女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儿子带了一百多人过去,将山道堵的水泄不通,他们竟然还能逃出生天,简直没有天理。”那黑衣蒙面人趁夜色回到自己的家中,进了密室恨恨的说道。   “晟儿,稍安勿燥,我们已经失手这么多次,再失手一回两回的也不算什么。”一个又黑又胖的褐衣中年男子看着怒气冲冲的儿子,淡淡说道,好似刚才的失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父王,儿子不甘心,这些年我们暗地里行刺了足有几十次,怎么能一次都不成功?”那蒙面黑衣人扯下蒙面的黑帕子,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猛一看上去,和那黑胖子没有丝毫相似之处,说他们是父子两个,凭谁都不能相信。   黑胖子将儿子拉到身边坐下,此时若有人细看看,便能发现这父子二人的眼睛很象,都透着几份阴狠。“晟儿,别着急,这一回失手没关系,你母亲接到族里的密报,这天下就要乱了,到时候还怕没有机会么。”   这黑胖子不是别人,正是忠顺郡王周泽,他的父亲因战功显赫而被封为忠顺亲王,到了周泽这一辈袭爵,按制降了一等封为忠顺郡王,以此类推,到了忠顺郡王世子袭爵的时候,他必将被撤去王爵封为忠顺国公。也许是因为当年忠顺亲王杀孽太重伤了阴德,所以周家子嗣极为艰难,周泽和周晟都是忠顺府千顷田里的独一根苗,所以周泽极为溺爱周晟,周晟要星星不敢给月亮,他的任何无理要求都会得到满足。周晟不爱美女不爱金钱,独爱权势,在他八岁那年知道自己日后最多只能当国公,气得将整座忠顺王府砸了个遍,周泽同王妃哄了几日才哄好,自那日开始,爱子心切的周泽便处心机虑的策划如何谋朝纂位,周晟稍长大些便非要带着人亲自去执行刺杀活动,忠顺王周泽如何敢不答应的,只得派了最得力的手下保护着周晟。这七八年来周晟是一得到消息便带人去行刺皇家之人,只不过他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回回都是铩羽而归。   “父王,您说的可是真的?”忠顺王世子周晟怀疑的问道。   “晟儿,父王几时骗过你?”周泽忙拍着胸脯保证,还拿出一封信交给周晟。“晟儿,这是你外公派人送来的密信。你自己看看。”   周晟急忙将信打开细细看了一回,兴奋的叫道:“好,太好了,父王,我们有希望了。”周泽点头道:“晟儿,咱们得想法子将关在宗正寺里的贾家救出来,贾家与你外公渊源极深,你想坐上那个位子必须得到王公大臣的相助,贾家根子比咱们家还深,这可是市恩的最好时候。”   周晟点头道:“父王,我们应该怎么救?”   周泽胸有成竹的说道:“后日便是皇后的寿诞,按例应该赦免一批囚犯为皇后祈福,为父已经联系了几家王公大臣,到时会求皇上特赦贾家,虽说不能官复原职,但是放出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晟儿,他们出来之后你立刻去安排贾家的住处,那贾太夫人极有手段的,你只要得了她的心,你想做的事情便成了一半。”   周晟瞪大眼睛惊道:“她不过是个寻常老太太,如何能有这样大的本事?父王,您是不是言过其实了?”   周泽摇头笑道:“北部六族好端端的会联兵么?你外公信里已经隐约透露了,这竟是为了那贾家,晟儿你想,除了那贾太夫人,贾家还有谁有这本事?”   周晟皱眉道:“竟有这种事?看来倒不能小看了那贾太夫人,父王,等您求下情来,儿子便亲自去接贾太夫人。”   周泽点头道:“好,贾家人口众多,你便将他们接到南城的郑家庄去,至于贾太夫人,倒是应该想法子接到咱们王府才好。”   周晟点了点头,他很明白父王的意思。周泽又好好抚慰了儿子一番,父子二人又商议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明才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次曰天蒙蒙亮,水沏水溶黛玉辞别三清道长,带着小金狼回京城去了。刚出山便遇到皇宫里派出的禁卫军,为首之人正是在东宫养伤的冯紫英。冯紫英一马当先,他看到水沏跃下来单膝跪地道:“殿下,臣护驾来迟,让殿下世子爷和林县主受惊了。”   水沏急忙叫冯紫英起来问道:“紫英,是父皇派你出来的?”   冯紫英忙道:“殿下未在预定时间归来,又没有传信回来,皇上极为担心,又见到清台山方向有示警信号,万岁便命臣率五千禁卫火速前来驰援。殿下,昨夜可是有人行刺?有人受伤么?”   水沏摇头道:“昨天出山之时虽有刺客来袭,万幸没有人受伤。”   冯紫英松了口气道:“真是万幸,殿下,日后再出门绝不能轻车简从,您屡屡遇刺,却始终查不出刺客是什么人,再不能掉以轻心的。”   水沏笑道:“好了紫英,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我心里有数。赶快回宫吧,父皇母后定然是担心极了。”   冯紫英命五千禁军后军变前军,随着水沏等人急速赶回京城。宫中的皇上皇后从昨夜起便无法安睡,终于等到水沏水溶黛玉平安的消息,皇后脚一软便靠到皇上的身上,低低道:“阿弥陀佛,这三个孩子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皇上扶着皇后坐下,温言道:“心儿,你别担心孩子们了,不会有事的。你先歇一会儿,过会儿孩子们回来了我们还得细问问。这一回玉儿也遇刺了,你还得好好安慰安慰这个孩子,说起来还是咱们的沏儿溶儿连累了玉儿,日后见了在地下见了如海和敏儿,我们真得无颜以对呀。”   皇后点点头道:“天哥你说的极是,我会好好安慰玉儿的,若是我们有心让玉儿做儿媳妇,那么玉儿日后就得面对更多的这种事情,我们还是先说透了的好。”皇上拧着眉无言的点了点头。   刚进京城,水沏便纵马来到黛玉的车旁,低声道:“玉儿,父皇母后一定极为担心,你还是先和我们一起入宫见过父皇母后再回家吧。”   黛玉犹豫了一下,对身边的兰心竹影道:“兰心,你和竹影先回家向叔叔婶婶报平安,请叔叔婶婶放心。我见过皇上皇后便回家。”   水沏等人直接去了坤宁宫,皇后远远迎了出来,不等黛玉拜下便一把将黛玉搂到怀中,心肝肉儿的叫着,急切道:“玉儿,我可怜的孩子,吓坏了吧,都是我们不好,考虑的不周到,让你受了这等委屈。”   黛玉忙说道:“姨妈放心,玉儿连一丝油皮儿都没擦破,您快别这样说。”   皇后将黛玉推开一点,仔仔细细的上下看了一遍,见黛玉果然没有受到丝毫伤害,只是眼下略有一点儿发青,那是因为昨夜睡眠不足的原因。皇后复又将黛玉搂到怀中柔声道:“好孩子,跟姨妈到栖凤阁去,姨妈有话跟你说。”   水沏水溶眼睁睁看着皇后将黛玉拉走了,竟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句,两人对着看了一眼,水沏笑道:“看来母后心尖儿上位子再不是我们俩个的了。”   水溶深有同感,亦笑道:“这样也好,没姨妈盯着我们还自由些。”   “你们两个臭小子想得美,还不给朕滚进来。”当今皇上的耳力也不是白给的,他站在乾元殿里大声吼了起来。   水沏水溶赶紧快步走去进,两人撩袍跪倒见礼,皇上一手一个将他们拉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见两个人都完好无缺,皇上长出一口气道:“万幸你们两个都好好的,沏儿,有别的人受伤么?”   水沏摇摇头道:“回父皇,没有任何人受伤。”   皇上奇道这怎么可能,玉儿手无缚鸡之力,你们要护着她,怎么可能没有人受伤呢?”水溶忙道:“我们所有的人能平安无事,全是玉儿安排的巧妙,她知道自己没有武功会拖累我们,便命她的四个丫头保护堂兄冲出山口,安排我向后突围回清台寺,她自己则挤到清台山石壁的缝隙之中藏了起来,结果便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受伤。”   皇上点头赞许的笑道:“到底是玉儿,聪慧远胜常人。”   水沏将一方黑色蒙面帕子和一块木牌呈于皇上面前,低声道:“父皇,这是儿臣昨夜从刺客身上得到的。儿臣仔细看了一回,却看不出任何线索,请父皇圣断。”   皇上拿过木牌仔细看着,沉声道:“这木牌看着普通的很,上面只用朱砂写着编号,这样的木牌随便那个木器坊都做得出来,要查起来的确不容易。”   水溶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说道:“这木牌看着很新,象是刚做出来的。”   皇上看了水溶一眼笑道:“的确是很新,溶儿,你可知道京城里有多少家木器坊,全国又有多少木器坊,而且随便那个府里养几个匠人也是寻常的事,这样的线索几乎等于没有,溶儿,你说要从何处查?”水溶一楞,干笑几声道:“这个……侄臣还没想好。”   皇上看向水沏问道:“沏儿,你有什么想法?”   水沏皱着眉头一直在想,忽然一个念头跳入脑海中,水沏不禁说道:“是了,他们故意用最普通的木料做牌子,就是为掩饰住真实的身份。”   皇上点头道:“嗯,沏儿说的是,溶儿,你也想想。”   水溶想了一会儿犹豫的说道:“这木材虽然普通,可是朱砂却不普通,迎着光看隐约泛着金色,侄臣想从这朱砂上下手查找,应该是一条线索。”   皇上点头笑道:“很好,沏儿手上有贾家的案子,抽不出身来,溶儿,便由你去查刺客的案子,朕给你密旨许你便宜行事,也不给你限日子,只要求你将刺客背后的主使之人挖出来,有一个算一个,不得有一条漏网之鱼。”   水溶立刻跪下道:“是,侄臣遵旨。”   皇上沉声道:“你们俩个随朕到御书房来,有些卷宗你们只能在那里看。”   那堂兄弟二人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等黛玉随着皇后从后面进来时,乾元殿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皇后拍着黛玉的手笑道:“玉儿,看来他们兄弟两个去办差了。等他们俩人回来再送你回家吧。”   黛玉轻笑道:“姨妈,不用等沏哥哥和溶师兄了,您派几个侍卫送玉儿回家便可。”黛玉刚说完,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母后,清儿送玉儿姐姐回家好不好?”皇后黛玉抬头一看,只见水清从外面跑了进来,拉着黛玉的手亲热的叫道:“玉儿姐姐,我好几天没看见你了,你想不想清儿?”   皇后点着清儿的头道:“你还没玉儿高,怎么能去送她呢?”   清儿不高兴的掂起脚道:“母后,我已经长高很多了,就让我送玉儿姐姐回家吧。也不知父皇是怎么回事,一气儿给儿子派了四个文武师傅,清儿整天在宫里每天除了读书便是习武,简直没有一刻儿自由,好母后,求求您让清儿送玉儿姐姐回家,也好让儿子放松放松。”看着水清苦着的小脸,皇后不由笑出声来,她如何不知道是那两个大的在皇上面前嘀咕了许久,才让水清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说实话水清也应该上上规矩了,因此皇后才没有反对,如今看着水清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皇后不由的心软了,便笑道:“清儿,你想去玉儿姐姐家玩一玩也不是不行,不过……”   水清一听有门,忙摇着皇后的手道:“母后,求您答应吧,清儿保证很乖很听话的。”看着水清那双漾着水汽的眼睛,皇后蹲下来抚着水清的脸道:“清儿,母后答应你,给你放一天假,不过晚上要回宫用晚膳。还有,在玉儿姐姐家不许摆皇子的架子,一切都要听玉儿姐姐的,否则母后再不许你出宫的。”   水清听了大喜,立刻跪下道:“儿臣多谢母后恩典,儿臣出宫后什么都听玉儿姐姐的,绝不淘气。”   皇后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玉儿,清儿这些日子也拘得厉害,就让他跟你去放松放松吧,你尽管管着他,当他是你弟弟,他若是不听话,你只管来告诉我。”   黛玉心里着实喜欢水清,便拉着水清的手笑道:“六皇子光临寒舍,林家满门生辉。”水清抓紧黛玉的手道:“玉儿姐姐,清儿一定听你的话。”   皇后见水清对黛玉很是信服,便笑道:“清儿肯听话就行,玉儿,你叔叔婶婶一定极惦记你的,姨妈今儿不虚留你,你快回去吧,清儿,一定要听玉儿姐姐的话,不许闹些妖蛾子出来。”   皇后派了十名金凤卫护送黛玉回林府,一路平安无事,水清坐在车中虽然极想看外面的热闹,可是看到黛玉只静静坐着,水清只能乖乖坐在黛玉身边,低着头嘟着小嘴。黛玉知道水清从来没出过皇宫,定然想看热闹,可是她才被行刺过,根本不能拉着水清去冒这个险,因此只能装看不见。不过看着水清那小可怜样儿黛玉心里也不忍,只揽着水清的肩道:“清儿,让你逛街是不行的,不过等到了林府,姐姐就请叔叔安排一下,我们悄悄儿去茶楼喝茶吃点心,好不好?”   水清这才露出笑容开心的叫道:“玉儿姐姐,这是真的么,太好了!”   到了林府之后,黛玉与水清一下车,便被慧云王嬷嬷两人扑上前将紧紧搂住,王嬷嬷细细的检视着黛玉,见她的确没有受伤,才真的放下心来,只搂着黛玉哭道:“我的好小姐呀,您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真把嬷嬷吓死了。都是老奴不好,没有好好照顾小姐,老奴对不起老爷夫人呀!”   黛玉忙扶着王嬷嬷道:“嬷嬷,这怎么能怪你呢,玉儿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您放心吧。”慧云见黛玉果真一点事都没有,除了眼下微微发青之外,脸色仍然很红润,便放心道:“佛祖保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义看到一旁的身着黄色提花软缎皮袍的水清,知道这人必然是凤子龙孙,再看到水清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白玉佩,佩上刻着一个“潞”字,林义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当今皇上的六皇子,潞王殿下。便上前行礼道:“草民拜见潞王千岁。”   慧云王嬷嬷听到林义的话,也跪倒在水清面前,水清忙虚扶道:“林叔叔林婶婶,还有这么老嬷嬷请起来,小王不请自来,讨扰林叔叔了。”   林义忙躬身笑道潞王千岁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只是寒舍简陋,委曲王爷千岁了。”水清看向黛玉,轻声道:“玉儿姐姐,可不可以不用这样说话?母后说水清跟玉儿姐姐来,就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孩子,不用端王爷的架子。”   黛玉伸手拉着水清的手笑道:“叔叔婶婶嬷嬷,清儿不是外人,不用这样拘束。”   林义慧云知道黛玉是有分寸的,她能这么说就说明可以把水清当自己人,便亲热的笑道:“六皇子,咱们家里虽然没有小孩子陪你玩,不过家里好玩的东西也不少,不会让您感到闷的。”   黛玉看到叔叔婶婶和王嬷嬷到底有些拘束,便笑道:“清儿,姐姐从清台山捡到一只小金狼,你想不想去看看?”   水清开心的笑道:“当然要看啦!”黛玉对林义慧云和王嬷嬷笑道:“叔叔婶婶嬷嬷,我先别陪儿弟弟去玩一会儿。有什么过会儿再说吧。”   林义点头笑道:“好,玉儿你先陪着六皇子。”   水清进了黛玉的院子,立刻感觉到一阵暖意,他惊奇的问道:“玉儿姐姐,你的院子为什么这样暖和?”   黛玉轻笑道:“我素来怕冷,所以叔叔便在院中笼了火龙。”   水清哦了一声,一眼看到懒洋洋趴在院子中间的小金狼,小孩子最喜欢小动物,水清欢呼一声便跑上前去,那知小金狼竟嗖的一下子冲到黛玉面前,忽的跳到黛玉的手中,一双墨绿的眼睛盯着黛玉的眼睛,委屈的呜呜叫着,好似在投诉黛玉将自己闪在一旁。黛玉不禁失笑道:“真是个粘人的小家伙。”   水清又跑回来叫道:“玉儿姐姐,这就是小金狼,它叫什么名字?”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笑道:“我昨儿半夜里才捡到它,还没来得及起名字呢。”   小金狼听了黛玉的话,又抬头控诉的看着黛玉,一双精灵似的绿眸好似会说话。水清看着小金狼羡慕的说道:“玉儿姐姐,我能摸摸它么?”   黛玉笑道:“小金狼,让清儿摸摸你,不许淘气。”   小金狼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趴了下来,用两只粉嫩的小前爪将自己的眼睛捂了起来,看着它那人性化的表现,黛玉和水清差点儿笑翻了。水清轻轻摸了摸小金狼柔顺的绒毛,满足的叹道:“好光滑呀!玉儿姐姐,小金狼的毛真好!”   让水清摸了一下似乎已经是小金狼的极限,它忽的站起来抖抖身上的毛,便往黛玉的怀里躲去。不过眨眨眼的工夫,黛玉和水清便听到了轻轻的打呼声。   水清惊奇的叫道:“呀,玉儿姐姐,小金狼竟然这样就睡着了?”   黛玉也不知道小金狼的习性,只得说道:“大概它还太小了,需要多睡觉吧。”   黛玉刚说完,小金狼忽然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从高空扑下去,一口咬住一条手指粗细二尺多长三角头吐着信子的五步蛇的七寸。   第90章抽丝剥茧黛玉定计引蛇出动四婢擒贼      小金狼忽的跳出去,黛玉惊讶的转身去看,待看清小金狼口中咬住一条蛇,吓得惊叫一声,一把将水清挡在身后颤声叫道:“清儿别看。”   只是黛玉叫晚了一些,水清已经越过黛玉探头看向小金狼。“五步蛇!”水清惊叫起来,他自小也是饱经各种各样的刺杀手段,对于致人死命的毒物,他比黛玉认识的还多些。   黛玉水清的惊叫惊动了院中的丫环,兰心竹影冲上前,一人抱起黛玉一人抱起水清飞也似的退回房去。青梅松云则上前想去处理小金狼口中的五步蛇。小金狼将头一甩,五步蛇便被它甩到一旁,此时的五步蛇已经是死蛇一条了,软瘫在一旁就象一段破草绳。而小金狼则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迈着小步子向黛玉房间走去,看得青梅松云不禁掩口笑出声来。   松云走到五步蛇尸旁拎着蛇尾巴惊道:“天啊,竟是五步王蛇,这种蛇只有在南方才有,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里,还出现在我们家……不好,有人要害姑娘,青梅,我去见二爷,你将姑娘的房间院子仔细查一遍。”   青梅点点头,飞身入房先将黛玉的房子细细搜查一遍,并没有发现蛇踪,青梅才放下心来,对黛玉水清两个笑道:“殿下,姑娘别担心,许是今天天暖蛇才出来的,已经处理了。”黛玉皱着眉头搂着水清,她知道青梅是在安慰自己,又怕吓着水清,只得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小金狼来到房中,纵身一跃便要跳入黛玉怀中,黛玉面带惊恐之色,想着小金狼刚才咬过踏过五步蛇,黛玉便不由的打寒颤,只将小金狼放到桌上。小金狼很受伤,伏在桌上不住的呜呜,好象被遗弃的小孩子在哭泣一般。黛玉心中不忍,轻声道:“兰心,去打几盆水来,让小金狼洗一洗。”   兰心答应一声将水打回来,黛玉抚着小金狼的头轻声道:“小家伙,你刚才咬死蛇了,怪脏的,来洗一洗好不好?”   小金狼倒是听话,苦着一张小狼脸主动跳到水盆里,摇头晃脑的在水里摇了摇,将水溅得到处都是,黛玉只来得及背过身子护着水清,却让小金狼溅了自己一后背的水珠子。水清对小金狼极感兴趣,挣脱黛玉的手跑到桌旁看小金狼洗澡,竹影则拉着黛玉换衣裳去了。等黛玉换好衣裳,小金狼也洗好了,看它又要甩,黛玉忙叫道:“别动,我给你擦。”   小金狼的毛极浓密,足足用了十几条帕子,才将它擦了个半干,总算是再甩不出水珠子了。黛玉将小金狼抱到青花镂空缠枝莲纹大薰笼前,一边捋着小金狼的毛,一边轻声道:“清儿,你先和小金狼玩一会儿好不好?”   清儿脸上忽然露出一抹也他的年纪极不相符合的笑容,背着手道:“玉儿姐姐是要去同林叔讨论那五步蛇的事情么?”   黛玉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是要去说这件事情。”   水清面色一沉道:“玉儿姐姐,这蛇应该是冲着清儿来的,清儿怎么能不在场?”   黛玉心中微明,轻叹一声道:“清儿,不论这蛇是冲着谁,那都是在林家出现的,林家要对你负责。你答应过姨妈的,出来什么都听我的。现在玉儿姐姐要你和小金狼在一起,好不好?”   水清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玉儿姐姐,清儿从出生到现在,遇刺好似吃饭一般寻常,这次不过是条五步蛇,算不得什么。玉儿姐姐你别看我年纪小,可是经验丰富着呢,让我去吧,也许我还能给林叔叔提供些线索。”   黛玉想想水清说的也对,便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去见叔叔。”   小金狼跳入黛玉的怀中,黛玉摸着它的头笑道:“刚才只顾着给你洗,都没有谢谢你的相救之恩,小家伙,谢谢你救了我们。”   小金狼将下巴放在黛玉的手中,湿漉漉的一双墨绿眸子看着黛玉,眼中透着亲近和信赖,黛玉抱起小金狼,在它的头顶上亲了一下,小金狼立刻欢喜的巴紧黛玉,嫩红的小舌头卷着黛玉的手指头,痒得黛玉笑个不停,忙将自己的手指头从小金狼的舌下抢了回来。   青梅将房间都搜了一遍,想想还不放心,又用蛇药在房子周围洒了一圈,黛玉看到青梅进来,轻声问道:“都检查过了?可别漏了什么地方,凭是谁也不能让蛇咬伤的。”   青梅忙回道:“姑娘放心,都检查过了,也放了蛇药,便是有蛇也不怕的。”   黛玉点点头道:“如此便好。”   林义看到松云拎了条五步蛇过来,也着实吓了一跳,他跳起惊问道:“玉儿和六皇子受伤了么?”   松云摇头道:“姑娘和殿下不曾受伤,姑娘略略受了点惊吓,六皇子殿下还好。”   林义松口气道:“这便好。”紧接着,林义面色一沉道:“这五步蛇是南方的物种,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林家,可查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松云低头道:“回二老爷,我们都搜过了,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发现。”   林义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府中没有,可有往府外查,我听说有些人精于驭蛇,会不会在周围有这种人?”   松云一怔,忙说道:“婢子这就去查。”说着便向外跑。只跑了两步便遇上黛玉水清一行,黛玉轻声道:“不必去了,纵是有驭蛇人,此时也早跑了。我曾看过关于驭蛇之术的记载,驭蛇人和所驭之蛇之间有种特别的联系,蛇一死驭蛇人便能立刻知道,他知道自己失了手,岂有不跑的道理。”   水清点头道:“玉儿姐姐说的有道理,刚才进玉儿姐姐院子的时候,小王隐约听到一线丝竹之音,五步蛇被小金狼咬死后,那声音便猛的停了。现在想来,那丝竹之音便是驭蛇人发出来的。”   林义皱眉道:“是什么人屡次三番下毒手?”   水清听了这话忙道:“林叔,却是小王连累了玉儿姐姐,这蛇应该是冲着小王来的。”黛玉忙摇头道:“清儿,你别这么说,也许是姐姐得罪了什么自己还不知道,你别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水清知道黛玉是安慰自己,也不再坚持,可是他不知道,这一回自己是真的猜错了,那五步王蛇的目标真的是黛玉而不是他水清。   五步王蛇被小金狼咬死后,在林家隔壁一所宅子的屋顶上,一个三角眼的干瘦道士恨恨的恼道:“这样也能让她逃过去,气死我了!哼,林黛玉,我绝不会放过你,走着瞧!”说罢这道士三纵两跃便消失在一边连绵的房顶之中。   林义听了黛玉的话,双眉紧紧锁了起来,他沉声道:“若说是玉儿得罪过什么人,便只有贾家薛家,可是这两家人现在全都在大牢里,他们便是有心害玉儿,也没有机会的。”慧云听了这话摇头道:“不对,贾家老太太极有手段的,她虽然身在大牢,若是想做些什么手脚,那些狱卒是看不住的。不行,我要去探一探才能放心。”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难过,自己只是不想受委屈,难道贾家那些所谓的亲人便非得要了自己的性命不成,便是没有那所谓的亲情,就算是个陌生人,也不能如此狠毒呀!   水清有些儿糊涂了,刚才他真的认为这五步王蛇是冲着自己来的,现在听了林家人这么说,看来还别有隐情,他拉着黛玉的手摇一摇道:“玉儿姐姐你别担心,清儿会保护你的。”黛玉对水清强笑道:“嗯,玉儿姐姐相信清儿。”她站直身子看向慧云道:“婶婶不用去宗正寺探监的,如果真的是贾家人做的,您便是去了他们也不可能承认。没有抓到驭蛇人便无法对质,他们怎么说都行的。”   慧云气道:“难道就这么算了,这一次他们谋害不成,难道不会有下一次么,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玉儿,我们不能总这么被动的。”   林义点头道:“阿云说的是,玉儿,这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们来办就成。”   黛玉轻叹一声道:“叔叔婶婶便是要探监,也得手上有了些证据才行,否则说起话来也不硬的。”   慧云闷声道:“那驭蛇人已经跑了,如何去找证据?”   黛玉微微笑了一下轻道:“婶婶说的是,那我们便等着吧,这次没有成功,必然还有下一次的。”   慧云气道:“玉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太危险了。”   黛玉笑道:“叔叔婶婶将黛玉保护的如此严密,便有人来刺手,想得手也极难,叔叔婶婶别担心。今天清儿到我们家来,是贵客,岂有不好好招待的道理?快别再说这事了,招待清儿才是正事。”   水清听了忙摇头道:“玉儿姐姐别这么说,清儿只是想偷一天的懒,千万别把我当成什么贵客,日日被他们高高在上的贡着,都快憋死了,玉儿姐姐就让清儿松散一天吧。”   黛玉扑昧笑道:“看你说的可怜样儿,罢了,你想玩些什么呢,先说好,今天是不能上街去玩的,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   水清点头道:“好,全听玉儿姐姐的。那我们玩些什么呢?”   黛玉笑道:“清儿,我院子里的池中有好些鱼儿,不如你亲自去钓一条,中午就用你钓的鱼做西湖醋鱼,好么?”   水清听了果然大感兴趣,黛玉陪着他钓了一上午,总算是在午饭前钓上一尾活鱼,喜得水清大叫大跳,让人将鱼送到厨房制作,不多时雪雁便端着一盘清鲜甘美的西湖醋鱼回来,到底是自己钓的鱼,水清吃得特别香,平素不怎么爱吃鱼的他竟一个人吃了大半条鱼。   用过午饭黛玉又让人找来好些新奇的小玩具,水清玩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水清撅着嘴不高兴的说道:“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玉儿姐姐,清儿得回宫了。”   黛玉一定要亲自送水清回宫,水清心里只是开心,却没有留意到兰竹松梅四婢眼中的担忧。   皇后身边的坤宁宫总管太监冯公公早早就在宫门候着了,一见到水清便欢喜的跑上前来,黛玉将水清交给冯公公,微笑道:“有劳冯公公,此时天色已晚,黛玉便不打扰了。”   冯公公对黛玉很是客气,躬身应道:“多谢林县主亲送殿下回宫。”   黛玉微笑着辞了水清和冯公公,便命人赶车回林府。看着黛玉的车走远了,冯公公方引着水清回宫。水清走到一半忽然惊叫道:“不好,玉儿姐姐有危险,冯公公,我们快去救玉儿姐姐!”   冯公公大为不解,一把抱住水清叫道:“小祖宗唉,您这是要做什么,林县主好好儿怎么会有危险呢,皇后娘娘早就在等您了,你快去吧。”   冯公公看着又白又胖一身的肥肉,实际却是皇宫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否则皇后也不会那么放心的只派他来接水清,只见冯公公抱起水清运足如飞,不到一注香的工夫便将水清带回坤宁宫,直把个水清气得对他又咬又撕,活象一头被惹怒的小狮子。   水清一见皇后便叫道:“母后,快派人去保护玉儿姐姐,她有危险。”   皇后大惊,离了座位飞快走到水清身边沉声问道:“清儿,是怎么一回事?”   水清急急将在林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皇后勃然大怒道:“这还了得,阿保,你速去追上林县主,护送她回家,如遇刺客,务必生擒。”   冯公公应声称是,立刻掠出坤宁宫,运起轻功飞奔出皇宫,直追黛玉的座车。   离开皇宫里天色已经很暗了,天空刮起了北风,将路上的行人都刮回家去了,路上很是冷清。黛玉抱着粘人的小金狼坐在正中,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分坐在黛玉两侧,黛玉看到四个丫环神色凝重,不由笑道:“四位姐姐别紧张,放轻松些好了,那刺客也不一定非在这会儿来刺杀我的。”   兰心忙道:“姑娘,你说什么呢?还不都是您的主意,非要以自己为饵将那刺客调出来,平日里您什么时候这么张扬过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您林县主的车似的。”自黛玉提出要以自己为饵引出刺客,那四个忠心的丫环便沉着脸没个好声气,只是她们拗不过黛玉,只得如此兵行险着罢了。   黛玉正说着话,小金狼忽然不安的在黛玉怀中扭动起来,黛玉心里一惊,便闻到一阵幽幽的甜香之气,黛玉正要说话,松云却立刻将一颗丸药塞到黛玉的口中,兰心竹影青梅也忙服下丸药,松云压低声音道:“软香散,快假装散功。”   黛玉忙伏下身子,将小金狼护在怀中,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则是倚着两壁车厢,她们的额上都冒着汗,看着虚弱的紧,倒象是中了软香散后散功的样子,车厢外传来扑嗵扑嗵的声音,想来是跟车的林府侍卫们都中了招摔倒在地上。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张狂笑声传来,竹影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是他!那个打伤我的道士。”   车帘被一把拂尘挑开,一个干瘦的三角脸道士站在车前,张狂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凭你们的道行也敢和道爷我斗法!五步王蛇咬不到你,道爷便那你没办法了么,哼,丫头,受死吧!”   看到黛玉面上笼着厚厚的缎子面巾,只露出一双清沏的双眼,这道士恨声道:“你就是林黛玉?还蒙着面巾,我呸!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哼,不过就是个贱胚子,听说你长得极美,道爷我却要看看,若是真的美若天仙,道爷便开恩留你一命,让你伺候道爷……”   黛玉从没听过这种不堪之气,气得双眼圆睁,眼中的怒火直能把人烧成灰,见黛玉不说话,那道士伸手便去抓黛玉面上的面巾,想要瞧瞧黛玉的真面目,上午他在屋顶上,只看了个背影,根本没有看清黛玉长的是什么样子。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青梅的手臂忽然一抖,一条素白软链便如灵蛇一般缠上灭石道士,瞬间便将灭石道人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如人棍一般,只露出一个脑袋一截脖颈。灭石道人心中一惊,便要运功挣断软练,此时兰心手持半臂刀竹影手执蛾嵋刺,两人跃出车厢,一左一右用兵器顶住灭石道人的脖颈,竹影恨声叫道:“再动我一刺捅你个透明窟窿。”兰心也持着半臂刀逼近几分,寒光闪闪的刀锋贴着灭石道人的脖子,他只要稍稍动一下,颈上人头便有可能搬家。   灭石道人惊叫道:“你们……你们没中软香散?”他说话的力气大了点,喉头一振动便碰上兰心的半臂刀,唰的拉出一道血口子,鲜血流了下来。   黛玉不喜见血,皱着眉头坐直身子,轻声道:“将他锁起来送交官府吧。我们该回家了。”   灭石道人听到黛玉的道,眼中的狠厉之色更重,他忽然张开口,一枚透骨钉便直直向黛玉的面门打去。这透骨钉去势急快,根本是挡无可挡,松云立刻将黛玉搂到怀中,背过身去想用身子挡住透骨钉。可是她只听到“叮”的一声,并没有感受到预期中的疼痛,兰心竹影大怒,两人齐齐下手刺向灭石道人的咽喉,可是那灭石道人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推开,同时一个尖细的声音急急叫道:“姑娘,留活口。”   松云回头一看,见那透骨钉被一枚戒指打飞,正钉在车厢左侧的板墙上。而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正一手拎起那灭石道人,一面对兰心竹影笑咪咪的说道。   黛玉见来人是冯公公,便轻声道:“松云扶我下车。”   松云扶着黛玉下车,兰心竹影青梅将黛玉护在中间,黛玉向冯公公俯身柔声道:“多谢公公相救。”   冯公公躬身让过,只笑道:“林县主太客气的,这是咱家应该做的,您受惊了。”   黛玉摇头笑道:“并不曾受惊,让冯公公奔波,倒是黛玉的不是了。”   冯公公很喜欢眼前这个柔美灵慧的姑娘,便翅起兰花指笑道:“林县主千万别这么说,咱家奉了娘娘之命,送您回府。潞王殿下说您有危险,娘娘急得什么似的,命咱家来保护您,娘娘还说若真有刺客便一定要生擒了,这个刺客便由咱家处理,林县主您看如何?”   黛玉浅笑道:“如此便劳烦公公了。”   冯公公连点灭石道人的几处要穴,然后对救完林府侍卫的青梅说道:“姑娘,现下不用捆着他了,咱家点了他的穴,凭他功夫再高也逃不走的。”   青梅手一拽收回软缎,冯公公赞许的笑道:“姑娘好身手,这一手软缎使的颇有当年彩练仙子的风彩,不知姑娘和彩练仙子可有渊源?”   青梅低首道:“回禀公公,先仙正是彩练仙子。”   冯公公一惊,不由叹道:“先师?她竟不在了?”   听到彩练仙子,那灭石道人眼光乱闪,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冯公公看着兰心竹影,笑问道:“你们两个可是石恨天的徒弟?”   兰心竹影一抱拳,以弟子礼说道:“回禀公公,我们的受业恩师正是石公恨天。”石恨天这名字几乎没人知道,江湖之人只知道他另一个名字,石剑南,只有至亲至近至仇之人才知道石恨天这个名字。   灭石道人恨得眼冒凶光,只因他被封了哑穴,竟连骂一句都不能够。   冯公公笑道:“原来都是故人之徒,很好,很好。今儿不得空,等过阵子闲了,你们来找我,我有信让你们带给石疯子。   冯公公一直将黛玉送回林府,才押着灭石道人去了慎刑司,慎刑司可比刑部黑暗百倍,凭是什么铁骨硬汉进去,也受不住那里的酷刑,慎刑司开设以来,就没有撬不开的口。      第91章贺千秋玉绣胜慧纹金銮殿太子斗忠顺      这一日正是皇后的寿诞,各宫主位早早儿来到了坤宁宫请安贺寿,看到皇后容光焕发,面上喜气盈盈中还韵着一抹尚未褪去的春意儿,看各宫主位不由心底发酸。这阵子皇上独宠中宫,每日里三餐都设在坤宁宫,夜夜留宿,再没招过任何一个妃子侍寝,惹得每一位妃嫔都心中含怨却不敢说出来,看向皇后的眼神中便多了羡慕与嫉妒。   “臣妾恭贺皇后娘娘千秋万寿。”一众妃嫔按份位高低两溜儿排开,齐齐拜下道贺。皇后看着这群和自己拥有同一个丈夫的女人,心中微叹,怜悯之心顿生,便温和的笑道:“各位妹妹都请起来吧。”   元春身为贵妃,自然站得极靠前,抱琴和一个宫女将她扶起来,元春面上挂着笑容说道:“皇后姐姐大喜,妹妹为了姐姐寿诞特意寻了一件宝物,请姐姐笑纳。”   皇后听了这话只是淡笑道:“贾妃太客气了,不过是小小生日,原不必如此的。”叫众妃嫔妹妹,那是皇后的客气,事实上所有的妃嫔只不过是帝后二人的高级奴才罢了,贾元春公然叫皇后姐姐,也是仗着自己有了身孕,暗含着自抬身价的意思。皇后心知肚明,自然要不动声色的弹压于她。   元春听到皇后之言心中不快,不论怎么说自己也是贵妃,这皇后竟如此不给面子,不叫自己妹妹便罢了,竟还把那个贵妃的“贵”字给省了。抱琴最是了解元春,她在一旁悄悄拉了拉元春的衣袖,元春警醒过来,方才笑道:“皇后娘娘什么没有见过的,若是别的臣妾也不敢进献了,只是这是一套慧纹,臣妾素知娘娘最爱绣品,才斗胆以此为贺。”   皇后听到慧纹二字心里微微一惊,需知这慧纹极为珍贵,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以她皇后之尊,又酷爱绣品,也只有一件挂屏,不想元春出手便是一套。众妃嫔都知道慧纹的珍贵,大家齐刷刷看向元春,都想一睹慧纹真容。   皇后微微点头道:“贾妃有心了,便拿上来让众位妹妹一睹为快吧。”   元春向抱琴点点头,抱琴忙走出去引着八个宫女抬着四幅蒙着大红绫子的屏风走进来,将屏风小心的放下,元春得意的笑道:“皇后娘娘请。”   皇后示意身边的浣霞上前揭下红绫,只见四座紫檀透雕以屏风上嵌着大红纱透绣花卉并草字诗词的璎珞,正是那千金难求的慧纹。皇后缓步走下来细细看了一回,点头笑道:“果真是慧纹,倒要多谢贾妃了。”   元春忙道:“臣妾不敢当,此物能入娘娘凤目,便是臣妾的福份。”   皇后点头道:“嗯,浣霞,带人将慧纹摆起来吧。”   皇后寿诞,后宫的主位们都精心备了礼物,皇后喜欢大家都知道,因此准备绣品的人不在少数,可是看到元春送的慧纹,大家都不好意思再将自己准备的绣品呈上了。皇后扫了一眼,便知道大家难在何处,只笑道:“贾妃着实费心了,这慧纹极罕见,本宫寻了多年也只有一件,不想贾妃倒有一整套,真是难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生日,贾妃不必如此的,姐妹之间一针一线都是心意,何苦如此破费。”   听了皇后之言,众妃嫔心里才好过些,大家依次献上自己的礼物,不拘谁送了什么,皇后都是温言以对含笑相待,却比对元春还亲近了几分。而那些妃嫔献礼已毕回归原位时都要经过元妃的,大家对元妃的笑里却含了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元春等众妃嫔献礼完毕,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听外面的司礼太监尖声道:“启禀皇后娘娘,朝中命妇已经至坤宁宫外,等候娘娘降旨。”   皇后含笑道:“传她们进来吧。”太监去传旨,皇后又笑道:“今儿少妹妹的家人都来了,便见上一见吧。”众妃嫔忙跪下谢恩,元春也不得不跪下,心里却是又酸又涩,贾家人都在大牢之中,今儿她是再不可能见到的。   少时以北静王妃为首依次有南安东平西宁忠顺各府的王妃,接下来便是各级诰命夫人小姐,大家鱼贯而入,三叩九拜贺寿之后,皇后笑道:“诸位王妃夫人请起。”   大家纷纷敬献了寿礼,皇后只看了黛玉笑道:“玉儿,快过来,让姨妈看看你送了什么好东西?”   黛玉微红着脸走到中央,先拜了皇后才轻启朱唇说道:“黛玉为娘娘绣了一幅百鸟朝凤万寿松鹤图,请娘娘品评。”殿上之人听到黛玉说的绣品名字,不免有几声窃笑,一幅图上既绣了百鸟朝凤又绣了万寿松鹤,怎么能和诣?   元春一见黛玉心里便不是个滋味,听得黛玉说自己绣了绣品,元春不禁得意的微微一笑,心道:“凭你个小丫头绣技再高,也比不了慧娘的慧纹。真真是没有见识,慧纹就摆在两旁,你也敢将你绣的东西拿出来。”   黛玉进殿之时已经看到了两旁的慧纹,她心里暗暗一惊,这慧纹怎么和自家那套如此相象,难道事间竟有两套同样的慧纹不成?不过这是在乾元殿上,所以黛玉便不动声色,将这事压了下去。   皇后娘娘欢喜的笑道:“快呈上来让姨妈看看。”   黛玉忙命兰心竹影将一面也蒙着大红绫子黄金檀木架抬上来,看到那黄金檀木架子的尺寸,皇后心里先是一惊,凭那架子推断,这万寿松鹤至少也得有四尺宽三尺高,如此大的一幅绣品,得耗多少心血呀。   皇后亲自走到黄金檀木架旁,伸手揭去大红绫子,一幅松鹤图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只见青松苍翠如海,皇后只觉得耳边好似传来阵阵松涛,两只白鹤戏于其松涛之间,其形不比寻常的松鹤图那般两只分开,黛玉绣的两只白鹤交颈而戏,略大的一只仙鹤张起翅膀轻轻拍着略小的那一只,如同亲密的夫妻在切切细语。便是不识书画的人看了,也能明白其中的含意,皇后笑道:“玉儿真是用心了,姨妈很喜欢。”   那些妃嫔命妇们因不得皇后之旨,也不敢上前,大家只是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一些位次略靠后的贵人们看了黛玉的绣品不由惊道:“呀,好威风的凤凰!”   皇后听了这话,方想起黛玉刚才说的绣品名字,便绕到背面来看。只见奇山秀石之上,一只傲视天下的异彩流光的凤凰昂着高贵的凤首,正接受着百鸟诚惶诚恐的朝拜。百鸟朝凤皇后见得多了,可是她从来没见到如此传神的百鸟朝凤,凤凰的眼睛如同活的一般,不论从那个角度看过去,都能感受到这只凤凰无上的气势。而百鸟们的眼睛也是活灵活现,它们眼中流露出的敬畏与臣服让人一看便明了。   这是一幅双面异绣,便是慧娘再生也要自叹不如的。皇后惊奇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玉儿,你竟然有此绝技,真是世上无双,便是慧纹也比不得你这玉绣。”   听到皇后如此说,一众命妇忙应和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果然是玉绣远胜慧纹。”元春并未走上前看得真切,可听到皇后如此夸赞黛玉,未免心下不忿,只笑道:“皇后娘娘实在太过夸奖臣妾表妹了,她不过是个小孩子家,纵然绣的再好,也比不过慧纹的。”听了元春的话,皇后娘娘眉头一皱,沉声道:“贾妃休得妄言,玉儿绣技之精,心思之巧远胜于昔日慧娘。”   此时映霞走上前来,向皇后行礼后笑道:“娘娘,林县主方才说的是百鸟朝凤万寿松鹤图,那万寿您还没瞧出来呢?”   皇后听了这话,忙又看向黄金檀木架子,看了一会儿疑道:“玉儿,这万寿何在?”   黛玉抿嘴一笑,走上前轻声道:“请娘娘命宫人将门窗都用幔子遮起来,点头烛火,娘娘便能看到万寿了。”   皇后忙命人照办,果然,烛光一映,整幅绣品上便闪烁出一个个寿字,只见行草隶篆楷……等等字体不一而同,细细数下来却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取得正是万寿无疆之意,这些寿字为衬,将百鸟朝凤和松鹤烘托的越发美仑美焕,皇后不住的摇头惊叹,真不知用什么言语来称赞了。   乾元殿上响起一片抽气之声,大家惊叹道:这也太神奇了,一幅薄薄的丝帛上竟然连现三种奇技,这林县主难不成竟是个仙女下凡的?唯有元春妒恨的脸都变了形,原想着凭慧纹便能一拔头筹,又有面子又好说话,谁成想半路杀出个林黛玉,竟然用一幅绣品将慧纹都比了下去,如此一来自己的脸全都丢光了。先时那些礼物被慧纹比下去的各宫主位们此时心里无比的畅快,她们全都涌上前去,将黛玉夸得如天仙一般,更有那不怕事的,还刻意的拉着黛玉的手眼含示威的去瞧元春,把元春气得手脚发凉,险些儿背过气去。   大家都上前看了一回,皇后才命人将幔子撤去熄灭烛火,又便浣霞映霞小心抬着百鸟朝凤万寿松寿图送到自己的寝宫去,看到皇后如此重视黛玉的绣品,元春心里越发不好过了。   北静王妃走上前拉着黛玉的手亲热的笑道:“好孩子,难为你怎么长的这一双巧手。”北静王妃病才好些,黛玉知道她不能久站,忙扶着北静王妃回位上坐下,轻声道:“姨妈若是喜欢,日后玉儿也给姨妈绣一幅。”   北静王妃欢喜道:“那可太好……”北静王妃话没说完,黛玉便被皇后拉到了自己怀中,皇后搂着黛玉道:“妹妹,这可不行,这绣东西又伤眼睛又伤神的,我可舍不得玉儿受这份苦。玉儿,别听你北静姨妈的,咱们就不给她绣。”   众位命妇都知道北静王妃是皇后的亲妹妹,姐儿俩感情最好,因此只笑着在一旁看。北静王妃气道:“姐姐你身为皇后可得尊重些,快放开玉儿。打量我不知道,你趁我病着将玉儿叫进宫来陪你好几次了,便是轮也该轮到我的。”   皇后只搂着黛玉得意的笑道:“妹妹,她可是我们家的玉儿,你不许抢。”   北静王妃毫不未弱,站起来便拉着黛玉的手道:“谁说的,我还说玉儿是我们家的,没见过你这样的皇后,连臣子家的人都要抢。”   黛玉被皇后和北静王妃说着满面羞红,踩着脚叫道:“两位姨妈再要拿黛玉取笑,黛玉就……”想着这是在皇宫,旁边还有那么些命妇,黛玉的声音便小了下去,皇后却是不依,只笑问道:“玉儿,你要怎么样?”   黛玉红着脸低声说了两句,皇后和北静王妃脸色齐变,忙抢着说道:“好好好,我们不说了,玉儿你可不能这样。”两个疼爱儿子的母亲可是万万不能给自己儿子追姑娘的道路上下绊子的,便是要抢人,也得儿子把人家姑娘先娶进门才行。   “林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同皇后娘娘和北静王妃说话,岂不是失了为臣之道,还不快向皇后娘娘和北静王妃娘娘陪罪。”元春自觉好不容易抓了黛玉一个错处,忙上前微笑着大声说道,意在让所有的命妇们都听到。   皇后扫了一眼元春,淡淡道:“玉儿小孩子家天真无邪,她说什么我们都爱听的。贾妃,你有了身子不便久站,下去歇息吧。”   元春心里一滞,忙陪笑道:“臣妾遵旨。只是臣妾还有一事要启禀娘娘,可否容臣妾说了再退下。”   皇后拉着黛玉走上中间的后位,她将黛玉拉到身旁搂着,才缓声道贾妃有话便说吧。”元春跪了下来说道:“启禀娘娘,臣妾的使女抱琴已过標梅之年,臣妾想求娘娘开恩放她出宫。”听了元春之言大家不由的一楞,这算怎么一回事,一个小小婢女的事情也值得拿到这乾元殿上来说。   皇后淡淡道:“贾妃起来吧,你既有此心,本宫便准了。浣霞淡霞,你们去清点宫女名册,不独贾妃的抱琴,还要将所有到了年纪的宫女集中起来,问清她们的意愿,想留下的便留下,愿意回家的赐金还乡,令地方上妥善安置,她们都是为宫中服务多年的人,不可亏待了。”   皇后此言一出,称颂之声顿起,大家齐声赞颂皇后娘娘仁慈,压根儿没有人去理贾元春了。元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强自撑着笑脸跪下道:“皇后娘娘,林县主是臣妾表妹,臣妾想同她聊聊家常以慰思亲之意,恳请娘娘成全。”   听了元春的话,大家都愣住了,所有的人都看向元春,有那知道些内情的人不住的摇头,暗道这贾贵妃竟是疯了不成,谁不知道那林县主如今是皇后娘娘的心尖子,偏还打那见不得人的主意。皇后面色微沉,淡淡道:“贾妃你有身子,玉儿还小,若是有什么冲撞却说不清楚,你回去歇着吧,玉儿只留下陪我。”   元春只抬头看着黛玉,用那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林妹妹,你是姑妈的女儿,我见了你便如同见到姑妈,当日里我同姑妈也是极好的,你就陪表姐说几句话吧。”   黛玉盈盈站了起来,向元春微微福身,轻柔但清脆的说道:“贾娘娘,先母出阁之时您尚在襁褓之中,臣女竟不知先母同娘娘是极要好的,再者臣女今日原为恭贺皇后娘娘千秋而来,岂可不务正业。请娘娘恕罪,黛玉今日不能奉命。”   元春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黛玉竟然一丝情面也不留,指明了自己扯谎,她再没脸面留下,怨毒的看了黛玉一眼后便含恨离去。   皇后拍着黛玉的手轻声道:“玉儿不用担心,有姨妈呢。”   黛玉浅笑道:“嗯,玉儿不怕。”   乾元殿里热闹,金銮殿里也不冷清,以忠顺王为首,后面跟着王子腾,史鼎史鼐兄弟,还有好些各部官员在恭贺过皇后千秋之后,大家便都为贾家求情,忠顺王是个老奸巨滑的,他压根不求皇上赦免贾家之罪,只说那贾家一门两国公,虽然犯国法,还是应当优待,既便是收禁,也应该关在好一些的地方,那宗正寺大牢实在不是关押功臣后人的地方。特别又逢皇后寿诞,更应该网开一面。   史鼎史鼐两兄弟更是跪下哭求,两人竟然情愿为贾母捐官赎罪,哭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百官看了无不动容。水沏站在殿下留心观察百官的神色,见有八成以上的官员面带同情赞同之色,水沏心中暗惊,他与水溶对了个眼色,便出班高声道:“儿臣有本。”   皇上淡淡道:“讲。”   水沏出班道:“适才周王爷王大人史大人的话儿臣听明白了,既然是为了母后祈福,儿臣自不会反对。儿臣以为可将贾府女眷移至狱神庙,并赐以酒食以示天恩,至于贾家男丁,本为功臣之后却不思报国,其恶行罄竹难书,不能恩赦。”   水沏此言一出,王子腾先虚了几分,悄悄的退回自己的位子,那百官原就不了解案情,听了主审的太子如此说,自然也都垂下头来没有异议。   皇上扫了百官一眼,看到忠顺王略略一楞,而史家兄弟两个面上却微微点头,看来对太子的话有几分认同。皇上点头道:“好,就按太子之议,将贾门女眷移至狱神庙,赐以酒食。”忠顺郡王再要反对也来不及了,只得随着百官山呼万岁称颂皇上仁德。同时他对太子水沏也越发上心,原来以来太子不过是个好勇斗狠之人,今日看来太子的精明不输当今皇上,倒不能小瞧了他。忠顺王世子周晟见太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化解了自己和父亲谋划多曰的计策,心里更是恨透了水沏,只是因为在金銮殿上,他才不得不垂着头掩饰住眼中的恨意。   皇上看到水沏化解了忠顺王的诡计,却依然面色如常,没有一丝得意之色,心中很是高兴,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沉稳了,很好。“今日是皇后娘娘寿诞,诸位爱卿到同庆殿领宴,今日朕要与众位爱卿开怀畅饮。”众臣称是,鱼贯退出金銮殿,往同庆殿赶去。   水沏与水溶落在后面,应付了前来示好的官员们,水溶笑道:“殿下放心,臣这就去办事。”   水沏捣了水溶一拐笑道:“又没外人,还这么叫我,你快去吧,安顿好了快些回来。”水溶做了鬼脸儿笑道:“臣弟遵命,半个时辰后就回来。堂兄,叔皇的好酒你可得给我留着些。”   水沏敲了水溶的脑袋一下笑道:“少不了你的,只要姨妈同意,你拉一车回家我都没意见。”水溶苦笑了一下,便往宗正寺赶去了。   水沏看看同庆殿,不由摇了摇头。他这几日忙得连觉都不曾好好睡过,自然是没时间去见黛玉,这会子他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倒是有了深刻的体会,见不到黛玉,水沏总觉得心里有一角空空的,好似被谁挖空一般。水沏一边想一边信步走着,进了同庆殿他惊喜的发现,原本轩敞的同庆殿被数重帷幔分做两半,帷幔之中香气袭人鬓影摇摇。原来今日里竟然不是分设宴席,水沏心中一喜,拔腿便往里走。   “殿下且住,您的位子在那里。”冯公公上前拦住水沏,指着帷幔外左侧第一席笑道。水沏瞪了冯公公一眼,闷闷的收住脚步在自己位子坐下,一颗心却早就飞到帷幔之中的黛玉身边去了。没过多久水溶便回来了,他看到同庆殿里的安排,不由会心一笑,来到水沏的下首坐定。   水溶到后,便听宫乐齐鸣,一曲乐舞过后,正始开宴。      第92章好儿郎佳人倒追刁蛮女自取其辱      三巡酒毕,百官与命妇们也都贺过寿,接着便是自由时间了。水沏水溶的心思早就飞到帷幔之内去了,可是帷幔内不仅有皇后北静王妃黛玉,还有更多的诰命夫人小姐,水沏水溶不便入内,这酒吃得便乏味的紧。水溶看到好些官员起身,便知他们是要来向太子敬酒,便扯了扯水沏的袖子,然后指指殿外,便很没义气的一个人起身向外走去。水沏也看到了那些官员,无奈的淡淡一笑。他是太子,不论心里有多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也不能逃避。   水溶在殿外看到水沏已经被官员们包围了,不由得暗自庆幸当年自己的父亲无心皇位,铁了心帮着当今皇上得了帝位,自己才能做个自在的世子,日后便是袭了王位,也能当个自在闲王,想到这此水溶不由高兴的笑了起来。那千钧的重担,还能让堂兄水沏来挑吧。   “小女沈静如拜见世子爷。”水溶正暗自得意,忽然听到了细细的脚步声和柔柔的问安声。水溶立刻收了面上的笑容,也不回头,只背着手沉声道:“男女有别,沈姑娘请回。”这沈静如可算得一号人物,她是延庆宫沈淑妃的侄女,工部尚书的女儿,比水溶小一岁,自打在三年前的宫宴上见到水溶,便惊为天人,自此对水溶穷追不舍,非但是在宫中宴里上大胆亲近水溶,还三五不时的到北静王府走动,对北静王妃百般迎合曲意奉承,这沈静如也算得美貌女子,在京城亲贵女子中算得上颇有才名,说她才貌双全也当得起,只是水溶就是不喜欢她,每每见了沈静如,水溶要不就是板着面不理人家,要不就是有多远躲多远。可这沈静如却也怪了,竟是个百折不挠的性子,便水溶怎么淡漠怎么躲,她就是死追着不放。逼得水溶死活赖着在宫里要了一处住所,每次回北静王府,还要先打听一下这沈静如来没来才行。   “世子爷这样说也太见外了,您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小女是淑妃娘娘的侄女儿,我们原是亲戚,何必拘那些虚礼。”沈静如见水溶不回头,便绕到水溶的面前,面上带着最得体的笑容温柔的说道。   水溶板着脸冷哼一声道:“沈小姐请自重。本世子性好清静,不喜外人呱噪。”   若换了其他的姑娘家,早就羞的掩面而去,可是沈静如却不是那一般的姑娘,她仍然维持着面上的笑容,一言不发的站在水溶身边,若是那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这是一双璧人正在看风景。水溶心中怒极,毫不留情的冷哼一声转身便向殿内走去。瞧也不瞧沈静如一眼。沈静如气的踩脚,心中直叫道:“水溶,你跑不了,你的世子妃只能是我沈静如!”见水溶进来,水沏没好气的低声道:“溶弟,你好没义气!”   水溶陪笑道:“堂兄见谅,小弟刚才多吃了几口酒,出去散一散。”   水沏瞥到门外的沈静如,不由笑道:“既是散酒意,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佳人在侧,溶弟好福气呀!”   水溶气恼的低声叫道:“堂兄你休要胡说,我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水沏正想回水溶几句,却见帷幔波动,一个打扮的很是华贵的女子向自己快步走来,水沏脸一板,坐了下来,水溶一愣,回头看到那个女子,不由窃笑着在水沏耳旁低语道:“你这才是真真的美人在侧呀,堂兄!”   水沏板着脸道:“休得胡言。”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那女子走得极快,边走还边笑着摇手叫囔,惹得所有的官员都看向她。水沏对面坐着一个腊黄面皮的男子,他身着青金色三爪蟒袍王服,此人正是东平王司马长,他拈须宠溺的笑道:“馨儿休得无礼!”原来他就是那从帷幔中快出走来的安宁郡主司马素馨的父亲。   司马素馨娇笑道:“父王,女儿先敬了太子哥哥便来陪您。”   东平王司马长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有六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那六个儿子既是侧室所出,唯有这个最小的女儿司马素馨才是他的正妃求神拜佛看大夫的,折腾了十多年才生出来的。因此在东平王府里,司马素馨的地位比她的六个哥哥都高,东平王司马长最疼的也是她。司马素馨被惯得无法无天,她一出生便被封为安宁郡主,小时候常跟着她的母妃入宫,自见到水沏之后,司马素馨便如一条小尾马一般纠缠着水沏,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的叫着,只不过水沏对她从来都没有好脸色,十多年下来,司马素馨就没见过水沏笑是什么样子。司马长溺爱女儿,当然也有私心,如果他的女儿能当上太子妃,东平王府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因此他也乐得看着女儿去缠着太子水沏。   “太子哥哥,馨儿好久没见到你了!”司马素馨开心的跑向水沏这边。水沏面沉如水,一如这些年来面对司马素馨时那样,连答应都不答就一声。   “太子哥哥,听父王说你主掌宗正寺了,好厉害呀!”司马素馨跑到水沏面前,满眼爱慕的说道。   水沏只是端着酒一言不发,慢慢品着杯里的酒,好似那是人间最美味的东西一般,水溶心中叹了口气,站起来淡笑道:“安宁郡主请回里面去吧,这里还有好多位大人。”   司马素馨娇喝道:“我同太子哥哥说话,关你什么事?一边儿呆着去。”   水沏闻言怒喝道:“司马素馨,你越发没有规矩了,连北静王世子也敢喝斥,还不向北静王世子道歉!”   司马素馨一怔,以前水沏虽然不答理她,可是也没有当着这么多大人喝斥过她,这一回竟然……司马素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扭身扑向司马长,扭着司马长的衣襟放声大哭。   女儿当众被斥责了司马长面色自然有些难看,他低沉着声音轻喝道:“馨儿,休要胡闹,还不快回你母妃那里去。”   司马素馨一哭,东平王妃可坐不住了,她忙赶出来将司马素馨搂到怀中,柔声劝慰起来。司马长把女儿交给王妃,赶紧走到水沏水溶面前躬身道:“臣女无知冲撞北静王世子,老臣代小女给北静王世子赔罪。”   水溶忙躬身还礼笑道:“王爷快不要多礼,郡主天真烂漫,有什么便说什么,小侄并不怪她。”   司马长看向水沏,低声道:“太子殿下,小女一片痴心,还请您……”   水沏拦住司马长的话头,淡淡笑道:“司马王爷素知本王脾气,若有冒犯郡主的,王爷多包涵。”水沏打小不近女色到了讨厌女子的程度,这是满朝文武皆知的事情,今日水沏这样说,司马长倒不好说什么,只得干笑道:“老臣明白。”   水沏点头道:“司马王爷请归座,今日是母后的好日子,很应该尽兴才是。”   司马长心里一颤,知道这是水沏在暗暗的敲打,忙笑道:“老臣遵命。”   司马素馨还在东平王妃怀里哭,司马长回来沉声低喝道:“馨儿不许哭。”   东平王妃到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一个宝贝女儿,疼爱的如眼珠子一般,一听司马长如此说,东平王妃眉一挑便道:“王爷,馨儿受了委屈,哭几声也不行么?”司马长被王妃一斥责,只得陪着笑脸轻声道:“王妃,这是皇后娘娘的寿宴。”   东平王妃明白了,点头道:“知道了,我带女儿去净个面,你喝你的吧。”司马长只得点头坐了下来。老东平王是东平王妃的父亲,他只有东平王妃这一点血脉,司马长入赘东平王府,老东平王去世前上了一道表章,求了恩旨让司马长袭了王爵,所以尽管东平王妃十多年无所出,司马长也得让她几分。   “娘,太子哥哥还是不理女儿!”司马素馨哭着向母亲诉说着,东平王妃听了轻声哄着女儿说道:“馨儿,太子一向不近女色,你看这么多年她对谁家的女儿正眼瞧过的,没事的,等再过一两年,娘就找人去皇后娘娘哪里提亲,你是郡主,生得又好,这满朝文武大臣家里的姑娘,谁也比不过你的,你放心吧。太子殿下总是要娶太子妃的,他不近女色,日后你嫁给他,还不用担心有人和你争宠,这不很好么?”   司马素馨刚才还哭得稀里哗啦,可是听东平王妃这么一说,立刻破涕为笑道:“娘,这是真的么?”   东平王妃笑着抚弄着女儿道:“那是自然的,娘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喜欢的娘都会给你,凭咱们家的身份地位,与皇家联姻再是合情合理不过的。想来皇上皇后也是乐见其成的。不过,馨儿呀,太子殿下既然不喜女色,你也不要太缠着他,倒是学着去做太子妃要紧。”司马素馨羞红了脸,在东平王妃怀里扭着身子道:“娘,人家知道啦。”   皇后与皇帝坐在同庆殿内,不论是沈静如还是司马素馨,都看在他们的眼中,皇后摇了摇头,皇帝却得意的露出笑容,水家的儿郎个个都是才俊,受姑娘们的追捧是再正常不过的。皇后悄悄看向坐在自己下首的黛玉,见黛玉面色如常皇后才放下心来。皇后以为黛玉没有看到,却不知从黛玉哪里正好能看清水沏水溶的席位。   “静如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司马素馨净面回来,看到沈静如,不由惊奇的问道。沈静如看到东平王妃,忙拜道:“静如拜见表姑妈。”沈静如之父是东平王妃的姨表弟,两家平日里走动的很密切,东平王妃笑道:“是静如呀,你怎么出来了?走,我们进去。”说完便携了女儿和侄女儿进殿去了。   向皇上皇后谢了罪,皇后微笑道:“沏儿一向牛心左性,东平王妃不要放在心上才是。”东平王妃忙笑称不敢,还将水沏夸了一回。司马素馨刚才吃了几杯酒,微有些儿醉意,她听人说最近水沏和一个叫林黛玉的女子来往过频繁,早就满心的不高兴,刚才又受了水沏冷淡,这时看到黛玉静静的坐在皇后下首,神色淡定恬静,面上含着合宜的微笑,看得司马素馨心中越发堵得懂,她脑子一热便端了一杯酒走到黛玉面前,挑着眉问道:“你不过是个小小县主,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坐在这里?还不与本郡主下去。”   黛玉虽不知司马素馨为何冲着自己来,可是也不能任别人欺负到自己的头上却不回击。黛玉轻启朱唇淡淡道:“黛玉不算什么,自比不得郡主您是东西,不过这位次也非黛玉胡乱坐的,皇后娘娘命黛玉坐在此,难道黛玉不听娘娘的倒要听郡主的不成?”   司马素馨不察黛玉话中设下的圈套,只大叫道:“我才不是东西!”一语既出,司马素馨顿觉不对,可是她喊的声音实在太大,以至于满殿立时鸦雀无声,只有那一句:“我才不是东西……”在殿中回响。   水溶头一个撑不住,笑出声来,他这一笑,各文武大臣内外命妇也都笑了起来,便是皇上皇后,也强忍不住,于眼中流露出笑意。司马素馨一张脸涨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剩下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扭头扎进东平王妃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东平王妃最是护短,她将司马素馨交到侍女手中,气哼哼的大步走到黛玉面前,劈手便打向黛玉。   兰心最机灵,东平王妃一走过来,她便贴到黛玉身后揽着黛玉的纤腰,等东平王妃劈手打过来,兰心脚步一错腰身微扭,便将黛玉向左带开一步,刚好避过东平王妃的手掌。   东平王妃用力过猛,这一巴掌没有打到黛玉,她整个人便从右向左扑去,竹影促狭的紧,见东平王妃这一跌力度还不够,便悄悄将桌子往前一推,刚好迎着东平王妃,只听叮叮当当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东平王妃便跌下来将黛玉面前的席面砸了个粉碎。那一身华贵的王妃服饰上沾满了汤汤水水和油溃,几缕鱼翅飞到了凤钗上,两颗菜花顶替了簇新的大红宫花,一只鸭头不甘落后的占据了东平王妃发髻的最高点,扁扁的鸭嘴向天大张着,看了着实好笑。   一众命妇们想笑不敢笑,只捂着自己的嘴,皇帝眼中的笑意更甚,这会儿他已经忍得相当辛苦了。皇后眼中含笑,口中却嚷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把东平王妃扶下去换身衣裳。”   东平王妃的侍女顾不得还在哭的司马素馨,忙将东平王妃扶起来到偏殿去净面更衣了。司马素馨一见母亲吃了亏,便如疯了一般扑向黛玉,大叫道:“都是你这狐媚子害我母女!”黛玉正要回击,皇后拍桌却喝道:“司马素馨!”   司马素馨一惊,回头看着皇后委屈的哭道:“娘娘,您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呀!”   皇后沉着脸怒道:“刚才之是本宫看得一清二楚,是你出言不逊,林县主未做任何不得体之事,你还敢胡言诬赖,当本宫没有眼睛么?”   司马素馨一怔,看着皇后哭道:“娘娘,您不是一向最疼馨儿么?”   皇后不再看司马素馨,只沉声道:“淡霞,安宁郡主累了,竟至满口胡言,你扶她下去,本宫许她先行出宫。”   淡霞忙走下来,扶着司马素馨低声道:“郡主请。”   司马素馨打生下来就被娇惯着,已经惯得没边了,她竟然一把甩开淡霞,冲着黛玉叫道:“林黛玉,本郡主饶不了你!哼,走着瞧!”淡霞怕司马素馨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忙拉着她往偏殿去了。   皇后看向黛玉,含笑招手道:“玉儿,刚才可吓着了不曾,快到姨妈这里来。”   皇后这一举动让所有的命妇心里都如明镜一般,大家知道皇后已然看中了这林黛玉,再加上近日风闻太子常常到林家走动,此时这些敏感的命妇们几乎能够确认,这林黛玉便是未来的太子妃。   黛玉提裙款步走到皇后身边,淡淡笑道:“谢娘娘关心,黛玉并未吓着。”   一听这话皇后便知道黛玉心里不高兴,便拉着黛玉的手轻道:“玉儿,就在姨妈这里坐着,回头散了席,姨妈还有话跟你说。”   黛玉退一步行了礼,方才侧着坐下,皇后见了不满意的看了皇上一眼,那意思是当时皇上封黛玉为县主,实在是封的太低了,若是黛玉与那安宁郡主同级,看那个不开眼的郡主还敢胡说八道。皇上淡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北静王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些着急,再这么下去,黛玉铁定要被皇上皇后抢到他们家去。北静王妃站起来走到黛玉手边,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好孩子,姨妈病了许久,也没有好好照顾你,真真是让你受委屈了,快别在这儿憋着,到姨妈这里来,咱们娘儿俩个好好说说话。”   北静王妃的举动让众命妇又是一惊,众人纷纷忖度道:难道北静王妃也看中了这林黛玉,要和皇上皇后争媳妇不成?   黛玉微微蹙起眉头,皇后和北静王妃一片真心关爱,却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看来再想过平静安宁的日子,只怕是难了。   东平王妃和司马素馨的声音一丝不落的传到水沏水溶的耳中,水沏面色一沉便要起身进入内殿,水溶却紧紧拉住他低声道:“堂兄,你不能去。”   水沏回头低声怒道:“玉儿受委屈了。”   水溶摇头道:“我知道,有叔皇和姨妈在里面,玉儿吃不了亏,你还没听出来么,玉儿可不是好欺负的,只怕刚才吃亏的是东平王妃母女。再说了,你这会进去也没用,有什么等寿宴开完了咱们再计较也不迟。”水沏听了水溶的劝,重又坐了下来,刚才东平王向水沏这边看过来,他见水沏沉着,不由得心中一惊,猛然打起鼓来。   被东平王妃和安宁郡主这么一闹,寿宴便冷清了下来,人人心里都有一把小算盘,各算着各家的帐。皇上皇后心里也想着早些散了席好去悄悄去林家,皇后看了看皇上,皇上会意,便示意在一旁伺候的小路子,小路子立刻跑到中间拖长声音道:“百官谢宴……”   赴宴之人听了这话忙都起身离座向上拜倒,山呼万岁千岁以及谢宴之辞,三叩九拜之后方依次退出同庆殿。北静王妃因与皇家渊源极深,自然留了下来,随皇后一同回坤宁宫,同时,她一直拉着黛玉的手不曾松开。   宴席一散水沏水溶便赶到坤宁宫,水沏一看到黛玉便冲上前将黛玉从北静王妃手中抢了出来,他扶着黛玉的双肩,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黛玉关切问道:“玉儿,司马素馨欺负你了?你可受着没有?”   水溶不甘示弱,也跑上前关切说道:“玉儿别怕,回头溶师兄就去收拾那个无理的司马素馨给你出气。”   黛玉轻轻推开水沏,后退一步微微摇头道:“安宁郡主并没有伤着我,若说受伤,只恐东平王妃是受伤了。”   皇后上前将黛玉揽到自己的身边笑道:“玉儿可是了不得,那司马素馨向来娇纵霸道,今儿玉儿淡淡一句话便让她吃了大亏,真真是大快人心。”   北静王妃笑着啐道:“还有你这样做长辈的,咱们家的孩子明明被人家欺负了,你还说笑,我可看不下去,玉儿,日后再有宫宴,你就和姨妈坐在一起,我看那个还敢对你指手画脚。”   皇后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她忙将黛玉抢回自己的身边,瞪着眼睛叫道:“这算什么话,玉儿,以后不管有什么大宴小宴的,你都跟姨妈坐在一起,看是我这皇后身份有用,还是她那北静王妃身份好使。”      第93章团圆乐难得半日闲牢狱苦一日如三秋      皇后与北静王妃姐儿俩个是典型的见面就掐,不见面就想得慌的那一类人,她们两个人掐架,皇上水沏水溶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压根儿就不当回事,当当是看个热闹消消食,连劝解都懒得劝解,可是黛玉却不知道,她心里很是不安,忙退后一步柔声道:“黛玉何德何能,不敢当皇后娘娘和王妃娘娘如此厚爱。”   皇后和北静王妃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她们俩人一人拉着黛玉的一只手笑道:“玉儿别怕,我们两个是闹惯了的,你看沏儿溶儿压根儿就不当回事呢,日后你就习惯了。”黛玉有点儿不知所措,不由自主的看向水沏,水沏温柔笑道:“母后和姨妈说的都是真的,今儿她们两个闹得还算轻的,若是有一日你瞧着她们打起来,只远远躲着别让她们伤着就行了。”黛玉不由一楞,惊愕的看着众人,似这般的家庭关系她还从来没有接触过。   皇后和北静王妃同时啐了水沏一口道:“好玉儿你别听这臭小子胡说,我们也就是闲时斗斗嘴,哪里就能打起来的。玉儿呀,你别怕也别拘着自己,姨妈心里爱你爱的紧才不把你当外人的。”   黛玉这会儿明白过来,微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倒是极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氛围。黛玉粉面飞霞,在那一身米白流霞软缎绣翠竹的宫装映衬下,显得越发的动人和卓尔不凡,水沏不由看呆了去,情不自禁的轻声道:“玉儿,你真美!”   黛玉大羞,藏到皇后怀中娇嗔道:“姨妈,沏哥哥欺负玉儿!”   皇后一面笑着一面叱道:“沏儿溶儿还不出去,你们两个大小伙子杵在这里算什么!”   水溶没好气的瞪了水沏一眼,全都是被他连累的,连坐都没坐一下便被皇后赶了出来。皇上在一旁只是看着众人笑,丝毫没有为儿子说句公道话的觉悟。水沏投来求助的一瞥,皇上使了眼色,水沏便欢喜的拉着水溶出去安排车马了。   皇上的偷得浮生半日闲计划中原没有北静王妃和水溶,可是看眼前的情形,北静王妃明显是没有告辞的意思,皇上便挥退了下人,淡笑着说道:“王嫂,我们打算到玉儿家去,你可愿一起去?”   北静王妃不解道:“去玉儿家做什么?”   皇后笑道我们都极想念当年一家人亲亲热热和和美美一起用餐的时光,早就说好了,今儿去林家借地方,我下厨做些他们爷们儿爱吃的小菜,全家人好好吃顿饭。”   北静王妃笑道:“这个主意好呀,我也觉得每日在府里吃着厨子做的菜,便是他们做得再好,我吃着着不香的。那咱们快走吧!”北静王妃说着忽然顿了一下,瞪着眼睛道:“你们一家子,不会连我都不算吧?”   皇上忙笑道:“王嫂你这说的哪里话呢,你是王嫂,又是心儿的姐姐,若是连你都不算,谁还算呢。”   黛玉在一旁听呆住了,这帝后二人怎么越活越小了,连这种事情也不事先通知一声,林家还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这可算怎么一档子事呢?“皇上伯伯,姨妈,容黛玉回家先行准备接驾。”黛玉走出来跪下说道。   “你这孩子又跪什么,不是早就免了你的跪拜之礼么,快起来,仔细膝盖跪疼了。”皇后一把将黛玉拉起来,心疼的说道,如今黛玉在她心里才是头一位的,这会儿若是水沏跪下,皇后绝对不带心疼的。   皇上笑道:“玉儿不用回去了,我们其实就想过过普通人的日子,那怕只有半天也是好的。”黛玉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叹息,原来皇上想过的,也不过就是普通人的日子,这最简单的心愿对于帝王之家却是一种奢望,那位高高在上的位子坐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北静王妃深有同感,亦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好孩子,当年你爹娘还在京城的时候,我们也是常在一起吃酒说笑的。”黛玉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皇后将黛玉搂到怀中柔声道:“玉儿,他们不在了还有我们,我们都当你是自己家的孩子,快别难过了。”   黛玉抬起头,浅浅笑道:“黛玉明白。”   皇上笑道:“心儿,还不同王嫂去换衣服,耽误了时间可不好。”   皇后和北静王妃拉着黛玉到内殿换衣裳,小路子也拿了皇上的便服伺候着皇上换了,大家换好衣裳后便从坤宁宫后门悄悄离开,坐上水沏安排好的马车,从得胜门出宫,直往林家而去。   水清一早就换了便装坐在马车里等着,他看到黛玉便开心的扑上前叫道:“玉儿姐姐!”黛玉看到水清也欢喜的笑道:“清儿,你早就准备好啦。”水清扑到黛玉身边,挨着黛玉坐下,开心问道:“玉儿姐姐,你怎么没把小金狼带来?”   黛玉柔声笑着解释,还自然而然为水清整理一下皱起的衣衫,看得水沏水溶两个心里眼里都堵得厉害,水沏板着脸道:“清儿,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能这样缠着玉儿姐姐,快过来坐好。”   黛玉哪里知道水沏酸酸的小心思,只笑道:“沏哥哥,清儿很好的,就让他坐在这里吧。”皇上皇后北静王妃将那暗流涌动看在眼中,三个大人只是心中偷笑,水沏一向不近女色,这样的情形于他们来说还真是头一回,新鲜的紧。水溶原也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水沏先碰了壁,他聪明的转了话题,只笑道:“玉儿,听说你的小金狼连五步王蛇都不怕,真是厉害,回头一定要抱来给我们看看。”   黛玉听了浅笑道:“好。”   水沏心里很是忿忿,以传音入秘之术对水溶说道:“小人,见风使舵!”   水溶脸上笑得越发灿烂,同样以传音入秘之术回道:“见风不转舵,难道还要让船翻了不成?”   就在水沏水溶兄弟来回来去的传音入秘之中,林府到了。依着惯例黛玉总是在车马进了林府大门后才下车的,因此林府门子只将中门大开,将车子迎进来后便退下了,慧云带着婆子丫环们亲自来接黛玉,只见黛玉的纤纤玉手只将帘子挑起一角,竟自己下来了,慧云忙上前扶着黛玉,黛玉笑着在慧云耳边说了几句,慧云先是一愣,然后便回头道:“速去请二爷来,其他人都退下。”   林义飞快赶了过来,见皇上皇后北静王妃太子水沏六皇子水清北静王世子水溶从车上鱼贯而出,林义惊呆了,慧云忙拉了一下林义,夫妻二人跪下,轻声道:“草民(民妇)恭迎圣驾,恭迎皇后娘娘,恭迎王妃娘娘……”   “都起来吧,今儿朕想借你林家还个愿,只当我们是普通人,林义,林夫人不用行此大礼。”帝后二人笑着将林义夫妻扶了起来,爽快的说道。   林义不解问道:“草民愚钝,请皇上明示。”   北静王妃笑道:“小林义如今也老成持重了,他们就是在宫里呆得烦了,想借你们家的厨房用一用,我们亲手做一顿家常饭菜,过过寻常百姓人家的日子。”   林义这才明白过来,当年林海还没有外放的时候,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那时为了安全起见,都是林义里里外外的伺候着的。林义躬身笑道:“原来是此事,请大家到玉儿院子里先歇息着,草民这就去准备。”   皇后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前儿听清儿说你的院子极清雅精致,姨妈正想看看呢。”   黛玉挽着皇后轻道:“玉儿给姨妈引路。”   慧云先一步将路上的仆人遣退,众人一路游赏林家的宅院,很快便到了黛玉的院子。黛玉一路走一路介绍着,听得帝后和北静王妃不住的点头,越靠近黛玉的院子,便越觉得暖和,皇后奇道:“外面都天寒地冻的,怎么玉儿你这里竟如此暖和?”   黛玉引着大家走进自己的院子,轻声说道:“叔叔生怕玉儿冷着,便命人在整个院子下面笼了地龙。”   皇后点头赞道:“林义果然不愧这个‘义’字,他这般体贴周到,如海敏儿在天上也能放心了。”   北静王妃见黛玉眼中有隐有泪光,便笑着打岔道:“可说是呢,当年看着小林义再是淘气不过的,不想如今竟也能老成持重,还如此细心周到。玉儿你是不知道,小林义当年可是淘的没边儿!”   黛玉明白北静王妃的关切之意,悄悄拭去眼中的泪,应和道:“以前的事情玉儿不知道,可现在叔叔身上担着整个林家的重担,真是辛苦叔叔了。”   皇帝看到院中的小亭,便停下脚步笑道:“沏儿溶儿清儿,你们三个都是男儿家,怎么能到姑娘的闺房去,还不随我到亭子里看看风景,林义这几年的确是出息了,看将这院子布置的精巧玲珑,颇有几分江南灵韵。”   水沏闻言只得停下脚步,和水溶水清转头跟着皇上向亭子走去。皇后拉着黛玉道:“玉儿,回头你只管在房里歇着,姨妈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让你也尝尝姨妈的手艺。”   黛玉挽着皇后轻道:“这怎么可以,玉儿给姨妈打下手,帮帮忙总还是能做到的。”北静王妃喜道:“也好,咱们娘儿三个边说着话边做饭,就和寻常百姓人家一样。”   正说着,慧云带着兰心竹影雪雁春纤青梅松云端着好些食材走了进来,将东西送到黛玉院子的西北角小房子里,慧云上前福身笑道:“娘娘,就用玉儿院里的小厨房吧,这件小厨房原是专为玉儿做补身药膳的地方,还算干净。”   皇后点头笑道:“好,就在那里,林夫人费心了。”   慧云忙笑道:“娘娘快别这么说,若您不嫌弃,还是和以前一样叫奴婢慧云吧。”   黛玉上前挽着慧云站起来,轻嗔道:“婶婶,您怎么还这样自称,娘还在时就已经蠲了您的奴籍。”   皇后笑道好,我还叫你慧云,不过你不要自称奴婢了,否则这饭我们可吃不安生的。”慧云笑着站于一旁,皇后和北静王妃两个挽起衣袖便要大展身手。黛玉拿过兰心手中的围裙为皇后和北静王妃系好,自己也将围裙扎在腰间,轻笑道:“玉儿可要跟着两位姨妈学本事了。”   看着皇后北静王妃和黛玉系着围裙走出来,皇上恍忽觉得时光飞快的倒回十多年,好似回到当初三家人在林家聚会的情形。水沏看到黛玉系着围裙也那么好看,不由看痴了去,水溶的眼睛也锁在黛玉的身上,水清却呼快的叫了一声:“父皇,清儿去陪母后姨妈和玉儿姐姐。”说着便一溜烟跑了过去。   见水清跑到黛玉身边,黛玉自然而然的牵起水清的小手,还不时俯低身子同水清说话,水沏水溶看的眼红不已,两人同时叫道:“儿(侄)臣也去帮忙。”   皇上只得自嘲的摇摇头,他这个做爹的远没有人家姑娘有吸引力。皇上正自嘲的笑着,松云奉了黛玉之命,送来清茶一盏古书一卷,皇上额首微笑,心里对黛玉更加满意了。   厨房里热闹的紧,因大家都挤了进来,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皇后便将水沏水溶哄出门,水沏水溶无奈,只得站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厨房中的人说话儿。   少时,水沏见黛玉吃力端着一只白瓷面盆走出来,水沏忙迎上前将盆子接过来,含笑问道:“玉儿,这是要做什么?”   黛玉歪着头俏皮的笑道:“做长寿面呀,沏哥哥,水我已经放好了,你将这面揉起来,回头好做长寿面。”   水沏忙笑着应下来,水溶听了却酸溜溜的说道:“堂兄,你会揉面么?”   黛玉原没想到这个问题,听了水溶的话便疑惑的看向水沏,水沏忙忙忙打起包票道:“玉儿你放心,沏哥哥保证揉好。”   黛玉一时也没多想,便笑道:“那好,里面没有地方了,沏哥哥你去那边的石桌上揉吧,揉好了要盖上湿布醒一醒哦。”黛玉还要再说几句,却听北静王妃喊道:“玉儿,快过来!”黛玉便向水沏笑笑,转身回厨房去了。   水沏端着面盆,瞪了水溶一眼低声道:“你小子又扯我的后腿,快过来说说面是怎么揉的?”   水溶白了水沏一眼道:“你不会我就会么?长寿面倒是吃过不少,可是这面条是怎么做出来的我还真不知道。”   水沏正转着眼珠子想办法,忽然看到皇上正惬意的喝着茶读着书,自在的紧,便低声道:“走,去问父皇。”   皇上刚刚端起茶杯想喝,却见眼前忽然暗了下来,皇上抬头一看,见水沏端着个大白瓷面盆,和水溶两个苦着脸挡住了光线。皇上疑惑的问道:“你们两个不是去帮忙么,怎么却杵在这里?”   水沏直接问道:“父皇,您会揉面么?我们想给母后做长寿面,可是……”   这个问题把皇上也给问着了,他想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记得好象是要把面粉揉成面团,然后再撖成薄薄的面片,然后再切成细细的面条,嗯,就是这样的。”   水沏急道:“可是面要怎么揉呢?”   皇上探头看看面盆,黛玉已经将面粉粗粗揉成团,皇上便道就是用手把面揉软和吧。”水沏将面盆放在桌上,试着揉了几下,就急着叫道:“哎呀不好,怎么一揉全都散开了!”水溶伸头看看便道:“太干了,要加水。”   水沏听水溶说的果断,便抄起旁边的茶壶将茶水倒了进去,然后再揉,发现还不行,还有好多面屑往下掉,水溶便又叫道:“还得加水!”   水沏水溶两个吵的皇上无法再看书,他索性站起来看两个小子揉面,只听水沏水溶不时叫喊,那大半壶茶水全都倒进面盆里,原本好好的面团变成了一团浆糊,水沏抬起头来苦恼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全成浆糊了!”   皇上敲了水沏水溶各一记,笑骂道:“太稀了,还不快去加些面粉进去。”   水沏水溶抱着面盆回到厨房,刚好碰到黛玉出来送湿布,她一看水沏的样子,不由掩嘴笑了起来,原来水沏只顾着加水揉面,不知何时弄了自己一脸面糊糊。   看着那盆浆糊,黛玉摇头笑道:“罢了,还是让兰心重新揉面吧,沏哥哥,你快去洗洗脸,看弄得那一脸的面糊糊。”   水沏红着脸点点头,不好意思的去洗脸去了。   皇后北静王妃和黛玉通力合作,用了一个时辰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天色刚擦黑,慧云便带着人在黛玉的院中和花厅上点起了喜庆的红烛,跳跃的火焰映红了每一个人的面颊,皇上早早的在主位坐下,他深深闻了闻,笑道:“心儿,你的手艺比以前还好。”   皇后笑道:“这可不全是妾身的手艺,想不到玉儿竟是个女易牙,用了她说的法子,这菜的味道竟然好上许多。”   皇上看着黛玉笑道:“原来玉儿还有这本事呀。”   黛玉红着脸轻道:“以前读过食经,玉儿也不过是照着书上说的提了几句,还是姨妈们手艺精巧,才会有这么好的味道。”   皇上笑道:“她们两人手巧,玉儿的心思巧,三巧相会,我们才能这等口福,大家快吃吧,别让菜凉了。”水沏看着水溶水清黛玉,三人会意,一同起身举酒,水沏笑道:“我们四个晚辈敬母后,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后笑着举杯饮下儿辈的祝福,看看坐在左边的丈夫,再看看坐在右边的姐姐,又看看对面的四个出类拔萃的孩子,皇后开心的笑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皇上笑着揽过皇后在她耳畔轻声道:“怎么无求,还得求个如意的儿媳妇呢。”   皇后只看着黛玉笑道:“跑不了的,咱们只耐心等着好了。”   帝后二人是私语,别人也没听清楚,北静王妃笑着看帝后二人,心里却越发思念自己的丈夫,北静王守边,这一走便是两年多,她可是数着日子的过每一天。想到丈夫还有二十天就能到家,北静王妃的面上笼起一层思念的微笑。   林家欢声笑语,可是狱神庙里的贾府女眷却笑不起来,狱神庙的条件虽然比宗正寺大牢好一些,可到底也是牢狱,贾府女眷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子奶奶小姐,几曾吃过这种苦,寒风从破败的窗子吹进来,吹得大家直打寒颤。贾母拧着眉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大家也不敢去招惹她,只两三个人靠在一起挤着取暖。迎春见刑夫人冻得双唇青紫,便挨着刑夫人坐下,将刑夫人冻裂了的手捂在手中,轻轻呵着气,低声问道:“太太,这样可能暖和些?”   刑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自入狱以来,只有迎春处处照应自己,她抽出手将迎春搂在怀中,低声道:“二丫头,我这老身子老骨不打紧,你还年轻,万万不能受凉的。”   迎春强笑道:“迎春不冷。”   刑夫人摸着迎春青白的面颊轻道:“傻孩子,怎么能不冷呢,以前是我不好,从来也没照顾过你,如今我想照顾你了,却又不能够了,二丫头,你别怪我。”   迎春抱紧刑夫人道:“太太别这么说,您是迎春的娘。”   刑夫人搂着迎春,母女二人哭成一团。贾母听得烦了,喝斥道:“哭什么哭!”   刑夫人和迎春忙闭上嘴,只偎在一起,便比原来亲密许多。探春跟在贾母身边,捧着一只破碗讨好的说道:“老太太,您喝点水吧。”   贾母看了探春一眼,将水端过来喝下去,沉声道:“三丫头,你说为什么将咱们移到这狱神庙来?”   探春想了想,轻声说道:“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诞,狱神庙的条件虽然差,可比宗正寺大牢要好多了。想来是皇上开恩,又要为皇后娘娘祈福,才将我们移到这里。”   贾母冷哼一声道:“真要祈福何不放了我们。”   王夫人也被移了出来,她冷冷道:“有那个狐媚子打坝,还想着出去,简直是白日做梦。”贾母自被关起来,心里也极怨黛玉,可是怨归怨,听了王夫人的话,贾母仍厉喝道:“贱妇,若非你做下种种悖逆之事连累了这一大家人,你还有脸怨别人,你若不欺凌玉儿,又岂会有今日之祸。”   王夫人冷笑道:“老太太便是心疼外孙女儿的紧,可是自您被关进大牢,也没见您那个心肝宝贝嫡亲的外孙女儿来看您一眼。在您身边伺候的还不是我的女儿。”   贾母被王夫人噎的无言以对,只气的大骂王夫人不孝不守妇道。贾母正骂着,牢子便从外面走进来,她走到牢门处高声叫道:“贾李氏,有人探监,你出来吧。”   李纨一直紧紧搂着贾兰缩在墙角里,听了这话她牵着贾兰的手怯怯的走到牢门口,那牢子倒也不凶,只沉声说道:“哥儿小,你就带着他一起去见见来人吧。”   李纨忙谢过牢子,领着贾兰出了牢门,跟着牢子去了其他的房间。李纨领着贾兰站在门口,看到一个苍老的背影,李纨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哭着跪下道:“父亲!”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他缓缓转过身来,看到女儿身着罪衣罪裙,四岁多小外孙一身破旧衣衫,正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李大人不由落下点点老泪,上前将女儿拉了起来哭道:“孩子,你受苦了。”   李纨哭道:“爹爹,女儿原以为此生再不能见到爹爹,天可怜见让女儿今日里得见爹爹……爹爹,您和娘亲还好么?”   李大人擦泪道:“孩子,爹爹对不住你,到此时才来看你。你且再忍耐几日,爹爹一定想办法救你。”   李纨拉着贾兰哭道:“兰儿,快给外祖父磕头。”   贾兰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李大人将贾兰抱起来,摸着贾兰的小脸道:“可怜的孩子,你能有什么过错,竟然受此连累。”   贾兰搂着李大人的脖子哭道:“外祖父,母亲好苦呀!”   李纨流着泪求道:“爹爹,女儿早就是该死之人,可是兰儿他还小,女儿不忍心呀,您若是有法子将兰心救出去,女儿便了了心愿,凭有什么责罚,女儿都愿意承受。”   李大人忙出去看看左右,又将门紧紧关上,回到李纨身边轻道:“孩子,贾家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李纨哭道:“爹爹,女儿每日只是伺候老太太太太和教养兰儿,其他的什么事情女儿都不问,也不知道。女儿不曾放印子钱,除了府里发的月钱,便是每年春秋收两季租子,那地也是祖上传下来分到女儿名下的,也不是来路不明的地。除此之外,女儿与他们再无半点银钱上的往来。”   李大人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为夫守节抚养幼子,原是应该受褒奖的,你又和他们府里的腌拶事情没有关系,这便好办了,当今圣上是圣明之君,太子虽然雷厉风行,却也有一颗仁善之心,等过几日父亲便上书为你求情,相信皇上太子一定会从轻发落于你,孩子,你放宽心,且再忍耐几日吧。我已经吩咐过这里的牢子,她们会对你们母子加以照顾的。”李纨哭道:“父亲,女儿不孝,让您费心了。”   李大人抚着女儿的头发叹道:“孩子,我和你母亲等着你回来。贾家便是就此败落了,李家也养得起你们母子,日后好好教养兰儿,总能有出头之日的。”说完李大人拿过一只小包袱,低声道:“这是你母亲准备的两件棉衣,冬日苦寒,你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兰心身子骨嫩,更不能冻着的,里面还些点心,你和兰儿吃吧。”   李纨将包袱打开,取出贾兰的那件给贾兰穿上,贾兰许久没吃过点心,看到黄澄澄的点心便直咽口水,李纨给了贾兰一块,却将其他的包了起来,对父亲轻声说道:“不管她们怎么对我,可到底是太婆婆和婆婆,这棉衣女儿不能自己穿,点心也不能独享。”   李大人点点头道:“孩子,苦了你,是爹爹想的不周到。”   李纨忙摇头道:“爹爹您快别这样说,您来探女儿是念着父女之情,若是带的多了便是探望贾家众人,这样对爹爹不好。爹爹放心,女儿没事的。这里到底不是什么干净地方,爹爹还是快些回去吧。”   李大人点点头,轻声道:“孩子,再忍几日,爹爹一定救你出去。”   李纨点点头,含泪看着父亲走了,牢子轻声道:“那边还有一间空牢房,虽小些可也够你们母子住的,这便过去吧。”   李纨听了这话,感激的拉着贾兰跪下道:“多谢大人成全。”   那牢子扶起李纨低声道:“夫人快请起来,小人受过李大人的恩惠,李夫人但有吩咐小人一定尽力办到。”   李纨回身将那点心包打开,将点心分成一大一小的两份,将那份大的同棉衣包在一起,对牢子说道:“烦请大人将这包袱交给老太太,老太太有了年纪,受不了风寒。”   牢子点头道:“夫人不愧是李大人的千金,您放心,小人一定送过去。”   李纨领着贾兰去了那个单间,见那房间里竟然有一张小床一方小桌,床上还有一张棉被,虽然破旧了些,可是却能遮挡风寒。小桌上有一把壶一只杯子,壶里的水还是热的。李纨不禁双眼含泪看着牢子,牢子笑笑便转身走了。李纨忙去倒了一杯热水给贾兰喝,自此,这母子二人在狱神庙里便安心住了下来,只等着最后的结果。   贾母等人一见到棉衣点心,便楞住了,王夫人坐牢的日子最久,她一看到点心眼都绿了,忽的扑到贾母面前便抢包袱,贾母人老动作迟缓,竟让王夫人将包袱抢了过去,王夫人抓起点心便往嘴里塞,刑夫人一见自然不答应,如饿虎一般扑倒王夫人,一把抓抢过点心包,还将王夫人已经塞进嘴里的点心打落在地。   王夫人如何肯依,便和刑夫人扭打起来。刑夫人虽然是大太太,可她是续弦,年纪要比王夫人小不少,而且王夫人又是受过刑的人,自然打不过刑夫人,薛姨太太一看姐姐吃亏,便也扑上来同刑夫人扭打起来,迎春急得哭着直喊:“别打了别打了……”可是却没有人听她的。宝钗冷笑着加入抢东西的战团,她到底年轻,很快便将包袱抢了出来,探春在一旁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猛的扑倒宝钗,将包袱抢到了自己的手中。   被这几个娘们一抢,那点心便已经碎成粉末了,洒了一半还有一半沾在棉衣上。探春将棉衣送到贾母面前,低声道:“老太太,点心都碎了。”   贾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三丫头,你把点心屑子拢一拢吃了吧,总好过一口吃不着。”探春摇摇头,将点心屑子拢起来捧到贾母面前道:“老太太,您吃吧。”   没了包袱刑王薛三人自然不再打下去了,王夫人又扑到探春面前,抓着探春的手又是吸又是舔,恶心的探春直缩手。贾母不住的摇头叹息,将那棉衣穿了起来,王夫人还想抢棉衣,贾母怒道:“你看你象个什么样子,哪里还象个大家子的太太,还不与我滚到一边去。”   宝钗站起身来,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讥笑道:“没想到贾三姑娘竟如此孝顺,素日里你百般讨好姨妈,如今见姨妈没用了便去讨好老太太,贾三姑娘,我只怕你也是白费心机。”探春并不理会宝钗,贾母却将探春拉到身边低声说了几句,探春不住的点头,轻轻道:“孙女相信老太太,这一大家子可全指着您呢。”   王夫人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走到探春面前,用足了力气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将探春打倒在贾母身上,王夫人叉着腰骂道:“你个小娼妇,跟那个下作的贱人一模一样,就会讨好主子!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谁是你的嫡母,死丫头,你别忘了娘娘如今有了身子,只等着她生下小龙子,我便是皇子的外祖母。老东西,你那个嫡亲的外孙女不就是个县主么,算什么玩意儿,我可是皇子的外祖母,你比我差远了。”   在来狱神庙的路上,薛姨太太悄悄告诉王夫人元春已经有了身孕,所以王夫人现在的气焰才会如此嚣张。   贾母气急,指着王夫人骂道:“你生的女儿但凡是有难为的,我们一家子早就被放出去了,如今她有了身子我们家反遭了大难,可见她也不是什么吉祥的东西。早知如此,就不该白填了那么多银子,若不是你贪占玉儿家的银子东西,我们贾家何至于此!”   王夫人到现在还不知悔悟,还直着脖子叫道:“不就是用了几个银子么,元春是娘娘,我们又养了那狐媚子这么多年,便是当辛苦费也不够的,还不是你养下的狐媚子,就会勾引男人,如果不是那个小狐媚子,皇上如何会这样无……”   听着王夫人越说越下作,牢子啪的一皮鞭抽到牢门上,怒喝道:“吵什么吵,都住口!”王夫人好似失心疯了一般,仍是骂个不停,牢子大怒,将王夫人拉出牢门,绑到架上,狠狠的抽了一顿皮鞭,王夫人才哀嚎着叫疼,不敢再骂下去。将血肉模糊的王夫人解下来丢入牢房,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王夫人吃力的抬起手伸向薛姨太太,哀叫道:“妹妹,救我!”薛姨太太想了想,拉着宝钗道:“钗儿,我们去帮你姨妈。”   宝钗虽然心里不情愿,可还是上前将王夫人架起来拖到墙角。将王夫人被抽破衣裳撕下几条,蘸着旁边的脏水简单擦了擦,王夫人大口喘着气,气恼的哼道:“等我的元春生下龙子,哼,看我不整死你们!”   宝钗心里一缩,抬头看向母亲。薛姨太太却神情自若的摇了摇头。仍是照看王夫人。探春紧紧贴着贾母,轻声道:“老太太,您说林姐姐真的会来看我们么?”   贾母点头道:“玉儿从来都不是个狠心的孩子,她一定会来的。”   探春点点头,轻道:“老太太说的是,林姐姐心地最好的。”探春知道只有贾母才和黛玉有血缘关系,日后黛玉便是要救,只怕也只会救贾母一人,她只有紧紧贴着贾母,才有可能求黛玉将她一并救出去,否则以探春的性子,是觉不会放着贵妃娘娘的娘不巴结,而去巴结老太太,她倒比别人看的清楚,如今只有黛玉才能给自己一线生机。   宝钗听了这话,冷冷的哼了一声,心中恨恨的想道:那个狐媚子生得又不美又父母双亡的只是个孤女,凭什么她要什么有什么,自己却要在这大牢中苦挣苦熬,不甘心,死也不甘心。宝钗暗道:“林黛玉,只要我有出头之日,定要你受百倍于我的苦楚,不毁了你林黛玉,我薛宝钗誓不为人!”   迎春同刑夫人偎在一处,她们听到探春的话,眼晴猛然一亮,可是很快便没了神彩,刑夫人搂着迎春道:“二丫头,日后案子结了,只怕阖府的女眷都要官卖的,虽然是没籍没奴,总有一线生路的,你也不用太害怕。”   迎春轻轻叹了口气道:“当日既然享受了,今日受苦也是应当的,迎春不怕。”   因是在牢里,刑夫人有些话不便明说,只微微点头,她只盼着娘家弟弟来探监,到时便能让他们将自己和迎春买去,凭着自己骨簪里的银票,足够她们娘俩过一辈子的。   夜色在贾家女眷的低语中越发浓重,就这样,贾府女眷渡过了在狱神庙的头一夜。接下来等待她们的,是惨淡的没有未来的明天。      第94章狱神庙贾母知内情浣衣局宝玉受酷刑      皇后下了恩旨,允许到了年纪的宫女出宫,但凡那些家里已经没有亲人的宫女,大都愿意留在宫中,那些还有牵挂的宫女便选择出宫返乡,在宫门处领了银子和身份文书,出宫的宫女们三三两两的背着包袱上了宫门外的骡车,回家去了。   抱琴也在这些出宫的宫女之中,她原是贾家的家生子儿,爹娘都死了,也没有兄弟姐妹,贾家被查抄了,她也回不去,便只能带着珠宝银票往史家去了。   史家知道抱琴是元春的贴身宫女,忙将抱琴迎了进去,对她礼遇有加。抱琴久在宫中,自然极会为人做事,她见了史夫人,便先送上两对金镶玉米珠步摇,只说是贵妃娘娘送的。史家的家境在四大家族之中算是最不富裕的一家,因此史夫人看到宝光四射的步摇,自然是欢喜不尽的。抱琴又拿出两张万两银票对史鼎说道:“侯爷,娘娘有孕行动不便,烦请侯爷代为关照老太太太太,婢子替娘娘先谢过侯爷。”   史鼎笑道:“抱琴姑娘不必多礼,老太太是本侯的姑母,我自然是要用心的。昨日皇上下旨将贾府女眷移到狱神庙,想来再过些日子我们再求求情,便能将她们都放出来的。你既出了宫,便先在我们家住下,等姑太太出来了你再跟着她吧。”   抱琴听到贾府女眷被移到狱神庙,心里松了口气,陪笑道:“多谢侯爷收留婢子,请侯爷开恩,许婢子去狱神庙探望老太太太太。”   史鼎笑道:“这是自然,便是你不说,本侯也是要安排的。”   抱琴忙又跪下谢恩,史鼎离座亲手扶起抱琴,那一双眼睛便盯在了抱琴的身上,抱琴生得柳眉杏眼粉面红唇的,虽然年纪略大了些,却也依然是秀色可餐。史鼎这阵子正想讨个姨娘,可巧便看到了抱琴,不免心里有了想法。在宫闱里打混了十几年,抱琴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抱琴还想着嫁个好人家做正房太太,所以便垂首退后一步,低声道:“婢子身份低微,不敢劳动侯爷。”   “叔叔,听说抱琴姐姐来了,是真的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跑了进来,这姑娘正是史湘云。   抱琴忙转身给湘云见礼,湘云不等抱琴拜下便一把拉住抱琴道:“抱琴姐姐,可是娘娘派你出来救老太太太太的?”   抱琴点了点头,湘云喜道:“真是太好了,有娘娘做主,老太太太太太们很快就会没事的,对么?”   抱琴见湘云倒是一片真心想着老太太太太,便点头笑道:“是,娘娘如今是双身子,行动不便,才让婢子出宫便宜行事的。”   史湘云囔道:“好呀,叔叔,我们今天就去看老太太吧,听说她们被移到狱神庙,那里总比大牢松多了。”   史鼎原想说将抱琴收房之事,可是湘云这么一打岔,他也不好立刻再提,便沉声道:“湘云,你也是大家闺秀,如何能到处乱跑,还不回房安安份份的待着,狱神庙那里我同抱琴姑娘去就行了。”   湘云急道:“叔叔,狱神庙里都是女眷,叔叔去多有不便,还是让侄女儿去吧,老太太有了春秋,经此一事还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侄女儿去还能好好安慰安慰她。”   史鼎一想湘云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道:“也好,那便让你婶婶带着你们去吧。抱琴姑娘,你跟着湘云去收拾收拾换件衣裳,本侯亲自送你们到狱神庙去。”   湘云拉着抱琴回到自己的房中,命翠缕到门外看着,湘云压低声音道:“抱琴,娘娘可知道爱哥哥的事情么?”   抱琴惊道:“宝二爷难道没有被抓进宗正寺大牢么?”   湘云红着眼睛低声道:“没有,听叔叔说爱哥哥得罪了太子,竟被太子送进浣衣局罚做苦役了。爱哥哥自小金尊玉贵,他怎么受得了这种罪?抱琴,你快想办法告诉贵妃娘娘,让娘娘把爱哥哥救出来。”   抱琴知道在贾府里元春最关心的人就是宝玉,她忙安慰湘云道:“云姑娘放心,娘娘最是疼爱宝二爷,她一定会为宝二爷求情的。”   湘云使劲点头道:“嗯,娘娘怀了小龙子,这个情是一定能求下来的。”   抱琴装着不在意的随口问道:“云姑娘,听说薛家姨太太和宝钗姑娘也被抓起来了,她们也被移到狱神庙了?”   湘云也没在意,点点头道:“对,她们母女俩也被移到了狱神庙了。抱琴,你说怪不怪,薛家不过是借住在贾家,又不是贾家的人,怎么将她们也抓起来了?”   抱琴心里也不是很清楚,便摇头道:“也许是薛家犯了事,便关在一起了,我一直在宫里,对这里面的事情也不清楚的。”   湘云轻叹了一声道:“唉,原来多好,同爱哥哥林姐姐宝姐姐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一起,别提多开心了。如今爱哥哥被抓进浣衣局,林姐姐回了自己家,宝姐姐二姐姐三姐姐下了狱,四妹妹去了尼姑庵,好好的日子再没有了。”   抱琴心中微微一惊,忙问道:“怎么四姑娘倒能去了尼庵?”   湘云想了想说道:“听叔叔说太子念四妹妹是宁国府的人,年纪又小,也不曾作下什么错事,便网开一面放她回宁国府,可是四妹妹却不肯,定然要去庵院,太子殿下便也依了她,将她送到净月庵去了。”   抱琴皱眉道:“荣国府遭逢大难,如何宁国府里竟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   湘云听了这话气恼的踩脚道:“快别再提宁国府,前此日子我叔叔去宁国府,想要联同珍大爷一起为老太太她们求情,不想珍大爷竟然装病,连见都不见我叔叔,更不要说是商议救人之事了。”   抱琴心头蓦地一跳,暗道:“难道珍大爷知道那件事了?”   湘云见抱琴失神,推了推抱琴叫道:“抱琴,你在想什么?”   抱琴忙掩饰道:“哦,没什么,只是在想老太太太太们现在怎么样了,都是从来没受过苦的人,这一回定然是遭了大罪。”   湘云叹道:“可不是呢。我早说要去探监,可是宗正寺看得极严,根本不让探监的。幸亏皇上开恩改关在狱神庙,否则真不知要怎么办才是。”   说话间史夫人收拾好了,亲自来叫湘云和抱琴。一行四乘轿子抬出史府,直向狱神庙而去。   史鼎摆起侯爷的架子,令长随去传狱神庙的牢头前来,不多时牢头便跑了过来,他在轿前行了礼,史鼎沉声道:“本侯前来探望贾府女眷,你速速开门。”   这牢子早就得了水沏亲随的吩咐,只躬身笑道:“侯爷的吩咐小人不敢不听,只不过这里面关的是重犯,又是女眷,侯爷探监却是不方便。小人职责所在,请侯爷体谅。”   史鼎皱眉沉声道:“大胆,你不过是个小小牢头,也敢在本侯面前说嘴,还不快去开门,若是迟了,小心你的狗头。”   牢子干脆往地上一跪,说道:“侯爷,小人身负看押人犯的重任,若是人犯有个闪失,小人一家子都难保,求侯爷体谅。”   牢子搬出了皇上,史鼎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只沉着脸道:“罢了,本侯不去,让本侯夫人和小姐去探监,你总没话可说了吧。”   牢子忙道:“既是夫人和小姐,小人便不为难了,这就去收拾准备。”   史鼎沉声喝道:“还不快去。”   牢子忙跑回去安排,少时又跑了出来躬身道:“已经安排好了,夫人请,小姐请。”   史鼎夫人在丫环的搀扶下皱着眉掩着口鼻走进了狱神庙,湘云和抱琴跟在她的后面。史鼎则坐在轿中静心等待。   一看到牢门之中的贾母等人,抱琴忙拿出一锭银子塞到牢子手中,陪笑道:“请大娘行个方便。”   牢子掂了掂银子,估摸着有二十两,才露出一丝笑容道:“夫人小姐请便,小妇人在外面伺候着。”   史鼎夫人摆了摆手,那牢子便退了下去,让史夫人湘云抱琴去见贾母等人。   湘云扑到牢门上哭叫道:“老祖宗,云儿来看您了!”   探春扶着贾母站起来,颤微微的走到牢门口,贾母从栏杆里伸出手抓着湘云的手,老泪横流的哭道:“云丫头,你总算来了!”   湘云哭道:“老祖宗,您受苦了。”   贾母用脏的看不出底色的衣袖擦擦泪,目光越过湘云看向史鼎夫人和抱琴,一看到抱琴,贾母眼睛陡然一缩,惊叫道:“你是抱琴?”   抱琴忙跪了下来,在牢门外给贾母磕了头,贾母伸着手急急叫道:“抱琴,你怎么来了?娘娘如今怎么样了?”   缩在墙角里的薛姨太太薛宝钗王夫人一听到“抱琴”这两个字,都兴奋了起来,王夫人也不顾身上的鞭伤,直着脖子叫道:“娘娘来救我了,我的元春来救我了!”   抱琴听到这声音,便看向墙角,当她看到薛姨太太和宝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心道这回总算是见着正主了。她忙回道:“老太太放心,娘娘身子还好,如今快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老太太也知道这阵子正不安稳,所以娘娘要静心养胎,便命奴婢来探望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请老太太放心,她一定会想法救您出去的。”   贾母闭上眼睛轻声念道:“阿弥陀佛,只要娘娘好就好了。”   薛宝钗和薛姨太太扶着王夫人挪到牢门前,王夫人一把抓住抱琴,急切的叫道:“抱琴,是娘娘派你来接我出去的,对不对?”   抱琴被王夫人那可怕的样子吓得不由倒退了两步,惊道:“你……是太太?”   薛姨太太忙陪笑道:“可不就是太太,娘娘的亲娘,抱琴姑娘,你是来救我们的么?”   抱琴看着陪笑的薛姨太太,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发凉,谁能想到这个笑得谦卑妇人心比蛇蝎还狠,她竟能想出那种毒计,抱琴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提防着她才行。   “娘娘如今正养胎,也不便行动,若是薛姨太太有什么安胎奇药进献,娘娘或可能走动走动。如今娘娘圣眷正隆,便是皇后也要让我们娘娘几分,她若是在皇上面前说上一句,可比什么都好用。”抱琴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便淡淡笑着说道。   宝钗一听这话便抢先笑道:“咱们家世代经营药铺,怎么能没有安胎奇药呢,只不过这药只有我薛家人才知道如何配,如今在大牢里,要什么没什么的,便是我们心里有方子,也配不出来呀。”   贾母在一旁听着这话,心中暗自起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王夫人只听了“娘娘圣眷正隆”这几个字,其他的便全都自动过滤掉了,大喜道:“娘娘圣眷正隆,这太好了,抱琴,娘娘定然是求下情来让你来接我出去的。妹妹,宝丫头,咱们走!”   抱琴惊得瞪大眼睛叫道:“太太,您是怎么了?”说着抱琴看向贾母,贾母叹了口气,沉声道:“三丫头,还不快把你太太扶到一旁歇息。”   探春低头称是,走到王夫人身边去扶她,却被王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那乌黑的指甲狠狠挠了一把,只挠出几道深深的伤口,血珠子飞快渗了出来,疼得探春一把推开王夫人,捂着手背跑到贾母面前哭道:“老太太,太太她失心疯了,您看……”   贾母淡淡道:“你自己包一下吧,大家如今都在难中,要相互体谅才是。”   探春不敢再说什么,向抱琴躬身行了个礼,哀声道:“抱琴,你一定要告诉娘娘,请她救救我们。”   抱琴干咳一声,虚虚应了。探春才从裙上撕了窄窄的一条布条,将被王夫人抓伤的手胡乱裹了起来。   史鼎夫人看到牢房中乱成一片,皱着眉头用帕子捂着口鼻道:“姑太太受苦了,秋月,把咱们带来的东西给姑太太吧。”   秋月答应一声,忙把食盒打开,将里的菜肴从栏杆里递进去,迎春探春宝钗忙接了过去,王夫人昨天被暴打一回,也没力气去抢了,刑夫人眼看着那些吃食,因史夫人湘云抱琴还在,她也不好意思上前去抢。贾母等人自入狱之后便没吃过一顿饱饭,如今有了这些吃食,众人将头凑到一处,伸手抓着那些鸡呀肉呀的便往嘴里塞,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史鼎夫人带来的四食盒的鸡鸭鱼肉便被贾府众人一扫而空。   史湘云看到贾门女眷的样子,忍不住哭道:“老祖宗,您这是遭了什么罪呀!”   贾母用黑乎乎的袖子擦擦嘴上的油,对湘云道:“云丫头别哭,我们受点罪不怕什么,只要宝玉好就行了,你二哥哥并没被抓进来,云丫头,你一定要找到他才行。没有我们照顾他,他就算是在外面也是要吃苦受罪的。”   湘云惊愕道:“老祖宗您在说什么呀,爱哥哥早就被抓进浣衣局了,怎么您还不知道么?”贾母忽的冲到牢门前紧紧抓着湘云的手大叫道:“云丫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宝玉哥哥在什么地方?”   湘云被贾母吓得拼命抽出手来,慌张说道:“爱哥哥得罪了太子,被送到浣衣局罚做苦役了。”   贾母自被关入大牢后,一直很冷静,可是这会儿听了宝玉被罚入浣衣局做苦役的消息,贾母一个倒仰便直挺挺的栽倒在地,圆睁着双眼喘不上气来,看着极为骇人。刑夫人迎春探春忙扑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胸口的,费了好一阵子工夫才把贾母救醒过来。贾母醒来便老泪纵横,一抬头看到王夫人正抱着半只鸡骨架又咬又啃,便气得大骂道:“贱人,宝玉都被关到浣衣局去了,你还有心思吃东西!”   王夫人身上有伤,刚才吃东西的时候也抢不过别人,才刚刚捡了半只鸡骨架啃了两口,便听贾母怒骂起来。王夫人一怔,手中的鸡骨架便掉到地上,她忽然飞快的爬到门边攀着门站了起来,伸出手叫道:“宝玉,我的宝玉啊……贱人,都是那个狐媚子害了我的宝玉,娘娘啊,你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呀……”   薛姨太太和宝钗忙跑过来架住王夫人,宝钗忙道:“姨妈,只要娘娘发话,宝兄弟就会平安无事的。您别担心,如今养好身子要紧。”   史鼎夫人看着牢中乱得不象个样子,便冷淡的说道:“好了,时候也不短了,姑太太,我们这就回去了。”   抱琴忙道:“夫人您请,婢子还有句话想和老太太说。”   史鼎夫人不耐烦的说道:“罢了,你快些。云儿,我们先出去。”   湘云刚才被贾母王夫人吓得不轻,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便低着头轻轻道:“老祖宗,云儿走了,您多保重。”   贾母醒过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听了抱琴的话,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亮光,默不作声的站起来走到角落里。   抱琴等史鼎夫人和湘云走远了,才轻声道:“薛姨太太,请过来说话。”   薛姨太太走到牢门口,抱琴低声道:“薛姨太太,要怎样才能让你配出那安胎奇药?”薛姨太太笑道:“抱琴姑娘,不管怎么说这里可不是配药的地方,娘娘若想要安胎奇药,只要将钗儿接进宫去慢慢配就是了。有些话在这里说也不方便,有什么让她们姐儿俩个自己说不是更好。”   抱琴心中气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到现在还想着进宫,也不照照镜子,就她那模样,谁看的上!”可是想归想,抱琴嘴上却道:“这事倒不太好办,姨太太不见兔子不撒鹰,可是娘娘也不是能欺瞒的,娘娘什么都没见着,凭什么就让宝姑娘进宫?”   薛姨太太也不急,只笑道:“不要紧,我们不着急的,反正娘娘还有日子考虑,不急,不急!”   抱琴气急,却又不能再说下去,只沉着脸道:“姨太太最好想清楚。”   薛姨太太只诡异的笑道:“好,抱琴姑娘也要劝娘娘好好想清楚。”   抱琴和薛姨太太都是压低了声音,因此除了她们两个,其他人都没有听到这番对话,只有宝钗猜出些什么,自己坐在墙角里含笑看着母亲。   抱琴见薛姨太太油盐不进,只得转身往贾母那边走去,贾母看到抱琴走过来,低声道:“抱琴,娘娘到底怎么样了,你要说实话。”   抱琴低低将元春的情形简单说了一遍,听到元春的身孕竟然是服了禁药才有的,贾母老泪横流,哭道:“这个孩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这不是自寻死路呀,这傻孩子呀,再怎么着也不能吃那种东西呀……”   抱琴忙道:“老太太小声些。”   贾母停了哭声,恨恨道:“这都是薛家的阴谋,想不到她们为了进宫竟如此丧心病狂,连亲外甥女也算计。抱琴,你先回去,过几天再过来,我一定想法子逼她们把解药交出来。”抱琴点头道:“好,老太太,娘娘可全靠着您了,只要娘娘能平安生下小龙子,便是有泼天的大罪,也能消弥于无形的。”   贾母点了点头道:“抱琴,我们这里还好,只是苦了我的宝玉,你出去后一定要去探望宝玉,浣衣局是允许以银赎身的,你一定要把宝玉赎出来。有宝玉,我们贾家才有希望。”抱琴无言的点了点头,轻道:“老太太,我得走了。”   贾母看着抱琴轻道:“嗯,你去吧,要把宝玉的事情放在心上。”   抱琴走出牢房,史府下人看到抱琴忙跑过来道:“抱琴姑娘,我们老爷夫人已经等急了,请您快上轿吧。”   抱琴并不上轿,只走到史鼎的轿前轻声道:“侯爷,老太太让我去看望宝二爷,请侯爷,夫人和云姑娘先回府吧。”   史鼎听了这话沉声道:“抱琴,浣衣局是什么样的去处,你怎么能去那里呢,还是跟我回府吧。”   抱琴摇头道:“侯爷见谅,宝二爷是娘娘最疼爱的弟弟,婢子一定要去探望他的。”   史鼎挑开轿帘沉着脸道:“抱琴,你若要去看宝玉,便不要再回我史府。”   抱琴听史鼎话里的意思不善,飞快了想了想便道:“侯爷见谅,抱琴告辞了。”   史鼎见抱琴竟然不买自己的帐,脸色越发的阴沉,他正要发作,抱琴却轻声道:“侯爷,有娘娘之命在身,婢子也是身不由已。”   史鼎听了这话心里倒好想些,便点头道:“也罢,你自己要当心些。”“来人,去给抱琴姑娘叫一辆车,送她去浣衣局。”吩咐完了,史鼎便命人起轿回府,等史鼎夫妻的轿子过去,湘云命轿夫停下轿子,她从轿中走下来,命翠缕坐进轿子低声吩咐道:“你们先回家,我同抱琴姑娘一起去看宝玉,看完他就回家。不许惊动我叔叔。”说完湘云便站到抱琴的身边。轿夫也不敢违背湘云的意思,只能抬着翠缕回史府去了。   抱琴见湘云如此,便知道她对宝玉自有一番心思,便挽着抱琴的手轻道:“还是云姑娘有情有义,不是别的姑娘能比的。”   湘云低头小声道:“也不知道爱哥哥受苦了不曾,我心里一直很惦记的。”   说话间车来了,湘云抱琴上了车便直往浣衣局奔去。马车快到浣衣局的时候,湘云忽然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她惊叫道:“停一下。”   车夫勒住马儿,湘云挑开帘子回头看过去,只见后面不远处的门边上,有个身穿暗紫衣裳用帕子包着头发的姑娘正和一个公公说话,那姑娘看着眼熟的很,湘云认了认,惊呼道:“紫鹃!”   原来同那位公公说话的人正是被黛玉逐出林府的紫鹃。她离了林府后便在浣衣局旁边租了一间房子,又央了邻居大妈,将她给浣衣局公公缝补的活计接了过来,紫絹缝补的手艺不错,要的价钱也低,没过几日便同浣衣局的公公熟络起来,湘云看到紫鹃的时候,紫鹃正在交活计。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紫鹃忙回头去找,看到湘云半个身子自车中探出来,紫鹃忙摇手道:“云姑娘……”   抱琴命车夫将马车掉头赶到紫鹃面前,湘云将紫鹃拉上车急切问道:“紫鹃,你怎么会在这里?是林姐姐要你来看爱哥哥么?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莫不是林家也出了事?”   紫鹃看到湘云不由得眼中发热,一面用手抹着泪一面哭道:“云姑娘,我被姑娘赶出府了。如今只做些活计谋生。”   湘云大惊,忙问道:“这怎么可能,林姐姐素来是极倚重你的。”   紫鹃怨恨的低声道:“倚重?哼,她只倚重林家的那几个丫头,我到底是贾家的奴才,她怎么可能真的相信我。我不过就是念着旧情探了一回宝二爷,她便毫不留情的将我赶出林府,当日你们都说她小性,我还护着她,可是现在看来,她不只是小性,还狠心的紧。当日宝二爷对她多好,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给她,可是如今二爷遭了难,她晨但不救二爷,就连我去看看二爷她都不许。”   湘云大惊道:“林姐姐怎么会这样,素日爱哥哥同她是最好的,林姐姐怎么可能这样狠心?”   紫鹃这些日子很吃了不少苦,她将这苦全都化做一腔怨忿,恨声道:“狠心,她何止是狠心,根本就是没有心,二爷在这里吃苦,她却每日里逍遥自在,过得比在贾家还好。”   湘云听了这些,气得咬牙道:“她竟然是这种人,哼,我原还说去看看她,如今看来,她不配。紫鹃,你放怕,她不要你我要你,回头你跟我一起回史府,你原是老祖宗的丫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流落在外。”   紫鹃听了这话,却摇摇头道:“多谢云姑娘的好意,我如今也挺好的。在这里还能打听着二爷的消息,里面的公公已经答应我明天让我见见二爷。”   抱琴一直没有说话,听到里抱琴才道:“紫鹃妹妹,难得你一片忠心。”   紫鹃这才看到抱琴,忙行礼道:“紫鹃拜见抱琴女官。”   抱琴笑道:“紫鹃妹妹不必多礼,我如今已经不是女官了,娘娘放我出宫,我刚刚才看过老太太太太,这会正是来看宝二爷的。”   紫鹃喜道:“真的,有您在,宝二爷可算是得救了。”   湘云拉着紫鹃的手道:“紫鹃,还是你对爱哥哥忠心。”   紫鹃低头道:“我原是府里的家生子儿,自是要对主人忠心的。云姑娘,二爷这阵子受了不少的苦,听看管他的公公说,二爷时常念着您的。”紫鹃这话只说了一半,她并没有说那贾宝玉念叨最多的人是黛玉。   湘云双颊绯红,喜气不觉晕上面庞,捧着脸喜道:“真的么?”   紫鹃忙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湘云忙道:“紫鹃,你和他们熟,快去说说,就说我们要见爱哥哥。”   紫鹃心念一动,便笑道:“好,云姑娘,抱琴姐姐请在这里等一等,我这就去。”   紫鹃下了车小跑着来到门口,与看门的公公说了好一阵子,又塞了些东西给他,那公公才点了点头。紫鹃忙又跑回来说道:“打点好了,云姑娘,抱琴姐姐慢些儿。”   湘云抱琴紫鹃果然顺利的进了门,那小公公引着她们三人七拐八拐,便到了一个僻静的所在,只见宝玉身着一件旧棉袍子,坐在一把破旧的竹椅子上,在他面前有个小太监正吃力的洗着衣裳,宝玉瘦了不少,不过这一回他脸上倒是干净的很,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也是干净的。一看到紫鹃,宝玉便高兴的跳了起来,他跑上前拉着紫鹃的手亲热的叫道:“紫鹃,你怎么才来呀,今天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紫鹃笑着将宝玉有些皱的衣襟拉平,柔声道:“二爷,原说是明天才让见您的,所以不曾准备什么,不过紫鹃是陪着云姑娘和抱琴姐姐来的。她们都是来看二爷的。”   紫鹃往旁边一让,宝玉才看到她身后的湘云和抱琴,宝玉立刻放开紫鹃扑到湘云身边,拉着湘云的双手欢喜的叫道:“云妹妹,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知道么,我好想你的!”   湘云刚才看着宝玉待紫鹃极为亲热,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可是看到宝玉对自己比以往还亲近,那一丝不快便消失了,亦拉着宝玉的双手道:“爱哥哥,你还好么?我一直很担心你的,可是叔叔又不让我出来,要不我早就来看你了。”   宝玉苦着脸皱眉道:“怎么可能好得了,前一阵子他们打我,还逼我做苦工,后来还是紫鹃出了力,他们对我才好了些,不打我也不让我做苦工了,不过在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好难熬呀,云妹妹,我想回家。”   湘云见宝玉瘦了许多,心疼说道:“爱哥哥你再忍耐几日,我一定求叔叔救你出去的。”宝玉看到抱琴,皱眉问道:“你就是大姐姐的抱琴?”   抱琴微笑着行了个礼,轻声道:“是,婢子就是伺候娘娘的抱琴。宝二爷受苦了。”宝玉立刻松开湘云,扑到抱琴身边抱着她大哭道:“抱琴,你去告诉大姐姐我在这里受苦,让她快些救我出去,我一天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抱琴自十二岁入宫后,便再没和男子这么近的接触过,抱琴只觉得脑中哄的一声燃起了一把大火,她慌忙推开宝玉道:“宝二爷放心,婢子一定回禀娘娘。”   宝玉满脸是泪,他转身又抱住湘云,哀哀哭道:“云妹妹,我好苦呀!”   湘云陪着哭道:“爱哥哥,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听我说,娘娘已经有了身孕,只要她生下小龙子,你就是国舅爷,到时候谁还敢为难国舅爷的。”   就在说话间,一个小公公神色慌乱的跑了过来,他急急叫道:“紫姑娘,你们快走吧,有人来了。”   紫鹃吓了一大跳,忙拉了湘云和抱琴便往西北方向跑去。转眼便跑得无影无踪。   宝玉还楞楞的站在那里,脸上的泪还没有干,那小太监急急叫道:“哎哟我的宝二爷呀,你还不快把衣服脱了把脸上抹脏了去洗衣裳,你想害死我们呀?”   小太监刚喊完,便听一个尖利的声音喝道:“好呀,咱家就说你们在捣鬼,果然不错的,太子殿下严令贾宝玉服苦役,你们就是这么看管的么,想翻天了不成,来人,把浣衣局的掌事太监叫来,咱家倒是要问一问他究竟还要不要脑袋!”   少时腆着肚子的掌事太监飞快跑了过来,一见东宫的太监,便低声下气的缩着脑袋叫道:“小的拜见陈公公。”   陈公公冷哼一声道:“你就是这样执行太子殿下的命令么?”   那掌事太监将宝玉拉过来,先劈手扇了几个耳光,然后一脚将宝玉踹倒,指着旁边的小太监喝骂道:“你们都是死人不成,我一不看着便偷懒,他是来做苦役的,你们倒把他当成祖宗一样供着,都被猪油蒙了心不成?还不与我打!”   掌事太监一声令下,两个小太监立刻跑去拿了刑杖,将宝玉按倒在地,低眉顺眼的问道:“公公,打多少下?”   那掌事太监一瞪眼道:“什么多少下,只管打就是了。”   陈公公却将手一扬,喝道:“慢着,来呀,将贾宝玉的裤子扒了。”   这些太监都是不完整的人,听了陈公公的话,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一个小太监哗的一下将宝玉的裤子撕开,露出里面的大红小衣。陈公公伸出一个指头挑起那丝质小衣,冷冷道:“穿得还真不错呀,到这会儿还有这种好料子的小衣穿。”只听“嗤”的一声,陈公公手上一用力,便将那大红小衣撕了下来,宝玉雪白细腻的两瓣肌肤立时现在大家眼前,宝玉自小养尊处优,一身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陈公公用力拍了两下,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点头道:“果然如宝似玉,倒没辜负这个名字,来人,把他抬到屋里去,咱家要好好疼疼这块宝玉!”宝玉不知就是,还以为是陈公公放过自己,而那些小太监却知道内情,他们将宝玉抬到屋里,将他牢牢绑在春凳上,一个小太监在宝玉耳旁低低说了一句:“你若想少受罪,便要多多讨好陈公公,他玩开心了你自有好日子过。”   宝玉不明就里,还问了一声:“你是什么意思?”那小太监摇了摇头走出门去,向着陈公公躬身道:“都安置好了,公公请。”   那掌事太监也陪笑道:“陈公公,您只管玩,可是总要留他一条性命,太子殿下不让就弄死了他。”   陈公公眼一横道:“还用你说,咱家能不知道么,滚,别坏了咱家的好兴致。”   掌事太监摇了摇头,也不敢走远,只带人远远的站着,这陈公公倒是有名的紧,他原是慎刑司的出身,因拜了东宫掌事太监做干爹,才被调到东宫当差,那些犯了错的宫女太监落到他的手上,简直是生不如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房中传了出来,掌事太监摇摇头道:“唉,好好的公子哥儿,就这么废了!”   惨叫声混杂着兴奋的吼声,交织成一曲惨不忍听的怪异曲调,这声音足足持续了两刻钟,只听传出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嘶吼声却越来越大……突然,一声异常尖厉的叫声之后,房子里安静了下来。浣衣局掌事太监叹了口气道:“但愿那贾宝玉还有口气。”   门吱吖一声打开了,陈公公满面红光的走了出来,在他的衣服下摆染了些血迹,他满意的说道:“不错不错,咱家很久没有这么快活了,你们进去收拾收拾,咱家过几日还来!”说完,陈公公看着掌事太监道:“今儿便算了,下回再让咱家看到你不奉太子殿下之命,绝不饶你。”   掌事太监忙哈着腰送陈公公,此间自然少不了偷偷送上些孝敬。陈公公这才满意的走了。小太监们跑进房去,只见宝玉下身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污,再看看那张脸,也痛苦的变了形。试试鼻息,还有一丝呼吸,小太监们忙将宝玉解下来抬到床上去,又拿来水给宝玉灌下去,宝玉虚弱的出了一口气,大哭道:“老祖宗,救命呀……”      第95章语切切拳拳父母心意绵绵殷殷儿女情      “玉儿,明日你可有时间么,有几件东西还没有查清,我想请你去认一认。”吃罢晚饭,大家正在用茶,水沏含笑对黛玉说道。   黛玉点头道:“好,明天一早我就去宗正寺。”   水沏笑道:“那好,明儿一早我就来接你。”   水溶听了这话忙拦在头里,“堂兄,你是从宫里出来的,也不顺路,不由明天由我护送玉儿吧。林府正好在我们王府到宗正寺的路上,便宜的紧。”   水沏脸上微红的强说道:“不必了,反正我每天早上也练功,只当是练轻功,没什么不方便的。”   黛玉听到水沏水溶争执,便抿嘴笑道:“沏哥哥溶师兄都不必多跑一趟的,明天一早请叔叔送我去宗正寺就行了。林家不过是普能百姓人家,太子和北静王世子来的多了只恐招至非议。”   水沏听了这话悄悄瞪了水溶一眼,水溶也不示弱,依样还了一个白眼,皇后同北静王妃相视一眼,各人的笑容都颇有意味,皇上却笑道:“玉儿说得不错,你们两个最近来林府的次数有些多了,这若是引起别人的注意,对玉儿对林家可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是让林义送玉儿才合情合理。”   皇上既发了话,水沏水溶便都不敢再说什么了,皇上笑道:“玉儿,明天认过东西便进宫来,伯伯想同你说说话儿。”   黛玉额首答应了,皇后将茶杯放下起身笑道:“我们这些人生生搅得林家半日不得安宁,这会子也应该回去了。溶儿,仔细护着你母亲回府,你今天吃不了少酒,好府好好歇着。”水溶躬身称是,快步走到北静王妃身边将她扶起来,北静王妃到底是大病初愈,身子还是有些虚的。她将半个身子靠在儿子身上,对黛玉笑道:“玉儿呀,如今姨妈的身子也好了,你明儿若不得空,后儿便来北静王府,我们娘儿俩个好好说说话。”   黛玉走到北静王妃身边挽着北静王妃的手浅笑道:“黛玉听姨妈的,一定去陪姨妈说话儿。”   水溶赶紧趁热打铁道:“玉儿,就这么说定了,后天一早我就来接你。”   黛玉听了这话,回头看看了皇上,她不知道明天去宫里陪皇上说话要说多久,若是明天被留在宫里,北静王妃之约只怕便要落空的。北静王妃看了笑道:“玉儿不用担心,若是明儿他们留你,后儿溶儿直接去宫里接你也一样的。前些日子我病着,才让他们得了空子,如今我既好了,咱们娘俩就要多亲热亲热才是。若是从我们王爷这头论起来,你很应该叫我一声伯母的,他可是你爹爹的结拜哥哥。”   皇上听了笑道:“王嫂放心吧,我们不硬留玉儿的。”   黛玉听了这话方笑道:“嗯,玉儿听伯母的吩咐。”   水清跑上前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姐姐,明儿你把小金狼带来吧,我还想同它玩。”   黛玉很疼水清,便点头道:“好,清儿今天晚上只要乖乖的睡觉,玉儿姐姐明天就带小金狼去陪你玩。”   水清小脸一红,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黛玉听了不由笑道:“这怎么行呢,我又不是你的嬷嬷。”原来水清自小睡觉便不安稳,只有黛玉初次入宫的那一回,他才睡了个极香甜的觉,因此黛玉一说让他好好睡觉,清儿便小声嘟囔着想让黛玉陪着自己。   水沏听到黛玉和水清的对话,脸都快绿了,大步上前将水清抱了起来粗声道:“清儿,今天晚上哥哥带你睡。”水清紧紧搂着水沏的颈子,得意的偷偷向黛玉做了鬼脸,这小家伙鬼精鬼灵的,这几日他发现自己只要缠着黛玉,他的太子哥哥便会黑着脸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如此类推,他若是想跟着太子哥哥睡,便得从这上在下手,今日里小试一回,果然灵验的紧。若是平时他缠着闹着想跟太子哥哥睡觉,十回里才能得逞一回的,看来日后还要多用这个法子才行。   黛玉被水清逗得摇头失笑,轻点着水清的鼻尖笑道:“你这个小鬼精灵!”   水清忙做口型道:“保密……”   黛玉点了点头,水清才欢快的叫道:“玉儿姐姐最好了!”   看着孩子们笑闹一场,皇上一家子和北静王妃母子才坐车离开林府各回各家了。因水溶吃了酒,北静王妃便不让他骑马,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坐车。“溶儿,你跟娘说实话,你到底有多喜欢玉儿?”北静王妃是个直爽性子的人,便开门见山的问了起来。   水溶俊朗的脸腾的升起一团火云,他低着头小声道:“很喜欢很喜欢!”   北静王妃重重拍着儿子的肩膀道很喜欢是多喜欢?你告诉娘,想要玉儿做你媳妇么?”水溶的脸更红,小声道:“想。”   北静王妃重重的“唉”了一声道:“溶儿,你几时学得这般扭扭捏捏,竟象个大姑娘似的,你父王和我都不是这种性子,你怎么这样?有什么不能痛痛快快的大声说出来?”   水溶到底是少年心性,最受不得激,他猛的抬起头大声道:“我想娶玉儿为妻。”   北静王妃满意的点头道:“这话说得还有点儿气势。好,溶儿,娘再问你,玉儿心里怎么想得你可知道?她是不是也喜欢你?我瞧着她和沏儿倒更亲近些。”   水溶叹了口气道:“娘,您也知道堂兄从来不近女色,玉儿是他头一回看上的姑娘,您不知道,他头一回见到玉儿,我们两个便狠狠打了一架。依他的性子,我想若是他娶不到玉儿,只怕是不会娶太子妃的。”   北静王妃皱眉道:“沏儿竟然如此专情?这却难办了,我心里想着让玉儿做你的媳妇,可是沏儿他……”   水溶忙又说道:“娘,若是儿子娶不到玉儿,也情愿一辈子不娶媳妇。”   北静王妃沉着脸道:“胡说,咱们家就你一个男丁,你不娶媳妇,是想让我们家断后么,再敢说这种糊涂话,看娘不打折了你的腿。”   水溶急道:“娘,儿子是认真的,自去江南奔丧,玉儿便占了儿子的一整颗心,当时看着她跪在林叔叔的灵前哀哀痛哭,儿子就觉得这颗心象是被揉碎了一般,当时儿子就在心里默默发誓,要保护玉儿一辈子,再不让她流一滴泪!”   北静王妃看着儿子坚毅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可怎么办,玉儿只有一个,你们兄弟两个却都想娶她。娘不想委屈你,可也不想委屈沏儿,你们两个比亲兄弟还要好,若是为了玉儿闹翻了,这可让玉儿何以自处,你们这不是生生要为难列玉儿么?”   水溶忙解释道:“娘您别担心,我同堂兄说好了,我们两个公平竞争,将选择权给玉儿,她愿意嫁谁便嫁谁,输的那一个绝不另生事端。”   北静王妃摇摇头道:“你们能这样很好,可若是玉儿选中的人不是你们两个中的一个,怎么办?”   水溶一楞,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意识里,黛玉要么嫁给水沏,要么嫁给他水溶,嫁给其他的男人,这怎么可能?谁敢!   看到水溶不说话,北静王妃笑道:“溶儿,这天下男子多了,玉儿也不是只有你们两个可选。玉儿这孩子太可怜了,日后她选的人若不是你们兄弟,你们也不能为难玉儿,而是要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子看待。林义虽然对玉儿极好,可他到底是没有权势的,玉儿总要有娘家支持着,日后才不会吃亏的。你林先生为国操劳一辈子,累得英年早逝,他只有玉儿这一点骨血,我们万万不能亏待玉儿的。”   水溶想了想,心道:玉儿除了堂兄和我,还见过林成,贾宝玉,除此之外她根本不认识什么男子,嗯……林成是玉儿的哥哥,虽然不是亲的,可到底有兄妹名份在,是不用担心的;先时贾家风光的时候玉儿都看不上贾宝玉,如今贾家败落了,自然更不会威胁。细细算来,玉儿也只能在我们兄弟两个之间选一个嫁了,对,就是这么回事,不怕,不怕!   北静王妃看着水溶出神,也不去管他,只由着他自己想明白。其实实北静王妃心里还是希望黛玉嫁给水溶,王府到底比皇宫要安宁一些,黛玉是贾敏的女儿,想来也是那般的性子,心里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后她能拘着水溶不纳侧妃,旁人也不敢怎么说三道四。可是黛玉若嫁给太子,日后是必定要面对三宫六院的,不论水沏愿意不愿意,为了平衡政局,他不得不纳妃。   母子两人各想心事,不觉倒便到北静王府,北静王妃不禁笑道:“还有两年玉儿才及笄,咱们也犯不着现在就开始发愁,你小子若是争气,说不得玉儿还是咱们北静王府的儿媳妇。”水溶听了这话忙道:“娘说的是,儿子不信真就输了。娘,以后您可得多帮帮儿子,姨妈说是不偏不倚,可还不是偏帮着堂兄,要不也不能把我打发出京这么久的。”   北静王妃笑道:“好,娘自然是要帮着你的,如今娘身子好了,也不怕过了病气给玉儿,以后就常让玉儿到家里来,咱们母子两个齐心合力,说什么也得把玉儿留在咱们家里。”北静王妃同水溶商议好了,那边水沏也亦步亦驱的跟着皇上,皇上不解的回头问道:“沏儿,你如何还不回去歇息?”   水沏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问道:“父皇,您明天真的要玉儿陪您聊天?”   皇上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为父何时有过虚言?”   水沏低着头好一阵子才小声道父皇,明天能让玉儿同儿侄一起用过午饭再进宫么?”皇上听了这话哈哈大笑道:“好,沏儿都开口了,父皇自然是要答应的。罢了,明天派人去林府说一声,让玉儿在宫里歇一夜,明天晚上你陪玉儿一起回来,到时我再同她说话。”水沏欢喜的跪下大声道:“多谢父皇。”   皇上将水沏拉起来,小声在水沏耳边道:“沏儿,父皇可是给你创造条件了,能不能得到玉儿的心,那便看你的手段了。说起讨姑娘的欢心,你的确不如溶儿,倒要跟他好好学学才是。”   水沏闷声道:“象溶弟那样处处留情,儿臣学不来。儿臣只喜欢玉儿一个,情愿守着她慢慢长大,溶弟既会讨姑娘的喜欢,就让他讨别的姑娘喜欢就好了。”   “这……也好,沏儿呀,你既然有这份心,父皇少不得要成全你,日后你是一定要继承大统的,若是不想立三宫六院……罢了,所幸父皇的身子骨还扎实,便留给你个清平天下,你只要守住江山就行了。”皇上想起如今自己后宫里的情形,不由笑了起来,来看沏儿比自己想得明白。只要将那些重臣收拾的服服帖帖,再把军权收回来,不立后宫应该也不是件多难的事情。   水沏没想到父亲会这样宠着自己,不由哽咽道:“多谢父皇成全。”   皇上轻拍着水沏的肩膀笑道:“傻孩子,跟父皇还说这个,不早了,你快回宫吧,早些休息,明儿神清气爽的去见玉儿,朕的沏儿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儿,玉儿一定会喜欢你的。”皇上知道水沏心中还是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不如水溶会讨姑娘欢心,便笑着给他打气。   夜来帝后二人同床夜话,皇上将水沏的话学了一回,皇后笑道:“沏儿和溶儿都动了心,可是玉儿还懵懂得紧,真难为这两个孩子了。溶儿性子随和,沏儿却是个牛心左性的,白天的宴席上天哥也看到了,他对安宁郡主不假辞色,独独只钟情玉儿一个,其实若是论相貌,安宁郡主也是上上之选,只是东平王妃太过娇纵于她,多了些娇骄二气。天哥,东平王妃明着暗着说了几回,想把安宁郡主许给沏儿,我都软软的挡了回去。这一回她们母女两个在玉儿这里吃了大亏,只怕难以善了,当日你只封玉儿为县主,在份位上她比安宁低,安宁若是成心找茬,我怕玉儿会吃亏的。”   皇上皱眉道:“心儿,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律法条条,我虽是皇帝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若是让玉儿拜王嫂为义母,便能顺理成章的封玉儿为郡主,只不过我瞧着王嫂也想要玉儿做她们家的媳妇,只怕她不会答应。除了北静王府,其他几家王府的份量都不够。”   皇后轻叹道:“正是这话,其实若非为了沏儿,我也想收玉儿为女儿,那时便能直接封她为公主,看谁还敢小瞧了她去。唉,若是如此沏儿玉儿便成了兄妹,他们两个人的婚事便不好提了。沏儿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我们可不能毁了他的希望。”   皇上深深点头道:“心儿,我也是这样想的,玉儿还有两年才及笄,她身上有孝,也不能总让她进宫来,日后大大小小的宫宴定然少不了,她总是要和那些诰命夫人小姐们见面的。沏儿不是个会遮掩自己心意的孩子,只怕越往后玉儿的处境会越难的。今日寿宴之上,那东平王妃和安宁郡主已经把玉儿当敌人了,日后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把玉儿看成拦路石,我们倒要好好谋划谋划,不能让玉儿吃了亏才是。其实玉儿满腹经纶,她的才学不在如海之下,若是个男儿家,定能高中榜首,我也能给她加官进爵,唉,她偏生又是个姑娘,我总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入朝为官吧。”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天哥,你说过要派人到北疆去分化北部六族联军,我曾听玉儿无意中提起,她竟然精通我朝周边部族的语言,多朝精通外邦语言的,除了如海便就玉儿了。要想分化各族,首要一条就是言语上能沟通,只怕这秘密使者还要落在玉儿的身上。她若是立下奇功,我们如何不能封赏于她的?再者说,她这一去至少要数月时间,东平王妃母女就算是想找玉儿的茬子,她们见不到人也无计可施呀。”   皇上忙摇头道:“这怎么行,玉儿还是个孩子家,我怎么能把这千钧重担压在她那稚嫩的肩上,不行不行,便是沏儿想去我都不舍得,何况是玉儿这么个娇弱的姑娘家。”   皇后轻声道:“我也舍不得,可是天哥,你细想想看,除了玉儿,还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么,当年如海出访各部族,在各部族之间威望极高,让玉儿以如海后人身份出使,或许会事半功倍。”   皇上还是摇头道:“玉儿到底是个姑娘家,这绝不行的。如海敏儿只有这一点血脉,我们不说好好照顾着,还让她去以身犯险,不行,绝不行。”   皇后抿嘴笑道:“天哥,你舍不得玉儿我就舍得了,其实我也舍不得,不过我想着让玉儿扮成男子,对外只说是如海失散多年的儿子,再让沏儿溶儿带上些大内高手随扈左右,怎么还会有危险呢?”   皇上也有些动心,他心里明白,黛玉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听到皇后说的头头是道,便点头道:“心儿,还是应该问问玉儿自己的意思,她若是愿意去,我们便多多加派人手保护她,她若是不愿意去,可千万不能为难她。”   皇后笑道:“这是自然,难道只有你疼玉儿?只怕我比你还了解玉儿一些,实话告诉你吧,刚才那些话可是玉儿悄悄对我说的,她说愿意为朝庭分忧。”   皇上叹息了一声道:“想我朝也是人才济济,不想却要一个小姑娘家来力挽狂澜,我对不住如海呀!”   皇后忙劝道:“天哥,你可别这么说,玉儿年纪虽小却忠心为国,可见她的大气忠诚,这是我们水家的大幸呀!”   皇上轻叹道:“好,明天让玉儿自己来同我说,此事关系重大,不能儿戏的。”   皇后点点头,忽听外命已经打了三更,便轻声道:“不早了,天哥快些睡吧,明早还要上朝。”   次日一早林义亲自送黛玉到宗正寺,水沏将黛玉迎到一个清静的内院,温和的笑道:“玉儿,你先歇一歇用杯茶,我这就命人将东西拿过来。”   黛玉点点头,环顾着四周笑道:“想不到宗正寺里还有这等清雅却不失大气的地方,沏哥哥,这是谁的院子?”   水沏笑道:“让玉儿见笑了,自我接管了宗正寺,有时处理公事晚了便歇在此处。”   黛玉笑道:“怪道这里清雅里隐隐透着王气,原来是沏哥哥的居所。”   水沏不好意思的笑道:“若是和玉儿的院子比起来,这里简直不值一提,玉儿你快别笑话我了。”   说话间冯紫英在院门外高声道:“殿下,东西已经取来了。”   黛玉听到有男子的声音,便轻声道:“沏哥哥,我先回避一下。”   水沏点头笑道:“好,你先去书房,等我遣退他们你再过来。”   冯紫英带人端着几件东西送到小厅里摆好,然后鱼贯而退。等他们关好院门,水沏才含笑去请黛玉。他见黛玉正在看一幅字,便笑道:“胡乱写的,玉儿你别笑话我。”   黛玉摇了摇头道:“如果这样都是胡乱写的,玉儿真不知道沏哥哥认真写起来会是怎样的大国手?这字刚劲有力且意气风发,正好配辛稼轩的这首《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沏哥哥志在四海,当浮一大白以贺之。”   看到黛玉眼中略带几分淘气的笑容,水沏不由看呆了去,自他见到黛玉之后,黛玉总是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羞怯的黛玉,悲伤的黛玉,温柔的黛玉,机智果敢的黛玉,淘气的黛玉……黛玉就象一个降落凡间的精灵一般,总是给水沏特别的惊奇。   黛玉说完之后没有听到水沏的回应,不由歪着头去看水沏,见水沏定定的望着自己,黛玉大羞,扭身将脸伏在兰心的肩上,兰心习惯性的环着黛玉纤细的腰身,松云忙上前低声笑道:“殿下,回神哦……”   水沏“哦”了一声,白净俊朗的脸容立刻充血,他忙低下头喃喃地不知说什么才好,青梅善解人意的笑问道:“殿下,东西都准备好了么?我们姑娘可以去辩认了吧?”   水沏忙道:“好了好了,我就是来请玉儿过去的。”   黛玉慢慢转过身来,不好意思的轻声嗔道:“那还不快去!”   水沏听了这细细软糯的声音,一颗心都飞扬了起来,忙道:“玉儿,这边请。”   水沏陪着黛玉到了厅上,黛玉一眼看到面前桌上的一尊羊脂白玉的送子观音,便落下泪来,哭着叫道:“娘……”水沏大惊,忙问道:“玉儿,你怎么了?”   竹影气乎乎的叫道:“她们也太狠心了,竟然连这尊送子观音也贪了去。”   水沏忙问道:“这也是林家之物?”   竹影忿忿道:“怎么不是?这是我们夫人用了三年的时间亲手雕刻而成的。听说那时小姐还没出生,夫人为了求子,茹素三年,亲自选了最上等的羊脂白玉,一刀一刀雕刻而成。夫人曾说观音是天下人的观音,绝不能刻上林字,所以这尊送子观音才没有刻上林家的标记。想来是老爷把姑娘想家,便将这送子观音送来给姑娘,谁知道却让那起子黑心肝的人给贪了去。’   黛玉哭着跪倒在送子观音玉雕之前,泣不成声道:“我小时候淘气,将娘的胭脂涂了那小婴儿的手,娘还责怪了我,她用帕子擦,却没能彻底擦干净。沏哥哥,你看看观音怀中的小婴儿,他的左手手指甲缝里定然还有胭脂的痕迹。兰心,你快回去把我绣的送子观音像取来,和这个是一模一样的。”   水沏忙道:“兰心不用去了,玉儿,沏哥哥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黛玉哭道:“沏哥哥,其他东西倒罢了,只有这件送子观音是娘亲手雕刻,对玉儿意义重大,求你把她还给玉儿。”   水沏见黛玉哭得伤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将黛玉搂入怀中,柔声安慰道:“玉儿你别难过了,先生师母在天上也看着你呢,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送子观音本就是林家之物,当然要还给你的。好玉儿,你快别哭了!”   黛玉听了这话心里才好受些,此时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在水沏温暖宽厚的怀中,黛玉慌忙伸手推开水沏,背过身去低低说道:“兰心,我们家的东西你都认得,你留下来认,竹影你陪着兰心,青梅松云陪我回家。”   水沏被黛玉一推,不禁怅然若失,他一听黛玉要走,慌忙做揖打躬道:“玉儿,刚才都是沏哥哥不好,你不要生气,我给你赔罪了,你千万别走。”   黛玉脸皮薄,羞的撑不住,也不回答水沏,只是往外走。水沏急得出了一头汗,忙忙叫道:“玉儿,玉儿……”   黛玉还没走到院门,水溶便推门进来了,他一看到黛玉脸上点点泪痕,便虎着脸冲到水沏面前,一招长虹贯日直逼水沏的胸口,口中还叫道:“你敢欺负玉儿,看招!”   水溶来势汹汹,水沏却没心思理他,任水溶一拳打到自己的胸口,只顾着急切叫道:“玉儿,你别走……”   水溶没料到水沏竟然不防守,急着想撤力,可是却因招式用老收不回来,一拳便实实的砸到水沏的胸口,水沏噔噔噔后退几步,手捂胸口叫道:“玉儿,你别走!”   听到水沏的声音有些不对,黛玉忙回头却看,却见水沏面色苍白,水溶却急得跳着脚叫道:“你怎么不防守?”   黛玉惊呼道:“沏哥哥,你怎么了?”   水沏却是个死心眼子,也不顾胸口的气血翻腾,只叫道:“玉儿,你别走,我给你陪不是。”   黛玉又气又恼,还有一丝丝心疼,踩着脚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还说这个做什么,青梅松云还不快去扶着。”   水溶懊恼的上前扶住水沏气道:“堂兄,你怎么不挡?”   水沏疼的咧了咧嘴,倒抽一口凉气道:“溶弟,你功力见长,这一拳比先时有力多了。”水溶气得将水沏一推推到松云身边,松云忙扶住她,轻声道:“殿下,听您的声音好似是受了点内伤,您还是赶快运功调息吧。”   水沏摆手道:“不碍的,不用扶着我。”他慢慢走到黛玉面前,低头看着黛玉的眼睛轻声道:“玉儿,我真的不是有意唐突你,只是刚才看到你伤心的哭泣,我这心里好似空了一般的难过。”   黛玉是性情之人,刚才不过是女儿家害羞的本能反应,这会儿黛玉想明白过来,反抬起头看着水沏轻道:“沏哥哥,玉儿知道你关心我,谢谢你。”   水溶看到水沏和黛玉的互动,眼里心里都酸酸的,他忙跑过来道:“玉儿,堂兄若是再冒犯你,我一定帮你打他。”   水沏和黛玉四目相对,那一丝微弱的火花刚刚产生便被水溶一句话打散了,黛玉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觉得不合适,忙又轻声道:“溶师兄,方才沏哥哥没有冒犯我,他只是在安慰我。”   水溶哦了一声,闷声闷气的问道:“堂兄,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吃点药,我那一拳没收住,只怕打得不轻。”   水沏抬起头笑着一拳擂到水溶的胸口,朗声道:“没事,不过是小伤,回头调息调息就行了,你小子行啊,出门一趟这功夫倒是见涨呀。”   水溶挑眉笑道:“那是自然,总不能总被你压着打吧!”他明白水沏的意思,水沏怕黛玉心里不自在,便故意这样说,水溶便配合的说笑,为了就是黛玉能觉得自然一些。   黛玉心思灵慧,当然猜得透其中的意味,便只笑着站于一旁,当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青梅松云相互看了一眼,这三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怪异,让她们这些做丫环都有些无所适从了。   “玉儿,那些东西你都认过了没有?”水溶笑着问道。   黛玉摇头道:“只认了一件,其实的让兰心竹影认去了。”   水溶点头道:“这样也行,她们有吃不准的再来问你,也少费些精神。”   黛玉方才低头之时看到水沏腰间的荷包有些面熟,便轻声道:“沏哥哥,你这个荷包是何人绣的?”   水沏忙低头解下荷包笑道:“这是师母早年间绣的。我一直用着。”   黛玉轻抚着荷包道:“原来是娘亲做的,怪道如此眼熟。”   水溶生怕黛玉又伤心哭泣,忙笑道:“玉儿,你可不知道,自他得了这荷包,不知向我炫耀了多少回,可惜师娘给了他荷包之后就离开京城了,我再想要也要不到,好玉儿,师兄求求你给我做个荷包,圆了我这心愿吧,省得每日看到这个荷包师兄心里不痛快。”   黛玉抚摸着荷包上细密的针线,轻声道:“原来是娘亲做的,算起来这荷包已经十多年了,难为沏哥哥保管的这样好。”   水溶打躬作揖的叫道:“好玉儿,你就答应师兄吧!”   看着水溶那滑稽的样子,黛玉不由轻笑着点头道:“不过就是个荷包,值个什么呢,师兄你不用这样做相生儿,我给你做一只便是了。溶师兄,你想要个什么样子的荷包呢?”水溶见黛玉答应了,欢喜的叫道:“什么样子的都行,只要是玉儿做的,我都喜欢。”水沏拉着脸叫道:“玉儿不给他做。”   看着水沏那小孩子一样的神情,黛玉扑昧一笑道:“沏哥哥,黛玉会做两个,你们两人一人一个,也省得打架。”   黛玉的笑颜如奇花初绽,清丽无双,看得水沏水溶竟忘记争吵,只定定看着黛玉,黛玉羞红了脸,转身便往书房走去,再不理那两个呆子。黛玉进了书房水沏水溶才反应过来,两人忙又向书房跑去。   刚跑到半路,却听院外传来冯紫英的声音:“殿下,王氏求见。”   水沏一把抓住水溶道:“你去处理那个王氏的事情。”   水溶却不肯答应,只说道:“太子殿下才是宗正寺的主事,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怎么能越俎代庖,堂兄请。”   水沏哼了一声,拖着水溶走到院门口道:“她有什么事?”   冯紫英道:“王氏求太子殿下许她探望贾琏。”   冯紫英的声音传到书房,黛玉奇道:“王氏?莫不是琏二嫂子?”贾琏休妻之事她也听说过,当时她还叹息了一回,这贾家总算还有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   青梅跑出门问道:“世子爷,这王氏是不是琏二奶奶?”   水溶点头道:“嗯,就是她,她和贾琏两个倒也算是有情有义,贾琏为了不连累王氏便休了她,而王氏却一心一意等着贾琏,因为案子还未了结,所以王氏暂在后院居住。   青梅忙跑回去对黛玉说了一番,黛玉想了想轻声说道:“当日在贾家,琏二嫂子对我不薄,她倒比……比老太太对我还真心些。青梅,你去问问我能不能见一见琏二嫂子。若是能行,见她一面也是好的。”   青梅忙又跑去问了,水沏水溶自然无不答应的。黛玉便让兰心去请凤姐来此相见。凤姐看到兰心,不由喜出望外,她抱着巧姐儿跟着兰心来见黛玉。黛玉看到穿着一身月白棉衣,不施脂粉的凤姐抱着巧姐儿走过来,便站起身迎上前去,轻声唤道:“二嫂子,你还好么?”凤姐抱着巧姐儿当厅跪下道:“民妇拜见林县主。”   黛玉上前亲手将凤姐拉起来,柔声道:“二嫂子可是在怪黛玉?”   凤姐忙摇头道:“没有,贾家有今日之祸完全是咎由自取,不能怪任何人。当日确是太太老太太做的太过分了。”   黛玉命青梅抱过巧姐儿到一旁哄着,柔声道:“二嫂子,自我去了贾家,你处处关照我,这份情黛玉心里一直记着。不论贾家将来如何,我都认你是我的二嫂子,还叫我妹妹吧。”   凤姐欣慰的点头道:“林妹妹!”   黛玉含笑答应着,轻声道:“二嫂子,你以后打算怎么生活?”   凤姐的眼光移到巧姐的身上,轻声道:“二爷是我的夫君,虽然他写了休书,可是我知道他那是不得已,是怕连累我才这样做的,所以我要等二爷,他若被判了斩刑,我给他收尸,他若是被流配,我带着巧儿一路跟着他,他若是要做牢,我就带着巧儿等着他出来,我们一家子总有团圆的一天。”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凤姐想起一事,忙又说道:“林妹妹,我求你一件事。”   黛玉轻声道:“二嫂子有话只管说吧。”   凤姐轻声道:“环儿也在这里住着,林妹妹,他到底是贾家的子弟,若是不将他在族谱中除名,只怕他还是要受连累的,环儿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原最看不上他的娘,可是……如今我也没有能力帮他,林妹妹,你若是能办到,就想法子将他从贾家除名,我问过环儿,他说自从告状的那一刻时,他只是赵环,世上再无贾环这个人。”   黛玉点了点头道:“好,我问问看能不能办这事,若是能帮上他,我自然是愿意帮的。”凤姐放心的笑了,她站起身来向黛玉深施一礼道:“林妹妹,看你如今的气色比先前好多了,想来在自己家里是极舒心的,这样便好。我这就告退了。”   黛玉心中喑叹,起身道:“二嫂子,律法是公正的,只要琏二哥没有犯法,便是受连累也是有限的,你放心吧。”   凤姐笑道:“多承林妹妹吉言,日后若是没事了,我们一定到林府拜望。”说完这话,凤姐抱回巧姐儿,平静的离开了。   黛玉看着凤姐的背影轻道:“二嫂子变了好多。”      第96章黛玉受托尽心意贾珍痛说伤心事      水沏水溶陪着黛玉用了午饭,刚吃过茶水沏便道:“溶弟,我们遇刺的案子你查得如何了?”   水溶皱眉道:“虽然有点儿头绪,不过进展不大。”   水沏就势道:“那还不快些去查!”   水溶白了水沏一眼,他忽然心念一转,立刻转头对黛玉笑道:“玉儿,你可不可以帮我想一想,你的心细,也许能想到什么我们想不到的?”   黛玉点头道:“好啊,溶师兄,你说来听听。”   水沏重重出了口气,没好气的坐下来说道:“我下午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一起听听吧。”水溶将一个小袋子解开,倒出一块小木牌递给黛玉道就是这块牌子,玉儿你看看吧。”黛玉拿过牌子看看,眉头轻蹙道:“这牌子的木头看着普通,不过朱砂却不一般,好似掺了金砂。听爹爹说过在朱砂里掺金砂是西北那些部族中贵族女子的习惯,溶师兄,何不往这个方向去查?”   水溶惊喜道:“还有这种事情,玉儿,你真是博学,这下子可有方向去查了。”   黛玉微红了脸道:“不过是听爹爹提过的,不算什么。”   水沏沉声道:“在京城里只有忠顺郡王妃是狄族出身,难道是她?”   黛玉轻声道:“这却不一定,如果刺客不是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呢?”   水溶站起来笑道:“是与不是,查了才知道。堂兄,玉儿,我这就去查案子,不陪你们了。”   水沏知道水溶的性子,笑道:“查案归查案,你也要当心些才是。”   水溶答应一声便忙忙走开了,黛玉抿嘴轻笑道没想到溶师兄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水沏笑笑道:“玉儿,前几天你说起派密使出使西北,分化北方六族的联军,我想亲自去,你觉得如何?”   黛玉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不合适。”   水沏奇道:“为什么?”   黛玉轻声道:“沏哥哥,北方部族极少有人懂汉语,我想问问你要怎么和他们秘密沟通?”水沏被黛玉问倒了,皱眉道:“只能找靠得住的通译。”   黛玉轻声问道:“沏哥哥有人选么?”   黛玉轻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人会北方部族的语言。”   水沏眼睛一亮,看向黛玉道:“玉儿,你是在说你自己,对不对?”   黛玉淘气的眨眨眼睛,一串流利的奇怪语言脱口而出,听得水沏大睁两眼,眼中全是问号。黛玉一说完水沏便问道:“玉儿,你刚才说了些什么?”   黛玉笑道:“我只说了太子殿下四个字呀。”   水沏轻呼一口气道:“这么长一串竟然只是四个字,太奇怪了。玉儿,你说得好流利呀!看来这通译非你莫属了,不过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抛头露面,不行,不如玉儿你教我,我会很用心学的。”   黛玉摇头道:“这也不是十天半个月能学会的,而且……”   水沏忙追问道:“而且什么?”   黛玉摇头笑笑,却没有再说下去,反而问道:“沏哥哥,我能不能见见环儿?刚才听琏二嫂子说起他的事情,我想再问问他。”   水沏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玉儿你等一下,我这就去命人叫他过来。”   “林姐姐?”贾环站在门口看到黛玉坐在里面,不由惊奇的叫了出来。黛玉点了点头轻声道:“环兄弟,你还好么?”   贾环回头看了看水沏,水沏点头道:“林县主有话问你,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好了。”贾环向前走了几步,垂手站在低头道:“林姐姐请问,环儿一定知无不言。”   黛玉见贾环拘谨的很,便微笑道:“环儿,我又不是在审你,你不要这样紧张,坐下说话吧。”   贾环斜签着坐在最末的一张椅子上,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着衣服,黛玉看了轻轻叹惜一声,柔声道:“环儿,我听琏二嫂子说你想改姓,还想脱离贾家。”   贾环猛的瞪大眼睛站了起来看着黛玉,忽又跪下来道:“林姐姐,求你帮帮我。我知道只有族长才能将我除名的,可是我现在也不能离开宗正寺,何况珍大哥哥也未必肯帮我……”黛玉点了点头,轻声问道:“环儿,你能和林姐姐说实话么?”   贾环使劲点头道:“林姐姐,我一定说实话。”   “环儿,你是何时想脱离贾家的?”黛玉语调虽轻,可是语气却重。   贾环想也不想直接说道:“自从我娘被他害死,我就以身为贾家子弟为耻,从那时起我就想脱离贾家。我娘在贾家为奴为婢一辈子,生了一儿一女,可她除了受苦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过,就连死了都没有牌位,我要改姓赵,好供奉亲娘的灵位。”   黛玉看着贾环,贾环的眼神镇定,没有一丝的躲闪。黛玉点头道:“环儿,你既然有这份心思,林姐姐会帮你的。”   贾环猛然重重的磕下头去,磕得梆梆做响,连声道:“谢林姐姐成全。”   黛玉柔声道:“环儿,你起来吧,我会帮你,可是却不一定能帮的成,若是不成,你也不要怪我。”   贾环忙道:“林姐姐,环儿明白的。”   水沏走到贾环的面前,看着贾环淡淡说道:“贾环,后日便要开审你状告贾政杀害妾室的案子,你做好准备了么?”   贾环抬起头咬着嘴唇道:“回殿下,草民做好准备了。”   水沏点头道:“如此便好,你先回去吧。”   贾环向水沏和黛玉行过礼便躬身退了出去,黛玉轻声问道:“沏哥哥,是不是后天就要打环儿八十棍?”   水沏点了点头,他怕黛玉难过忙又说道:“玉儿你别担心,紫英都安排好了,贾环的确是要吃些皮肉之苦,不过不会害了他的性命。”   黛玉叹了口气道:“若是都能自律些,何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水沏轻声安慰道:“玉儿,他们是咎由自取。”   黛玉点了点头轻声哽咽的说道:“我也知道,只是想到娘在天上看到贾家如此,一定会很难过的。”   水沏也只能轻叹一声,轻轻按着黛玉的肩膀道:“玉儿,别难过了!”黛玉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沏哥哥,我没事的,你不用陪我,去忙公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水沏知道黛玉需要时间去平静下来,不管怎么说,贾家到底是黛玉的外祖母家,那一丝亲情不是说斩断就斩断的,黛玉已经做得很好,没有让贾家的人拿捏着,可是心里的难过却也不可能没有。“玉儿,你还有我们,有林叔林婶,还有王嬷嬷,你不是一个人。玉儿,你博学多闻,可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黛玉被水沏勾起兴趣,抬头疑惑的看向水沏,水沏一字一字的说道:“四海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黛玉奇道:“这话倒新鲜,我却从没听说过,沏哥哥,出自何处呀?”   水沏笑道:“没有什么出处,不过是我杜撰的,玉儿,你看我说的可有道理?”   黛玉反复思量着,点点头道:“沏哥哥你说的对,是黛玉太狭隘了。”   水沏笑道:“玉儿,你能想明白就行了。”   黛玉站起来笑道多谢沏哥哥提点,玉儿明白啦。现下玉儿有事要做,不陪沏哥哥了!”水沏笑问道:“玉儿,你有何事?”   黛玉笑道:“我既然应了环儿的请求,就应该尽力帮他。我要去找宁国府的珍大哥哥。”水沏起身走到黛玉身边道:“玉儿,我陪你去。”   黛玉笑道:“不用啦,沏哥哥,这阵子因为玉儿,已经耽误了你好些时间,你虽不说黛玉心里也清楚的,你是太子,有你的职责,不要为玉儿再耽误了。这里是京城,玉儿身边不止有兰心竹影青梅松云,还有好些侍卫,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水沏扶着黛玉的肩笑道:“好,玉儿你自己当心些,记得回头来找我,我答应父皇晚上陪你一起回宫的。”   黛玉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水沏看着黛玉上了车走远了,才怅然若失的回了宗正寺,继续看有关贾家的卷宗。   自从荣国府被查抄之后,宁国府上下人人自危,个个都夹起尾巴做人,便是门上的门子也都低眉顺眼了许多,再不敢象以前那般张扬。当兰心拿着黛玉的信敲门时,众门子都陪着小心殷勤招呼着,还有人飞跑着去回禀贾珍。   贾珍听到黛玉遣丫环送信,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便跑了出来,兰心将信交给贾珍,贾珍急忙打开信一目十行的看过,连连点头道:“好,好!”   兰心看到贾珍衣冠不整,微微皱着眉头道:“珍大爷,您的意思是?”   贾珍忙道:“你稍等一下,我换件衣裳马上就去见林妹妹,很快的。”贾珍说完便跑回屋去,一叠声的叫着更衣。   尤氏见贾珍一扫愁云,面上满是笑容,忙伺候他换衣裳,同时陪着小心的问道:“大爷,林妹妹有什么事?”   贾珍脸色一沉冷声喝道:“有什么事也是你这妇道人家能过问的,还不退下。”   尤氏心里一寒,抹着眼泪退到一旁,也不敢再多问一句。贾珍换了衣裳忙忙骑马出门,竟连个小厮都不肯带。尤氏看着贾珍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去请蓉儿过来。”   贾蓉这些日子被贾珍拘在家里,早就憋坏了,听到尤氏叫他,忙忙跑过来,尤氏低声吩咐了几句,贾蓉不解的问道:“太太,为什么要儿子偷偷的跟着老爷?”   尤氏沉下脸道:“叫你去便去,这一家子的生死全在你身上,你还不快去,问什么问?”贾蓉只得告退出门,也骑着马悄悄的跟上贾珍。   贾珍到了风林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计跑了过来问道:“是宁国府的珍大爷么?”贾珍点点头,小伙计笑道:“请珍大爷随小的上楼。”进了春和景明,黛玉看到贾珍进门便站了起来,淡淡笑道:“珍大哥哥。”   贾珍忙快步上前笑道:“林妹妹,一直想见你却不得其门,多谢你今天见我。”   黛玉淡笑道:“珍大哥哥言重了。黛玉今日约见珍大哥哥,是有事情想同你商量。”贾珍忙说道:“林妹妹有事尽管说,只要大哥哥能帮你,就一定不遗余力的帮。”   黛玉点点头轻声道:“我今天见到琏二嫂子和环儿,她们都托了我一件事情,这件事我帮不上忙,只有珍大哥哥能帮。”   贾珍微微一愣,忙道:“凤妹妹事情只管来找我就是了,当日她为可卿的后事出了大力,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谢她,如果能为她做些什么,我也能心安一些。”   黛玉觉得贾珍的话有些奇怪,便不解的看着贾珍,贾珍看到黛玉的神情,忙尴尬的笑道:“林妹妹,你还没说是什么事情?”   黛玉轻道:“琏二嫂子是为了环儿的事情请托的,她想让大哥哥把环儿逐出贾家。”   贾珍先是惊讶的“哦”了一声,然后又点头道:“我明白了。其实以环儿的所作所为,足够将他逐出贾家的。只是叔叔如今还在狱中,他到底是环儿的父亲,要逐出环儿,怎么也要知会他才行的。”   黛玉点头道:“珍大哥哥说的是,可是……”   贾珍忙又笑道:“其实便是不说也行,我到底是贾氏一族的族长,也有这个权力的。林妹妹,这事我回去立刻就办,因为还要到户部备案,大概要明天才能拿到文书,你看我是把文书送到林府由你转给环儿,还是直接把文书送到宗正寺?”   黛玉没想到贾珍如此爽快,心中微觉疑惑,只轻声道:“如此便多谢珍大哥哥了,您只管把文书送到宗正寺就行了。”   贾珍点头道:“好,明天正午之前我亲自把具结文书送到宗正寺。”   黛玉含笑点头,端起茶浅笑道:“珍大哥哥,用杯茶吧。”   贾珍却不喝茶,忽然跪倒在黛玉面前,唬了黛玉一跳,她忙叫道:“珍大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   贾珍摇了摇头,沉痛的说道:“林妹妹,大哥哥求你一件事。”   黛玉顿时明白贾珍刚才为何会那般痛快了,便轻声道:“珍大哥哥,有事请起来说吧。”贾珍的眼泪缓缓的落了下来,他悲声道:“林妹妹,我不是要为难你,求你代大哥哥奏请皇上,请皇上也查抄宁国府吧!”   黛玉着实吃了一惊,惊问道:“大哥哥,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贾珍神情极冷的沉声道:“林妹妹,你没有听错,我自请抄家。”   黛玉惊道:“为什么?”   贾珍竟然丝毫不避讳的说道:“为了卿儿。”   黛玉皱眉道:“为了蓉儿媳妇?珍大哥哥,请你起来说仔细了,好么?”   贾珍点了点头,站起来坐在黛玉对面,悲痛的说道:“林妹妹,珍大哥哥不是个好人,可是我……我和卿儿是真心的,只是因为卿儿的身份,我不能娶她,她们要蓉儿娶她,我也答应了,原想着只要卿儿好,我心里苦些也不算什么,可是……可是那些黑心的恶妇为了自己的私欲却生生害死了卿儿,我不甘心,绝不甘心,我要整个贾家为卿儿陪葬,陪葬!”黛玉奇道:“小蓉媳妇不是病死的么,她和你……珍大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贾珍长叹一声,双泪直流,且哭且诉道:“林妹妹,卿儿没和蓉儿成亲之前,我们已经是情投意合,那时我还没有娶尤氏,原想娶卿儿的,可老太太说卿儿身份贵重,给我做续弦太过委屈,硬是逼着我娶了她指定的尤氏。我娶了尤氏不久,她又要提出要我为蓉儿娶卿儿为妻,卿儿比蓉儿大好几岁,我那里能答应的,可老太太却以整个贾家,以卿儿的安危来逼我,我不得应下来,原想着卿儿嫁过来,总归也是在我身边,我能好好的照顾她,我心里还是有一丝欢喜的。可是卿儿嫁过来后蓉儿对她不好,我曾见卿儿偷偷的哭过好几回,为了这事我狠狠打过蓉儿,可是……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蓉儿,于是我便由着他花天酒地,只要他不找卿儿的麻烦便行。没想到蓉儿不生事,尤氏那个贱人却背着人每每刁难卿儿,卿儿为了顾全大局,竟都生生忍了下来,我知道后越发心疼,所以就将我宁国府里的管家之权给她,并不许尤氏说一句。原想做了宁国府的管家奶奶,卿儿的日子能好过些,可是,她还是没过上几天安生的日子。后来……哼哼,贾元春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向皇上告密,揭破了卿儿的身份,其实我知道当今皇上雄材大略,他根本没有把一个女儿家放在心上,也有放卿儿一马的意思。可是那贾元春为了进位,她竟和老太太二太太还有尤氏生生害死了我的卿儿。卿儿一死,我的天都塌了……林妹妹,我求求你,你转告皇上,请他查抄了宁国府,我要用贾氏满门为她陪葬!谁害死卿儿,我就要谁为卿儿陪命。”   黛玉奇道:“珍大哥哥,可卿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97章旧信惊破隐密事黛玉御前自请命      贾珍轻轻叹惜一声道:“卿儿的生父是先皇的二皇子,她的娘亲是江南的舞妓,算起来,她应该叫当今皇上一声四叔。”   黛玉轻轻的“咦”了一声,当年二皇子和四皇子争位之时黛玉还没有出生,她所知道的也只是大人们说话时偶尔带出的那么一鳞半爪,在当年的变乱之中,二皇子事败后被囚于府中,不多久便郁郁而终。没想到他竟然还有一个流落民间的女儿。   贾珍悲声道:“卿儿是最善良的女子,她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从来没有起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可是就这一点要求她们都不能容下,活活死了卿儿,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暗查此事,直到荣国府被查抄后,我才查清楚了。林妹妹,求求你帮我这个忙,让皇上查抄了宁国府吧!”   黛玉轻叹道:“珍大哥哥,皇上凭什么查抄宁国府?只是因为可卿,我听说当日出殡之时皇上还派了戴权路祭,这说明他非但没有把可卿当成罪人,还暗暗的承认了她郡主的身份。这也说不通呀?”   贾珍自袖中取出一份厚厚的书信,低声道:“林妹妹,这是宁国府的罪证,请你转交皇上,有了这些罪证,皇上抄家便师出有名了。”   黛玉皱眉轻叹了一声,缓缓道:“珍大哥哥,这罪证一呈到皇上面前,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你……真的想好了?”   贾珍决然道:“想好了,她们为了自己的富贵害了卿儿,我便要用贾氏满门为卿儿陪葬。林妹妹,请你明日把这些罪证呈给皇上,我想在抄家之前,环儿的事情也能办好了。”   黛玉看着贾珍,见他自可卿死后,竟然老了足有二十岁,他还不到四十,竟然已是鬓发苍苍,再没有黛玉初见他时的意气风发。黛玉低声道:“珍大哥哥,我可以帮你,可是查抄了贾家,你怎么办?”   贾珍惨淡一笑道:“卿儿死了,我的心也死了,如今不过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只得看着害卿儿的人都不得好死,我就去陪卿儿,今生不能同她做夫妻,我只求来世!”   黛玉眼圈儿泛红,轻轻唤了一声:“珍大哥哥!”这一声轻唤很有些不同,贾珍听明白了,他抬起头笑道:“林妹妹,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黛玉看着贾珍,轻道:“珍大哥哥还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   贾珍缓缓道:“敏姑姑和先父是堂兄妹,其实在宁荣二府,同林妹妹有血缘关系的,其实人数极少,先珠兄弟是一个,我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四妹妹,其他的人,同你都没有血缘关系。”   黛玉大惊,手一抖茶杯便当啷一声砸到地上,她忽的站起身来,颤声问道:“珍大哥哥,在说什么?”   贾珍拿出一页陈旧发黄的信纸轻声道:“林妹妹,这是先叔祖父荣国公的手迹,你一看便知。”   黛玉颤抖着双手将那页信纸接了过来,只看了两行,眼泪便落了下来打湿了信纸,黛玉慌忙擦了泪继续看,那页信纸是用极小的蝇头小楷写就,黛玉看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跌坐在椅上,哭道:“原来是这样,珍大哥哥,娘亲可知道这件事?”   贾珍摇摇头道姑姑不知道。这封信是我整理先父遗物之时一本经书的夹层中发现的,那本书是先叔祖父送于先祖父的,想来当时先叔祖父已经不得自由,只能以这种方式将信送出来,可惜先祖父不久也去世了,先父不曾细细点验先祖父遗物,才让此事被遮掩了几十年,等我发现的时候,姑姑去世已经很久了。”   黛玉伤心的哭了好一阵子,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四个也知如何劝,只是给黛玉不停的递帕子。哭了一阵子黛玉起身走到贾珍面前盈盈拜下,轻泣道:“玉儿拜见珍大哥哥。”   贾珍慌忙扶起黛玉道:“林妹妹,你快别如此,我口一直在说要整个贾家为卿儿陪葬,其实如今的贾家已经没有几个是真正的贾家人,贾家血脉只有你我四妹妹,兰儿,蓉儿。”黛玉轻声道:“是,原来真正与我有血脉之亲的却是平日里她们总不让我接近的几个人。珍大哥哥,你放心,外祖父,先珠……哦,不,是小舅舅,小舅舅,还有你的事我一定全都回禀皇上,请皇上给真正的贾家人一个公道。”   贾珍点头道:“好,林妹妹,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我已经打听过了,小舅妈和兰儿兄弟已经得到关照了,日后你把真相告诉她们,兰儿兄弟一定会有出息的,他是贾家的希望,还有四妹妹,都是因为我的荒唐,才让她有了避世之心,日后我去了,贾家干净了,她会回来的,她是个姑娘家,林妹妹,还请你多关照着些。至于蓉儿,他已经被纵坏了,蓉儿虽然罪不至死,可是也要很吃些苦头,日后他若是改好了,林妹妹如果能照应着,就照应一二,如果不能,那也是他自己的命,林妹妹不必为他太费心。至于我,我还是要去找卿儿,没有了卿儿,我在这世上生无可恋。”   黛玉泪眼朦胧的看着贾珍,贾珍淡淡一笑道:“林妹妹,你可知道我们真正的贾家人,都是痴情种子,先叔祖是,姑姑是,小舅舅是,大哥哥我也是。”黛玉点点头,轻声说道:“大哥哥,我知道了。”   贾珍起身笑道:“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了,这心里还真是轻松。林妹妹,我这就回去办环儿的事情,其实环儿这孩子倒是个有血性的,很应该帮他。”   黛玉看着贾珍轻声道:“珍大哥哥,你既有了决定,黛玉不拦着你。”   贾珍回头笑道:“好,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可惜我们兄妹终是缘浅,只能如此深谈一回,林妹妹,他日我若是能见到姑姑姑丈……呵呵,似我这等罪孽深重之人,只配下地狱,姑姑丈是神仙中人,只怕是见不到了,原想帮你捎个信,只怕也是不成的……不说了,林妹妹,大哥哥就此拜别了。”   黛玉站在哪里看着贾政转身离开,泪水不觉打湿了前襟。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喃喃道:“大哥哥,愿可卿在天有灵,你们终能相会。”   贾珍走出春和景明,却见小伙计正拦着贾蓉,贾蓉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正吵个不停。贾蓉没想到贾珍这么快走了出来,忙用袖子掩着头面转身便走。可是贾珍已经看到他了,厉喝道:“站住。”   贾蓉只得回身垂头道:“老爷。”   贾珍冷笑道:“你真是长本事了,连你老子也敢跟踪,行啊!”   贾蓉吓得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一句也不敢分辨。贾珍走过来一脚踹倒贾蓉,喝道:“还不与我滚回去,成心在此丢人现眼不成?”   贾蓉如逢大赦,忙爬起来就飞快往外跑,贾珍看了看小伙计,将一个银锭子甩给他,沉声道:“你做得很好。”   小伙计打了个千儿道:“谢爷赏赐,请爷走好。”   贾珍下了楼打马回府,也没心思去理贾蓉,直接去了祠堂找出族谱,将贾环的名字勾了去,然后又带了族谱亲自去户部备案。户部侍郎原与贾珍交情不错的,自然不会为难,命人入了案写好文书交于贾珍,还笑着说道:“珍大爷,好久不见了,今儿说什么也得好好喝一杯。”   贾珍笑道:“好说好说,晚上就到翠红楼,咱们兄弟不醉不归。不过这会儿兄弟还有事,去去就回。”   贾珍马不停蹄的赶到宗正寺,亲自将文书和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交到贾环手中,还对他笑道环兄弟,虽然你不再是贾家的人,可是你还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珍大哥还是你大哥。”贾环拿着文书银票不解的看着贾珍,贾珍笑道:“是林妹妹说了你的事情,我能办便办了,好兄弟,日后有了出息可别忘记你林姐姐,她对你真的很好。”贾环忙答应下来,贾珍又问道:“环兄弟,听说你琏二嫂子如今也在这里,可不可以帮我求个情,我想见见她。”   贾环忙道:“珍大哥哥,琏二嫂子住在隔壁院子里,若要见她,还是要向太子殿下请示才行。”   贾珍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么……环兄弟,你帮我把这张银票给她,还给我带句话,就说贾珍多谢她当日为可卿操办后事,这份恩情贾珍永世不忘。”   “不必让赵环带信了,你自己同她说吧。”水沏的声音忽然传来,贾珍回头一看,只见水沏带着凤姐从外面走了进来。水沏淡淡道:“你的事情玉儿已经同我说了,没想到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你想见王氏,那便见吧。”   贾珍走到凤姐面前,看着凤姐身着粗布棉衣,头上也没有钗环,面容清减了许多,可是精神倒还不错,她怀中的大姐儿也挺好的。贾珍低声道:“凤妹妹,你受苦了。”   凤姐抱了巧姐儿躬身道:“珍大哥哥,我不苦,琏二爷才苦。”   贾珍后退一步,对凤姐深躬到地,诚心诚意的说道:“凤妹妹,谢谢你。”   凤姐看着贾珍轻叹了一声道:“那不过是我应该做的,当日她还在的时候,同我也是极好的。”   贾珍从怀中掏出一枝游鱼戏莲碧玉金簪连同一张银票递到凤姐的手中,哽咽道:“这是她的遗物,凤妹妹,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凤姐接过簪子,却将银票退了回去道:“珍大哥哥,我不要银子。”   贾珍忙道:“凤妹妹,你收下吧,日后也许我还要求你的,你若不收,岂不是要我给你跪下。”   凤姐只好将银票收下,轻声道:“珍大哥哥,我先替你收着。”   贾珍摇摇头道:“不,这是我谢你的,为可卿谢你的。”   凤姐听了这话不再言语,将银票折起来收到荷包中。贾珍舒了口气道:“总算是要做的事都做了,这下再没心事了。”他回头向水沏深深拜下,释然道:“殿下,臣回家了。”水沏点头道:“贾珍,本王一定会把你的心愿呈报父皇。”   贾珍淡然笑道:“多谢殿下,请殿下转告林妹妹,今天就能把那些东西交给皇上了,臣告退。”   水沏嗯了一声,贾珍快步退下,看他的脚步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凤姐看到赵环手中的文书,强笑道:“环兄弟,恭喜你达成心愿。”   赵环紧紧抓着文书道:“我是赵环,我要为我娘讨回公道。”   水沏看着那文书道:“贾珍倒是做了一回好事,赵环,有了这文书,那八十大棍便能减半了。”赵环跪下道:“多谢太子殿下。”   水沏笑道:“不用谢我,要谢便谢林县主,若非她的奔波,你如何能这样快就得到这一纸文书?”   赵环点头道:“是,只等案子审结,赵环情愿给林姐姐为奴为仆以报大恩。”   “赵环,我不要你为奴为仆,你只要好好做人,对得起大家维护你的一番心意就行了。”黛玉轻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凤姐赵环看到黛玉,两人一齐上前,凤姐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妹妹,你费心了。”黛玉摇摇头,摸摸巧姐儿柔嫩的小脸蛋儿,浅笑道:“二嫂子别这么说,巧姐儿还是我的小侄女儿。”凤姐知道这是黛玉给自己一个承诺,感激的看着黛玉,一向灵牙利齿的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赵环跪倒在黛玉面前,什么也不说只是梆梆梆磕了三个头,黛玉扶起赵环轻声道:“环兄弟,日后堂堂正正做人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   水沏笑着看向黛玉道:“玉儿,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宫吧。”   黛玉点点头,她并没有细想水沏的言下之意,凤姐却听明白了,她抱着巧姐儿微微笑着看着水沏和黛玉走远,轻声道:“老太太和太太真的错了!”   水沏陪着黛玉进宫,皇上看着她们两个走来,不住的笑着点头,黛玉水沏行过跪拜之礼,皇上笑道:“沏儿玉儿都起来吧,沏儿,玉儿帮你认完东西了么?”   水沏忙道:“都认过了,有几件是林家旧物,还有几件不是,儿臣又查了前朝旧档,原来是当年先皇赏给江南甄家的,儿臣提审了贾王氏的陪房,据她交代那些东西是当年甄家被抄家之前悄悄送到贾府的,不只那些东西,还有白银二十万两,贾王氏全都私自昧了下来。皇上听了勃然大怒道好大胆的贾王氏,连朝庭钦犯的家产也敢藏匿,简直无法无天!”黛玉见皇上极为生气,便柔声道:“皇上伯伯,贾王氏已经被收押,只等查清她的罪名依法定罪便是了,您不要为这种人生气,若是气坏了身体可划不来。”   水沏忙道:“玉儿说的是,父皇,您别生气了。”   皇上点头笑道:“嗯,还是玉儿会体贴人,好了,看在玉儿的份上,不生气了。玉儿呀,昨天晚上我听你皇后姨妈说你自请出使北方各族,我想再听听你的说法。”   水沏听了急道:“这怎么行,玉儿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让她出使的。”   皇上拈须淡笑道:“沏儿,你听玉儿说完也再发表意见也不迟。”   水沏拉着脸退到一旁,黛玉轻声道:“皇上伯伯,这头一条便是玉儿精通北方各族语言,沟通起来没有问题;第二,玉儿虽然是女儿身,却也有男儿志气,先父一生为国为民,身为先父的女儿,黛玉也当女承父志,为国分忧,而且当年先父曾经遍游我朝边疆,著有《边域纪考》一书,黛玉能将此书倒北如流,对边疆各部的了解黛玉自问比其他人略胜一筹;第三,林家生意也算得遍地开花,玉儿此去处处有自家生意可是照应着,比起官方来,倒是方便许多;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玉儿心里已经有了分化各部的计策。”   皇上点头笑道:“听玉儿所说,朕若是不同意,倒没理由了。”   水沏急道:“父皇,不是这样的,儿子虽然不懂北方各族语言,可是只要有一名通译便可,先生的著作儿臣现在去读也能倒背如流的,至于分化各族,儿臣也会想出办法的。”黛玉急道:“不行,皇上,沏哥哥身为一国储君,绝不能以身涉险,北方部族民风彪焊,一言不合便会动刀动枪,玉儿去了还能以柔克钢,若是沏哥哥去了,依着他的性子,只怕反会让事态更加严重。”   水沏气的大叫道:“玉儿,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岂是那种不知轻重之人?”   皇上微笑着看着水沏和黛玉,黛玉也急红了脸道:“你就是这种人,当日你一见到我就抓着我的手腕子,那时你还都不认识我,难道还不能说明你那莽撞的性子么,再者说,你久居太子之位,早就有一股王者之气,那些北方边民也不是傻子,若是识破了你的身份,以你为质威胁皇上伯伯,你让皇上伯伯和姨妈如何办?黛玉却不一样,黛玉扮成男儿,没人知道林家公子是个什么身份,如此一来黛玉便比沏哥哥多了几分安全保证。”   水沏并不是善辩之人,他急得脸红耳赤,却说不过黛玉,只得瞪着眼睛叫道:“不行,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去。”   黛玉也上了性子,直挺挺的跪倒在皇上面前,大声道:“皇上伯伯,请您成全黛玉一片报国之心。”      第98章小争执两心越相近大阴谋元春露马脚      水沏见黛玉跪下,也扑嗵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脸红脖子粗的叫道:“父皇,我朝自有男儿保家卫国,决不能让玉儿一个姑娘家以身犯险。”   皇上呵呵笑着去扶黛玉,黛玉却不肯起来,大声道:“皇上伯伯不答应,黛玉不起来。”皇上摇头笑道:“玉儿,我原以为你是个姑娘家,不会象你爹爹那样是个犟脾气,如今看来还是我错了,你这性子可是象足了如海。好孩子,快起来吧,兹事体大,总要仔细商议过才能决定的,你若是执意跪着,等我们决定了让你去,只怕你都没力气站起来了。听伯伯的话,先起来好不好?”   黛玉赌气的看了水沏一眼,皇上便沉声道:“沏儿,你是做哥哥的,也这么不懂事,还不快把你玉儿妹妹扶起来,你母后若是知道你欺负玉儿,看她能饶得了你。”   水沏到底比黛玉大几岁,也没黛玉那么意气用事,他忙起身陪笑着来扶黛玉,黛玉却还记仇,向旁边躲开,自己站了起来。水沏心中着急,不由求助的看向皇上,皇上无奈的苦笑,这儿子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不会哄姑娘,难不成还要他这个做父亲的帮忙。   “玉儿呀,这个事情不能急,你让伯伯再想想,好不好?”皇上柔声哄着黛玉,倒让黛玉不好说什么了。她轻轻嗯了一声,便站到一旁去,赌着气不肯理水沏。水沏只得笑着说道:“玉儿,你忘记把贾珍请你代呈父皇东西交给父皇了。”   黛玉小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将贾珍给她的折子取出来双手呈到皇上面前,皇上接过折子笑言道:“玉儿,和沏儿去陪你姨妈吧,她可是盼了你一整天的。伯伯看完折子也过去,回头一起用晚騰。”   水沏黛玉告退,出了御书房水沏急忙问道:“玉儿,还生气么?”   黛玉低着头快步走着,根本不回答水沏,水沏急了,一个箭步冲到黛玉面前挡住去路,抓着黛玉的手道:“玉儿,你别不理我?”   黛玉气呼呼的扬着小脸,一张脸涨的通红,只气得叫道:“你放开我!”   水沏见黛玉眼里有泪水打转,急忙松手道:“对不起玉儿,我……我……”   黛玉夺回自己的手,捂着脸哭道:“我就知道你看不起女儿家,我也知道黛玉只不过是个孤女,根本就没有资格作什么密使,是黛玉自不量力……”   水沏被黛玉抢白的冒了一头汗,他忙道:“都是我错了还不成么,好玉儿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就好难受,就好象刀绞一般,我没有瞧不起姑娘家,玉儿,你不是孤女,虽然先生和师母都不在了,可是还有父皇母后有姨妈,有我和溶弟,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也不是没有资格做密使,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你如今还这么小,怎么能把那千斤重担压在你的肩上,偏你还说我去不得,你这不是要急死我么,好玉儿,求求你别哭了,你只要不哭,我什么都答应还不成么?”   黛玉缓缓放下手,用那双含泪的眼睛望着水沏,轻声问道:“沏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不会再拦着玉儿?”   水沏忙点头道:“我不再拦着你。不过,玉儿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说什么我也不让你去的。”   黛玉歪着头道:“沏哥哥,你该不会是要和玉儿一起出使吧?”   水沏拿着帕子擦了黛玉面上的泪,笑着赞道:“玉儿果然是冰雪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玉儿你先别急着反驳我,听我把话说完。”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水沏转过身自然而然的拉着黛玉的手缓步往前走,黛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只听水沏低低说道:“玉儿你能扮成男儿,难道我就不能乔装改扮么?再者说,此次以密使的身份出使,便一定会牵涉到立约的问题,玉儿,你想想,我是太子,有些事情不必回禀父皇也能做主的,可是你不一样,你若是不请旨而专断,到时满朝的非议你都扛不住。其实我们两个一起出使是最合适不过的,你精通各族语言,我有临机决断之权,而且我还有一身好武功,那怕是事情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也能护着你脱离险境,玉儿,你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黛玉想了想,点点头道:“其实沏哥哥说的也在理,只不过你是太子,若是太子离朝,定然要引起满朝文武的怀疑,如此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水沏却笑着低声道:“这有什么难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黛玉听了抿嘴笑道:“沏哥哥,想不到你竟是如此淘气。”   黛玉性子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人手拉着手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坤宁宫。水沏和黛玉是两小无猜嫌,可是看在外人眼里便不一样了。这一路上,先后有沈淑妃,丽嫔,陈妃,还有凤藻宫元春身边的贴身侍女采琴,她们都看到了太子拉着黛玉的手,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笑,亲近的很。   沈淑妃是东平王妃的姨妹,东平王妃已经同她说了好几次,想把女儿许给太子,因此沈淑妃比别的妃嫔都留意太子,如今看到太子同黛玉那般亲近,沈淑妃心底发沉,忙忙回宫命贴身丫环给东平王妃报讯。让东平王妃早做准备。   丽嫔心里也不安,她想着黛玉到底是元春的表妹,若是她日后做了太子妃,自己的前程便堪忧了。丽嫔在想是不是要想个法子好好巴结巴结黛玉,免得自己日后没有好日子过。而陈妃看到太子如此亲近黛玉,却是又忧又喜,喜的是黛玉总归与贾家有打不断的联系,她真若做太子妃,还是要有娘家支持的,而林家已经式微,贾家却是树大根深,忧得是元春几次三番得罪黛玉,只怕黛玉年轻气傲,不肯与贾家和解。至于采琴,她看到太子拉着黛玉的手,便飞快的跑去向元春禀报了。   元春这几日一直愁眉不展,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下来,可是她却没有点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想着心事,采琴飞也似的跑回来,一进门便看到一个人影影影绰绰坐在暗处,不由吓了一大跳,她轻拍着胸口叫道:“娘娘,娘娘……”   元春回过神来,轻轻问道:“采琴,何事惊慌?”   采琴转身关上门,又去点了灯送到元春附近,低声道:“娘娘,奴婢刚才看到太子殿下拉着林县主的手,两个人好生亲热,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元春蓦的转过身子瞪着采琴道:“这是真的?”   采琴忙跪下道:“回娘娘,奴婢亲眼所见。”   元春点了点头道:“你起来吧,原来真是这么回事,怪不得皇上皇后为了她的事不遗余力,那个丫头果然是个狐媚子,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太子一向不近女色,她也有本事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真是好手段呀,本宫却是小瞧了她!”   采琴不敢言语,元春言自语了一阵子,忽然说道:“本宫要更衣,去找一件半新不旧的宫装,要素服。”   采琴忙上前道:“娘娘,都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   元春淡淡道:“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采琴不敢再问,忙按元春的要求找出一身月白色半旧宫装,服侍元春穿好。元春又命采琴将自己头上的珠翠全取下来,只选了几件素白银器簪上,元春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道:“嗯,这样很好,采琴,你跟着就行了,这就走吧。”   采琴扶着元春向坤宁宫走去,在路上元春又叮咛了几句,采琴忙一一记下来,因走的是捷径,所以元春很快便到了坤宁宫的门前。采琴上前对守卫说道:“贾贵妃娘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请大人代为通传。”   侍卫皱眉看了一眼元春,淡淡道:“请贾娘娘稍等,下官这就去通禀。”   皇后看到水沏和黛玉手拉着手走进来,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手拉着一个人笑道:“沏儿玉儿,你们总算是来了,我都等了一整天呢。玉儿,累了吧,快先歇一会儿,喝点茶用些点心,等皇上回来了就传膳。”   水沏笑道:“母后,才在父皇那里用了茶的,玉儿吃多了茶夜里会走困的,还是不要上茶了,倒是点心要上一些,儿臣和玉儿都忙了一整天,饿坏了。”   黛玉拉着皇后的手笑道:“姨妈,玉儿不饿,沏哥哥是在说他自己呢。”   皇后拍着黛玉的手笑道:“好,玉儿你跟姨妈到后殿去,咱们一边看着小皇儿一边说话,好不好?”   黛玉点头笑道:“好呀,好几日没见小皇子,玉儿心里还想真有些想他。”   水沏忙叫道:“我也去看小皇弟。”   皇后白了他一眼道:“你先去吃点心吧。”   水沏忙端着点心盘子道:“母后,儿臣边看小皇弟边吃。”   皇后笑着一点水沏的额头道:“你呀,还象个小孩子!”   皇后水沏黛玉三人正要往后殿去,便见守宫侍卫前来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贾贵妃娘娘求见。”   皇后皱眉道:“都这会儿她来做什么?罢了,叫她进来吧。”侍卫走后皇后对黛玉笑道:“玉儿,你和沏儿先去后殿,姨妈打发了贾妃便来。”   黛玉轻叹了一声道:“姨妈,她必是冲着我来的。不如让玉儿在内殿候着,她若是要见玉儿,玉儿便见她一回,将事情说清楚了也省得她总是来烦姨妈。”   皇后摇头道:“玉儿不用理她,她左不过是要替贾家求情的,每每打听着消息,一听说你进宫便要来见,真是讨嫌。姨妈打发她就是了。”   黛玉微微摇头道姨妈,还是让玉儿拒绝她吧,否则她不会死心的,总是会来烦姨妈。”水沏在一旁也说道:“母后,就按玉儿的意思办吧,到今天儿臣才知道原来那贾史氏和玉儿根本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现在的贾史氏并不是真正的贾史氏,她李代桃僵瞒天过海,当先荣国公发现真相之后,她又下毒谋害先荣国公……此事说来话长,等贾元春走了儿臣再细细禀于母后知晓。”   皇后点点头道:“也好,那么你们俩个都不用回避,看贾元春到底要耍什么花样。”皇后拉着黛玉在自己身边坐下,水沏在左下首坐着,元春一进殿便双膝跪倒,口称:“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黛玉原是要起身的,皇后却拉住黛玉,微微摇了摇头。   元春低眉顺眼,给皇后请完安便向黛玉拜倒,言辞恳切的说道:“林妹妹,表姐给你赔罪了。”   黛玉站起身来避过这一礼,淡淡道:“小女不敢当娘娘的大礼,娘娘快请起来。”   元春脸上没有一丝恼意,只伏在地上说道:“我母亲无知,竟贪占了林妹妹的家产,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匆忙间只备下了十万两白银,请妹妹一定要收下,这是表姐代母亲赔给妹妹的。”   黛玉没想到元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便淡淡道:“娘娘言重了,黛玉听说出嫁从夫,娘娘既然嫁入宫中,便不应当再为那府里赔什么,况且令堂贪占林家家产多达两百万六十万,黛玉也不知娘娘这十万两算是什么?”   元春心中一紧,暗怒道:“母亲呀母亲,你如何能贪心到了这种地步,两百六十万两,你这是自寻死路呀!”可元春面上丝毫不露,仍是哀哀伏地哭道:“林妹妹,我已经是倾尽全力了,虽然还差的多,请妹妹宽限些时日,我一定替母亲全都还上的。”   黛玉摇了摇头道:“贾娘娘,如果您只是说此事,那便不要再提了。黛玉与娘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敢高攀,请不要再叫我林妹妹。谁贪占了林家家产,如何判决自有官断,也不是黛玉说了就算的。”   元春哭道:“林妹妹,老太太可是你的亲外祖母,她年事已高,你就忍心看着她在牢中受苦么?若是姑姑在天上知道了,一定会非常伤心的。”   黛玉板着脸怒道:“贾娘娘,你休要再提我娘亲,我告诉你,老太太根本不是我的亲外祖母,我的亲外祖母早就被她害死了。”   元春一惊,瞪着黛玉失声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话一出口元春便惊觉自己失言,忙紧闭双唇再不发一言。可是这句话皇后和水沏都听到了,水沏弹了起来逼近元春问道:“贾娘娘,你知道内情!”   元春慌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她便用手捂着肚子哀声道哎哟……哎哟……”   皇后明知元春是假装的,可她知道元春的胎像一直不稳,不能让元春真在坤宁宫里出事,更不能让水沏背上威逼庶母的罪名,便沉声道:“还不把贾妃扶起来,速速去传太医。”元春本就是假装的,她哪能让太医在此诊视,忙欠身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妾妃没有大碍,回去歇息一晚便行了,此时天色已晚,不必惊动太医的。”   皇后淡淡道:“来人,传软轿送贾娘娘回凤藻宫,命太医前去诊治。诊完让太医来坤宁宫回禀详情。”   水沏气得直瞪眼睛,黛玉却向他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宫女抬着元春出去,水沏气道:“母后,她分明就是假装的。”   皇后点头道:“母后难道看不出来,沏儿,你太毛燥了,还不如玉儿冷静。   水沏急道:“可是母后,她分明已经说露了嘴,她是知道内情的,就这么放过她,儿臣不甘心。”   皇后不理水沏,看着黛玉笑问道:“玉儿,你怎么说?”   黛玉想了想,轻声说道:“其实她便不说,外祖父的亲笔信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如果她说了,也不过是一个旁证,于案子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何况外祖父去世之时,她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便是知道什么,也只能是间接的。玉儿想既然她能知道此事,那贾王氏或许就是知情人,还不如从贾王氏身上着手调查,那样也许还能取得更多的直接证据,到时外祖父的亲笔信就不会再是孤证了。”   水沏皱眉道:“贾家已经被彻底查抄过了,贾王氏佛堂的密室也都搜了个遍,并没发现什么证据。难道还搜漏了不成?应该不会的。”水沏对自己手下的一班侍卫还是很有信心的。   皇后笑道:“沏儿,你也不必烦恼,有没有的,再去细细搜一遍就是了,大宅门里隐秘之处极多,不可能只有一处的。听你们所说,那贾史氏绝不是个普通角色,她的住处不应该没有秘室的。沏儿,明天再去细细查一查不就行了。”   水沏闷声称是,皇后拍着水沏的肩头笑道:“沏儿,你勇武过人却细致不足,日后行事切记不急不燥,越是急事越要缓办,如此才是处事之道。”   水沏躬身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皇后笑笑,抬头看到皇上从外面走进来,便笑道:“浣霞传膳。”   大家用了晚膳,又说了一阵子话,皇后才亲自送黛玉去歇息了。是夜,帝后二人禀烛夜谈到了三更天,才草草的睡了。   第二日早朝刚散,水溶便飞也似的跑到坤宁宫,来接黛玉去北静王府……      第99章因私心东王妃劫道如心愿宁国府被抄      皇后见水溶行色匆匆,便笑道:“溶儿你有事便去忙你自己的,你母亲想接玉儿,我难道还能不让她去么?”   水溶摸着头笑道:“姨妈,这不也是顺路么?我接了玉儿去也便宜,也省得姨妈再费心了。”   皇后知道这阵子水沏水溶都忙,便也不耽误时间,命人送水溶黛玉出宫。黛玉的坐车刚出了宫门不久,迎面便有一辆华贵的翠羽朱盖嵌宝香车从不远走驶过来。水溶皱着眉头纵马向前,挡在黛玉车前沉声道:“司马伯母可在车内?”水溶认得眼里这辆车,这车正是东平王妃的座车。   “原来是水贤侄呀,听我们王爷说皇上才派了你的差,你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也不怕误了差事。”一道略带威严的声音从车帘内传了出来,正是东平王妃的声音。   水溶笑道:“这不正在去办差么,司马伯母,小侄告辞了。”水溶回头道:“让到一旁,请东平王妃的车驾先过。”   “水贤侄,这车里是谁?”东平王妃此时撩起车帘一角,看着黛玉的座车问道。   水溶笑道:“是家母请的客人。”   东平王妃看了那车子一眼,不轻不重的说道:“是什么客人竟要北静王世子护送,好大的面子!”   水溶仍笑道:“家母请的客人,小侄自然是要护送的。司马伯母一大早出门,想必是有要事,小侄不耽误司马伯母了。”   东平王妃原就是为生事而来,如何肯就这么过去,便扬声道:“北静王妃的客人,本王妃倒是好奇的很,不知是谁家的夫人小姐,既然遇上了,便出来见见吧。”   水溶沉声道:“司马伯母,您虽不忙,可小侄的差事却多,皇命,母命在身,小侄少陪了。”水溶回头喝道:“时间不早了,尔等速随本世子回府。”   东平王妃面色一沉,刷的一把将帘子撩开,喝道水溶,便是你母亲也不能如此对我。”水溶心里明白东平王妃这是找茬来了,他却也不怕,带马挡住黛玉的车子道:“看来司马伯母今天是特意来堵我们北静王府的客人,不知北静王府何时得罪了司马伯母,请司马伯母明示。”   东平王妃暗暗将牙一咬,心道:“今日说什么也要给那个狐媚子一个下马威才行!水溶不过就是个小孩子家,我还怕了他不成。”想罢,东平王妃淡笑道:“水贤侄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想同北静王妃的客人亲近亲近,这也是世家通好的意思,如今水贤侄却如此紧张,难道这客人不能见人么?”   水溶摇了摇头,沉声道:“司马伯母若是有意与母妃的客人亲近,自当到北静王府去,而不是在这里半路挡道,知道的是司马伯母想见母妃的客人,若是不知道的,怕不是要以为司马伯母仗势欺人,全不将北静王府看在眼中。我父王虽然不在京城,可水溶也断不容人欺到北静王府的头上。”   东平王妃一滞,她没有想到平日里一向圆融的水溶竟然会如此强硬。便强笑道:“水贤侄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有那种心思。可话又说回来,北静王妃的客人想必是谁家的夫人小姐,本王妃便是见一见,也不碍什么的,难道还有什么不便之处么?”   东平王妃这话声音极大,让旁人听了好似北静王妃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水溶心中极怒,正要发作的时候却听黛玉在车中淡淡说道:“既然司马王妃执意要查看北静王妃的客人是何人,小女也不能躲着不见,却让司马王妃生出别样的心思。兰心,打起车帘。”   水溶回身低声道:“兰心不必打起车帘,你们姑娘是母妃的客人,谁对你们不敬便是对母妃不敬。”黛玉却轻声道:“师兄,不必为了师妹大动干戈,司马王妃既然非要见了师妹才不会生出什么想法,为了北静王府的清誉,师妹便让她见好了。”   水溶冷冷扫了东平王妃一眼,面上的怒气溢于言表,他冷哼一声带开马头,露出身后的马车。而那些跟车的侍卫也都背身子,恪守“非礼勿视”四个字。而东平王妃车旁的侍卫们却大喇喇的站着,眼睛都盯着黛玉的车子。水溶轻喝了一声,两个侍卫便拿着不知从何处变出来的障幔跑到东平王妃的车前,挡住了那些不知礼仪的侍卫的视线。   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挑起挂到旁边的银钩上,东平王妃心中暗自惊道:“只看这手,便可见那林黛玉果然是个会钩人的,怪道能迷住太子。”   一张灵秀又不失英气的面容从帘子旁露了出来,东平王妃暗道:“那林黛玉长得不是这个样子呀?”   那露出面容的姑娘将帘子挂好便退到帘后,东平王妃这才看到一个端坐在正中,头戴昭君套,披出白色风毛浅杏黄缎面紫貂里披风的姑娘。黛玉站起身微微低头屈膝,浅浅道:“林氏黛玉见过司马王妃,因在路上不能下车拜见,请王妃见谅。”   东平王妃此时才真正的看清黛玉的样子,她吃惊的暗自想道:“果然是个灵气逼人的姑娘,这姑娘虽然只是个县主,可这通身的气度竟比那些皇妃还强许多……不好,她越是出色,馨儿岂不越无胜算,不行,我绝不能容她留在太子身边。”一连串的念头飞快闪过,东平王妃沉下脸道:“大胆林黛玉,你不过是个小小县主,竟敢妄自尊大,见了本王妃也敢不下车拜见,齐嬷嬷,去教教林县主规矩!”   一个跟车的老嬷嬷跪下称是,然后起身便冲到黛玉的车前,伸手便想将黛玉扯下车来,可是不等她的手碰到黛玉的衣服,一股极大冲力便车中涌出来,齐嬷嬷虽然强自扎马,却依然站不稳,一个后仰便摔倒在地,直摔了个四脚朝天,看着好不狼狈。   黛玉不慌不乱,淡淡说道:“把她扶起来,她也是有了年纪的人,这天寒地冻的,摔伤了可不好。”两个跟着的仆妇上前拉起齐嬷嬷,黛玉淡淡道:“这位嬷嬷可摔伤了不曾?”齐嬷嬷一愣,她跟着东平王妃一辈子,从来没从东平王妃那里听过这样一句体贴的话,她不禁摇头道:“多谢姑娘关心,老奴不曾摔着。”   东平王妃大怒喝道:“没用的东西,连教规矩也不会了?跪下掌嘴!”   齐嬷嬷身子一颤,回身向东平王妃跪倒,真就打起自己的耳光。   黛玉见了轻喝一声道:“且慢,王妃要管教下人,小女不便在场,请王妃容小女告退后再行管教仆妇。”   东平王妃的火气越来越大,她指着黛玉叫道:“林黛玉,本王妃命你下来。”   黛玉摇了摇头,轻声道:“王妃位高势大,自然可以不尊法度不守纲常,小女不过是弱质女子,却不敢有违纲纪,未出阁的姑娘不得随意抛头露面,方才王妃已然逼得黛玉不得不掀起车帘,现在难得还要逼黛玉有违礼法么?王妃恕罪,黛玉不敢从命。兰心,放下车帘,师兄,还有别的路可走么,既然东平王妃要用这条路,我们便绕道而行吧。”   东平王妃大怒,却又挑不出黛玉一丁点儿错处,本来各府女眷的车子在街面上相遇,也不过是隔着车帘打个招呼,除非是见到皇后,否则再不用下车行礼拜见的。黛玉拿捏的恰到好处,却让东平王妃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可发。眼看着黛玉的车子掉头走别的路,而水溶临走时投来冷冷的眼神又是那样充满了敌意,东平王妃一颗心越发往下沉了,似这样一个既聪慧又美貌的女子,自己的女儿怎么争得过她!   “回府!”东平王妃怒喝一声,便撂下车帘,一边生着闷气一边想着有什么法子才能除去黛玉,好为她的女儿扫平障碍。   在路上不便说话,水溶护送黛玉到了北静王府,他也不送黛玉到内院,只是沉声说道:“玉儿,今日东平王妃欺你,我定当百倍讨还。”   黛玉摇了摇头道:“溶师兄,你若是什么不都做,才是最好的讨还公道。”   水溶不解黛玉之意,疑道:“玉儿,这是何意?”   黛玉淡淡道:“北静亲王府在诸王府里地位最高,与皇室关系最近,今日东平王妃因一时意气抹了北静王府的面子,她回去后定然是越想越不安,溶师兄什么都不做,才会让这种未知的不安越发扩大,因为她不知道会有什么不可预测的惩处在等着她,就让她自己担忧去好了。”   水溶恍然大悟道:“对,果然是这么一回事,玉儿你说的有道理。玉儿,你先陪母妃聊着,我中午一准回来陪你们吃午饭。”   黛玉浅笑着点头道:“已经耽误了好些时间,溶师兄你快去忙吧。”水溶还想叫府里的丫环引黛玉去见北静王妃,北静王妃却已经迎了出来,人还没到便嗔道:“怎么才来,我脖子伸得都酸了。”   水溶也没有时间细说,便笑道:“母妃,儿子中午回来才细说给您听。前朝时皇上派了差事,儿子还得赶紧去办。”   北静王妃点头道:“嗯,你快去吧,我们等你回来一起吃午饭。”   黛玉扶着北静王妃,看着水溶走出大门后她才同王妃一起向北静王府内走去。   “玉儿呀,我算着时间不对,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耽误了?”北静王妃是个细心的人,她刚才瞧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隐隐有怒色,便笑着问起黛玉来。   黛玉将东平王妃无理取闹之事简单说了一回,北静王妃气道:“她倒是长了胆子,看我们王爷不在家,我又病了许久,竟然不把北静王府放在眼中了。玉儿,是姨妈请你来的,才让你受了这般委屈,你放心,姨妈一定还你公道。”   黛玉摇头笑道:“姨妈,黛玉没受什么委屈,您不必放在心上的。都是王府,若是闹僵了也不好的。其实细说起来,今日明面上看着象是玉儿吃了亏,实际上却是东平王妃扫了她自己的面子,她已然吃了大亏啦。”   北静王府点着黛玉的鼻头笑道:“你这丫头呀,跟你娘一样嘴巧心也巧,好吧,就看在玉儿的份上,不跟她计较了。不过她若是知道收敛便了罢了,若是下回还敢生事,姨妈便两罪并罚,绝不能轻饶了她。”   还没走到北静王妃的屋子,门上便来回报道:“启禀王妃,沈小姐来了。”   北静王妃皱眉道:“她怎么又来了?去,就说我今日要诵经,不见外客。叫她回去。”门子忙跑回去了。黛玉笑道:“姨妈,这位沈小姐是何许人呀?”   北静王妃叹口气道:“她是宫里沈淑妃的侄女,同那东平王妃也是亲戚,大概是姨侄女什么的吧,姨妈也不是很清楚。玉儿,那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你不用理会的。”   黛玉点头应下,她原就不喜欢这些往来应酬的琐事,北静王妃既然说不用在意,黛玉便真的不在意了。少时又有丫环跑来,她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盒子,苦着脸道:“王妃,沈小姐非要将这东西留下,说是孝敬您的,奴婢们不收,她命人将东西放下便走了。”   北静王妃恼道:“这也算个事?打发人送回沈府就是了,我们北静王府还能缺了吃用的不成,倒要她来多事。”   丫环见北静王妃生气了,不敢再多说一句,忙拿着东西跑开了,找人将未拆开的盒子原样送回沈府。沈静如拿着北静王府退回来的东西,扑到床上放声大哭,哭声引来了沈夫人,沈夫人自然是一番抚慰,又教了沈静如好些主意,沈静如这才收住眼泪,重新振作精神进行她的追夫大计。   水溶带人来到宁国府,贾珍早就等候多时了,他一见水溶便上前递上厚厚一大本帐册道:“世子殿下,帐册在此,仆役下人都集中在前廊下院子里,各房的主子都集中在后廊下院子里,请世子爷查封。”   水溶看着贾珍,点头道:“好,那便去后院宣旨。”   贾珍一大早便命尤氏带着各房的主子在后廊下的院子里候着,数九寒天里将大家圈在院中,自然是一片怨声,贾珍只当没有听见,尤氏原就有些怕贾珍,自打做下那事之后,便更怕了,贾珍说一她不敢说二,只得尽力弹压着众人。可是看到贾珍引着北静王世子水溶走进来,尤氏心里不由的发起慌来。她迎上前强笑道:“世子爷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水溶面如寒霜,冷喝道:“圣旨下,宁国府众人接旨……”   尤氏一楞,贾珍却已经跪了下来,大声道:“宁国府贾珍接旨。”尤氏忙也跪了下来,其他的人不明就里,也纷纷跪下口称某某接旨。   水溶展开圣旨宣了起来,尤氏虽然听不太明白,可是最后一句她听懂了,那便是七个字:“着即查抄宁国府。”   尤氏尖叫一声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贾珍看也不看她一眼,高声道:“罪臣贾珍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水溶暗自叹息道:“被抄家还这么高兴的,这贾珍可算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水溶挥手道:“来人,将男丁押入宗正寺,女眷押入狱神庙,仆役押至刑部大牢。”禁卫冲上来将宁国府一众男女锁起来押走,贾珍走在最后,他向水溶抱拳笑道:“多谢世子!请世子查抄的细一些,莫漏了什么。”   水溶点点头,走到贾珍身边低声道:“贾珍,皇上既然准你所奏,自会给你一个结果。”贾珍长出口气,点头道:“多谢。”水溶挥了挥手,禁卫便押着贾珍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宅子,水溶大声道:“大家用心查抄,不可漏过一丝可疑之物。   众禁卫齐声称是,大家散开各自去搜查。没过多久,禁卫们便将查到的东西抬到了院子中,水溶命人对着贾珍交出的册子一一对照,果然发现有些不在册的东西。但凡那些不在册的,竟然都是在尤氏房中搜出来的,水沏看着那些东西的工艺材质都眼熟的紧,忙拿起一件细看。看了一会子水溶点头道:“果然是有问题。这东西竟然是宫里流出来的,帐上也没有记载,看来又是私相授受之物,倒要回去好好查查内档。”   命人将所有查抄出的东西归档记录,水溶便带着几个人去了荣国府。如今的荣国府门上已经贴了封条,水溶将封条扯下,带人直接去了贾母曾经住的院子。   不过数日没有人迹,这院子便荒了,水溶站在院子里四下一看,忽然看出些不对劲的地方,这院子方方正正,除了中间的石子甬道外,两旁还种了些耐寒的花树,东北角上的花树比起其他的树木,长势明显要好得多。水溶不由皱起了眉头,心道:“同样的环境,如何独独那里的树长得好?”      第100章二搜荣府罪证现世困兽犹斗元春未路      水溶围着东北角上的那棵腊梅绕了两圈,忽然沉声道:“来人,将这棵腊梅挖出来。”两个禁卫忙去找来铁锹镢头挖起树来。这棵腊梅的主杆足有碗口粗细,根系更是庞大,盘在地下方圆足有一丈多,水溶在一旁看着,皱眉道:“这根子倒是深得紧。”旁边一个禁卫忙讨好的说道:“世子爷,这树冠有多大底下的根子就有多大的,小的看这棵腊梅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了,一时半会儿未必能挖起来。”   水沏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如何懂得?”   那禁卫忙上前躬身道:“回世子爷,小的外祖家以养花为业,小人多少听外祖父说过一些。”   水溶点头道:“你倒说说看,同样的环境,为何独这棵腊梅长势最好?”   那禁卫忙笑道:“想是春天给足了肥,所以现在长的才有劲。”   水溶摇头道:“不对,若是上肥,岂有独上这一棵的道理。定然是别的原因,你再说。”那禁卫苦着脸,他外祖家虽以养花为业,可他也没亲手种过花,如何能知道的。就在此时,正在挖树的禁卫忽然惊叫一声道:“世子爷,这里有死人骨头!”   水溶眼神一凛,厉声喝道:“先不要再挖,将腊梅树移走,速传仵作验骨。”   禁卫飞以去传仵作,水溶又命道:“速请太子殿下前来。”   不多时水沏便飞马赶到,他看着坑底的白骨,双眉紧锁的将水溶叫到一旁,低低说了几句,水溶面色大变,惊道:“堂兄,这是真的?”   水沏点点头沉痛说道:“只怕还得让玉儿前来滴血认骨。她一个女儿家,如何受得了这个!”   刑部最好的仵作急忙赶来,他让人在一旁搭起芦席棚,将那灰黑色的骨头一一捡上来摆好,然后回身跪下道:“回太子殿下,这是女子的尸骨,以小人的经验来看,这名死者死时的年纪约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骨殖发黑,说明她是中毒而死,至于中的是什么毒,还需进一步勘验。”   水沏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除了骨殖,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一名禁卫跳入坑中仔细寻找了一番,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水沏沉声道:“再找,那怕将土一层层过筛,也要找出能证实这具尸骨身份的东西。”   众禁卫得令,便将坑中的土全都挖了出来,倒一地旁的空地上过筛。此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水溶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那一堆泥土,忽然间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水溶立刻冲上前扒开土,将那东西捡起来。水沏见水溶有所发现,也闪身上前问道:“溶弟,是什么?”水溶用手擦去那东西上面的泥土,水沏接来来细细一看,不由惊道:“是花钿印!来人,速去取印泥纸张。”   水沏拿着那枚只有半寸大小的玉花钿蘸了印泥在纸上用力印下,只见三行精致的梅花小篆跃然纸上,水沏面色阴沉,水溶低头一看,见那三行梅花小篆赫然是“荣国公夫人贾门史氏之印”。水溶倒吸一口凉气道:“难道真的是她?”   水沏低叹一声道:“应该是的。”水溶恨声道:“堂兄,绝不能饶了那个老恶妇。”   水沏点点头,沉声道:“来人,将这具骨殖暂时收殓起来,等本王查清此案再由苦主领回。”   水溶低声道:“堂兄,现在不告诉玉儿么?”   水沏摇头道:“先不告诉她。”   水溶默然点点头,他知道水沏心疼黛玉,不愿黛玉从现在就开始伤心哭泣,是想等案子审出个结果,再用婉转的方式告诉黛玉。   水沏看看正房,沉声道:“房中又仔细搜过了不曾?”   水溶摇头道:“还没有来得及搜。”水沏便道:“立刻派人细细的搜,一寸地方也不能落下。”水沏正要抬脚向正房走去,忽然听到“咚”的一声,他猛的回头问道:“什么声音?”一个侍卫忙道:“回太子殿下,是小的一个不小心,将一块石头踢到那坑中了。”   水沏立刻回身走到大坑旁边道:“再向下挖。”   水溶不解的问道:“堂兄,还挖什么?”   水沏侧耳听了一会子,又捡起一块石头砸到坑中,因水沏的手劲大,水溶也听出这声音有些不对劲。果然不出水沏所料,再往下深挖一丈左右,便露出青色的巨大条石。   禁卫沿着青色条石继续向四面挖去,挖了小半个时辰,便挖出一个三丈见方大坑,坑底全是青色条石。   水沏纵身跃到坑底,用剑在正中以及四角敲击一遍,肯定的说道:“这下面必有一间密室。来人,将这院中每一间房子都细细检查,务必找出密道入口。”   禁卫们涌入正房,如上回抄查王夫人的院子一般,将房中的每一件东西都搬了出来。最后连贾母那张紫檀木百福捧寿八步床都抬了出来。房中的每一±夹地砖也都被敲击过了,可是仍未找出密道入口。水沏双眉紧锁的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密道口怎么会不在这里?”水溶低声道:“难道是在别的院子里,那岂不是要将整个荣国府挖个遍?堂兄,不如干脆将这青条石挖开,也省得去找入口。”   水沏皱眉道:“溶弟,你看这色条石是以糯米浆混合石灰粘土砌的,根本挖不开。”   水溶点头受教,他放眼看看整个院子,轻声道:“入口到底会在什么地方呢?”水溶的目光移到正房在院子里的投影,忽然惊呼道:“呀,午时都过了,坏了坏了!”   水沏奇道:“什么事坏了?”   水溶急急叫道:“原说好了要回家陪母妃和玉儿用饭的,我竟忙忘记了,这会儿都过了午时,也没打发人回家去说一声。”   水沏听了瞪了水溶一眼,水溶缩了缩脖子,却听水沏说道:“那你还不快回去说一声,我先在这里看着。你速去速回,若是耽误了我可不答应。”   水溶大喜过望,躬身唱了个肥喏道:“殿下放心,臣飞马去飞马回,半个时辰就够了。”水沏轻踢了水溶一脚道:“还不快走!”   水溶飞跑出门跳上马一路狂奔回北静王府,北静王妃一见水溶便抓起一只花瓶砸了过来,水溶忙接住花瓶冲到北静王妃面前跪下道:“母妃,儿子知错了,求母妃看在玉儿的面上饶儿子一回。”   北静王妃哼了一声道若不是玉儿为你说了一车的好话,你以为这会儿你还能进门么?溶儿,人无信不立,既有承诺便一定要做到,不论事情大小。”   水溶低头道:“是,儿子谨遵母妃教诲。”   黛玉轻声道:“姨妈,溶师兄定然是遇到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不他不会不按时回来的。您看,他这不就回来向您请罪了么?”   北静王妃瞪了水溶一眼,沉声道:“罢了,看在玉儿的面上饶你一回,你起来吧。”水溶忙站起来伺立在一旁,北静王妃缓了语气问道:“溶儿,你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么?”   水溶听了忙回道:“是遇到点麻烦,母妃,玉儿妹妹,有一间密室,可是在正房却没有找到密室入口,那么这入口应该在什么地方呢?”   北静王妃听了这话只笑道:“将建那宅子的人找来一问不就清楚了么?”   水溶苦笑道:“那宅子都快有百年了,到何处去找建宅子的人?”   北静王妃微皱眉头道:“这却不好办了,难不成要将整个宅子全挖开,那要挖到什么时候去?”   黛玉想了想,轻声道:“溶师兄,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那入口既不在正房里,便要好好查一查那些闲置的厢房抱厦。哪一间房子一直没有人住,那间房子便最有可能藏着密室入口。”   水溶击掌叫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玉儿,你真聪明!”   黛玉粉面微红,不好意思的轻道:“想来是溶师兄当局者迷,玉儿旁观者清罢了。”   水溶向北静王妃躬身道:“母妃,儿子还要赶去办差,先不陪您了。”   北静王妃点头道:“罢了,你先去吧,我们娘儿俩个说话,你在这里还碍事。”   水溶又向黛玉深深一躬说道:“玉儿,真是多谢你了。”   黛玉起身还礼,浅笑道:“溶师请去忙吧。”   水溶又飞马赶回荣国府,他一进了贾母先前住的院子便叫道:“快查那一间屋子是不曾住过人的。”马上有禁卫上前回禀,指着最边上的一间屋子说道:“世子爷,那间屋子只放了些杂物,一直没有人住过。”   水溶兴奋道:“果然如此,堂兄,密道入口定然就在那间屋子里。”   水沏挑眉看着水溶,大声道:“速速搜查那间屋子。”众禁卫忙涌向那间小房子,水沏拉着水溶低声问道:“溶弟,你告诉玉儿了?”   水溶抬眼看着水沏,奇道:“你怎么知道这是玉儿给出的主意?”   水沏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道:“你从来不是心细的,只有玉儿心细如发,她才能想到这些。快说你是不是将这里的事情都告诉她了?我们不是说了先不告诉的么?”   水溶忙解释道:“我没有告诉她实情,只是问她密室入口若不在正房,最可能在什么地方,玉儿便告诉我了。”水沏听了点点头,才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那间屋子极小,只进去了四个禁卫,其他人再想进去便挤得转不开身子。那四名禁卫一丝不苟的细心搜查,果然在坑下发现了密道入口。他们欢喜的冲出来叫道:“殿下,世子爷,密道果然在这里。”   水沏与水溶两个都是骄傲的一笑,水沏大声道:“紫英,你下去探一探,要小心暗器机关,仔细些。”   冯紫英应声称是,一猫腰便从密道入口进去,沿着密道斜行几步步,便看到一扇石门挡住了去路。冯紫英在门边上摸索一遍,发现一处凹陷,冯紫英用力按下去,只听咯噔之声响起,那扇石门缓缓打开了。   一阵耀眼的光华从密室中射出,冯紫英定睛一看,只见密室正中放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珠,宝珠光华四射,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冯紫英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一方丝帕蒙上去,那光华才淡了些,冯紫英这才能看清密室里的东西。这一看之下,冯紫英大惊,他一件东西都没有动,便立刻退了出来。   冯紫英出了密室便向水沏躬身抱拳道:“殿下,密室中并无暗器机关,请您亲自查看。”水沏心中微感诧异,不过他知道冯紫英最有分寸,便对水溶道:“溶弟,你在这里照应,我下去看看。”   水溶知道冯紫英是水沏身边最得力可信之人,便点头道:“堂兄尽管放心。”   水沏进了密室四下一看,明白了冯紫英为何要自己亲自来看。这间密室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可说得上是稀世之珍,有些东西就连水沏都叫不上名字。   水沏一一看过去,他的目光被一只样式古怪巴掌大的白玉盒子吸引住了,那白玉盒子里隐隐透着金光,水沏将盒子拿到手中,只见盒子上着几个怪异的符号,他摇了摇盒子,听道里面有沙沙的响声,水沏正想打开盒子,冯紫英却叫道:“殿下小心些,别再是件暗器。”水沏点点头,将白玉盒子放到旁边的锦匣中,再往里面看,水沏的眼睛陡然一缩,在案子的最里面,赫然摆着一件明黄衣裳。水沏将衣裳拎起来,只见那是一件以金丝织就,刺绣着九条团龙及十二章纹缀着五彩宝石的明黄九龙袍。水沏怒道:“贾家竟有不臣之心,当诛九族。紫英,你速将这些东西一一造册封存,我立刻调五百禁卫前来看守荣国府,这五百人全由你指挥。若有人敢擅闯,能生擒便生擒,不能生擒的就格杀无论。”   冯紫英应声称是,水沏又道:“紫英,你是我最信任的侍卫,此这里我就交给你了,你造好册后将东西封存起来,以备审案之用。不用忌讳什么地。”   冯紫英很是感动,单膝跪下道:“属下谨遵殿下之命。”   水沏扶起冯紫英,果然走了出去,只留冯紫英一个人在密室中造册。冯紫英看着水沏的背影,心头一片火热,从此之后,冯紫英对水沏越发的忠诚。   凤藻宫中,元春坐立不安,在房中来回来去的走着,嘴里不住的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   采琴从外面进来,元春一看到她抓着她问道:“采琴,今日太子那里有什么动静?抱琴捎信来了没有?”   采琴忙说道:“太子今日要审贾环告老爷杀人的案子,奴婢听说早朝上皇上忽然大怒,命北静王世子查抄宁国府。”   元春大惊,跌坐到床上,喘着粗气惊问道:“这怎么可能,宁国府犯了什么事?”   采琴忙道:“奴婢听说皇上拿出一叠信,细数了宁国府十多条罪状,具体是什么奴婢还没有打听出来。”   元春颓然道:“那抱琴呢,她有没有消息?”   采琴忙道:“抱琴捎信来了,她已经见到老太太,话儿也递到了,老太太让她转告娘娘,娘娘吩咐的事情,她一定办好,请娘娘放心。”   元春摇了摇头,没精打彩的说道:“你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采琴退了下去,元春伏到被子上无声的痛哭,昨夜听了黛玉的话,元春知道大势已去,只怕再难挽回了。哭了一阵子,元春忽然觉得腹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忙用手摸着肚子,又感受到了那种悸动,元春猛然坐了起来,她摸着肚子轻身道:“孩子,你是皇子,是皇上的儿子,我要把你平安的生下来,只要有你在,贾家就不会有事的。”   “采琴,你进来!”元春自己匀了面,唤采琴进来,采琴进来后,元春压低声音道:“采琴,你立刻想法子出宫找抱琴,让她把我要的东西交给你,这事要快,要保密,你只要办好此事,我绝不会亏待你的。我知道你想做妃子,只要你为我办好此事,我会用一切法子将你送到皇上的龙床上,让皇上宠幸于你!”   采琴眼中闪过异彩,她忙跪下道:“奴婢是娘娘的人,为娘娘赴汤蹈火再所不惜,娘娘放心,采琴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办好娘娘吩咐的事情。”   元春双手扶起采琴道:“采琴,好妹妹,你跟着我多年,是我最能信任的人,一切全靠你了!”   采琴点头道:“娘娘放心吧,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元春点点头,回身拿过一只小匣子交给采琴,低声说道:“采琴,这里有一对金镯子,是皇上早年赏我的,如今我年纪大了,戴着不合适,就送给你吧,这里还有些银票,你好打点用。”   采琴跪下谢赏,元春一把将她拉起来道:“日后没有外人,便不用行这跪拜之礼了,我心里只当你是我的好妹妹。”   采琴将小匣子收好,对元春道:“娘娘,奴婢这就去办事了,您等着奴婢的好消息吧。”元春点点头,看着采琴走了出去。元春病急乱投医,竟找了采琴来做这等隐密之事,却不知那采琴一出凤藻宫,便直接往坤宁宫求见皇上皇后去了……      第101章王夫人心狠手辣贾元春夜半落胎      狱神庙里原本只关押着荣国府的女眷,还不算拥挤。可是宁国府的女眷一送进来,狭小的狱神庙便拥挤不堪了。贾母见尤氏等人被锁拿进来,关于自己这间牢房中,不由大惊失色的问道:“珍儿媳妇,你们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尤氏大哭道:“老祖宗,我们府里也被抄了……”   贾母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急问道:“什么罪名?”   尤氏哭道:“倒是有一大篇圣旨,可是我什么都没听明白便被人锁着送了来。”她忙拉着贾蓉的续弦胡氏问道:“媳妇,你可听真切了,咱们家到底犯了什么罪?”   胡氏才嫁过来没多少时日,她也不是什么大家子小姐,何时见过这种大阵仗,早吓得浑身哆嗦,哪里还能回答婆婆的问话,只是哭个不停。贾母气的叫道:“没用的东西,都被关到大牢里了,连自己是什么罪名都不清楚,贾家难道真的要亡了不成!”   尤氏哭了一阵子,擦了泪叫道:“老太太,如何娘娘有了身子,我们家却连连遭难,娘娘难道就不管不问么?”   贾母哼了一声,没答理尤氏。尤氏知道贾母是在怨自己早先没的来探监,便哭道:“老祖宗,不是孙子媳妇不想来,是珍大爷他不许我们出门。他说谁敢来探监,他就把谁撵出贾家。”   贾母心里一沉喃喃道:“他还在为蓉儿媳妇的事情怪我。”   胡氏不解的看着贾母,贾母也没心思答理她,只对尤氏道:“珍儿媳妇,你定下心来仔细想想,到底是因什么罪名抄的家。”   尤氏定下心来想了一回,低声道:“说我们放印子钱,勾引世家子弟赌博,私藏御用禁物,包揽词讼,逼死人命……”   贾母只觉得头目森森,她靠着探春恨声道:“贾珍,你果然狠心!”   尤氏一惊,扑到贾母身边抓着贾母道:“老祖宗,您说这都是珍大爷故意做的?他就是要皇上来抄家。”   贾母缓缓开口道:“珍儿媳妇,你认命吧,珍儿定然是知道去年的事情了。他的性子极类你太公公,最是绝决,他是要用贾家为可卿陪葬!”   尤氏放声大哭,贾母冷冷道:“现在哭什么,到了过堂的时候受了刑再哭去吧!”   尤氏身子颤抖着,抬起头问道:“老祖宗,会用刑么?”   王夫人听了这话,怨毒的冷声道:“自然是要用刑的,沾了盐水的皮鞭子能抽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那拶子夹手指的滋味更是难熬,还有打板子,哈哈哈哈,那可是要扒了衣服用刑的,凭你是什么人,只要坐了牢,就不再是人了……”   尤氏吓得捂着耳朵不敢再听,可是王夫人阴森的声音仍是透了进来,尤氏浑身直哆嗦,颤声道:“不要再说了……”   “唉,可怜你半辈子做当家太太,享受着荣华富贵,如今也是风韵犹存,可惜你一朝入狱,便连个奴才也不如了,最好的结果就是官卖,被卖到那青楼里去……”   尤氏摇头颤声道:“不会的,不会的……”可是贾母和王夫人的话如同毒蛇一般死死咬住她的心,尤氏的眼中渐渐失去了焦距,她茫然道:“我不要去青楼,不要……”   贾母冷幽幽的说道:“你不要,是你说了能算数的?”   王夫人忽然扑到尤氏面前,她那张被皮鞭抽得皮肉翻卷的脸在尤氏的眼中放大,尤氏惊叫一声便昏了过去,胡氏吓得扑到尤氏身上大叫。牢房里的着实太过吵闹,牢子便拎着鞭子走过来喝道:“吵什么吵,想找死呀!”   牢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胡氏掐着尤氏的人中,好不容易将她救醒,尤氏醒来哭道:“你救我做什么,还不如就让我死了干净……”   贾母坐回角落里,忽然对探春说道:“三丫头,叫你宝姐姐过来,我有话想和她说。”探春点点头,起身走到宝钗的面前冷冷道:“宝姐姐,老太太叫你过去。”   薛姨太太一把搂住宝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摆老太太的架子,我们宝钗不去。”探春一把抓住宝钗的胳膊,使劲拽着说道:“不去不行。”   宝钗啪一的巴掌狠狠打向探春的手,冷声道:“放手。”探春自坐了牢后也没了她大家小姐的范儿,竟一把揪住宝钗的头发叫道:“你给我过去。”   宝钗不防,让探春拖着走了好几步,她疯了一般扑倒探春,两个扭打起来,一边打一边滚,便滚到了贾母的脚边。贾母伸出干枯的手抓住宝钗的头发,轻声道:“宝丫头,你不是想进宫么,若是破了相,你还拿什么去勾引皇上!”   宝钗睁眼一看,只见贾母那又黑又尖的指甲正对着自己的脸蛋,她慌忙堆起笑脸道:“老太太有话只管吩咐。”   贾母淡淡道:“这样才对,来,宝丫头,坐到老祖宗这里来,三丫头,你去陪你太太说几句。”   探春默然走到王夫人身边,王夫人看着探春,眼中闪着几近疯狂的光,她正在伸手去抓探春的脸,探春却突然说道:“太太,你不想知道大姐姐的消息么?”   王夫人一怔,伸出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探春扶着王夫人到墙角处坐下,在她的耳旁嘀咕了好一阵子,王夫人眼中立刻充满了不相信,她拼命摇头道:“不这可能!”   探春看了薛姨太太一眼道:“太太,这是抱琴亲口说的,大姐姐是死是活,可就全靠太太了。”   王夫人身子一挺,忽的站了起来,薛姨太太听了探春最后两句话,心知不好,忙叫道:“姐姐,你不要听三丫头胡说,她在挑拔我们姐妹的关系。”   王夫人忽然咧嘴笑道:“妹妹,我自然不会相信那个贱人生的丫头。”   探春一愣,不由的看向贾母,贾母却老神安在,一手按住宝钗的手,另一只手在宝钗脸上游动着。   王夫人走到薛姨太太身边,挨着她坐下,将薛姨太太的手拿到自己的手中,一边摸着一边说道:“妹妹,你生得比我好,你的宝丫头也比我的元春生得好。”   薛姨太太感觉不对劲,便用力往外抽自己的手,可是王夫人却死死的攥住不放,仍在说道:“当时爹娘是要把你嫁给我们老爷的,不过我以死相逼,爹娘不得不答应将我们的亲事对调,我才成了荣国府的二儿媳妇,呵呵呵呵,我有本事呀,生了个女儿做娘娘,我还是荣国府的管家媳妇,我知道你眼红,你都眼红死了……你嫁了个短命鬼,早早儿便守了寡,一个带着两个孩子,还要同你们家二爷争家业,也怪不容易的……”   薛姨太太又气又恼又害怕,只叫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边叫薛姨太太边将自己的手往回抽。可是王夫人越抓越紧,只抓得薛姨太太连声叫疼。   “宝丫头生得的确不错,看着也是个有福气的,不过她没那个命,还想进宫,我呸,一个小小商家之女,也想攀龙附凤,我告诉你,没门!原来我是想让她给我做儿媳妇的,也算是弥补于你,可是你竟不识抬举,连我的元春也敢加害,我的好妹妹呀,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付你才好么?就象你那只小兔子一样,好不好?”   王夫人的声音越发阴森,吓得迎春紧紧挨着刑夫人,刑夫人将迎春搂在怀中,尽可能的离王夫人远些再远些,而宁国府的尤氏胡氏,更是被吓得神情恍惚,已经有些呆傻了。只有贾母面带微笑,赞许的点了点头,宝钗浑身直颤,有贾母那又黑又尖的指尖在面上,她一动都不敢动。探春已经走回贾母身边,学着贾母的样子将手放到宝钗的脸上。   薛姨太太再也受不了,她放声哭道:“姐姐,我错了,我错了……”她小时候养过一只小兔子,那小兔子无意吃了她姐姐种的花,后来便被拨皮拆骨的丢在自己的房前,那一回,吓得她大病了一场,足足养了三个月才渐渐好起来,从那之后,她再不能看见兔子的。王夫人点了点头道:“哦,你知道错了,那好吧,现在就把解药交出来。”   薛姨太太哀哀哭道:“姐姐,那药是要现配的,你就是杀了我,我现在也没有药呀!”王夫人却是不信,嗤的一声将薛姨太太的衣服前襟撕开,低声在她耳边道:“当年我就是用手活撕了那只兔子!”   薛姨太太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了,她尖叫道:“我给你药,我给你药……”   王夫人将手一伸道:“拿来!”   薛姨太太看向宝钗,宝钗被贾母和探春按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薛姨太太哭道:“钗儿,给她们吧,我们斗不过她们的!”   宝钗无力的闭上眼睛,两行泪滚落下来,她将手伸到前襟之中,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两只莲子大小的蜡丸,探春劈手抢了过来叫道:“怎么吃?”   薛姨太太低声哭道:“到第九十天时服用,早晚各服一料便行了。”   探春将药交给贾母,贾母接过来收好,淡淡道:“就放宝丫头回她娘那里去吧。”   探春恨恨的松了手,宝钗忙扑到薛姨太太的身边,母女两个抱头痛哭。薛姨太太哭自己的命苦,而宝钗则是哭自己空有青云之志,却被葬送在这里。   到了中午时分抱琴果然便来了,贾母忙将药丸交给抱琴,再三叮嘱了用法后才道:“抱琴,我们贾家全靠你了,若是这一回贾家能脱难,你就是贾家的大恩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抱琴看到贾母不成个人样,低声道:“老太太,只要娘娘平安生下小龙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不要太担心了。”   抱琴将那两颗救命的药丸小心的收好,便匆匆离开了狱神庙。抱琴走后,一直看押贾府众人的牢子便写下一纸便条,绑在信鸽身上,将那信鸽放飞了。   抱琴拿到药丸后心情放松了不少,她依照先前的约定去了离宫门不远的一处茶摊,在那里枯等了大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抱琴等得正着急,却见以前的姐妹采琴行色匆匆的走了出来。抱琴急忙迎上前去,采琴看到抱琴,忙上前问道:“抱琴姐姐,娘娘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抱琴点头道:“都办好了,采琴,这是娘娘要的东西,你切记要等无人的时候亲手交给娘娘。另外你转告娘娘,老太太太太在狱神庙里还算平安,老太太说只要娘娘好,这一家子就都好了。请娘娘务必要放宽心。采琴,我如今出了宫,再不能进去了,娘娘身边只有你是一直伺候的,你可要多用心才行呀。”   采琴笑道:“抱琴姐姐你就放心吧,娘娘若是不信我,也不能让我出来见你的。抱琴姐姐,这里也不是说话之处,娘娘的事情也急,不如妹妹先回宫去,明儿妹妹再想法子出来与姐姐细谈,可是不知姐姐住在何处,妹妹要到哪里去找你?”   抱琴并未起疑,她只笑道:“我如今在浣衣局旁边住着,对了,采琴,等娘娘胎稳了,你得告诉娘娘,宝二爷被送到浣衣局做苦役了,娘娘最疼宝二爷,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想法子救宝二爷的。采琴,一定要等娘娘的胎稳了才能告诉的。”   采琴点头道:“抱琴姐姐你放心吧,我们相处那么多年,你也知道我不是莽撞的人。”抱琴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好了,我不耽误你了,你快些回去吧,娘娘一定在等着你的消息。”采琴将药藏好,笑吟吟的回宫去了。抱琴只觉得自己为娘娘,为贾家立了一大功,心情很是愉快的回紫鹃那里去了。   采琴很顺利的进了宫,她并未直接回凤藻宫,而是先去了御书房。采琴请侍卫唤出路公公,将药丸交于路公公,又将抱琴所说之言一字不落的学了一遍,路公公听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先回凤藻宫去吧,不要惊动了贾娘娘。”…   采琴回了凤藻宫,见到元春自然是编了一通假话,元春此时是病急乱投医,竟信了个十成十。小路子将药丸拿回去,掰开蜡封将药取出来,又取了两丸大小相当的药丸照原样封好。然后便亲自悄悄送去凤藻宫交给采琴,采琴心领神会,第二天到外面晃了一圈后才去见元春,将药呈上。   元春大喜,急急问道:“这药怎么服用?”采琴便将抱琴说的又说了一回,元春算算日子,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来今天就是那第九十天。元春急忙服下一九,到了晚上又服了一丸,这心里才踏实下来,她心情一好,便重重的赏了采琴,采琴也不推辞,赏什么收什么,还假装不好意思的问道:“娘娘,你的话何时才能兑现?”   采琴这么一问,元春倒是更相信她了,便笑道:“一月之内定会让你如愿的。”   元春服了药便安心上床睡觉,岂知到了下半夜,元春便觉得腹疼如刀绞一般,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往下坠,元春心知不好,连声大叫救命,元春以为自己的叫声很大,其实此时的她极为虚弱,那声音只不过如蚊蚋一般,慢说是睡在其它房间的人听不到,便是与元春只隔了一道纱幔的采琴都没有听到。元春只觉得双腿之间有一阵热流涌出,然后便脑袋一歪昏迷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寒风,贾元春恍恍惚惚的醒了过来,她强撑着支起自己的身子,低头一看,只见身下的褥子一片血红,元春无力的将床头的茶杯推到地上,茶杯摔碎的声音惊醒了采琴,她忙披衣跑进来,一看到元春身下全是血,采琴也吓坏了,她不知所措的叫道:“娘娘,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元春此时不知道是谁在害自己,急的哭叫道:“快去请太医!”   采琴哦了一声,忙跑出去,一通大叫之后整个凤藻宫的人都被吵了起来,大家一听说娘娘可能是小产了,都吓得魂不附体,大家慌乱了好一阵子才分派好人手,请太医的请太医,回禀皇上皇后的去回禀。   太医先到了凤藻宫,他一进元春的寝室,看到那血红一片,便摇了摇头。上前一把脉,太医立刻沉着脸道:“娘娘,你如何能胡乱进补?生生害了小皇子!”   元春哭道:“我没有,我没有进补!”   太医摇头道:“从脉象上看,娘娘服了大补之药,因为虚不受补,才使胎儿不保。”元春楞住了,她凶狠的瞪着太医,忽然死死揪住太医的衣襟叫道“你说什么?”   太医忙退后一步,躬身道:“娘娘落胎了。”   元春“啊”的尖叫一声,复又昏厥过去。太医深深叹息道:“可惜了,是位小皇子。这事不能耽误,要尽快回禀皇上才行。”凤藻宫上下听了这个消息,个个痛哭起来。哭声唤醒元春,她睁开眼睛看着床顶的帐子,忽然尖叫道:“采琴,是你害我……”      第102章夜探凤藻陈妃定计诈死脱身宝钗沦落      凤藻宫掌事女官一知道她们的娘娘小产,便立刻赶到坤宁宫向皇上皇后回禀。皇后听说元春小产,不由皱眉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前儿太医不是才请的脉,脉象尚稳么?本宫这就过去。”路公公调换解药之事皇后并不知道,因此很觉得惊愕。   皇上不悦的声音却从帐中传了出来,他沉声道:“这半夜三更的,那里又不干净,等天明再去也不迟。有太医照看着足够了。”这话吓得凤藻宫掌事女官跪伏在地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向皇上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皇上,您先歇着吧,妾身去去就回的。”皇上拉着皇后的手低叹一声道:“罢了,还是朕陪你一起去。”   帝后二人起身更衣,尽快赶到凤藻宫,此时元春刚刚醒来,正大骂采琴。采琴自然是死不认帐的,只跪在地上哭。   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皇帝怒道:“如何还没收拾了,这样的血房岂能进人?”   皇后轻轻摇头,柔声对皇上说道:“皇上,请您先在正殿坐一坐,妾身进去看看。”皇上沉声道:“浣霞淡霞,好生伺候着皇后。”浣霞淡霞忙躬身称是,皇上又拉着皇后的手道:“梓童,那里不干净,你人不要多停留。”   皇后点点头,带着宫女嬷嬷走了元春的房间。元春一看到皇后,便哀哀哭求道:“皇后娘娘,求您为妾妃做主呀,都是这个贱人害了小皇子。”   采琴却爬到皇后面委屈的哭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一直尽心伺候贵妃娘娘,并无一丝疏漏,奴婢并不知娘娘为何会落胎。”   皇后看看采琴,见她目光闪烁,便看向一旁的太医淡淡道:“太医,贾妃因何落胎?”太医上前跪下道:“回皇后娘娘,贾妃娘娘擅服大量补药,因虚不受补至使血气逆行而落胎。”   皇后看着元春,冷声问道:“贾妃,你有何话说?”   元春心窍已乱,她指着采琴叫道:“是她,是她给我吃的安胎药!”   皇后冷喝道:“采琴,你只是小小宫婢,是谁给你的胆子给贾妃胡乱吃药?”   采琴急得叫道:“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有下情回禀娘娘。那安胎药是贾贵妃娘娘的家人进献的,奴婢只是奉娘娘之命将药带回宫,也是娘娘自己要吃的,与奴婢无干呀!”元春小产本就失了大量的血,此时听了采琴的话,元春又惊又惧,惨白着一张脸叫道:“是你害我,你把我的安胎药调包了,采琴,我对你不薄,你为何害……”   元春话未说完,只觉得身下有一股热意涌出,她的身子抽搐几下便昏死了过去,紫黑色的血从床上缓缓流到地上,太医第一个发现情形不对,眼看过去便惊叫起来:“不好,娘血山崩了!”   皇后忙道:“还跪着做什么,快去止血救人。”   太医扎煞着手道:“皇后娘娘,这内外有别,臣……”   皇后转身道:“陈嬷嬷,刘嬷嬷,你们处理。”两个老嬷嬷忙上前为元春止血,直到元春身下的褥子全都被血浸湿了,元春的下身才不再出血。太医上前把了脉,摇头道:“回皇后娘娘,贾贵妃娘娘只怕不行了。”   皇后沉声道:“你只去开药,能救便救,实在救不回来本宫也不会降罪于你。”太医只得去一旁开方子。皇后又对凤藻宫的掌事女官说道:“速将贾妃移到别的房间去,这里不能住的。宫里见血不吉利,速速带人将这里打扫干净。”   安排好之后,皇后走出元春的房间,来到凤藻宫正殿,看到皇上背着手站在窗前,皇后缓步走了过去,低声道:“可惜了,是个男孩,贾妃血山崩,只怕过不去了。”   皇上点了点头,冷冷道:“是她咎由应取,怨不得别人。皇后,我们回去吧。”皇后点了点头,夫妻两个正要往外走,忽然见陈妃披着件狐皮披风,披散着长发便赶了过来,她一看到皇上皇后便跪下道:“妾妃拜见皇上,皇后娘娘,请问贵妃娘娘怎么样了?妾妃听说娘娘小产,便急急赶了过来。”   皇上看了陈妃一眼,淡淡道:“你自己去看吧。”   陈妃见皇上要走,竟然扑上前哭求道:“皇上,贵妃娘娘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您不能走呀,没了小皇子,贵妃娘娘一定伤心欲绝,她……”皇上不等陈妃说完,脚一甩将陈妃撂到一旁,冷声道:“贾元春滥用补药以致落胎,还想凭这个拿捏朕,陈妃,你太大胆了!”   陈妃楞住了,她不相信元春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皇上已经震怒,她也不敢再触怒龙颜,只以头伏地哀声道:“妾妃知罪。”   皇上冷冷道:“你既与贾元春交好,那便留在这里看着,皇后,我们回宫。”   皇后看着陈妃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随着皇上回坤宁宫去了。陈妃抬起着看着那一行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怨恨一闪而过。陈妃的贴身侍女将她扶起来,陈妃倦怠道:“扶我去看贾娘娘。”   元春已经被移到其他的屋子里去了,陈妃进房里元春依然是双目紧闭,脸上一片死白,看着极为吓人。陈妃壮起胆子走近几步,轻声唤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可是元春并没有醒过来。陈妃看向一边伺候的宫女问道:“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会出了这种事情?娘娘怎么会昏迷不醒,太医竟不救治么?”   一个小宫女垂头道:“回陈娘娘,我们娘娘小产之后忽然血山崩了,太医开了方子,正在煎药。太医说娘娘服了禁用的补药,药性太猛,胎儿受不住才会落胎的。”   陈妃顿足道贵妃娘娘一直百倍小心,她怎么可能胡乱服药的,定然是你们害了娘娘!”小宫女们吓得跪倒在地哭道:“不关奴婢们的事呀,陈娘娘,我们娘娘醒着的时候说是采琴将她的药调了包,与奴婢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陈妃四下一看,却没看到采琴,便沉声叫道:“采琴人呢?”   小宫女们也四下看看,惊奇道:“刚才她还在这里,怎么一会儿工夫便不见了?”陈妃冷声道:“这采琴果然有问题,你们快去将她找到绑起来,明天一早就送她到慎刑司去。”小宫女们忙跑去寻找采琴。陈妃坐到元春的床头,看着元春面上一片死气,哀声道:“姐姐,你真的会这样不小心么,妹妹不相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容易有个小皇子,你怎么就不保住她呢,你落了势,还能有谁去救老太太,难道贾家真的就要这么灭亡了么,姐姐,你甘心么?如今皇上独宠皇后一人,数月来没有招幸过任何一个妃嫔,此后不会再有妃子能有身孕了,原想着你的皇儿生下来,我们姐妹还能有个依靠,将来也不会太凄凉,可是你怎么就这样不小心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姐姐,你快告诉我呀!”   任陈妃说什么,元春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陈妃将发抖的手指放到元春的鼻下,还有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息,陈妃便抓着元春的手道:“姐姐,你快醒来吧。你是贵妃,除了皇后宫里便以你为尊,纵然没了孩子,你的份位还在的……”   药僮煎好了药送了进来,陈妃见元春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只得命人将她扶起来靠在引枕上,撬开了牙关往里灌,费了好一阵子的工夫,才将大半的药汁灌了进去。许是灌药时有些呛着了,元春喉头咯咯响了两声,竟然缓缓张开眼睛醒了过来。   看到陈妃,元春的眼中涌出泪水,她哭道:“好妹妹,你能来看我,不枉我们好了一场。”陈妃忙道:“姐姐别这么说,你要好生保养身子,快些好起来才行。”   元春无力的摇了摇头,凌乱的头发散乱的垂了下来,她靠着引枕无力的说道:“妹妹,我有话同你说,让她们都下去。”   陈妃遣退了所有的宫女,元春一把抓着她的手无力道:“妹妹,是采琴害了我,我不中用了,我求你一定要除了采琴为我的皇儿报仇。”   陈妃急道:“姐姐,先别说这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说你滥服补药呢,你一直是很小心的。”   元春摇了摇头苦笑道:“妹妹,我不行了,如今我把什么都告诉你。皇商薛家有一种密药,服下之后只要与男子交合便能怀上身孕,我就是服了那药才有的身孕,谁知她们为了逼我将那薛宝钗弄进宫,竟然在药里做了手脚,我若是不服下解药,不等临盆便会死去。我答应薛家,将薛宝钗弄进宫来,她们才给了我解药,谁知采琴那个贱人竟然将药调换了,我才会落到这般田地,好妹妹,我求求你,求你帮我杀了采琴,为我皇儿索命。”   陈妃惊呆了,她没想到还有这种事情,元春又道:“妹妹,你知道为何众宫妃少有所出,而皇后却能一个儿子接着一个儿子的生,她便是吃了那种药。”   陈妃不解道:“若是薛家对皇后有如此大用,她们为何不直接求皇后,反来求姐姐你做什么,说到底皇后才是后宫之主,她想要谁进来还不简单?下道旨意就行了,连选秀都可以免去。有这样便捷的路子不走,反要绕路,真让人想不明白!”   元春楞住了,好半晌才哭道:“我上当了,太太也上当了,薛家贱人好深的心计,我恨,我好恨……”元春双眼暴起牙齿咬得咯咯直向,狰狞的面目极为吓人。吓得陈妃退了好几步,颤声道:“姐姐,姐姐……”   元春的身子无力的滑了下来,眼泪打湿了半个枕头,陈妃忙道:“姐姐要保重呀,您养好了身子才能报仇雪恨!”   元春剧烈的喘息着,她瞪大眼睛道:“你说得对,我不能死,我要报仇!”   陈妃听到元春的声音有了一点力气,便走上前扶着元春躺好,又给她盖好被子,低声道:“姐姐,妹妹有一计,但是要姐姐将身子养好了,这计才能有用。”   元春眼中闪过精光,她喘息着低声道:“好,我听你的。”   陈妃在元春耳旁低语了一阵子,元春瞪大眼睛看着陈妃,好似不认识她一般。陈妃咬牙低声道:“这是宫里女人的宿命,就算她是皇后,也不能独占皇上。姐姐,除了皇后,就属你的份位最高,没了她……”   元春双眼精光直闪,忙道:“好,妹妹,我全听你的。”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死到临头却不自知的妃子开始计划起一个大阴谋。   天色未明,元春小产的消息便在宫里传了个遍,一时间众妃嫔们心中五味杂陈,有人触景伤情,有人兴灾乐祸,可是除了陈妃,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凤藻宫探视。大家都早早的到坤宁宫里给皇后请安去了。自从皇上夜夜留宿坤宁宫,众妃嫔们请安的时间便越来越早了,在这寒冷的大冬天里,常常是天色还昏黑的时候,便有妃子守在坤宁宫外了。大家都心照不宣,全是为了见上皇帝一面,人人都精心的装扮自己,就是想让皇上想起后宫里还有美丽的她们。   夜里经凤藻宫一事,皇上皇后都走了困,到了四更天才合眼睡了一阵子,睡不上一个更次,皇上便得起身准备上朝了。皇后也要起身伺候皇上,皇上却将她按倒在床上,关切的说道:“心儿,你不用管我,有小路子伺候更衣,你再睡一阵子。”   皇后摇头笑道:“睡不成的,外面那些妃子们定然是早就到了。”   皇上皱眉道:“越发不象话了,竟一天比一天早。”   皇后无奈笑道:“只要你在我这里歇着,她们就会每日早早过来,还不是盼着您瞧她们一眼。”   皇上摇摇头道:“这样不成,心儿你只管睡着,我去打发她们。”皇后确实也困得厉害,便点了点头,又躺下合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小路子伺候着皇上更衣,皇上沉声道:“小路子,你去坤宁宫外传朕的旨意,令她们每日卯正二刻再来请安,若有谁敢早来,以抗旨之罪论处。”   小路子去传了旨,众妃嫔不得不满心含怨各自回宫。少时皇上出了坤宁宫去上朝,刚走没几步却见一个妃子跪在道旁磕头道:“妾妃陈氏拜见皇上。”皇上听了怒道:“小路子,朕的旨意你传了没有?”   小路子忙跪下道:“回万岁爷,奴才传了,奴才看着各位娘娘回宫的。不知陈娘娘怎么又在这里了。”   这妃子正是陈妃,她伏地道:“启禀万岁,妾妃是为贵妃娘娘之事来求见皇上的。贵妃娘娘不幸小产,凤藻宫的采琴就是谋害娘娘和小皇子之人,妾妃令人将她看管起来,不料她却逃了,妾妃生恐时间拖久了她逃出宫去,才来求旨,求皇上下旨在宫中搜查采琴。”皇上冷笑道:“想不到陈妃与贾妃竟然如此要好,甘愿违背朕的旨意也要为她说话。”陈妃跪在地上垂头道:“贵妃娘娘遭遇不幸,妾妃感同身受。求皇上恩准。”   皇上淡淡道:“好,朕如你所请,小路子,你带人搜捕采琴,抓到她后交于皇后娘娘处置。”小路子跪着接了旨意,自去安排。   陈妃松了口气,她磕头谢恩,皇上却淡淡道:“陈良妃抗旨不遵,虽事出有因,却不可不罚,着降为良嫔,罚俸半年。”   陈妃身子猛颤,她惊愕的抬头望着皇上,却见皇上眼中一片冷漠,没有一丝的情意。陈妃压住心中的不甘与忿恨,紧攥着双拳伏在地上磕头领旨谢恩。皇上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大步流星的走开了。   “皇上,你会为你的决定付出代价,我发誓。”陈良嫔在心中暗暗咬着牙对自己说道。早朝过后,众大臣们都透过自己的渠道知道了宫里贾贵妃滥服补药以至小产的事情。史王两家最是震惊,史鼎一回到家中便急忙叫来夫人,让她到狱神庙探监,告诉贾母元春小产之事。   史夫人刚到狱神庙便听到里面乱哄哄的,她命丫环去打听怎么回事,丫环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神色惊慌的说道:“夫人,那宁国府的尤氏夫人夜里上吊了,这会儿身子都凉透了。里面正乱着,这会儿不计探监。”   史夫人想了一下便低声问道:“里面果真乱的很?”   那丫环连忙点头,史夫人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趁乱混进去,告诉姑太太贵妃娘娘昨夜小产了,是个男胎。你只传了这话便出来,我们赶紧回府。”   史鼎夫人的丫环原不想去,可是史鼎夫人沉下脸来逼着她去,她只得再去狱神庙,抽个冷子混进去,悄悄儿向贾母招手,贾母认得她是史鼎夫人的贴身丫头,便悄悄靠了过去。小丫环低声说道:“我们太太告诉您,宫里的贵妃娘娘昨夜小产了,听说是个成形的男胎。”贾母听了这话犹如扬子江心翻船,她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上。探春扑上前大叫,史家的小丫环则趁乱偷偷溜出狱神庙,跟着史夫人回府去了。   探春哭喊了一通,好不容易将贾母唤醒,她那昏花的眼中满是泪水,颤声道:“三丫头,叫你太太过来。”   探春走到王夫人的面前冷声道:“太太,老太太叫你过去。”   王夫人冷冷瞪了探春一眼,起身走到贾母身边,粗声道:“什么事?”   贾母无力的低声道:“你坐下来。”   王夫人胡乱坐下,贾母靠近她低声说道:“元春小产了。”   王夫人大惊,跳起道:“胡说,这不可能!”   贾母将她拉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史家刚才特意送来的消息,不会有假。昨天抱琴把药取走,我心里就一直不安,你说会不会是你妹妹做了手脚?她们那样的人家,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元春极精明的,她如何敢乱吃药,除非这药是我们送进去的,她若小产,铁定是你妹妹使的坏,她要害我们贾家万劫不复。你是元春的亲娘,她怀的是小皇子,是你的亲外孙,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再不能翻身了……”   王夫人听到这里如何还受得住,她嗷的一声叫着跳了起来,如疯子一般扑倒薛姨太太,十只手指如厉爪一般撕向薛姨太太的面皮,薛姨太太根本没有防着,生生吃了个大亏,她的脸皮被王夫人抓出数道深深的血沟,只见那鲜血滴滴嗒嗒的往下落。宝钗慌忙去扯王夫人,却被势如疯狗一般的王夫人反扑在地,王夫人抓着宝钗的头便往地上撞,一边撞一边叫道:“我叫你害元春,我叫你害我外孙……”   人一旦疯起来,那力气着实大的吓人,宝钗毫无还手之力,她被王夫人抓着头撞地,直撞得满眼金星,头上肿起好几个大包,额头也被地面上的碎石子划出好几道血口子。   薛姨太太拼命睁开眼睛,一见王夫人正打自己的女儿,也不顾脸上的伤,扑到王夫人身上将她推倒一旁,宝钗一爬起来便扑到王夫人身上,她双腿叉开骑在王夫人身上,十指成爪没头没脑的抓了下去,薛姨太太按住王夫人,厉声叫道:“钗儿使劲打!”   眼见王夫人被薛姨太太和宝钗两个压在地上打,贾母大声喝道:“老大媳妇二丫头三丫头,还不快去帮二太太。”   刑夫人却搂住迎春往角落里靠了靠,摇头道:“不,我们不打。”只有探春扑上前将宝钗猛地从王夫人身上推开,宝钗只顾着抓挠王夫人,没有防着探春,探春这一下子用力又极大,宝钗整个人便撞到墙上,只见血花四溅,宝钗的身子抽搐一下后便再也不动了。薛姨太太见状扑到宝钗身边,她抱起宝钗伸手去试鼻息,宝钗竟然气息断绝,薛姨太太放声大哭道:“来人呀救命啊,贾家打死人啦……”   牢子早就得过吩咐的,贾薛两家人若是打起来,便由她们去,不用管,所以刚才牢中闹到那般田地也没有人出来阻止。这会儿听到出了人命,牢子才懒散的走过来,喝问道:“吵什么吵?”   薛姨太太扑到牢门前哭喊道:“大人救命呀,贾探春打死我女儿了,您要为我女儿做主呀!”   牢子沉声道:“真打死了么?”   薛姨太太哭道:“已经没有气息了。”   牢子向牢里看了一眼,见薛宝钗果然满头满脸的血污,看着好象是断气的样子,她将牢门打开,倒拎着薛宝钗的双脚将她拖了出来,见薛宝钗没有丝毫的反应。牢子将薛宝钗向地上一丢,喝问道:“是贾探春打死她的?”   薛姨太太扒着牢门哭喊道:“就是贾探春,她把我女儿推到墙上,我可怜的钗儿生生撞死了。”   牢子粗暴的检查了薛宝钗的尸首,见她确是断了气。便喝道:“死便死了,原就是囚犯,你还想怎么样,那个贾探春,你打死了人是要偿命的,看来你还是个危险的东西,来人,给我把那副六十斤的大枷拿过来,将这贾探春枷上,免得再闹出人命。”   薛姨太太哭道:“大人,求求你发送我的钗儿吧!”   牢子冷冷一笑道:“发送?要不要我再请和尚道士来做场法事超度于她呀?想的倒美!给她张破席子就算是我够意思了!”牢子转身向外叫道:“来人,又死了一个,一并用破席子卷了丢到乱葬岗去。”   薛姨太太放声大哭,眼看着薛宝钗被人用破席子卷了拖走,她身子一挺便撅了过去。   两个杂役将尤氏和薛宝钗的尸首胡乱丢到乱葬岗,便急急赶回去了,这乱葬岗上阴气最重,便是在大白天也没有人敢在这里多停留。   杂役们走后不久,裹薛宝钗的破席子忽然动了几下,然后一只手便伸了出来,薛宝钗吃力的揭去自己身上的席子,慢慢坐了起来,她的样子极为可怕,散乱的头发胡乱披着,头上脸上满是血污泥土,身上穿的还是破烂的囚衣。原来薛宝钗刚才被探春用力一推撞到墙上,当是便撞得闭了气,看上去同死了没什么两样,后来她被人用破席裹着抬上车,这一路的颠簸倒让那口气顺了过来,宝钗醒了。她听到杂役的话,知道自己被当成死人送走,宝钗心中大喜,她赶紧继续装死,两个杂役也没细查,只是将两具尸体丢下便回去了,宝钗又忍了一会子才揭开身上的席子坐了起来。   宝钗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她吃力的爬起来,在乱葬岗上寻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她失望的缓缓爬下乱葬岗,循着听到水声向河边走去。   爬到河边,宝钗扑到水中捧着河水便是一通狂喝,喝完之后她觉得有力气了,才在河水中清洗自己的伤口。宝钗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个伤口,所有的伤口都集中在头上,宝钗将自己清洗干净,看看河中的倒影,宝钗恨声道:“有这张脸在,我薛宝钗就有翻身的机会,贾元春,贾探春,我绕不了你们!”   宝钗将身上的罪衣罪裙脱下扔掉,又将白色的中衣脱下来,哆哆嗦嗦的清洗完自己,然后穿上中衣靠着树干坐了好半天,等体力恢复了些,她才折断一根树枝做拐杖,慢慢向官道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宝钗终于看到官道,她踉跄着上了官道,便再也没有力气,只得坐在官道旁等着有车辆经过,好搭上一程。   宝钗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有车子经过,她又冷又饿,便昏倒在路边。宝钗昏倒之后不久,便有一行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有人发现宝钗,便忙去回禀他们的主人。一个穿着紫红色缎面小祆,系着深绿棉绫裙子,脸上涂着浓浓的胭脂的女人走了过来,捏着宝钗的下巴仔细的端详一番,喜道:“想不到我王大娘运气这么好,老天爷真是照顾我,送来这么个美人胚子,这一回铁定能斗得过那死不要脸的陈婆子!来人,将这姑娘抬到车上,小心照顾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不解道:“大娘,这姑娘头上有伤,额头上也有伤,已经破了相,您还要她呀!”   王大娘一甩帕子说道:“你懂什么,她的伤不深,用点儿药就能治好的,早抹几天玉容膏,连疤都留不下,你看她五官生得都不错,这皮子又白又细,又有胸又有屁股的,只要我王大娘好好调教一阵子,那绝对是花魁的好料子,什么翠红绿柳的,都比不上她。”   那小厮细细看了一回,点头道:“果然是大娘好眼力,只是不知道她还是不是个雏儿!”王大娘又笑道:“小东西,别当老娘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老娘手底下调教过多少姑娘,还能看不出她是不是个雏儿?哼哼,等老娘将她调教好了,这开苞的银子绝少不了!”   小厮摸摸头傻笑一阵子,王大娘便骂道:“还不快回家去,得赶紧请大夫给这姑娘看病,治好了她才能给老娘大把的赚银子。”   就这么着,宝钗被人抬上车,又回到了京城之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宝钗醒了,她睁开眼睛一看,便看见一片粉红色的帐幔,宝钗转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小丫头趴在自己的床头上。宝钗吃力的问道:“这……是哪里?”   “姑娘你醒啦,真是太好了,我得赶紧告诉大娘去。”那小丫头抬头一看宝钗醒了,立刻跳起来往外跑去。没过多久,一连串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宝钗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肉红满地金锦褙子的中年女子跑了进来,她一边跑一边叫道:“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呀,你可算是醒了。”   宝钗正要坐起身来,那中年妇人便跑上前按住宝钗道:“你身子还没好,快别动。”   宝钗迟疑的问道:“夫人,请问这里哪里?”   那中年妇人先是一愣,接着便笑道:“这里是我家,我见你倒在路边上,看着怪可怜的,就把你救了回来,请了大夫给你诊治,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可算是醒过来了。”   宝钗忙在枕上点头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小女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这中年妇人正是万花楼的老鸨王大娘,她听到宝钗说话斯文有礼,象是个大家子小姐,心里又疑又喜,便笑着问道:“姑娘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不知你家住何方,怎么会一个人昏倒在路上?”   宝钗心里一紧,忙说道:“小女子姓王名叫宝金,我家遭了难,只剩下我一个人,原想到京城投靠亲戚,可是银子又被人抢了。”   王大娘一听大喜过望,便笑着说道:“哦,原来是宝金姑娘,可巧了你也算王,竟和我同姓,宝金姑娘,你就放心在大娘这里住着,先养好病要紧。”   宝钗忙问道:“还未请教您是?”   王大娘笑道:“我姓王,你叫我王妈妈就好了。你幸亏是遇到我,要不就冻死了,你这病可不轻,我请了最好的大夫,只是买药就已经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了。”   宝钗明白王大娘的意思,便挣扎着起身道:“让大娘破费真不好意思,宝金愿意为大娘做事抵偿这些银子。”   王大娘古怪的笑道:“宝金姑娘你不用急的,先治好病再说。对了宝金姑娘,你会做些什么?”   宝钗忙说道:“小女在家里也是常做女红的。绣艺尚说得过去。”   王大娘摇头道:“不不不,我问的是你学没学过什么技艺,我看你象是个大家子姑娘,琴棋书画什么的总是要会一些的吧?”   宝钗点头道:“略会一些,虽不敢说精通,尚算差强人意。”   见宝钗语言大方,一听就是个大家出身,王大娘满意的直点头道:“会就好,会就好!   那样教起来便省事多了。”   宝钗不解其意,只看着王大娘。王大娘忙掩饰的笑道:“宝金姑娘你先养病,明儿我再来跟你说话。翠儿,好好伺候着宝金姑娘。不许怠慢了。”   那个小丫头叫翠儿,她忙答应下来,王大娘满意的又看了看宝钗,这才出去了。   宝钗等人都走了才问翠儿道:“翠儿,你家主子是什么人?她是做什么的?怎么看着有些奇怪?”   翠儿虽小却鬼得很,她只打着马虎眼道:“我们大娘可本事了,她是做生意的。生意好大,在京城可有名了,等姑娘您好起来便知道了。”   宝钗忙问道:“大娘做的是什么生意?”   翠儿却装傻道:“这个奴婢也说不清楚。奴婢只是侍候人的小丫头,那懂那些个。姑娘,您先歇着,奴婢去给您拿吃的,您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一定饿坏了。”   宝钗心中有些疑惑,可是翠儿却已经跑了出去。便是想问也问不成了。不到一柱香的工夫翠儿便回来了,她端着一只木托盘,托盘上有一碗清粥一碟小菜。翠儿笑道:“姑娘你身子虚,又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先吃点清淡的吧,等你身子好些了再给你吃些好的补身子。”宝钗明白这个道理,她的确是饿得厉害,便接过粥去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翠儿看宝钗喝了粥,脸上忽然浮起古怪的笑容。她一言不发的转身出门,去寻那王大娘了。   宝钗喝了粥不久,便觉得浑身燥热异常,好似有一团火从小腹升起来,烧得每个毛孔都打开了,整个人如同一只被烤熟虾子。她不由的蜷着身子哼哼起来,整张脸都透着怪异的潮红,那团火越烧越烈,宝钗被烧得受不住,疯狂的撕下了自己的外衣,露出里面的大红绫子裹胸和葱绿色的绸子小衣,这样还是不能消触身体里的火热,宝钗的头在枕上胡乱蹭着,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向下面探去……一触到自己的身体,宝钗的脑子便哄的一下子炸开了,她曾经偷看过薛蟠香菱同房,当时也不知薛蟠给香菱吃了什么,香菱便和自己现在是一个样子。当时香菱整个人都贴在薛蟠的身上,还自己撕自己的衣服……宝钗大惊,可是此时她的理智已经彻底不做主了,宝钗一手抬起摸上了自己的前胸,另一只手往下面摸去……   此时门忽然开了,王大娘得意的走了进来,她看着宝钗笑道“怎么样呀宝金姑娘,是不是很热很痒很难受呀?”   宝钗扑到王大娘的脚旁喊道:“快给我解药!”   王大娘蹲了下来轻摸着宝钗的脸道:“这解药么有两种,一种是药,一种是男人,宝金姑娘,你要哪一个呢?是药,还是男人?”   宝钗大叫道:“给我药!”   王大娘笑道:“行,我王大娘最是好说话的,只要你在这卖身契上签字画押,我就给你解药。让你不再受这等煎熬!”   药性走遍宝钗全身,她的神智已然有些不太清楚了,宝钗一把夺过那纸卖身契,抓过笔歪歪扭扭的签了,又急忙按了手印,王大娘这才得意的哈哈大笑,将一颗药丸丢入宝钗的口中,那药入肚,宝钗立刻感觉遍体清凉,王大娘将卖身契在宝钗面前晃了晃,大笑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万花楼的白牡丹!牡丹呀,你乖乖的,大娘不会亏待你的……”   服了解药的宝钗没有哭没有闹,她竟然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淡淡说道:“原来大娘是做这种生意的,何不早说呢,你要我做你家的姑娘也不是不行,何必用这种手段。只不过我有几个条件,你答应了我就好好做你万花楼的白牡丹,若是不答应,我便是一头撞死,也不会让你如意。”   王大娘瞪着眼看着宝钗,她逼良为娼多年,似宝钗这般的,还是头一回遇上。她也坐了下来,瞪着眼睛问道:“什么条件?”      第103章万花楼宝钗堕落狱神庙黛玉认亲      宝钗端起茶浅浅尝了一口,皱眉道:“似这般的粗茶末子也拿来泡茶,真真不怕丢人。”王大娘看着宝钗不怒反喜,只笑道:“去把我柜子里的好茶拿来给牡丹沏上。”她刚才就瞧出这姑娘不一般,她外表端庄内心风骚,这种闷骚型的最是招人。以王大娘多年经营皮肉生意的眼光来看,只要好好调教一阵子,宝钗绝对会艳名远炽冠绝京城。   “牡丹,你有什么条件只管说吧。”王大娘笑的见眉不见眼,她好似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只是想着就已经兴奋异常了。   宝钗扫了一眼旁边的小翠等人,王大娘会意道:“你们都出吧。”   宝钗轻叩着桌子淡淡道:“听大娘的意思是想捧我做花魁?”   王大娘点头道:“这是自然。”   宝钗低垂眼睑好一阵子,猛的抬头道:“我只接王公大臣,不接白身之人。无论出什么价钱都不接。”   王大娘拉下脸沉声道:“这怎么行?吃这行饭的最忌讳挑客人,只要有银子,凭是什么样的人都得接,这一条我决不答应。”   宝钗冷着脸道:“若是这一条大娘不答应,那便为我收尸吧。”   王大娘气的跳着脚蹦了起来,指着宝钗骂道:“你当老娘收拾不你这小贱蹄子么,来人,把她拖下去关起来,不许给她东西吃。饿上几天我看你还狂不狂?”   宝钗腾的站起来,一把抄起旁边针线篮里的剪刀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不必费心,我这就了结自己。”   王大娘没想到宝钗会来这一招,指着宝钗大声叫道:“快把剪刀抢下来。”   宝钗一手用剪刀抵着自己的心口窝,一手指着王大娘叫道:“别过来,你们敢过来我死给你们看!”   眼看着刀尖戳破了宝钗薄薄的寝衣,渗出些微红意,王大娘又急又气,踩脚恨声道好,我依你,只接王公大臣。”   每年正月十五,京城里的各家青楼会将自己家最出色的姑娘推出来,由花街柳巷里恩客们推选花魁,万花楼已经连着三年落败,眼看着那翠红楼的老鸨得意的眼睛都长到脑门上去,王大娘怎么都不能咽下这口恶气,她四处去找绝色的姑娘,直到捡到宝钗之前,她都没有找到能竞选花魁的姑娘,这也是王大娘一反常态肯让步的原因。   宝钗手一松,剪刀掉在地上,她软软的坐到床上,点头道:“好,我再说第二个条件。”王大娘踩着脚叫道:“还有条件?这一条已经让我赔本了,你还想怎么样?”   宝钗淡淡道:“我若是当选花魁,以后赚的银子你得与我对半分,否则我也不答应。”身为商家之女,宝钗比其他人更知道银子的好处,因此她绝不会放过一个赚钱的机会。   王大娘这会可不肯再让步,她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摇头道:“我说牡丹,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你选客人我可以依着你,若是想分银子,门都没有。”   宝钗懒懒的抬起手拢了拢头发,淡淡道:“大娘,若是我死了,你不只一分钱都得不到,还没有人去帮你争花魁,你若是答应,又得了银子又有花魁,岂不是两全岂美?”   王太娘却不这么想,只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我不答应。”   宝钗淡淡道:“不如我再让一步,四六开,你六我四,这总行了吧。”   王大娘沉默片刻才沉声道:“三七开,我七你三,你若是答应就这么定了,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叫人破了你的身子,将你卖到下等寮子去,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傲!”   宝钗心念一转,便点头道:“好,就三七开,烦大娘写个文书,若是到时候你见了银子拔不开眼,我也好有个说话的凭证。”   王大娘却不急着写文书,而是对宝钗说道:“你提了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了,你是不是也得答应一些条件呢?”   宝钗抬了抬眼道:“你说来听听。”   王大娘忍着气道:“刚才那两个条件,得在你夺得花魁之名之后才能实行。在那之前,你可以先做清倌人,但每天都要陪客人,琴棋书画歌舞酒茶,我不管你先前会多少,到我这里,你必须样样精通。若有一样不精,你就休要再提你那条件。”   宝钗自傲的扬起头道:“好,我于歌舞上稍差一些,只要你给我请最好的师傅,只要一个月,我必能精通。”   王大娘笑了一下道:“我这里的师傅都是极好的,明儿就来教你。”   宝钗点了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大娘,你既要我去争花魁,便先得把我当成花魁,我要两个清秀伶俐懂事的丫环,不要太大,十一二岁就行,两个丫头要一般高矮胖瘦,若是双生姐妹最好,便不是,两个丫头长得也得有几分相像。”   王大娘点头道:“这个容易,明天就给你配上。”   宝钗又道:“我还要做衣裳打首饰,都要最时新的。”   王大娘听了这话心里反而高兴,在她看来,这是白牡丹铁了心要夺花魁的表现,便点头道:“好,依你,明天就叫裁缝来给你量身子,叫人送首饰来给你挑。”   宝钗点了点头,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一纸文书,递于王大娘道:“大娘,烦你按个手印。”王大娘拿过那张文书一看,只见上面有一手清丽的好字,她虽不懂品评,却也知道好坏。文书上写的正是刚才宝钗同王大娘谈的条件,没有一字的添减。王大娘签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宝钗将文书拿回来叠好贴身收着,王大娘笑道:“牡丹呀,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儿就得跟着师傅学本事了。等你的衣服做好送来,你就开始做清倌人。”   宝钗点了点头,心中长叹一声,她虽然是皇商之后,总也算大家子出身,没想到今天彻底的沦落了,从此之后,世间再无薛宝钗,只有白牡丹。王大娘走后,宝钗眼中射出仇恨的光,她恨恨想到:林黛玉,我绝不会放过你!我今日所受的,定要百倍加于你的身上!薛宝钗心里很清楚,那养在贾母跟前的贾惜春都能平安无事,而自己家只不过是借住在贾家,竟然也被捉入官府,这原因就是当日黛玉在梨香院醉酒,太子和北静王世子才有意针对薛家。   在林家书房里的黛玉可不知道薛宝钗之事,也不知道薛宝钗将自己恨到骨头里去了。她正在埋头整理所有有关北疆各部的资料,水沏昨天央她将有关书籍找出来,水沏要临阵磨枪,为出使做准备。自吃过早饭后黛玉便进了书房,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她还不出来,让兰心竹影两个急的在外面直转圈子。   林义走进院子,看到兰心竹影两个一脸的着急,便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竹影一见林义便跑上前道:“二老爷,您快去劝劝姑娘吧,自吃完早饭便进了书房,到这会儿还不出来,再这么看下去,姑娘身子可怎么吃得消?”   林义摇摇头道:“姑娘和老爷一般性子,一但进了书房便不肯出来的,罢了,我正有事找玉儿,你去通报一声。”   兰心欢喜的敲门叫道:“姑娘,二老爷有事找您。”   过了片刻黛玉拉开书房的门,正午的阳光洒到黛玉身上,黛玉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林义浅笑问道:“叔叔,您找我?”   林义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玉儿,我今天在茶楼里听到一个消息。这消息和贾家有关,我得来告诉你。”   黛玉微微皱起眉头,低低叹息了一声道:“叔叔,我也有事情要告诉您和婶婶。”   林义点头道:“这会儿阳光正好,也没风,不如边走边说吧,你在书房里坐了半日,也该活动活动对身子才好。”   黛玉不好意思的应道:“叔叔说的是。”   林义回头对竹影笑道:“竹影,去请你们慧姨过来。”竹影答应一声飞快的跑开了,兰心忙回房拿来一件雪青色缎面一斗珠披风披到黛玉的身上,黛玉笑道:“哪里就冷成这样的,自解了毒,我再没有以前那样怕冷了。”   林义看到黛玉原本苍白的小脸泛着淡淡的微红,比先时健康了许多,不住点头道:“真是多亏了弘光大师!”   慧云听说黛玉和林义找她,忙搁下手中的活计赶了过来,黛玉迎上前挽着慧云的手,慧云习惯性的给黛玉紧紧身上的披风,又摸摸黛玉的手,见她的手不凉才笑问道:“玉儿,找我有什么事?”   林义笑道:“玉儿和我都有事要说,难得今儿天气好,我们就在院子里边走边说吧。”林义在左侧,慧云在右侧,两个人习惯性的将黛玉护在中间,黛玉轻声道:“叔叔,您要说什么?”   林义忙说道:“刚才我听人说宫里的贾元春半夜忽然小产了,虽说如今贾家的人都下了狱,可我这心里却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这事总要告诉玉儿,也好让她心有数。”   慧云皱眉嗔道:“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情也值得来同玉儿说,管她们呢,我们只过我们的日子就是了。有什么好不安的,我们只在家里呆着,她们还能翻天了不成。”   黛玉挽着慧云漫步走着,并没有接林义的话,而是低声道:“前天玉儿才知道,贾家史太夫人并不是我的亲外祖母,我的亲外祖母早在娘亲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她害死了。”慧云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黛玉问道:“玉儿,你说什么?老太太不是夫人的亲娘?这怎么可能呀?”   黛玉点点头道:“婶婶,这是真的,我看到了外祖父的亲笔信。”   慧云不住摇头道:“这怎么可能呢?当年老太太对夫人的疼爱不象是假的呀?”   黛玉轻叹了一声道:“老太太有暗疾,她不能生育,又要冒我亲外祖母之名在贾家过活,娘亲是她用来拿捏外祖父的唯一法宝,她怎么能对娘亲不好。不过,我想娘亲是她养大的,想必也还有几分情份吧。”   林义被这消息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好一阵子他才说道:“依玉儿所说,如今的荣国府竟然没有一个人是老国公之后?”   黛玉微微摇头道:“不,还有。先珠大哥哥其实是娘亲的亲弟弟,我的小舅舅。当年外祖父被老太太下药,一直病体缠绵,当时老太太派了个她的丫环伺候外祖父,她没想到那丫环竟然有了身孕,因她是老太太的贴身丫环,知道老太太的底细,老太太投鼠忌器,不得不让那丫环将孩子生下来,那时贾王氏已经嫁进门了,老太太便硬逼着贾王氏假装怀了身孕,后来小舅舅出生后便抱到了贾王氏房中,当成她生下的孩子。这些事情外祖父都知道,可是他瘫痪在床上,根本见不到外人,也没有办法揭穿这一切,只能写下一封长信封在书中,希望将来有人能为贾家正本清源。”   慧云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贾王氏不待见珠大奶奶和贾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黛玉轻叹了一声道:“我自看了外祖父的信后便一直在想,小舅舅年方弱冠便病死了,他真的是病死的么,还是谁谋害了他?”   林义沉声道:“先珠大爷是贾政名义上的长子,若是他活着,这偌大家业便要由他一人继承,贾王氏怎么能甘心,我想先珠大爷的死定然与贾王氏脱不了干系。”   黛玉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当日在贾府,我便觉得贾王氏对小舅妈极冷淡,对兰儿更是漠不关心,根本不象一个奶奶应该有的样子,现在想来便全都明白了。”   林义慧云点头赞同,黛玉又道:“叔叔,小舅妈同兰儿弟弟还被关在狱神庙中。虽说她们母子已经得到特别关照了,可是我总是觉得不放心,兰儿那么小,若是有个什么,外祖父可就真的断了香烟,我想先去看看她们。多送些吃用之物,等案子一了结便接她们母子回来。”慧云笑道狱神庙那种地方岂是你能去的,我回头就带上东西去看珠大奶奶和兰少爷,将你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给珠大奶奶,让她们母子放宽心。”   黛玉眉头轻蹙道:“她们是我小舅妈和小表弟,我怎么能不去看呢。”   慧云迟疑道:“这……”   林义却谢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的,狱神庙的牢头以前受过我的恩惠,让他将珠大奶奶母子引到他的房里,我们在那里见就行了。这样也不必见着老太太那些人。”   黛玉忙道:“真的么,谢谢叔叔成全。”说着便屈膝给林义行了个礼。林义忙让到一旁道:“那里当得个谢字,这都是叔叔份内的事情。玉儿,你千万不要这样客气,我们都是在老爷灵前发过誓的,只要是你的心愿,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帮你达成,只有让你一生一世快乐无忧万事随心,我们才算对得起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   黛玉抬头看着林义和慧云,林义慧云看着黛玉,笑得极为慈爱。黛玉轻轻偎入慧云的怀中,低低道:“叔叔,婶婶,玉儿能有你们,是玉儿最大的幸运。”   慧云拍着黛玉笑道:“我的好小姐呀,只要你开心我们就高兴了。”   林义笑道:“阿云,你去准备吃用的东西,我们这就去狱神庙。玉儿,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现在就接珠大奶奶和兰少爷出来。只要我们出一笔钱就行了。”   黛玉皱眉道:“这样行么,岂不是乱了法度?”   林义笑道也不算是乱了法度,其实珠大奶奶和兰少爷原就与贾家的案子没什么关系,她一直抚养幼子,为亡夫守节,朝庭原就是要褒奖的,依我朝律法,节妇家族获罪,节妇本人可免于牢狱之苦,只要缴纳一笔保银,便可让节妇出狱候审。”   黛玉吃惊道:“有这样的法度么,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林义笑道:“早年间老爷也是断过案子的,那时我伺候在一旁,就见老爷如此发落过,当时老爷同情那节妇,便翻查律法,终于找出在一本叫什么补遗的书上找到这一条,老爷便命那节妇交了一两银子,便放她回家候审了。看来案子查清,与那节妇并无关系,老爷不只将那一两银子退还给她,还送了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做个小生意也好养活孩子。”   黛玉皱眉想了一阵子,眼睛忽然一亮道:“是《十年皇律补遗》那本书,我想起来了,书上的确是有这么一条,好多年没翻过那本书,我竟然忘记了。叔叔,多谢你提醒玉儿,我这就去找沏哥哥交保银,然后我们一起去接小舅妈和兰儿回家。兰心,你快去书房把《十年皇律补遗》找出来。”   看到黛玉开心的样子,林义也笑了起来,他笑道:“好,只要玉儿开心,要怎么样都行,我这就去拿些银票带上,陪玉儿一起去宗正寺。不管要交多少银子,咱们家都出的起。”黛玉开心的叫道:“雪雁春纤,我要出去,快来帮我换衣裳。”雪雁春纤两个从没见黛玉如今兴奋过,两人抢着跑出门,黛玉已经飞快的跑了过来,她一手拉着雪雁一手拉着春纤叫道:“快些帮我梳头换衣裳。”   青梅松云去选衣裳,黛玉坐到梳妆台前,急急叫道:“不用梳什么复杂的发式,简单大方就行了,快些,我赶着要出去。”   春纤拿着梳子飞快的梳着,笑着问道:“姑娘,您今儿怎么急惊风似的,有什么喜事?”黛玉只笑道:“你快些给我梳头,等我接了小舅妈和兰儿回来再细细的告诉你们。”   春纤将黛玉的一头青丝挽成流云髻,簪上一枚银绞丝兰花串珠步摇,又在发髻尾端缀上银缠丝蝴蝶坠角,黛玉往镜中看了看急急道:“这样就行了,不用再戴什么的,快把衣裳拿过来”   雪雁抿着嘴笑道:“跟了姑娘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见姑娘如此着急过,姑娘,您倒是怎么了?”   青梅已经把衣裳拿过来了,一套米色中衣,是慧云亲手做的,淡米黄色绣青竹提花缎面雪貂里的褙子,是王嬷嬷的绣工,浅粉色缂丝绣浅青流云纹马面裙,则是雪雁的手艺。黛玉忙忙换上便拔脚往外走,松云却笑道:“院子里虽暖和,可外面却冷的紧,姑娘别急,把这银狐羽缎鹤氅披上再走也不晚。”春纤忙又拿了个白银九转镂空莲花纹小手炉跑过来,急急塞到黛玉的手中。   黛玉拿着手炉无奈的笑道:“雪雁春纤青梅松云四位大姑娘,我现在能出门了么?”雪雁春纤点头笑道:“这回真的好啦,姑娘请吧。”   黛玉正要走,小金狼却不高兴的呜呜几声,忽的跳进黛玉的怀中,后腿一蹬便将那白银九转镂空莲花纹小手炉蹬到地上去,忽然很不高兴的抬头用那双墨绿色的眸子看着黛玉,似乎在声讨黛玉竟把它给漏下了。   黛玉轻抚着小金狼的头低笑道:“好吧,今天就带你出门。”她看向春纤笑道:“小金狼可比什么手炉都好用。”春纤将小金狼蹬掉的手炉捡起来,笑骂道:“你这小东西就是霸道,就算你比手炉好用,也不能把东西蹬掉呀!”   黛玉笑了笑,抱着小金狼带着青梅松云出了门,兰心竹影已经在车前候着了,慧云看到黛玉抱着小金狼出来,便笑道:“这小家伙可闷坏了,带它出来散散也好。”   林义骑门护送着黛玉慧云的车子直往宗正寺而去。宗正寺的守卫是太子侍卫,他们都认得黛玉的车子,又见竹影从车中跳下来,便笑道:“是林县主来了,快请进吧。”   水沏得了信,赶紧迎了出来,看到林义和慧云也陪黛玉来了,心中不由暗觉惊讶。黛玉上前急急说道:“沏哥哥,我们来给小舅妈和兰儿交保银的,你快说要多少银子,我们交了银子好接她们回家。”   黛玉说的太急太快,水沏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笑道:“哦,玉儿你是要接贾李氏回去,这……我虽知道她们母子是无辜的,可是律法无情,总要审结了案子才能放人的。”   黛玉忙将兰心找出来的《十年皇律补遗》塞到水沏的手中,急急道:“这上面写着,节妇家族有罪,而本人尚未定罪的,可允许缴银自保。沏哥哥,若是有违律法,玉儿绝不会来为难你的。”   水沏翻看了一回,忙笑道:“好,既然有律法可依,玉儿你现在就去接人吧,我陪你一起去。”   林义微微摇头道:“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只需发下一道手令,我们便能去接人,不要惊动太大了,以免引人侧目,反而多生事端。”   水沏知道林义的意思,便敛了笑容点头道:“林叔说的有道理,我这就是签发手令,拿去给牢头就行了。”   黛玉看着水沏写下手令,忙拿过一只信封将手令装起来,水沏见黛玉着急的样子很是有趣,不由笑着唤道:“玉儿?”   黛玉拿着手令已经走出几步,听到水沏喊自己,回身看着水沏问道:“沏哥哥,你有什么事?”   水沏看着黛玉笑笑,摇头道:“没有事,你去吧。”   黛玉这会儿心思全在李纨母子身上,也没细想便笑道:“既然没事我这就走啦。”   水沏点点头,黛玉走出门后忽然又回身走进来,笑着对水沏道:“沏哥哥,你要的书我已经整理好了,明天就送来给你。”   听了黛玉的话,水沏开心的笑了,他起身走到黛玉面前为黛玉理了理身上的鹤氅,低声笑道:“玉儿,谢谢你。”   黛玉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水沏笑道:“沏哥哥,不用谢的。”   水沏笑道:“你快去吧,接了人便早些回家,也不用派人来送书,我会派人去取的。”   黛玉这会儿心情很好,她巧笑嫣然的对水沏道:“沏哥哥,我先走啦!”水沏点了点头,看着黛玉走出了院子,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   马车快到狱神庙的时候,慧云拿出一方丝帕,用两只银花钿簪在黛玉的两鬓,轻声道:“其实不想让你过来的,这里总是不干净的。”   黛玉摇摇头道:“婶婶,不碍的。我们接了小舅妈和兰儿就走,也不在这里多做逗留,不怕什么。”慧云只是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林义先行去找狱神庙的牢头,这牢头早年落难的时候受过林义的帮助,若是没有林义,他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因此他一见林义前来,便分外的热情,他迎出来纳头便拜,口口声声叫着恩公。林义笑道:“老弟太客气了,当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这样记着。”   牢头把着林义的手往自己的房中让,一边走一边笑道:“林爷,今儿您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我效劳,林爷别客气,有什么直管说,您也知道我就是这么个直脾气,心里藏不住话的。”   林义笑道:“我还真有事找你。我带了太子的手令前来接人的,你安排放人吧。”说着林义便把手令交于牢头。   那牢头笑着说道:“林爷果然神通广大,不知您是要救哪一位?”   林义笑道:“求了太子殿下的恩典,来接贾李氏和她的儿子贾兰。”   牢头听了点头道:“原来是接珠大奶奶和她儿子呀,林爷,您这事办得地道,那珠大奶奶可是厚道人,她那儿子虽小,却也是极知礼的,我横看竖看,怎么看她都不象是会犯法的人。不瞒林爷,我们得了李大人的吩咐,已经将珠大奶奶和贾兰少爷安排了一个单间,她们母子两个并没受罪。”   林义拍着牢头笑道:“好,多谢你照顾她们。”说着林义将一袋银子塞到牢头的手中说道:“这天寒地冻的,你这里更冷,这点银子拿去打酒,给兄弟们驱驱寒气。”牢头正要推辞,林义却按住他的手道:“你若是推辞,那定是嫌银子少了。”   牢头这才将银子收了下来,抹着手笑道:“这让林爷破费了,却是不好意思。”   林义笑道:“再这样见外,却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牢头哈哈大笑道:“好,林爷爽快我痛快!”他站在门口吼了一嗓子道:“大家都过来,这位就是救过我性命的林爷,他见天寒地冻的,特意送银子来给兄弟们打酒吃!”   三四个牢子并几个杂役齐齐躬身叫道:“小的谢林爷赏酒。”   林义笑道:“大家不要客气。”   牢头将银子丢给一个杂役,大声道:“可着这些银子打酒买肉,今儿给兄弟们打打牙祭,大家提前过年啦!”   狱神庙并不经常关犯人,因此没有什么油水,他们一听说有酒有肉,个个心思都飞了,只等着快些开荤。   外面的动静传进牢房,贾家那些人都骚动起来,贾母听到个“林”字,便认定是黛玉来看她的,忙扑上前捉着牢门一声声叫道:“玉儿,我的玉儿,你在哪里,外祖母看不见你……”黛玉此时还在狱神庙门外的马车上,贾母的声音无力的很,根本就传不出来。她坐了一会儿便说道:“也不知叔叔办好了没有,怎么还不放人。兰心,你去看看。”   兰心答应一声便跳下车跑进狱神庙。林义正走出来,看到兰心便笑道:“你进来的正好,去扶珠大奶奶她们母子出来吧。”   兰心跟着牢子走向单独关押李纨母子的小牢房,她见李纨正抱着贾兰,用手在地上写写划划,正在教贾兰识字。兰心心中暗道:“果然是珠大奶奶,在这样的环境里都能镇静自若的教子读书,真是难得。”牢子打开门笑道:“恭喜珠大奶奶,有人来救你们母子了。”李纨错愕的抬起头,兰心笑着行了个礼道:“珠大奶奶,您还认识我么?”   李纨唇角逸出浅浅的笑意,轻声道:“你是林妹妹的人,是兰心还是竹影,我却猜不出来。”   兰心笑着走进来道:“我是兰心,珠大奶奶,我们姑娘求了太子手令,现在是来接您出去的。”   李纨一愣,愕然道:“可是我是犯妇,如何能出去的,可别连累了林妹妹。兰心,你回去告诉林妹妹,就是我谢谢她的好意,可是我不能连累她的。再者说清者自清,我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相信太子殿下定有公断的。”   兰心虽然知道内情,可是这种事是贾门隐秘,她也不便多说,只是劝道:“珠大奶奶,您不要这样说,我们姑娘是真心诚意来接您出去的。您看,刚才牢子也这么说的。”   李纨摇头道:“这样不好。总是与理不合的。兰心,你回复林妹妹,就是我在这里很好。”兰心没法子,只得说道:“大奶奶,我去请姑娘来跟您说。”   李纨想叫住兰心,可是兰心却已经跑出去了。兰心在院子里跑进跑出,看在跪在狱神庙角落里一个扛枷戴锁之人的眼睛里,她正是探春。探春一看到兰心便激动的一颗心要跳出嗓子。她张了张口,可是却没喊出声音来。她已经跪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昏过去便被人用冰水泼醒,此时有些失声了。   黛玉听了兰心的话,忙说道:“我去请小舅妈。”   慧云叹了口气道:“我们大家陪你一起去。”   黛玉正想将小金狼放在车中,那知小金狼一下子扑到黛玉怀中,四只小爪子死死的巴住黛玉的前襟,大有打死不下来的气势。黛玉轻笑了一下,将小金狼抱好,小金狼便将小小的狼头搭到黛玉的肩上,一条雪白柔软的大尾巴绕过黛玉的颈子甩到另一侧肩上,远远看着倒象一条极精致的大毛披肩。   探春拼命的聚集力量,当她看到数个丫环簇拥着黛玉走进来,她不顾一切的嘶喊道:“林姐姐,救我!”   就在探春喊叫的时候,小金狼忽然将头贴着黛玉的右耳,将那条大尾巴往上一翘,刚刚好堵住黛玉的左耳,黛玉便什么都听不到了。黛玉笑着将小金狼的尾巴拉下来,又将那颗不安份的小狼头往下压了压,此时探春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叫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黛玉走了过去。   李纨见黛玉真的走了进来,忙抱着贾兰道:“林妹妹,真的是你?你怎么能到这里来,你快走吧。”   黛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李纨,李纨被看得极不自在,黛玉轻声道:“先珠大哥哥其实是外祖父嫡亲的小儿子,小舅妈,玉儿来接您和表弟回家。”   黛玉此言一出李纨彻底楞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疑的问道:“林妹妹,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黛玉斩钉截铁的说道:“小舅妈,黛玉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请您叫我玉儿,别再叫我林妹妹了。”   李纨脑中一片混乱,她摇头道:“怎么会是这样,不可能呀……”   黛玉将小金狼交给竹影,伸手摘下面纱对贾兰说道:“兰儿,姐姐来接你了。”   贾兰看着黛玉不解的问道:“林姑姑,你怎么说自己是我的姐姐?”   黛玉将贾兰抱到怀中,贾兰本能的搂着黛玉的颈子,忽然哭了起来。他不过是个不满四岁的小孩子,这些日子虽然有母亲护着,到底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   黛玉看着李纨轻声道:“小舅妈,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先回家,玉儿再慢慢告诉您是怎么一回事,您看好么?”   李纨缓缓点了点头,她伸手抱回贾兰柔声哄道:“兰儿乖,不哭了。”   贾兰哽咽着自己抹了泪,慧云将一件雪青缎面玄狐皮祆披到李纨的身上,同时将贾兰抱了怀中,笑着说道:“珠大奶奶,外头冷,您先穿着。”   兰心拿过一领大毛披风将贾兰包了起来,对贾兰笑道:“兰少爷,你还记得我么?”贾兰用手擦了眼泪,看了看兰心的衣服才说道:“你是兰心姐姐。”   黛玉笑道:“兰儿真聪明,咱们回家吃点心好不好?”   贾兰看着黛玉,轻声问道:“林姑姑,只是娘和兰儿能出去么,太奶奶奶奶和姑姑她们呢?”   黛玉敛了笑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兰儿,姐姐只能救你母亲和你,这事等你长大了才能明白。”   贾兰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停了一下复又问道:“娘,我们要不要去向太奶奶奶奶姑姑辞行?”李纨叹息了一声,轻道:“兰儿,你不要去,娘去就行了。”   慧云见大家情绪都有些低沉,便笑道:“珠大奶奶,您也别去,您先和兰少爷回家,我去看看老太太她们就行了,省得她们再纠缠着,反而说不清楚。”   李纨点了点头,她知道慧云说的有道理,况且当日贾家那样逼迫黛玉,黛玉也无再去探望她们的道理。   兰心青梅扶着李纨,松云抱着贾兰,小金狼又跳回到黛玉的怀中,慧云和竹影一左一右走在黛玉的两旁,这一行人通过院子向狱神庙的大门走去。   此时贾母看到了黛玉,她大叫道:“玉儿,玉儿……”   小金狼故计重施,想用头和尾巴去堵黛玉的耳朵,可是黛玉已经听到贾母的叫声,她脚步微滞,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了。慧云知道黛玉虽然没有回头,可心里却很难过,便低声说道:“玉儿,你们先上车,我去给她们送点东西。”   黛玉点了点头,同李纨贾兰上了车,等着慧云回来。   慧云命下人拿了吃食衣裳,走到牢房前,贾母急急叫道:“慧云,玉儿为什么不过来?”   慧云冷冷道:“老太太,你们对我们姑娘做过些什么自己心里都有数的,别再想用什么狗屁亲情为名去拘着我们姑娘,我们姑娘比谁都聪慧,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贾母气得双眼圆睁,死死抓着牢门叫道:“我不信,玉儿不是狠心的人,一定是你们,是你们霸了玉儿的家业,还拿捏着玉儿,不让她来看我,一定是这样的……”   慧云气道:“到现在了还想拿捏着我们姑娘,还惦记我们姑娘的家业!呸,你做梦,贾太夫人,你安心坐牢吧,好好想想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想想你死了得下多少层地狱!原本还想给你们送点东西的,可你们这样冥顽不灵,不配吃用我们的东西,我便是将东西散给乞丐,也胜过给你们!”      第104章懵懂黛玉朦胧情开明帝后护犊心      慧云说完转身便走,贾母眼睁睁看着那几个担着着着吃食衣物的下人在牢门口打了个转,也跟着慧云走了。她又气又急,抓着牢门大叫:“慧云你回来……”慧云却不回头,径直走出了狱神庙的大门。贾母无力的滑了下去,哀嚎道:“玉儿,你好狠心,我是你的亲外祖母呀!”   黛玉将外祖父的亲笔信交与李纨,李纨细细的看了一遍,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嫁入贾府五年,她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原来是老国公的小儿子。黛玉轻轻抽走老国公的亲笔信,柔声说道:“这信是外祖父亲笔所写,小舅妈,现在您能明白了吧。”   李纨的眼泪缓缓落了下来,她点了点头轻声道:“玉儿,我是个没有用的人,兰儿还太小,我们母子有一件事情求你。”   黛玉忙道:“小舅妈您快别这么说,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黛玉就是了。”   李纨手抚着贾兰低声道:“当日你小舅舅病得蹊跷,我嫁过来时他的身子还好好的,忽然间就病倒了,不到三个月他就去了。我一直在想,当时他不过是受了风寒,如何就能要了命的。玉儿,请你代奏太子殿下,请他审案的时候查一查你小舅舅的死因。”   黛玉点头道:“小舅妈放心,玉儿一定会请太子殿下查清此事的。”   李纨紧紧抱着贾兰,轻轻点了点头。黛玉轻轻抚摸着贾兰的小脸,充满歉意的说道:“小舅妈,我没尽早来救您和兰儿,让你们母子受苦了。”   李纨淡然笑道:“玉儿你别这么说,你一知道真相就来了,并没有耽误什么。再者说我们母子只不过吃穿住用的差些,不过不用看太太的脸色,心里倒还舒畅些,何况兰儿吃这了回苦,对他有好处的。”   黛玉微笑道:“怪不得先时看兰儿和他们不一样,原来兰儿才是真正的贾家血脉。小舅妈,这些年苦了您了。”   李纨抱着贾兰低声道:“幸亏有兰儿,要不当年我便跟你小舅舅去了。当日太太暗地里逼我殉夫,我昏倒在灵堂里,刚巧那时有太医过府吊唁,他诊出我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才活了下来。兰儿出生后我连眼睛都不敢错一下,生怕他有个什么,他的衣食起居样样都是我亲自照顾,绝不假手于人,就这样,我们母子才活到今天。现在我明白太太为何总是看我不顺眼了,原来珠大爷根本不是她生的。我们母子在她的眼中,就是碍事的拌脚石。”   黛玉握着李纨的手道:“小舅妈,这些都过去了,您别再伤心了。有外祖父的信为证,贾家定然会复起的,您和兰儿的苦日子到头了。”   李纨点点头,含泪道:“玉儿,谢谢你。”   一路说着话,不觉便到了林府,慧云出门的时候便吩咐下人将黛玉院子隔壁的傲雪轩收拾出来,好让李纨贾兰居住。慧云黛玉送李纨贾兰进了傲雪轩,迎面便有一树绿梅扑入眼帘,中间一条曲曲折折的石子小路通往正房,黛玉笑道:“小舅妈,我们这里虽然简薄,倒还算清静,我的院子就在隔壁,喊一声就能听到的。”   众人进了正房,几个丫头婆子忙上前磕头见礼,李纨忙拦着她们说道:“万不要如此,已经很打扰了,如何还能再要人来服侍的。”   慧云爽朗的笑道:“珠大奶奶快别如此客气,能伺候珠大奶奶是她们的福份。”   黛玉亦笑道:“小舅妈您就别客气了,若是照着国公府的规矩,这人还嫌少的。日后兰儿出息了,再多几倍的人来伺候也是有的。”   李纨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当日在府里,我只一昧怕事躲着,也不曾照应过你一丝一毫,如今你这般对我,让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黛玉拉着贾兰的小手轻声道:“当日小舅妈不知内情,你的处境本就艰难,玉儿心里都明白的。如今都过去了,兰儿是我表弟,您是我小舅妈,我们是真真的贾家血脉,若再不相互维护着,外祖父在天之灵万难安息的。”   李纨轻轻点了点头,慧云笑道:“珠大奶奶,您先好好洗一洗,同兰少爷好好歇着,等晚上我们再摆酒洗尘。这里就是您的家,您千万不要客气才好。”   两个秀气的小丫环上前屈膝行礼道:“珠大奶奶,洗澡水已经烧好了。奴婢们伺候您和兰少爷沐浴更衣。”   黛玉知道自己不走李纨是不会去沐浴的,便笑道:“小舅妈,黛玉行告退了,过会儿再来陪您。”   慧云亦笑道:“珠大奶奶,我们先走了。”   李纨将黛玉慧云送出院门,看着黛玉进了隔壁的院子,才领着贾兰回房。刚才那两个小丫环引着李纨贾兰去浴房,看到大大的浴盆上冒着缥渺的热气,李纨不禁摇了摇头,刚才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让她几乎在怀疑这会不会是一场梦!   未正三刻,水沏身着便装乘车来到了林府,他一来是要取书,二来也想黛玉好好说说话儿,不知道怎么的,他心绪繁乱的时候只要同黛玉说说话,心情便会莫名奇妙的安宁下来。   水沏到时,黛玉正在研究地图,听到水沏来了,黛玉笑道:“我正有事要同他商量,他便来了,正好呢!竹影,你去请太子殿下到外书房,兰心,把这份地图还有那边的书都送到外书房去。我换件衣裳便过去。”   黛玉回房换了见客的衣裳,青梅松云陪着她去了外书房。水沏正在看兰心挂起的地图,听到脚步声,水沏回头一看是黛玉,原本皱着的眉头便松开了,他笑道:“玉儿,你这里果然什么书都有的,看来我要挑灯夜读才行了。”   黛玉看到水沏刚才还是紧皱着眉头,便打趣的笑道:“沏哥哥,玉儿见你刚才眉头紧锁,该不会是被这些书吓着了吧。”   水沏朗声笑道:“不会不会,我虽然好武胜于习文,可也不会被吓着,不就是几本书么,你给我七天的时间,我保证全都背下来,若是背不下来,随你怎么罚我。”   黛玉听了这话用帕子掩着嘴轻笑起来,她歪着头,眨着晶亮的眼睛笑问道:“沏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里可足足有二十本书呢!”   水沏脸一红,摸摸头笑道:“刚才兰心只拿来三四本,我还以为就这些呢。”   兰心忙说道:“刚才要拿这地图,所以只将姑娘挑出来最重要的几本先送过来,原想着挂好地图才回去拿的。”   水沏不好意思的笑道:“还有那么多,玉儿,这我可背不下来的,我现在就让你罚我好不好?”水沏生得非常俊美,他宽肩窄腰身形修长,皮肤是极健康的浅小麦色,俊朗面上一双剑眉斜挑入鬓,眉下两泓星目湛如寒潭之水,悬胆鼻下的唇角向上弯起,怎么看都是个翩翩美少年,可是此时水沏的表情却与他俊美无筹的外表极不相符,笑得实在是太憨了。   黛玉定定的看着水沏,那强烈的反差让她一时看得出了神,水沏听不到黛玉的回应,忙低头看着黛玉唤道:“玉儿……玉儿,你在想什么?”   黛玉“啊”了一声,如玉般的小脸上忽然腾的烧起满天红云,吓得水沏惊叫道:“玉儿,你生病了么,脸怎么这样红?”   竹影一听这话立刻冲上前强行扶着黛玉坐下,兰心急忙上前给黛玉把脉,听了一会儿皱眉奇道:“姑娘没有生病呀,不过这脉跳得好急,姑娘,您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兰心!”   黛玉想到自己刚才因何出神,脸就更加红了,她推开兰心竹影,用帕子捂着脸背过身去嘤嘤道:“我没事,不用你们管,你们快出去。”   水沏是个从没有和姑娘谈情说爱的纯纯男儿,他不知道这是黛玉忽然开了窍,还傻傻的转到黛玉的面前,将大手放到黛玉头上,疑惑的喃喃道:“不热呀!玉儿,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黛玉大羞,象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跳起来便跑,竹影心直口快,不禁说道:“姑娘好象是害羞了!”   水沏不解的问道:“害羞?好好的她害什么了羞呀?”   兰心有些明白了,她看了看水沏,见水沏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由拉着竹影的手道:“太子殿下慢慢想吧,婢子们去追我们姑娘了。”说完便拉着竹影跑开了。竹影边跑边疑惑的问道:“兰心,姑娘为什么会害羞呢?”   兰心停下来转头看着竹影郁闷的说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妹妹?笨死你算了,别整天只想着玩儿,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姑娘为什么害羞?”   竹影还真就想了起来,她喃喃道:“姑娘是突然害羞的,刚才书房里只有太子殿下,姑娘,你和我……啊……我明白了,原来姑娘是因为……唔……”兰心不等竹影说完便将她的嘴捂了起来,低笑道:“想明白就行啦,不用说出来。”竹影点了点头,兰心才松开手,姐妹两个开开心心的去寻黛玉了。   水沏一个人枯坐在书房里,他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黛玉到底是怎么了?水沏左等不见黛玉回来,右等不见黛玉回来,索性便起身去找黛玉。他刚刚敲了黛玉院子的门,兰心便跑出来笑道:“太子殿下,我们姑娘说请您回去。”   水沏奇道:“好好的玉儿怎么突然就不见我了,兰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兰心摇头笑道:“姑娘没事。她就是……唉呀,太子殿下您就先回去吧,姑娘今日横竖是不肯见您的。”   水沏纳闷道:“我也没有说错什么做错什么,玉儿为何就恼了?兰心,你让我进去见她。”兰心见水沏实在是不开窍,真真应了那句话,说他聪明面孔笨肚肠一点儿都不过份,便走到一旁低声道:“太子殿下,女儿家的心思就善变的,姑娘今日是不肯见您了,明儿说不定又去找您了,您若是硬闯,姑娘真恼了可就再也不会理您的。兰心自小伺候姑娘,最是知道姑娘性子的。”水沏还真怕黛玉从此不理自己,只得压下心中的疑问,讪讪的回宫去了。   水沏一回宫便直奔坤宁宫,见了皇后便闷闷的说道:“母后,玉儿不知为什么忽然不理儿臣了。”   皇后正哄着小皇子睡觉,听了水沏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回头看着水沏问道:“沏儿,发生了什么你细细说给母后听,母后帮你想一想。”   水沏便将自己到了林府见到黛玉之后所说的话重复了一边,皇后强忍着笑意问道:“那玉儿都说了些什么?她是什么样的表情?”   水沏仍是闷闷的说道:“玉儿掩着口笑,后来便看着儿臣,再接着她的脸忽然象着了火一般的红,儿臣和玉儿的两个丫环都以为她病了,可是玉儿那个精于医道的丫环却说不是,竹影说玉儿害羞了,玉儿便跑了出去,后来那两个丫头也追了出去,再后来,儿臣总也等不到玉儿回来,便去找她。可是玉儿说什么也不肯见我。母后,您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皇后是过来人,她听了水沏闷闷的话,不禁笑得肚肠打叠,只不过为了水沏的面子,皇后只能暗笑,差点儿笑出内伤来。   看出皇后眼中的笑意,水沏脸上挂不住了,他急急叫道:“母后,您快说这是怎么回事呀?”   皇榜后将小皇子放到摇篮里,起身轻抚着水沏的脸庞,柔声道:“沏儿,我的傻孩子,玉儿今天看你,不再是把你当成哥哥,她定然是感受到了什么,姑娘家脸皮儿薄,她怎么会不害羞呢?”   水沏楞楞的说道:“母后,您是说玉儿她……也喜欢我?”   皇后想了想,轻声道:“母后不敢断言玉儿喜欢你,可是母后知道你在玉儿心里,绝对是不一般的。你看平日里她同你还有溶儿相处,一直都落落大方,她叫你哥哥叫溶儿师兄,那分明是单纯的把你们当成哥哥。可是今天却不太一样,玉儿肯认真的看你,而且还会害羞的脸红,那便说明你这个哥哥在她的心里不单纯了。”   皇后的话绕得水沏有些糊涂,他抓着皇后的手道:“母后,您只说玉儿是不是喜欢我好了。”   皇后轻轻打了水沏的手一下,笑骂道:“你这孩子急什么?玉儿还小呢,她又没及笄。母后告诉你,玉儿是个害羞的孩子,你追的紧了玉儿铁定不理你,倒不如你和玉儿两个淡淡的相处着,日子久了情意渐深,不就水到渠成了么。再者说,溶儿也喜欢玉儿,你们两个在争玉儿,我们也都知道。你得让玉儿慢慢的认清自己的心意,才能做出选择,这样方不会伤了你们兄弟的情义。在玉儿不知情为何物的时候,你可以去追求玉儿,却不能要玉儿答应你什么,这样对玉儿和溶儿都不公平。”   水沏点了点头,轻声道:“母后,儿臣明白了。母后放心,在玉儿未及笄之前,儿臣绝不会逼她做什么选择。”   皇后拍着水沏的肩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沏儿,虽然溶儿也喜欢玉儿,可是母后总有种感觉,玉儿最终会选择你的。”   水沏喜道:“多谢母后吉言,刚才从林家借了好些书要读,儿臣告退了。”水沏说着便偏殿下去,从坤宁宫的侧门出去便是一条近路通往东宫,水沏时常走这条路的。   皇后看着水沏匆匆的背影不禁笑着摇头道:“真是个傻孩子!”皇上从外面走进来,见皇后笑着摇头,便问道:“心儿,你在笑什么?”   皇后看到皇上,便笑道:“刚才沏儿带来一个好消息。”   皇上笑问道:“是什么好消息竟让你如此高兴?”   皇后笑道:“妾身刚才从沏儿的话里听出来,玉儿对沏儿有意思。她在沏儿面前竟然害羞的跑了。”   皇上喜道:“果真如此么?看来玉儿是一定要做我们儿媳妇的。到底是我们的沏儿!”皇后点头道:“妾身想是这么回事,不过玉儿还小,我怕沏儿吓着她,已经吩咐沏儿稳着些,可别把咱们中意的好儿媳妇给吓跑了。”   皇上揽着皇后的肩头道:“心儿你说得对极了,有你掌着沏儿,我便不用操心了。”   皇后笑道:“您可忙外面的大事,家里的事情自然应该由我来料理的。天哥你累不累?要不先去歪一会儿吧,昨天晚上半夜被吵醒,您定然没歇好的。”   皇上摇头道:“不打紧的,自坐了这皇位,哪一日也不能由着性子睡个够的,习惯了。心儿,白天可有人来你面前说三道四么?”   皇后摇头笑道:“如今满宫上下谁不知您独宠中宫,她们纵有意见也不敢当着我的面说的。自从天哥你做了那个决定看,她们倒是比先前勤快许多,每日早晚两回请安,再不肯错过的。”   皇上淡淡道:“管她们呢,给了她们名份已经够了,还想怎么着。心儿,你心里千万不要觉得有什么,我们是结发夫妻,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的。她们不过是那些王公大臣为了争权夺利送进宫的,没有谁是真心。”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前些年选的秀女,有好些姑娘皇上见都没见过的,若是让她们终老深宫,妾身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若是皇上同意,妾身想将她们嫁出宫去,总胜过在宫里熬日子。”   皇上点头道:“这事你做主好了,不过现在先不要发嫁她们,等过了春闱再办此事。”   皇后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便笑道好,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并不会误了她们。”   “心儿,陈嫔白天没有来过么?”皇上想起早上陈妃拦路惊驾,自己一怒之下将她贬了嫔,便问道。   “她没有来,听丽嫔说她正在找凤藻宫的那个宫女。到这会了也没来回禀,想是没有找到。”   皇上淡淡一笑,似采琴那种背主负恩的小人,小路子已经悄悄处理了,陈嫔便是将整个皇宫翻个地朝天,也找不到她。   “心儿,你觉得陈嫔这人怎么样?”皇上想起平日里陈嫔不显山不露水的,在宫里算是温婉和顺的,怎么却在贾元春的事情上这般上心,与宫妃们奉行的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信条极为不合,皇上心中不由生起了疑云。   “陈嫔平日里话不多,为人也算和顺,倒不是个好争斗的,以前也没见她和谁特别好,可是自从贾元春被禁足后,她却忽然和贾元春走的近了起来。”皇后想了想,娓娓说道。   皇上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计较,便转开话题笑道:“心儿,我想好了,等过了年就让沏儿溶儿玉儿秘密出京,去北边。小鹰长大了总要放它们单飞,我们也不能护着他们一辈子。”皇后点头道:“这样也好,若是玉儿能化解这场战争,便能封赏于她了,天哥您不知道,昨儿玉儿出宫的时候被东平王妃堵在官道上,她硬逼着玉儿下车给她行跪拜礼。玉儿可不含糊,一番话儿说的有理有利有节,倒让东平王妃落了个自找难看来不来台。我想若是玉儿立了功,便能封她做公主,至少要和东平王妃平级,看她还怎么张狂!”   皇帝还不知道此事,听了皇后的话,皇上的脸色阴了下来,沉声道:“朕顾念她是老东平王的独女,才对她宽容了些,不想她竟然如此不识大体,玉儿也不曾开罪于她,她倒找起玉儿的麻烦了,朕很应该下旨申斥于她才是。”   皇后轻轻摇头道:“皇上,现在不是时候,东平王手里还有兵马,若是万一要开战,还得用上他们的。”   皇上沉声怒道:“是朕错了,朕当年就应该收回兵权,如今他们个个手握重兵,总人数加起比朕手中的人马还多,朕这个皇帝倒要看他们的眼色了。”   皇后轻抚着皇上的胸膛低声道:“皇上息怒,这事得缓着处理,慢慢儿收回兵权就是了,其实只要稳住他们不反,再过上十几二十年,这兵权自然就收回来了。”皇后指得是递减袭爵,如今除了北静王府是亲王府,其他几家都降为郡王府,再减一级便是撤王爵封国公,到时兵权自然就能收回的。   皇上摇头道:“心儿你说得固然有道理,可是谁又愿意被撤了王爵,我看不出十年,忠顺西宁两府必反。所以要早做准备,我们不能给沏儿留下个烂摊子。”   皇后叹息了一声,她知道皇上说的对,可是连年平乱使得国库空虚,再与北疆部族打一场,整个国家便不可能有再战之力的。   见皇后面带忧色,皇上便又笑道:“心儿别担心,也未必就到不同糟糕到这种程度,将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清楚的,好好培养沏儿他们,将来便是有事,有这些好孩子们,我们也不用怕的。今天沏儿审了贾政的案子,我看了他呈上来的卷宗,判得很公正。比那些主理刑狱多年的尚书侍郎们也不差什么,我们沏儿这可是头一回办案呢。”   皇后听了喜道:“天哥,这是真的么,沏儿是怎么判的?”   皇上笑道:“贾环,哦,他如今已经是赵环了,因贾珍将他除名,他便不再是贾家子弟,与贾政也解除了父子关系,不过贾政到底是他生身之父,沏儿便先打了赵环四十棍,赵环也算是硬气,生生撑了下来,还是递上了状子。沏儿提审贾政,贾政先时并不承认打死小妾,可是沏儿将当日在场的小厮传上堂做证,还命仵作重新斟验赵环之母的尸身,人证物证俱在,贾政再无法抵赖,便一五一十的招供了。沏儿依律公断,判贾政流配三千里,贬至西海子军中为奴。因贾家还有案子未审结,便将贾政暂押于大牢之中,若他与贾家其他案子有牵连,便二罪并罚。沏儿如此判,贾政自是服罪,赵环也是再三谢恩,双方都觉得沏儿判的公道。”皇后欣慰的笑道:“沏儿到底是长大了,他已经学会不以自己的好恶来断案,这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进步。”   皇上点头道:“正是这话,我想让沏儿在年前将贾家的案子结了,然后让他和玉儿溶儿一起到北边去,看看他到底能飞多高。”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神情忽然黯淡起来,皇上明白皇后的心思,便笑着对她说道:“心儿,用绳子拴着小鹰永远不能翱翔九天,沏儿将来是要继承帝位的,如果这趟北疆之行能让沏儿深入民间,了解民间疾苦,对朝庭和沏儿都是一件好事。”   皇后轻声应道:“我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孩子们还没走,我这心里就已经开始想他们了。”   皇上听了笑道:“这有什么,在他们远行之前,多让他们来陪陪你就是了。”   皇后却摇摇头道:“只要玉儿来陪我就行了,那两个臭小子不来也罢,省得让我看着堵心。”   皇上笑了笑,他知道皇后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稀罕那两个臭小子,可心里却疼的紧。帝后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有人高声回禀:“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沈淑妃娘娘求见。”皇上摇了摇头道:“心儿,几时将她们全都打发了才好,总是不得清静。”   皇后拍拍皇上的手轻道:“皇上。”   皇上无奈的笑了一下说道:“叫她进来吧。”   皇上携皇后走到殿上御案前坐下,沈淑妃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她行过大礼参拜之后,皇上淡淡道:“起来吧,你要见朕和皇后,所为何事?”   沈淑妃见皇上毫不顾忌的揽着皇后的腰,将她紧紧搂在身边,低垂的眼中掠过一丝妒恨的光。听到皇上问自己,沈淑妃忙笑道:“臣妾是来给太子殿下提亲的。”   皇后双眉微皱,淡淡道:“不知淑妃提的是那一家闺秀?”   沈淑妃忙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提的是东平王府的安宁郡主。安宁郡主才貌双全,出身高贵,她正可匹配太子殿下。”   皇上不悦的重重哼了一声,沉声道:“便是在民间,也没有女方上赶着往男方家里提亲的,淑妃你是朕的妃子,却替外人来提亲,这是什么规矩?”   沈淑妃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皇上,臣妾也是为了皇家的子嗣着想,依照旧制,太子殿下年满十六便要立太子妃的,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十八了,却还没有立妃,更没有为皇家开枝散叶。臣妾也是为皇上,为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着急。安宁郡主德容皆备,年龄也合适,而且安宁郡主身份贵重,足可匹配太子,臣妾一心为了皇家子嗣,请皇上明察。”   皇上冷哼一声,皇后淡淡道:“淑妃起来吧,你也是关心太子,本宫心领了。不过安宁郡主性子乖张不识大体,她的骄纵大家有目共睹。这样的人便是容貌生得再美,也不能做太子妃。太子的婚事本宫自有主张,淑妃不必费心了。”   沈淑妃没想到皇后直截了当的拒绝自己,楞楞的立下殿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是下不来台。皇上见她傻站着,便沉声道:“淑妃,你还有事么?没事便跪安吧。”   沈淑妃暗暗咬了咬牙,跪下道:“臣妾告退。”行过礼后沈淑妃便退出了乾元殿。看着沈淑妃走了,皇上气道:“真亏她们做的出来,那安宁郡主既不安又不宁,倒是白费了这个封号,就凭她也想做太子妃,简直是白日做梦。”   皇后淡淡道:“安宁郡主喜欢沏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原来没见到玉儿之前,我还觉得安宁虽然娇纵了些,可她的身份倒能配上沏儿,有东平王府做岳家,能给沏儿添些助力。因为沏儿一直不喜欢她,所以我才没有透这个意思。如今有了玉儿,更不会要她了,林家虽然不象东平王府有权势地位,可是玉儿秀外慧中,又博学多闻,她身上集如海和敏儿两个人的优点,最重要的一点是沏儿喜欢她,沏儿从来对姑娘家不上心,唯独对玉儿不一般,天哥,你没见沏儿那个样子,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玉儿,我们都是过来人,沏儿这回是真的陷进去了。所以他的太子妃只能是玉儿。”   皇上笑道:“心儿你放心,沏儿的心思我们都明白,不成全他还能成全谁去。不论朝堂上怎么闹腾,我都会为沏儿玉儿撑起一把大伞,说什么也要成全这段水木良缘才是。”   皇后点点头道:“天哥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怕日后为了沏儿的婚事,宫里宫外很要闹腾一段时间。唉,玉儿若是再大一两岁就好了,过了年玉儿才十四,还要一年方能行及笄大礼,便是一及笄就举行婚礼,我们也还得等上两年。这两年,我们和沏儿的压力可都小不了。”   皇上笑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等着玉儿及笄,玉儿是个聪明孩子,只要她确定了心意,就可以先让玉儿沏儿举行婚礼,等玉儿及笄之后再圆房就是了。”   皇后摇摇头道:“天哥你可别忘了玉儿身上还有孝,到她及笄的时候方能除孝的。”   皇上一拍额头道:“我竟把这个忘记了,罢了,我们先替这两个孩子挡一挡吧,多给他们两年的时间。”   皇后忽然笑道:“可见得是天下父母心了,到底是偏心咱们自己的儿子,这阵子只围着沏儿的事情打转了,却把水泠的事情给忘记了。水泠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如今沏儿要等玉儿长大,却误了水泠。   水泠是三皇子,当今皇上原有七个儿子,可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早夭,如今只有太子水沏,三皇子水泠六皇子水清和七皇子水湛这四个儿子。水泠正是沈淑妃的儿子,这也是皇后听到沈淑妃为太子提亲才想起来水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的原因。   皇上眉头锁了起来,水泠比水沏小两岁,他个性阴沉,平日极少在人前露面,便是宫中有什么活动,他也常常称病不参加。这两年水泠更是几乎足不出户,以至于大家都快忘记了还有一个三皇子。   “三皇儿刚十六,急什么,过两年再成亲也不迟,他性子太阴郁,倒是要挑个性格开郎的姑娘给他才行。”皇帝将手一挥,便定下了水泠的事情。   皇后点点头道:“好,妾身会留心的,若是有合适的姑娘,给泠儿定下来也是行的,到时上他们兄弟两个一起成亲就是了。”   皇上淡淡笑道:“心儿,你做主好了。”   沈妃出了坤宁宫,怀了满心的恨意回自己的延庆宫。皇子年满十四便要出宫建府,因此她也难得见到自己的儿子,想到满宫之中除了皇后便是自己有儿子,沈淑妃又有了几分底气。她沉声问道:“今日派人去看三皇子了?”   沈淑妃的女官秀仪忙回道:“奴婢去看了,可是三皇子却说他要闭关,并不见奴婢,只是隔了窗子说了几句话,便打发奴婢回宫了。”   沈淑妃气道:“泠儿这孩子到底想做什么,他整日连个面都不见的,算怎么回事?我这样有儿子同没儿子又有什么区别,看着太子整日威风八面的,而我的泠儿却只能缩在家中,我不甘心呀!”因房中没有外人,沈淑妃索性将这话说了出去,秀仪忙轻声道:“娘娘小声些,这话若让人听了去,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沈淑妃拉着秀仪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对她说道:“秀仪,你是跟我进宫的,我一直把你当最亲近的人看待,在你面前我若还不能说几句,岂不是要活活儿憋死?”   秀仪低下头,轻声说道:“娘娘,奴婢要说句您不爱听的话。”   沈淑妃叹了口气道:“什么爱听不爱听的,你说吧,本宫都听着。”   秀仪跪下道:“娘娘,如今宫里的情势不比从前,如今是中宫独宠,三宫六院形同虚设,娘娘要早做打算才行。”   沈淑妃沉声道:“你要我做什么打算?”   秀仪低声道:“娘娘是除了皇后唯一有皇子的人,如今倒不如请旨出宫与三皇子同住,这样一来娘娘便可顺了皇上皇后的心意,保全您和三皇子。”   “啪”的一声,沈淑妃甩了秀仪一记耳光,将秀仪打倒在地,秀仪不敢哭,立刻又跪倒在沈淑妃的面前。沈淑妃怒道:“秀仪,三宫今年才三十三岁,你要我现在出宫,守一辈子活寡么?你安的是什么心?”   秀仪哭道:“娘娘,奴婢也是一心为了您呀,皇宫之中处处危机,后妃一但不得宠爱,便如坐牢一般,您若是出了宫,在三皇子府上您高高在上,谁敢不敬您?何苦非要在宫里煎熬?”   沈淑妃重重叹了口气,将秀仪拉了起来,她低声道:“秀仪,我知道你一片忠心,可是你却不知道,我身为皇妃,是不能去请这种旨意的,出宫随子同住的,只能是太妃。我若是去请旨出宫与泠儿同住,岂不是在咒皇上么?”   秀仪顿时脸色发青,她扑嗵跪下道:“娘娘,是奴婢无知。”   沈淑妃摇头道:“你是为了我,我不怪你,以后休要再提这种话。秀仪,我来问你,三皇子如何?”   秀仪想也不想就说道:“三皇子乃是人虽龙凤,在奴婢心中,他才是最优秀的皇子。”沈淑妃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秀仪,若是我让你去伺候三皇子,你可愿意?”秀仪面上一红,低头轻声道:“奴婢是娘娘的人,一切全凭娘娘的吩咐。”   沈淑妃笑道:“好,秀仪,本宫将你赐于三皇子,你要用心伺候于他,只要能生下男孩,本宫定会给你一个平王妃的名份。”   秀仪心中大喜,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谢娘恩典。”   沈淑妃将秀仪扶了起来说道:“秀仪,泠儿的前程可就在你的身上,你一定要争气。”秀仪心头一跳,便是有了身孕也不一定是男孩,淑妃娘娘给的这个任务实在是太难了。可是她转念又一想,象她这样的出身能去伺候三皇子,便是做个小小的侍妾,也是高攀了,还想那些做什么呢,想到这里,秀仪抬头道:“娘娘放心,奴婢全听您的。”      第105章谋联手忠顺求亲辨白骨黛玉滴血      看到冯紫英端着药走进来,原本趴在床上的赵环强撑着下了地,跪倒在冯紫英的面前。冯紫英将药碗放在桌上,一把拎起赵环,将他放到床上后才沉声道:“赵环你乱动什么,不要小命了。就你这细胳膊嫩腿的,若不好生调养,非落下病根不行。”   赵环还想起来,却被冯紫英压住双肩,冯紫英不悦的说道:“有话你说就是了,用得着跪么?”   赵环挺起脖子说道:“冯大哥,求求你教我功夫。”   冯紫英收回手臂环抱着问道:“你学功夫做什么,等你养好了伤便回去吧,你娘虽不在了,可你还有个舅舅能投奔的。”   赵环急忙摇头道:“不,我不去找他,他若真是好的,我娘也不至于受那些苦,冯大哥,我要学功夫,日后好象你一样做侍卫。”   冯紫英笑道:“赵环,你为何想做侍卫?”   赵环低头道:“我虽然没有读过书,可是却也懂得知恩图报,太子殿下林姐姐救了我,我却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他们的,只有好好学本事,将来好保护林姐姐。”   冯紫英笑道:“你为什么只说保护林县主?”   赵环不好意思的说道:“太子殿下身边有冯大哥这样的高手,可是林姐姐身边却没有什么护卫。”   冯紫英笑道:“好,你想学功夫我可以教你,不过学功夫很苦,你吃得消么?”   赵环连忙点头道:“冯大哥放心,我一定撑的住。林姐姐成全了我最大的心愿,那怕是为她去死赵环也心甘情愿。”   “这是你的真心话么?”一个突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冯紫英和赵环抽向门口,见身着淡蓝云锦袍子的水沏站在哪里,冯紫英忙跪了下来,赵环挣扎着下地跪在冯紫英旁边。水沏大步走了进来,轻轻一提便将赵环放到床上,又对冯紫英说道:“紫英起来吧。”   “赵环,你真的想保护你的林姐姐?”水沏看着赵环很认真的问道。   赵环拼命的点头道:“赵环的命是林姐姐救的,这救命大恩赵环永世不忘。赵环已经没有亲人了,哪怕是为保护林姐姐而死,赵环也心甘情愿。”   水沏点头微微一笑道:“好,你有这心愿本王成全你。不过本王有一个条件,你做到了,本王才许你给林县主做侍卫。”   赵环忙仰头看着水沏道:“太子殿下请说。”   水沏笑道:“你的伤一个月便能完全养好,等你伤好之后,你便去虎贲军投军,你若是被选中,就算你过了第一关,三年,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你若能在三年中凭自己的本事由步卒升为骁骑校尉,我便将你调到林县主身边,任她的侍卫头领。若是做不到,便再也不要回来见我们。”   虎贲军是一只由皇帝亲自掌握的精锐之师,一直维持在五万人,这五万人中的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甚至是以一当百的骁勇之士,虎贲军征兵时的要求极为严苛,百人报名,能被选中的也不过一二人。当冯紫英听到水沏的这个要求,他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就凭赵环这副单薄的小身板儿,只怕头一关就得被刷下来。   加入虎贲军是每一个年轻男子的梦想,赵环自然是知道虎贲军的,他咬牙道:“好,赵环一定考入虎贲军,三年升为骁骑校尉。太子殿下,您说话一定要算数。”   水沏沉声道:“这是自然,三年后你若能升到骁骑校尉,便直接来找我。紫英,你与赵环做个见证。”   冯紫英只得应了下来,虽然他认为赵环是不可能做到太子的要求。   水沏见赵环比初见时多了些刚性,点点头道:“紫英,找太医来为他治伤。”说完水沏便离开了赵环的房间。赵环接过冯紫英递来的药,一仰脖子便全都灌了下去,然后看向冯紫英道:“冯大哥,请你告诉我如何去考虎贲军。”   冯紫英拍拍赵环的肩头笑道:“好,我便细细说给你听。考虎贲军,第一便是考体力,至少要有能拉开五十石强弓的臂力,还要在一个时辰内负重奔跑五十里,能完成这两项,便算是过了第一关,第二关对你应该不难,你虽然没有进学,可是也会读书写字的,只要你事先好好读读兵书,粗浅的策论你还是能写出来的。第三关,也是最苦的一关,但凡是能过前两关的,都会被送到一处孤岛上,六人一组,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不许带任何工具,这六个人在要孤岛上过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一组里六个人全都完好无缺的活着的,才能被选入虎贲军。那些支撑不住的,放了烟花信号后自会有人去接他回来,可是他这一组六人便从些失去了考虎贲车的资格。”   赵环听得直了眼,他是知道虎贲军难考,可是没有想到会难到这种地步,看到赵环的神情,冯紫英拍拍他的肩头道:“赵环,你身子单薄,只怕去了也白费,还是算了吧。”   赵环挣扎了一阵子,咬牙道:“不,冯大哥,我要去考虎贲军。”冯紫英大笑道:“好,环兄弟,你有这志气,真是好样的。冯大哥一定帮你。”   赵环摇头道:“冯大哥,赵环要凭自己的本事去考。”   冯紫英一拍赵环的头道:“你小子想什么呢,把你冯大哥当什么人了,我是说要帮你增强体力,教你读兵书。”   赵环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了,冯紫英也笑了,他起身道:“你身上有伤,先休息吧,明天我带几本兵书过来你先读着,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再练体力。”   赵环支起上半身道:“冯大哥走好。”冯紫英挥挥手带上门走了。从此刻开始,赵环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到太子殿下的要求,好保护黛玉。水沏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有意为难竟然为朝庭造就了一员百战百胜的无敌大将军,当然这是后话。   皇后明白拒绝了沈淑妃为安宁郡主的提亲,气得东平王妃在府中大发雷霆,东平王素来畏妻如虎,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东平王妃将一屋子的东西全都砸了,累的气喘吁吁,她走出房门向丫环们喝问道:“王爷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廊下的小丫头们听了这话如逢大赦,忙飞也似的跑出去找东平王司马长。这时司马素馨带着两个丫环从回廊尽处走了过来,她走到东平王妃身边,摇着东平王妃的身子撒娇道:“母妃,是那个不长眼的奴才惹您生气了,馨儿去教训她!”   东平王妃最宠司马素馨,她不能让司马素馨知道皇上皇上已经拒绝了求亲之事,便对司马素馨说道:“馨儿,娘刚才心里不痛快,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没你的事,你回房吧。”司马素馨却拉着东平王妃红着脸小声问道:“娘,沈娘娘给您回信了么?”   东平王妃心里一滞,忙摇头道:“哪里能这么快的,沈娘娘也得选好时机才能向皇上皇后说起的,馨儿你先回房去吧,娘一定让你得偿心愿就是了。”   司马素馨信以为真,果然带着丫环回房去了,东平王妃叹了口气,心中越发烦闷起来。少时丫环们找回东平王,司马长只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故意叫道:“是谁又惹王妃生气了,不想活了么?”   东平王妃冷哼一声道:“这王府里除了你和你那几个姨娘还有那几个不争气的东西,还会有谁惹我生气!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东平王府,是我爹传下来的家业。”   入赘东平王府,虽然继承了王爵,可是司马长心里到底不是滋味,偏偏东平王妃一生气就会拿这件事情说情,司马长早就有一肚子的怨气。只是不能发作罢了。他强打笑脸低声下气的说道:“王妃说的极是,岳父大人的厚恩司马长未敢有一日忘怀。王妃,外面冷,到房中说话吧。”   看到司马长伏低做小,东平王妃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她的丫环们早已经习惯了东平王妃砸东西,因此收拾起来麻利的紧,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将整间上房收拾出来了,再看不出一丝被砸过的痕迹。东平王妃推门进房,司马长紧随其后,四个丫环刚要跟进去伺候,东平王妃便冷声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我同王爷有话要说,不许任何人靠近。”   司马长忙回身拴上门,陪笑着问道:“王妃,你有什么事情?”   东平王妃瞪了他一眼,径自走到椅旁坐下,恨声道:“还不是为了馨儿的婚事,沈娘娘为馨儿向太子提亲,皇上皇后一口便回绝了,他们竟然还说馨儿骄纵乖张,不配做太子妃。你知道馨儿一心要嫁给太子的,这事怎么办?”   司马长皱起眉头道:“这事不好办,皇上皇后已然有了决定,便再不会改变的。”   东平王妃气道:“这还要你说,我能不知道么?我现在说的是你必须想办法达成馨儿的心愿,她可是铁了心要嫁给太子。馨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她若是知道自己嫁不成太子,你自己想会怎么样?”   司马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女儿他自然了解,只怕到时候整个东平王安再难有安生日子的。可是他不过是个臣子,又如何能去左右皇上的意见。自己的女儿的确是骄纵,这样的媳妇谁家也不敢要的。   看到东平王半天不说话,东平王妃气道:“你说你还算个男人么,连自己女儿的心愿都不能达成,你还配做人爹爹么?”   司马长这些年来一直逆来顺受,早已麻木了,他垂手站在东平王妃面前一言不发,低着头听训。东平王妃说了一阵子,见东平王没有反应,气得一脚踢向东平王的小腿,喝骂道:“你倒是说话呀!”   东平王见躲不过去,只得说道:“我们身为臣子,只能听皇上的,皇上皇后既然不选馨儿做太子妃,那就只能劝馨儿了。”   东平王妃啐道:“呸,你说的还是人话么?我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让馨儿成为太子妃。”   东平王扎煞着手道:“王妃,我不过是个臣子,就算在家里也是要看你的眼色行事的,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不要为难我了。”   东平王妃气得狠狠拧了东平王的胳膊一下,恨声道:“馨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东平王苦恼的哭丧着脸道:“王妃,你说该怎么办呢?”   东平王妃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子道:“当今皇上皇后极为宠爱太子,若是太子提出要娶馨儿,他们不会不答应的。”   东平王摇头道:“王妃,你也不是没有看到,太子什么时候正眼瞧过馨儿的,太子素来不亲近女色,他怎么会提出要娶馨儿?”   东平王妃横了东平王一眼道:“这我不管,反正你要想办法让太子对馨儿动心,主动向皇上皇后要求娶馨儿。”   东平王彻底傻了眼,朝庭内外谁不知太子不近女色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太子宫中没有一个宫女,全是太监,就连按照规矩派给皇子的教导床第之事的司寝女官,太子连宫门都没让她们进去,就直接撵回去了。皇后无奈之下只得由着太子,不再派任何女子往太子宫中的。   “你听到没有?”东平王妃见东平王傻楞楞的不回答自己,气得喝问道。   东平王皱着眉头苦着脸道:“王妃,这件事情我真的做不到。”   东平王妃正欲发作,忽然听到外面的丫环高声回道:“回禀王爷王妃娘娘,忠顺王妃娘娘到访。”   东平王妃瞪了东平王一眼道:“你不许出去,等我送走忠顺王妃,我们再理论。”东平王只得唯唯喏喏的点头称是。东平王妃方叫了丫环进来伺候自己换了见客的衣裳,带着一群丫环婆子迎了出去。   “周王妃妹妹大驾光临,姐姐不曾远迎,还请恕罪。”东平王妃笑着迎上前,拉着忠顺王妃的手亲热的寒喧道。   忠顺王妃忙笑道:“司马王妃姐姐太客气了,上次在宫里也没能和姐姐好好说说话,我这心里总是不得劲,所以今天特意来找姐姐你说话的,姐姐不要嫌烦才好。”   东平王妃轻打了忠顺王妃一下笑道:“看你说的,你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我怎么会嫌烦。”她们两个携手进了东平王府的银安殿,忠顺王府先命人送上礼物,然后笑道:“也不叫素馨来见我,莫不是怕我们这等粗人惊吓着你的宝贝女儿不成?”   东平王妃笑道:“周王妃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来人,去请郡主出来见客。”   两个丫环忙去请司马素馨,司马素馨听说是忠顺王妃来了,便换了见客的衣裳出来相见。忠顺王妃一把拉起司马素馨,摩娑着她的手笑道:“安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依我说,这满京城的大家闺秀里,她可算得第一等人物!”   司马素馨听到忠顺王妃夸自己,心里很是受用,便扶着忠顺王妃道:“王妃夸奖了,素馨不敢当。”   忠顺王妃命人送上表礼,东平王妃见那份表礼份外丰厚,心中不由起疑,暗自忖道:难道她对馨儿有什么心思?   司马素馨却没想到这些,看到表礼里有一套极为精美的红宝石头面首饰,还有几匹花色鲜亮的时新上用宫缎,她开心的福身笑道:“多谢王妃。”行过礼便命自己的丫环将表礼尽数接了过来。东平王妃待要推辞也来不及了。只得笑道:“周王妃妹妹实在太客气了。她小孩子家家的,如何当得起这样的厚赐。”   忠顺王妃拉着司马素馨的手道:“我就是喜欢素馨,司马王妃姐姐也知道,我只有一个小子,一直想要个姑娘却要不上。看到素馨,我就想着她若是我的女儿该多好。”   东平王妃赶紧接口道:“这有何难,让馨儿让你做干妈不就行了。”   忠顺王妃却笑着摇头道:“司马王妃姐姐先别说话,妹妹今儿过府,可有一粧重要的事情,正要求姐姐的示下。”   东平王妃心里一沉,她隐约猜出了忠顺王妃的来意,已经在脑子里想着怎么拒绝忠顺王妃才会不伤了两府的和气。   “王妃欲求母妃何事?母妃自来是最好说话的人,您直言无妨。”司马素馨不明就里,却因刚刚收下了忠顺王妃的礼物,便笑着替忠顺王妃说起话来。东平王妃心中不快,可面上却挂着得体的笑容道:“馨儿,你真是个傻孩子,忠顺王府同我们王府平起平坐,他们若是办不到的我们王府也办不到,你什么都不懂,我们大人说话你也不爱听的,快回房去吧。”司马素馨也不是完全不懂事之人,她知道母亲和忠顺王妃定然有什么话不方便自己在场听的,便起身告退,离开了正堂。   忠顺王妃看着司马素馨不住点头,好象非常满意的样子,东平王妃心里不由的一紧,忙笑道:“馨儿平日里淘气的紧,是天底下最无法无天的一个,都是让我给惯坏了。”   忠顺王妃笑道:“我看素馨好的很,姐姐,我是个直肠子的人,也不会那些文词儿,我今儿来就是替我们家小子向素馨提亲来了。”   东平王妃见到底没有拦住忠顺王妃的话头,只得笑着说道:“周王妃妹妹也知道,我们王爷虽然有儿子,却非我所出,当年我父王将王位传给我们王爷,已经定下规矩,将来爵位只能由我的孩子继承,我如今年近半百却只有馨儿一个,便准备给馨儿招郡马,让他继承爵位。世子是妹妹的独子,自然不能入赘我们家的。你看这事……”   忠顺王妃兴冲冲的前来,她只想着两家王府联姻,合两府之力,将来想要夺朝纂位也不是什么难事。却没想到东平王妃竟然会以这种理由拒绝自己。东平王妃说得合情合理,却让忠顺王妃一时不好翻脸。她强笑道:“其实也不必非要招赘,等将来素馨生下孩子,让这孩子继承爵位不就行了。”   东平王妃却摇头道:“这是先父遗命,我们也不能违背的。其实若非有先父遗命,这倒是一粧好姻缘,无奈父命难违呀!还请妹妹多多体谅才好。”   话说到这份上,忠顺王妃也不好强求了,虽然她知道这是东平王妃的推辞之言,却又挑不出错来。只得笑道:“姐姐言重了,既是老王爷有遗命,我们也不好强求,不过我是真的喜欢素馨,便是做不成亲家,妹妹总也能接素馨去我们王府玩几天吧。”   东平王妃不好推辞,只得笑道多谢周王妃妹妹的盛意,改日一定带着馨儿登门拜访。”话说到这份上,便不用再说什么了,忠顺王妃又略坐了一会儿,便告辞而去。她一走,东平王妃便赶去司马素馨的房间,将忠顺王妃的来意细细分说给司马素馨听,惊得司马素馨将那些礼物全都划拉到地上,急急叫道:“母妃,除了太子馨儿谁都不嫁。”   东平王妃忙将司马素馨按到椅上坐下,对她说道:“馨儿,娘一定想法子成全你的心意,如今娘娘暂时推了忠顺王府,可是忠顺王妃还邀我们去忠顺王府作客,你是一定要跟娘去的,去了之后切记不许离开娘身边半步,不要给人可乘之机。”   司马素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东平王妃摸着女儿光滑的脸,心中有些后悔,这些年自己只是一昧的宠着女儿,从来也没教过她什么,这样的女儿,日后就算是真能嫁给太子,她能坐稳太子妃的位子么?想到这些,东平王妃板着脸道:“馨儿,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娘学习如何做一个当家主事之人。”   司马素馨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变了脸色,还撒娇道:“娘,人家学那个做什么?”东平王妃看着女儿叹息了一声道:“馨儿,日后你要嫁给太子,做太子妃,还要母仪天下,以你现在的性子,你能做好么?娘是为你好,让你先学着,省得日后吃亏。”   司马素馨听了这话,忙点头道:“娘,我听您的。”从此之后,东平王妃果然将司马素馨带在身边,什么事情都不背着她。东平王妃以为这样就能让司马素馨学到管家主事的本领,却不知道她自己也不是个合格的当家之人,自然也就教不出一个能母仪天下的女儿。跟着东平王妃一阵子,司马素馨别的没有学会,倒将东平王妃那本就不正确的驭夫之术学了个十成十,因此也越发的骄纵刁蛮了。   司马素馨想着当日在寿宴之上黛玉让她出了大丑,便念念不忘的要找黛玉报仇。可是黛玉这几日深居简出,司马素馨再霸道也不能打上林府去出气,直气得司马素馨拿着身边的丫环撒气,每天都得打骂几回心里才痛快。   这一日司马素馨刚发了脾气,却见自己派出去盯着林家的小厮匆匆跑回来,司马素馨喝道:“那该死的狐媚子出门了没有?”   小厮忙道:“回郡主,从林家出来一辆车,那车平时就是林姑娘坐乘坐的,奴才想应该是出门的。”   司马素馨一听这话立刻站起来叫道:“快备车去劫下那个狐媚子,你们听好了,到时要给本郡主好好羞辱那个林黛玉,我看没有人护着,她还能牙尖嘴利到什么时候。”   黛玉原正陪着李纨说话,间或教教贾兰,可是水溶却找上门来,他将在荣国府贾母院中发现女子尸骨的事情同黛玉说了,黛玉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她明白水溶来找自己的用意,若那副尸骨是她亲外祖母的,当今世上只有自己才能证明她的身份了。   黛玉急忙换了衣服,乘车赶往宗正寺。那知出了林府不久,骑在马上的水溶便看到对面驶来一辆很面熟的车子。这车子正是东平王妃的,水溶皱起眉头,拨马来到黛玉车前低声说了几句,黛玉听了轻声回答应道:“认骨要紧,溶师兄,不要再和她纠缠,我们绕道便是了。”水溶沉声应了,喝令车夫将车赶上旁边的小道,抄近道往宗正寺而去。   司马素馨已经看到了水溶护送着黛玉的车子,她知道远房表姐沈静如喜欢水溶,一心想做水溶的世子妃,便气哼哼的说道:“这林黛玉到底有什么手段,居然连北静王世子也勾引了!”司马素馨命人赶紧迎上前去,却见林府的车子忽然拐进一条小巷子,当司马素馨的车子赶到巷子口,巷子里却早没了水溶和林府车马的踪影。司马素馨气得踩脚叫道:“给我追……”   车夫一头雾水,没有方向他要往哪里去追,司马素馨见车夫不赶车,又是一通大叫,还抓起车中几上的茶壶砸向车夫的后背,砸得那车夫直皱眉。   抄小路很快到了宗正寺。水溶引着黛玉进去,水沏接了出来说道:“玉儿,又要辛苦你了。”   黛玉见水沏神色坦荡,她心里那点小小的不自在便也消失无踪了,只微微额首道:“原是为了黛玉外祖家的事情,说不上辛苦的,沏哥哥,尸骨现在何处,我们现在就去滴血认亲吧。”   水沏水溶引着黛玉往上回那个小院走,水沏边走边说道:“玉儿,你回头刺破手指,将血滴到玉盏之中,由我们拿着玉盏去滴血辨骨就行了。”   黛玉知道水沏是怕自己害怕,事实上想到要见一具白骨,黛玉的确是紧张害怕的手心一直冒冷汗。黛玉轻轻点头道:“那便烦劳沏哥哥和溶师兄了。”   黛玉在椅上坐定,兰心用银针刺破黛玉的手指,挤出两三滴殷红的鲜血滴到玉盏之中,黛玉吃痛,不由轻蹙眉头,浅浅吸了口气凉气。水溶忙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小盒,用玉勺挑了一点抹在黛玉的手指上,又拿过帕子将黛玉的手指密密实实的包了起来。做完这一切才抬头说道:“有这些足够了,玉儿,你手上有伤口,可要小心些,千万不能沾了水的。”   黛玉举起手,看着被水溶包裹的如棕子一般的手指头,哭笑不得的说道:“溶师兄,不必如此夸张吧,玉儿平日刺绣,有时不小心也会刺到手指,那里就要这样包扎的,任谁看了我的手包成这样,都不会相信我只是刺破手指挤了几滴血出来的。”   水沏却在一旁却道:“玉儿,再小也是伤口,可不能大意的,溶弟如今是三清道长的高足,你听他的话没错。”   黛玉双肩垮了下来,低头看着手指无力的说道:“非要这么夸张么?”   水沏水溶齐声道:“一定要的。”   黛玉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沏哥哥,溶师兄,先别管我这‘严重受伤’的手吧,还是快些去滴血辨骨,若真是外祖母的尸骨,我们就要迎回去的。”   水沏将玉盏交给水溶道:“溶弟,你来吧。”   水溶端着玉盏走出去,没过多久他便跑了回来,急忙说道:“玉儿的血融到骨头里了,这尸骨果然就是真正的荣国公夫人。”   黛玉听了这话立刻站了起来,拔腿便往外跑,水沏忙拦住黛玉道:“玉儿,你别过去,等收殓好来再迎回去吧。”   黛玉知道水沏是担心自己害怕,便摇摇头道:“沏哥哥,那是玉儿的亲外祖母,玉儿不怕。”   水沏低叹一声,轻声道:“那好,你先等一下,等把尸骨移出殓房我再陪你过去。”   黛玉听到殓房,脸色苍白了几分,她也许不会怕自己外祖母的尸骨,可是那殓房里还有其他人的遗体,想想就很吓人的。水沏水溶见黛玉面色苍白,两人都觉得的心疼,兰心青梅扶着黛玉轻声劝道:“姑娘,就听太子殿下的安排吧。”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水沏便和水溶两个亲自去安排了。出于对黛玉亲外祖母的尊敬,他们两个亲手捡骨,将正牌荣国公夫人的尸骨请出殓房,置于廊下的条案上。   一切安排好了,水沏才让黛玉过来,黛玉看到一副素絹覆盖在尸骨之上,迟疑的问道:“这就是外祖母的尸骨?”   水沏点点头,将素絹的一角掀起来,露出一断腿骨,水溶指着一处微微发红的地方说道:“我刚才将血滴在此处,很快便渗进去了。”   黛玉看到那段腿骨颜色灰黑,惊问道:“外祖母的尸骨全是这种颜色么?”   水溶点了点头,黛玉缓缓跪了下来,晶莹的泪珠逸出双眼,黛玉低泣道:“外祖母,不孝外孙女黛玉接您回家。”黛玉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便要去揭开素絹,水沏抢上前一步挡住黛玉道:“玉儿,别看了,她全身骨殖发黑,仵作已经验过了,她是中了落雁砂而死的。”   黛玉轻轻的重复道:“落雁砂?这个名字我好象在哪里看到过?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水沏知道黛玉此时心里极乱,便向兰心青梅使了个眼色,两个丫环扶着黛玉转身,水沏低声道:“落雁砂是由狄族巫医配制而成的,这药毒性极强,服下之后数息之内便会死亡,而且中毒之人从外表上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可是全身的骨头都会变成灰黑色。玉儿,这是先生在《北疆杂记》一书里提到过的,你许是一时着急心里慌乱,便忘记了。”   黛玉苍白的脸上泛起些微红意,她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竟忘记了,多谢沏哥哥提醒。”水溶忙道:“堂兄,你何时对毒药也有了研究,比我这个学医的人还清楚。”   水沏略带一丝后悔的说道:“不是我有研究,而是先生博学多闻,我现在才知道,先生的知识何其广博,终我们一生,也学不尽的,溶弟,当年我们真的错了,不应该只顾着淘气,若是能多跟先生学一些本事,也能更好的为父皇分忧。”   黛玉听了这话忙说道:“沏哥哥休要如此妄自菲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皇上伯伯对你很是满意呢。”   水溶亦笑道:“堂兄,都说知耻而后勇,我们现在开始努力也不算晚呀。先生虽然不在了,可是这里还有一位女先生呢,玉儿尽管得先生真传,我们向她请教就是了。”   黛玉面上的红晕深了些,她轻嗔道:“好好儿说正经的,溶师兄你打趣我,再要如此我可不理你了。”   水溶忙跑到黛玉面前耍宝道:“不要啊好玉儿师妹,师兄给你赔罪了。”水溶见黛玉刚才伤心,这会儿便有意去逗黛玉开怀,好让她不将那伤心难过的事情存在心里。水沏与水溶兄弟多年,自然能明白水溶的意思,便也笑道:“玉儿可别轻易放过他!”   黛玉心知水沏水溶两人怕自己难过,正变着法子逗自己开心,便配合的说道:“沏哥哥说的极是,回头一定要罚溶师兄才行。”   水溶笑道:“好呀,就罚我给玉儿师妹赶车吧,北静王世子亲自驾车,玉儿师妹,你的面子可是很大哦!”   将黛玉送回书房,水沏水溶两个人将正牌荣国公夫人的尸骨收殓起来,以素絹袋子盛了,再装入白瓷瓮中。水沏一边忙着一边思考,他轻声问道:“溶弟,近来发生的事情好似都和狄族有关,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水溶点点头道:“堂兄说的极是,那木牌上的掺金朱砂是狄族贵妇们习惯用的,欲起兵反叛朝庭的也有狄族,这荣国公夫人也是中了狄族特有的毒药落雁砂,看来这狄族一定有古怪,很应该去一趟才是。”   水沏沉声道:“溶弟,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水溶眼睛一亮,急忙问道:“堂兄,你想去北边?”   水沏点点头,反问道:“难道你不想去?”   水溶忙道:“我自然是想去的,可是他们会放我们去么?”   水沏胸有成竹的笑道:“会的,我已经求得父皇同意,过完年就动身去北边。”   水溶急道:“我也要去,打小做什么事我们都是一起的,没道理这件事偏把我落下。”   水沏笑道:“你急什么,我要去还能不带着你,不只你,就连玉儿也是要去的。”   水溶惊道:“堂兄,你在说什么呀?玉儿可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她怎么能去!”   水沏白了水溶一眼道:“你会说狄族语言么?”   水溶摇了摇头,水沏接着说道:“这不就结了,我也不会,只有玉儿会,她若不去,我们两个便到是了北疆,也不过个是有耳朵的聋子。”   水溶想了想,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如今士子们人人以天朝上邦臣民自居,再没人肯学习外族语言,若非有玉儿,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和那些外族沟通交流。”   水沏拍拍水溶的肩膀道:“扭转这种局面可就看我们的了,溶弟,我们一起努力,去改变那些妄自尊大的想法。”   水溶点点头,看着水沏坚定的说道:“堂兄,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边说边做事情,不多时便收殓好正牌荣国公夫人的尸骨,水沏抱起白瓷瓮,同水溶一起回到书房之中,将尸骨交于黛玉。黛玉起身接过,抚着尸骨轻声道:“外祖母,黛玉接您回家。”   水溶言出必行,他真的将林家的车夫换了下来,自己坐到了车夫的位子上去。黛玉摇头道:“溶师兄,不过是句玩笑话,不用当真的。”水溶却笑道:“这可不行,我说到就要做到,玉儿师妹,你快上车吧,我这就送你回府。”水沏在一旁笑道:“玉儿,你别管他,只管上车安心坐着,他若是驾车驾得不稳,我自会找他算帐。”   黛玉只得坐到车中,水溶手中长鞭一挥打了个鞭哨,马儿便缓缓走了起来,果然稳得很。水沏站在宗正寺前看着林府的车子走远了,才转身回去。那知他刚一转身,便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唤道:“太子哥哥……”      第106章风尘仆仆林成归来将计就计赐婚东平      水沏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司马素馨,他转过身子板着脸道冷冷道:“你到这里做什么?”   司马素馨没堵到黛玉,发了一通脾气后便突发奇想要去宗正寺找太子,跟着的下人谁也不敢拦着她,只得由着司马素馨的性子将马车赶到了宗正寺。因为司马素馨的马车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所以她并没有同林府的马车打照面,司马素馨只是看到转过身子的水沏,便忙忙叫了起来。   司马素馨急忙下车跑向水沏,水沏退后一步冷淡的说道:“男女有别,安宁郡主留步。”司马素馨却不在意,她跑到水沏面前停了下来,娇笑着叫道:“太子哥哥,见到馨儿你高不高兴呀?馨儿见到你可高兴了!”   水沏板着脸很直接的说道:“见到你我很不高兴!”   司马素馨面色陡变,水沏却不理这些,继续冷声说道:“宗正寺重地,闲人免入,安宁郡主请回。”   司马素馨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她踩着脚叫道:“太子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水沏冷着脸沉声道:“安宁郡主,孤王怎么说话还由不得你来说三道四。记住你的身份。”宗正寺的大门虽然没开在正路上,可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司马素馨臊得满脸通红,水沏却不管这些,他继续说道:“安宁郡主,孤王是当朝太子,你虽被封为郡主,却不是孤王的妹妹,以后休要再那般称呼,否则孤王定要治你大不敬之罪。便是你父王母妃也保不住你。”   司马素馨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水沏不为所动,只冷声道:“送安宁郡主回府。”说完他转身便进了宗正寺的大门,从始至终,水沏都没有用正眼看过司马素馨。把个司马素馨气得直想发狂。   跟着司马素馨出来的丫环仆妇忙上前扶着司马素馨,却被司马素馨一把推开,她紧跟着水沏的脚步便向宗正寺大门冲去,两旁的太子亲卫用腰刀拦住去路,司马素馨带着哭腔大喝道:“让开!”   两个太子亲卫面沉似铁,大声道:“宗正寺重地,外人不得擅入,太子殿下有令,安宁郡主请回。”   司马素馨骄纵惯了,根本不知道厉害,只气呼呼的叫道:“我就是要进去,看你们谁敢拦我?”   一道不耐烦的冷冽声音传了出来:“谁敢擅闯宗正寺,杀无赦。”   两名太子亲卫立刻高声道:“是,属下遵命。”两人喊完之后便立刻拔刀出鞘交叉于司马素馨的面前,异口同声道:“郡主请回。”   寒光闪闪的钢刀横于面前,司马素馨吓坏了,她打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没见过这般阵仗,不禁面色发白双腿发颤,哇哇的放声大哭起来。东平王府的丫环们忙上前半扶半拉,又哄又劝的,好不容易将司马素馨弄到车上,灰溜溜的赶紧离开了宗正寺大门口。   司马素馨回家,一头扎进东平王妃的怀中放声大哭,东平王妃急忙去哄女儿,哄得司马素馨不再哭了她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司马素馨细细说了一回,东平王妃气道:“就算他是太子殿下,也不能这样对你,馨儿,娘一定想办法给你找回面子。”   司马素馨抽泣的哭道:“娘,我不要找回什么面子,我只要做太子妃。”   看到太子对司马素馨毫无情意,东平王妃不由犯了愁,皇上皇后那里已经没戏了,如果太子也不喜欢自己的女儿,那么司马素馨的心愿无论如何也无法达成的。   见东平王妃不说话,司马素馨又放声大哭道:“娘,您不管馨儿啦!”   东平王妃最见不得女儿哭,急忙说道:“馨儿,娘怎么会不管你,不过太子殿下非同常人,是咱们求着他,所以得软着些才行的。就象你今天这样子,只会让太子殿下更加远着你的。”   司马素馨哭道:“娘,馨儿也不想那样的,可是看到他对女儿爱搭不理的,女儿心里就着急生气。”   东平王妃叹口气道:“娘知道,可是馨儿,他是太子呀,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全天下的姑娘可都想嫁给他做太子妃的,他却不需要在意任何一个姑娘,你想做太子妃,就一定要让太子喜欢你迷恋你。以后再见到太子,你再不能发脾气的,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要笑脸相迎才行。”   司马素馨小声说道:“娘,我是这样做的,可是太子哥哥根本不理我,我才忍不住发脾气的。他今天还说不许我再叫他太子哥哥。娘,我该怎么办呀?”   东平王妃只得说道:“馨儿,既然太子这样说了,你以后便别再这样叫了,顺着他总是没坏处的。”   司马素馨惊讶的抬头看着母亲,眼中充满了疑问,东平王妃叹了口气道:“馨儿,他是太子,是储君,是将来的皇上,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你想做太子妃,便得听他的,直到有一天你能完全拿捏得住他,你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司马素馨抽噎着点头道:“娘,馨儿明白了。”   东平王妃抚摸着女儿的头说道:“馨儿,你还没告诉娘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出门?”   司马素馨这才想起来她原是去找那林黛玉麻烦的,忙说道:“娘,我今天原是去找那姓林的狐媚子,谁知没有拦住她,娘,我看到北静王世子陪在她的车旁。她果然是个狐媚子,连沈姐姐的心上人也要勾引。”   东平王妃有些迷惑了,起初看皇后的态度,分明是内定了那林黛玉作太子妃,可是那林黛玉怎么又和北静王世子走得这样近?先是被接到北静王府坐客,如今北静王世子又亲自陪她出门,难道竟连避嫌都不避么?司马素馨见东平王妃不说话,忙摇着她的胳膊囔道:“娘,我极讨厌那个林黛玉,她不就是个小小的县主,算个什么东西,您一定要想个法子将她解决了才行。”   东平王妃缓缓点头道:“馨儿,这事不用你管,你只想着如何讨得太子殿下的欢心就行了。”   司马素馨气鼓鼓的囔道:“娘……”   东平王妃拍了拍女儿的肩道:“馨儿,不说这事了,有娘在呢,你不用烦心。至于你沈姐姐的事情,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咱们现在管不了她。”   司马素馨闷声道:“那我总可以把那狐媚子勾引北静王世子的事情告诉沈姐姐吧。”   东平王妃点头道:“行,明儿你去你表舅家散散心,顺便告诉静如就行了。”   司马素馨点点头,东平王妃又说道:“除了你表舅家,最近便不要出门了,好好准备着正月初一的宫宴要紧,到时馨儿你一定要力压群芳,让大家都看清楚,你才是最出色的大家闺秀,尤其是要把那姓林的丫头压下去。那姓林的丫头绣技了得,你是比不过的,不过你从小便学习琴棋书画,定然能压过她,所以这些日子你要在家里好好练习才行。”司马素馨一心要技压群芳,因此连沈家也不去了,只在东平王府里苦练琴棋书画,倒是让水沏多了几日的安宁。   黛玉带着外祖母的尸骨回到林家,才进门便见雪春飞奔着迎上前来,雪雁欢喜的叫道:“姑娘,您猜谁回来了?”   黛玉略想了一下便肯定的说道:“哥哥回来了。”   雪雁垮着脸撅着嘴说道:“姑娘,您就不能不聪明一回呀,每次让您猜什么,您从来都没有猜错过的,真没意思。”   黛玉摇头失笑,兰心斜插过来说道:“咱们家拢共就这么几个人,就少爷出门在外,你又这么高兴的跑过来,不要说是姑娘,便是我们也能猜出是少爷回来了。”   黛玉命青梅松云设下香案摆下贡品,又在正中设了一只豆青釉如意云纹双耳三足香炉,黛玉净手拈香,默默祝祷之后方才换了衣裳去见林成。一进客厅,黛玉便看到王嬷嬷手拉着一个又黑又瘦的男子又是哭又笑的。黛玉瞪大了眼睛,用帕子捂着口惊叫道:“哥哥?”林成回头看到黛玉,便快步走过来,笑着说道:“玉儿妹妹,你还好么?”   黛玉掩口惊呼道:“哥哥?你真的是哥哥,老天,你走了没多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我都不敢认你了。”   林成出京之时是风神俊朗的俊逸男子,如今才三个月,就变得又黑又瘦,他身上的袍子被风一吹,便在身上直晃动,也越发显得消瘦。不过瘦归瘦,林成的精神却好得很,他的双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锐利的锋芒。   “玉儿妹妹,我现在是不是又黑又丑?”林成笑着问道。   黛玉忙摇头道:“不是的,哥哥虽然是黑了瘦了,可是精气神却更胜从前,哥哥,你此次出京赈灾,一定辛苦极了。”   林成笑道:“能解民倒悬,再辛苦也是值得的。此番出京,我的收获极大,等日后有时间再细细说给玉儿妹妹听。”   黛玉走到王嬷嬷的身边,歪头靠在王嬷嬷的肩上轻笑道:“嬷嬷,哥哥回来了,真好!”王嬷嬷擦着眼睛笑道:“是啊是啊,总算在年前赶回来了。”   林成笑道:“原本赶不回来的,可是我收到皇上的八百里加急的诏书,这才日夜兼程的赶了回来。”   黛玉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对林成道:“哥哥,若是我没有猜错,皇上此次调你回来,是打算让你入户部为官的。”   林成眼中微露惊讶之色,他笑问道:“玉儿妹妹,你如何会这样说?”   黛玉笑道:“哥哥,你快去梳洗一番,用了饭便去见皇上吧,皇上伯伯一定在等你的。”林成感到黛玉和自己走的时候有些不一样的,自己走的时候黛玉还有些安静的近乎自闭,可是现在的黛玉如同一朵初绽的新蕊,散发的自信迷人的光彩。林成不知道自己走后在黛玉身上发生些什么事情,竟然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变化。   黛玉见林成看着自己发呆,便盈盈笑道:“哥哥,你想什么呢?赶了那么久的路,难道不累么?还不快去洗洗一路的风尘。等哥得闲了玉儿还想听你讲讲是如何解民倒悬的呢。”林成听了笑道:“好,听我玉儿妹妹的。”他向王嬷嬷躬身行礼后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厅堂。   黛玉偎在王嬷嬷身边微笑道:“哥哥真是不一样了。”王嬷嬷疼爱的抚着黛玉的手道:“小姐,还是你说话管用,刚才成儿还说要立刻进宫面圣呢。”   “那是自然,阿成从小就对玉儿百依百顺的,但凡是玉儿说的,他没有不答应的。”慧云从后面走进来,笑着说道。   黛玉走上前摇着慧云的胳膊撒娇道:“婶婶,你取笑玉儿。”   慧云挽着黛玉的手道:“这有什么,你可是我们林家所有人心里的宝贝,宠着你是我们最乐意做的事情。只要能每天看到你的笑容,我们做什么都高兴的。”   黛玉轻声道:“婶婶,这样会把玉儿宠坏的。”   慧云笑道:“怎么会呢,我们的玉儿可是天底下最体贴最善良最聪慧的好姑娘。”   王嬷嬷也笑着说道:“二夫人说的极是,我的小姐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黛玉小脸泛红,拿着帕子的手捂着脸道:“婶婶,嬷嬷,你们再说下去,玉儿都要无地自容了。”   慧云搂着黛玉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玉儿,我正想问你,滴血认骨的结果如何?”   黛玉轻声道:“是外祖母。”   慧云长舒一口气道:“玉儿别难过了,咱们一定能为老夫人报仇的。”   黛玉点了点头道:“听沏哥哥说皇上伯伯要他在年前结了贾家的案子,我想到时候怕是要与老太太对证公堂的。”   慧云忙说道:“玉儿,不一定要你去的,我们去也行,反正只要林家有人出面就行的。”黛玉微微摇头道:“不,还是我自己去吧,总要彻底做个了断。”   慧云还想说什么,黛玉却摇摇头道:“婶婶放心,黛玉不会让人拿捏着的。”   慧云摇了摇头轻声道:“玉儿,我不是怕人拿捏你,而是怕你到时心里难过。”   黛玉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也许玉儿会难过,可那也是玉儿一定要经历要承受的。我是林家的女儿,就要有林家女儿的担当。”   “说得好!玉儿,你是好样的。”一声喝彩传来,大家转头一看,见说话的人正是梳洗完的林成,林成大步走了进来,他换下那身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袍子,换了一件王嬷嬷新做的银白色提花杭缎皮袍,只不过王嬷嬷是照着以前的尺寸做的,所以显得很有些宽松,那一头微湿的乌发松松束在脑后,再配着他面上温暖的笑容,林成这会儿看上去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哥哥,这么快就洗好了?那就先吃些东西吧,回头玉儿陪你一起进宫。”黛玉笑着走过来,体贴的安排着,林成不觉看得失了神,如今的黛玉好象忽然长大了一般,如一方璞玉经过打磨,散发出温润的光华。   林成草草吃了东西,便同黛玉一起进宫,黛玉出示了自己的通行令牌,侍卫们连查都不查便直接放行,林成看了笑道:“日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玉儿,如今你大概已经成了宫里的红人吧?”   黛玉浅笑道:“自从哥哥走后,玉儿的确经常到宫里走动,一来二去的便熟了,皇上伯伯虽然对臣子们不苟言笑,可是对玉儿却是极和气的,他在玉儿面前从来不把自己当皇上,只是把自己当成玉儿的伯伯,皇后姨妈更是疼爱玉儿,从皇后姨妈身上,玉儿能感觉到浓得化不开的母爱,沏哥哥对玉儿也是极好的,他还送给我一个丑丑的糖人娃娃……”   林成听着黛玉开心的说着皇家对她的好,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闷,他不由摇了摇头,暗自对自己说道:“林成,玉儿是你的妹妹,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她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   黛玉见林成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不由轻声笑道:“可都是我在说了,哥哥,你也说说这些日子你的经历吧,玉儿很想知道的。”   林成笑道:“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赶路,暗访,放粮,写折子参奏贪官,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黛玉摇头道:“才不是呢,人家明明听沏哥哥和皇上伯伯都对你称赞有加呢。”   兄妹二人说着话不觉便到了御书房。此时水沏也回宫了,他听到黛玉林成求见,忙迎了出来,一看到林成水沏也吓了一跳,他抓着林成的手臂惊呼道:“林兄,你怎么……只是辛苦你了!”   林成微笑着撩袍下跪,水沏忙拦住他道:“林兄,你我以兄弟论交,不必跪我,快进来吧,父皇正等着你。”水沏说的诚恳,可是林成却不能坏了规矩,他使了个千斤坠硬是跪下来磕了头后才站起身来。水沏无奈的摇头笑道:“林兄,何必如此。”   “玉儿和林成来了,怎么还不进来?”皇上的声音传了出来,黛玉忙回道:“就来了。”水沏黛玉林成进了御书房,皇上原本是坐在御书案后的,他抬头看了一眼林成,竟然站起来离座走到林成面前,林成赶紧跪下,皇上却把住林成的双臂感慨的说道:“林成,你受苦了。”   林成忙躬身回道:“为皇上分忧是臣分内之事,此次出京放赈,微臣幸不辱命,所有受灾百姓都妥善安置了,如今他们已经能够自救,朝庭不必再花费银米。”   皇上拍着林成的肩膀感慨道:“好啊,林成你是好样的,如海去世,朕痛失挚友和能臣,每思及如海,朕心实痛,如今如海有佳儿佳女,朕心甚慰。”   林成躬身道:“臣之所学不及义父十之一二,臣汗颜。”   皇上笑道:“慢慢历练就是了,没有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的。林成,你已经非常优秀了。”水沏连连点头道:“父皇所言极是,林兄此去西南,为朝庭平定内患,实在是大功一件,父皇要重重奖赏林兄才是。”   皇上笑道:“这是自然,林成,你赈灾有功,朕便封你为户部侍郎,放你三天假好生休养,三日后便到户部上任。”   林成急忙跪下推辞道:“臣才学疏浅,恐难以胜任,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笑笑,看向黛玉道:“玉儿,你说呢?”   黛玉笑道:“哥哥,你领旨谢恩吧。”   林成抬头看着黛玉,眼中有不解的疑惑,黛玉只是浅笑道:“哥哥,你谢了恩玉儿再细细告诉你。”   林成听了黛玉的话磕头谢恩,皇上方才笑道:“林成呀,明年春天北疆将有战事,如今国库空虚,想打赢此仗绝非易事,户部尚书尸位素餐,不堪大用,朕想让你接管户部,所以要你先入户部熟悉情况,以备朕之咨询。”   林成心中一紧,他抬头惊问道:“弱疆将有战事?”   水沏点头道:“是,北部六族正在联兵之中,一但成军便会大举入侵。玉儿虽然提出派密使北上分化瓦解六族联军,可是却无必胜的把握,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作战准备。”   林成点点头道:“好,臣明白了。皇上放心,臣一定为大军准备下足够的粮饷。”   皇上听了这话笑道:“林成,你尚未进入户部便敢夸下如此海口?”   林成自信的笑道“皇上,臣虽未入户部,可是户部的帐册却尽在臣的脑中。”   林成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皇上水沏黛玉都睁大了眼睛看向林成,林成笑道:“皇上,臣当日奉旨赈灾,出京之前曾经到户部去领银米,当时户部主事对臣哭穷,还把帐册拿出来任臣翻看,臣当时便将户部总帐翻看一遍,要紧的数字都记在脑子里了。所以臣敢说国库有能力支持二十万人打两个月的仗。如果从现在开时筹集准备,臣还能想法子筹两个月的使费,如此一来,支撑四个月是能够的。臣相信以我朝将军之勇武,四个月内一定能打赢。”   皇上点了点头道:“你能如此说朕便放心了。不过还是要尽量想办法要避免开战才是。林成,你是玉儿的哥哥,朕要派玉儿做为密使北上,是一定要同你商量的。”   林成心头一紧,想也不想便本能的回道:“不行,这太危险了,玉儿只是个姑娘家,绝不能让她去以身犯险。”黛玉听了急忙叫道:“哥哥,你在皇上面前胡说什么呢?”林成这才反应过来,他双膝跪下挺直腰板儿大声说道:“皇上,臣失仪,任皇上处罚,可是妹妹是义父义母唯一的骨血,北疆边民民风凶焊,臣不能让妹妹涉险,臣请代妹出使,求皇上成全。”皇上哈哈笑道:“林成起来吧,朕说的是同你商量,并非是下旨意,你有什么便说什么,朕不会怪你。”   水沏将林成扶起来,黛玉不高兴的扭过身子背对着林成,这若是在以前,林成早就陪小心的哄着黛玉的,可是这一回林成也铁了心,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黛玉到那苦寒凶险之地,那怕是为此让黛玉恼了自己,也不能答应的。   皇上笑道:“林成,你若出使了,谁来准备粮饷?再者说,你可精通北部边民的语言?”林成低下头无语可说,黛玉转过身道:“哥哥,太子殿下比玉儿更尊贵,可是他都能亲往北疆,黛玉有什么不能去的。”   林成急道:“妹妹,你是姑娘家,这一路餐风露宿的,你怎么吃得消,你莫忘了你体内还有余毒未解的。   黛玉听了将手一伸说道:“哥哥,玉儿的毒已经解了,不信你把脉看看。”   林成惊喜的叫道:“这是真的么?难道说三清道长找到解毒灵药了?”   黛玉轻声道:“是弘光大师将玉儿身上的毒过到他自己的身上,救了玉儿一命。”   林成恍然大悟道:“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个法子,却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那弘光大师现在怎么样了?他的毒可解了?”   黛玉笑着点头道:“大师伯伯的毒也解了,前几日还特意派人送信来的。”   见林成黛玉聊了起来,皇上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一旁笑,林臣惊觉自己有些忘形,忙敛了笑容对皇上道:“皇上,臣久别未归,家中的事情都不知晓,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只笑道:“林成,你不必如此拘束,你是玉儿的哥哥,也就是朕的子侄,随意些才好。”   黛玉牵着林成的衣袖撒娇道:“哥哥,就让玉儿去嘛,玉儿会女扮男装,最多把自己打扮的丑一些,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丑丑的小厮竟是天朝密使的。何况还有沏哥哥和溶师兄同去,他们两个的功夫极好的,哥哥不用为玉儿担心啦!”   黛玉的撒娇杀伤力极大,林成竟在不知不觉中点了点头。黛玉看了喜道:“皇上伯伯,您看到了,哥哥他是同意的,现在您不能不让玉儿去了吧。”   皇上面上带着三分无奈三分宠爱和三分骄傲的笑道:“你呀,真是个鬼丫头!”   水沏抓着林成的手大声道:“林兄,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玉儿的,保管她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林成话已出口便再不好反悔的,只得无奈的点头道:“好吧,玉儿你一心要去哥哥也不拦着你,不过怎么走,带什么人,走哪条路得由哥哥为你安排,路上在哪里打尖吃饭住宿,哥哥也会帮你安排好的。”   皇上听了这话不由笑道:“到底是当哥哥的,想的就是周到。沏儿,这回你和溶儿可是沾了玉儿的光了。”   林成想到黛玉要远行,顿时觉得坐不住了,他拿出一份厚厚的奏折说道:“皇上,此次有关赈灾的所有详情臣都写在上面,请皇上核对。臣要回去为妹妹准备行装安排行程,臣告退。”林成说着便跪了下去。皇上摇头笑道:“想不到你竟是个急性子,也罢,你的折子这么厚,朕要看完也得很用些工夫,你就先回去吧,安排那些事情也要时间的,你就在家里多歇几日吧。过了年再入户部也来得及。”   林成忙谢恩出宫,皇上念林成初归,林家总要吃顿团圆饭的,便无视水沏递过来的眼色,径让黛玉随林成一起回去了。   看着水沏不高兴的样子,皇上笑道:“沏儿,你急什么?林成刚回来,难道不应该让人家一家团圆么?”   水沏闷声道:“父皇,您就算是不留下玉儿,也可以让儿臣送他们回去呀。”   皇上笑骂道:“你怎么也和溶儿学的滑头起来,这样可不好?”   水沏低着头不说话,皇上便又问道:“沏儿,父皇要和你说正事,贾家的案子你到底想怎么判?”   水沏听了这话抬起头道父皇,从贾家密室里查抄出的东西足以证明贾家有不臣之心,犯了谋逆大罪,依律,当株九族。可自贾史氏以下,除了李纨母子,荣国府里没有一人是老荣国公的血脉,若是株九族,这九族如何界定儿臣还没有拿定主意,正要请父皇的示下。”皇上拈须沉思了一阵子,沉声道:“沏儿,贾家的案子要点在于先后次序上。”   水沏也是聪明人,皇上一点他就明白了,立刻高兴的笑道:“儿臣明白了,父皇,儿臣明日就开始审贾史氏谋害老荣国公和荣国公夫人之案,此案审结后再审贾史氏贾王史贪占林家财产私藏禁物之案,最后再审谋反案,这样玉儿李纨母子便和假的贾家没有关系了,便是株九族,也与她们不相干。”   皇上点头道:“这样很对,沏儿,你便如此行事吧,最好在年前结案,过了十五你就应该和溶儿一起陪着玉儿动身北上了。”   水沏高兴的应道:“是,儿臣遵旨。”   皇上笑道:“沏儿,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忙,也没好好歇着,早些回宫歇息吧。”   水沏亦笑道:“父皇,你才是最辛苦的人,儿臣送您回宫。”   皇上笑道:“好,咱们父子俩一起去你母后宫里,你见过母后再回去歇着也是一样的。”皇上和太子到了坤宁宫中,却见皇后正坐在榻上发呆,连皇上太子进来都不曾察觉。皇上笑问道:“皇后在想什么,竟如此出神。”   皇后“啊”了一声,忙起身迎向皇上,当她看到水沏的时候,竟然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皇上太子大为惊诧,父子两人都皱起眉头看向皇后。皇后闷闷的说道:“沏儿,你回宫歇息吧。”只短短的一句话便把一头雾水的水沏打发回宫了。   皇上揽着皇后坐下来,和声问道:“心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么?”   皇后轻叹了一声道:“今儿沈妃来回禀,说是求我同意,让她把她的贴身女官秀仪赐给水泠做侧妃。”   皇上点了点头道:“她这是急了,沏儿只对玉儿有心,可玉儿还小,这一年半载的也不能成亲,她是想占着长孙的位子,又想催着咱们给泠儿立正妃,看来心不小呀。”   皇后点头道:“是啊,可是水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总不能耽误着。我一直在想,干脆给水泠立正妃,也省得沈妃总是来试探。”   皇上想了想,忽然笑道:“倒是有个沈妃看中的人选。”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轻声道:“天哥,你该不会说的是安宁郡主吧?”   皇上笑道:“到底是心儿最知道我的心意,那日沈淑妃跑来将安宁郡主夸的一朵花儿似的,朕何不成全了她的心意,就让她极力夸奖的安宁郡主做她的儿媳妇。”   皇后摇头道:“不妥,安宁郡主极骄纵的,她配不上水泠。”   皇上却不这么认为,他沉声道:“水泠这孩子心思太过深沉,而安宁却咋呼的紧,将安宁嫁给水泠,一则能中和水泠阴沉的性子,二则也能让沈妃那边的情形由暗转明。”   皇后轻叹一声道:“话虽如此,可是我总觉得委屈着水泠,水泠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稍大一些就更加孤僻,她是沈妃的儿子,我也不好说什么,可是他也是你的儿子呀。”   皇上摇摇头道:“心儿,就是因此泠儿的性子太阴沉,我才想将安宁嫁给他。老东平王于国有大功,安宁是他唯一的血脉,让安宁做王妃,也算对老东平王有个交待了。再者说安宁若是总纠缠着沏儿,岂不是更麻烦?”   皇后听了这话点点头道:“你是皇上,又是水泠的父亲,这事你做主就是了,只怕沈淑妃不会答应的。”   皇上面色一沉道:“这事还轮不到她来做主,她若安份也就罢了,若是不安份,我正好贬了她。”   皇后听了这话,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同皇上逗弄了一会儿小皇子,便安寝了。   次日早朝过后,皇上摆驾延庆宫,喜得沈淑妃精心打扮,跪在宫门口迎驾。皇上大步走了过去,沉声道:“起来吧,跟朕到里面说话。”   沈淑妃忙小步快走跟了上去,进了正殿后,皇上便在主位坐了,沈淑妃站在下首,并不敢坐下,皇上淡淡道:“你坐下吧。”   沈淑妃斜签着坐下,她偷偷的观察皇上的脸色,却什么都没看出来。皇上饮了茶后淡淡说道:“水泠今年满十六了吧?”   沈淑妃忙道:“回皇上的话,泠儿已经十六了。”   皇上点了点头道:“你前几日人太子提亲倒提醒了朕,水泠也该成婚了。”   沈淑妃摸不请皇上到底是何用意,只得陪笑道:“太子殿下尚未大婚,泠儿是做弟弟的,怎么能先成亲呢。皇上,臣妾只是想先给泠儿房里放个人,日后等太子殿下大婚之后才给他娶正妃的,并没有僭越之意,请皇上明察。”   皇上只是沉声说道:“倒也不必如此,沏儿牛心左性,不能因为他耽误了弟弟,那日听朕亲耳听到你极力称赞安宁郡主,可见你很是中意安宁郡主的。朕后来想了想,既然皇后不喜安宁郡主,而淑妃你又喜欢,朕何不将安宁赐婚于水泠,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岂美。”沈淑妃一听此话顿时大惊道:“不行!”   皇上面一沉眉一挑,淡淡声音里充满了威严,“怎么,你今日却又不喜欢安宁郡主了么?还是……”   沈淑妃慌忙跪倒在地,以头触地道:“臣妾一直都很喜欢安宁郡主,就是因喜欢,臣妾才会为她提亲,请皇上明察。”   皇上仍是淡淡道:“你既然喜欢,为何又不愿她嫁给水泠?”   沈淑妃心中苦涩难当,她跪在地上艰难的说道:“皇上,臣妾……愿意安宁郡主嫁与泠儿做正妃。”   皇上点头道:“这样便好,朕即刻下诏,你可以为开始为水泠准备婚事了。朕回头让钦天监选几个好日子,你挑一个吧。”   沈淑妃只得藏下满心的不乐意给皇上磕头谢恩,皇上叫起之后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就连一句话都不与沈淑妃多说。沈淑妃颓然歪坐在地上,半晌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好一阵子沈淑妃才回过神来,她立刻起身去给东平王妃发秘信,可是她的秘信还没有发出,小路子已经带着赐婚的诏书到了东平王府。   东平王急忙命人摆下香案,又请出王妃,叫来司马素馨和他那六个庶出的儿子,一家大小跪倒在中堂上,恭恭敬敬听小路子宣旨。圣旨之上先是将司马素馨狠狠的夸赞了一番,司马素馨开心的以为这就是要封自己做太子妃了,正沉浸在美梦之中,便是东平王和东平王妃听了,也以为是要选司马素馨为太子妃,两个都喜欢的很,可是当听到:“安宁郡主德容皆备,赐婚于简郡王水泠”之时,东平王妃和司马素馨两个人同时炸了锅……      第107章水泠安宁齐拒婚水沏水溶同探玉      “我不嫁!”司马素馨立刻站起来大声叫道,她的脸涨的通红,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路公公,那架势看着好似要将路公公活撕了。东平王赶紧抓住司马素馨喝道:“馨儿不得无礼。”   司马素馨拼命挣扎着叫道:“娘,我不嫁给简郡王,你帮我!”   东平王妃定定的看着小路子,沉声道:“路公公,太子殿下既向长兄又是储君,他尚未娶亲,简郡王如何能越过他去,莫不是颁错了圣旨,原是将小女赐婚于太子殿下的。”   路公公拂尘一甩,不悦的大声道:“这道赐婚诏书是皇上亲口所说,执笔太监所写,已经入内库存档,如何还能错的。王爷,王妃,郡主,还不领旨谢恩?”   司马素馨一听到这话,疯了一般的挣脱出来,一头撞入路公公,口中还大叫道:“死太监滚开,我不嫁……”   路公公神情深沉,一双眼睛明显透出怒意,司马长知道路公公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人,他若是在皇上耳边说上几句,自己这个东平王爷也没好果子吃,他抡圆了巴掌抽向司马素馨,将司马素馨打倒在地,司马素馨捂着脸惊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那个十几年来没动过自己一手指头的父亲,突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东平王妃一见司马长动手打了自己的宝由女儿,竟不顾体面的一头撞向司马长的胸腹,将司马长撞得连连后退几步才稳住了身形,东平王妃又合身扑了上去,对着司马长又撕又挠又咬的,司马长也不敢还手,只是挡,可是东平王妃越战越勇,司马长没法子,被逼应战,两夫妻就这么当着来宣旨的路公公,当着儿女们和下人们扭打了起来。   路公公也不理他们,只是对司马长的大儿子司马信雄说道:“司马大公子,你接下圣旨吧,咱家还赶着回头复命。”   听了这道圣旨,司马信雄心中大快,忙向圣旨磕了个头道:“臣司马雄带父王母妃接旨。”说着他高举起双手,路公公便将圣旨放到了司马雄的手中。司马信雄起身,带着几个弟弟恭恭敬敬的送路公公,司马素馨跳起来大叫道:“不许接旨!”说着就要去抢圣旨,司马信雄平日里没少受司马素馨的气,早就憋了满腹的怨忿。只见他伸臂向外一格便挡住了司马素馨,沉声喝道:“郡主,毁坏圣旨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司马信雄是武将,他运足了力气,司马素馨便被他震得倒退几步跌在丫环的身上,司马素馨顿时跳着脚的又哭又叫道反了反了,司马信雄,你这贱奴才也敢对我对手,来人呀,把他捆起来关到柴房去……”   路公公在门外听到东平王府的大厅里乱做一团,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径自回宫去了。平日东平王妃只是在房里看司马长气受,出了房门还是尽量给足他面子的,可是这一回东平王妃如同发疯了一般,司马长忍无可忍,一记响亮的耳光抽下,便将东平王妃打翻在地,司马长大怒道:“司马玉凤,你太放肆了!我是东平王爷,这家里的事我做主,皇上既然有旨,司马素馨就必须得嫁,从今天开始,你安安分分的给她准备嫁妆,若再生事,我绝不饶你!”   东平王妃惊得眼睛几乎要暴了出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面前这个暴怒的男人真的是自己嫁了几十年的丈夫么?司马长说完这番话,顿觉心情畅快,受了几十年的鸟气,这回总算是发了出来。他大喝道:“信雄,将圣旨供上;礼雄,送王妃回房休息;义雄,将你妹妹送回房,她若听话便罢了,若再胡闹你只管将门锁上,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是,儿子遵命,请父亲放心。”司马长的三个庶出儿子大声吼着回应父亲,震得东平王妃和司马素馨耳鼓嗡嗡直响,都有些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老二司马礼雄走到东平王妃的面前,躬身道:“请母妃回房。”东平王妃这才反应过来,大骂道:“司马长,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司马长怒道:“礼雄,你母妃病糊涂了,还不扶她回去。”   司马礼雄大声应着,直接抓住东平王妃的胳膊,强行将她扭送回房,司马长的六个儿子个个膀大腰圆,都是从小练就的功夫,休说是扭送一个弱质女子,便是扭送个彪形大汉也不在话下。司马素馨扑到司马礼雄身边抓着他的胳膊便咬,司马礼雄一运内劲,生把司马素馨弹了出去,老三司马义雄一把抓住司马素馨,冷声说道:“郡主妹妹请回房。”说着他便扣住司马素馨的肩膀,将她硬生生推了出去。   满厅的奴仆们个个都吓得目瞪口呆,他们心里都悄悄说道:“东平王府要变天了!”   司马长余怒未消,怒冲冲的走到椅前坐了下来,他见那些仆役们都站着厅前,沉声道:“你们都下去,管好自己的舌头。”众仆役吓得忙跪下磕了头,才忙忙的退了出去。   厅上只剩下司马长的几个儿子,六儿子司马乐雄走上前,低低说道:“父亲,今日虽说是痛快了,可是到底有些不妥。”   司马长看看自己的儿子,半晌方叹了口气道:“孩子们,父亲对不住你们和你们的母亲,我知道王妃一直欺负你们的母亲,更是把你们看成眼中钉肉中刺,馨儿一直仗着她嫡女的身份欺负你们,我都知道的,父亲没用,没保护好你们。”   司马信雄将圣旨贡好,走到司马长身边道:“父亲,您言重了,我们兄弟从来没有怨过您,从小您就让我们习武,您的苦心我们都懂。”   司马长点了点头,站起来拍拍大儿子的肩道:“我最欣慰的事情就是你们兄弟六个虽然不是一母所出,可是亲如同胞兄弟,好孩子,以后我们父子再不用象过去那样忍受她们母女的恶劣脾气。这此年,已经受的太多了。从现在开始,再不用忍着她们。父亲虽然不能让你们继承东平王的爵位,可是我会把你们送到军中,只要你们肯上进,都会有份好前程的。”司马信雄带着五个弟弟跪下道:“父亲,您的苦心儿子明白,我们不稀罕这东平王之位,只要我们忠心事君勤于王事,异日因功封王,也未必没有可能。”   司马长点头道:“说的好,信雄,那怕我们明日都被赶出东平王府,也没什么好怕的,你们六个都已学成武功,我没有牵挂了。”司马长知道东平王妃的脾气禀性,她刚才是被突然发作的自己吓着了,只要她回过神来,只怕会立刻写下奏书,让皇上收回东平王的爵位。   老五司马诚雄叫道:“最好是将我们撵出去,父亲,有我们兄弟六个,您什么都不用担心,真出去了我们还自由自在。”   东平王妃和司马素馨被关在房中,母女两个都是又砸又摔,把房间砸得惨不忍睹,可是司马长却并不理会,自去了姨娘的房间歇着了。他一夜好睡,东平王妃却是难以入睡,发完脾气之后她冷静了下来,正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解除司马素馨与简郡王水泠的婚事。   路公公回到皇宫将东平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说给皇上听,皇上听到东平王大振夫纲,不由笑道:“难为他忍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发了一回狠,若早如此,东平王府里也不会这样没有规矩。”路公公在一旁直摇头,皇上看了笑问道:“小路子,你又怎么了?”路公公停止摇头回道:“皇上,老奴看那安宁郡主实在不象话,她根本没有资格做皇家的媳妇。”   皇上淡淡道:“淑妃喜欢她,将她夸成仙女一般,朕岂能不遂了淑妃的心愿。”   小路子忙跪下道:“奴才多嘴了,请皇上责罚。”   皇上笑道:“你起来吧,你这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什么也藏不住,朕早就习惯了,恕你无罪。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小路子站了起来轻声道:“奴才看安宁郡主的意思,只怕很难安安分分的嫁给简郡王。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丢了皇家的体面。”   皇上冷声道:“不会的,便是用绳子绑着,东平王也会将安宁送上花轿。至于成婚以后,那就要看水泠的本事了,若他连个女人都降服不了,就不配做朕的儿子。”听出皇上的言外之意,小路子心头一颤,既而又庆幸自己选择站在太子一边,选对了方向。他想起刚才在宫门前看到简郡王的车子,便垂首道:“启禀皇上,刚才老奴回宫之时看到简郡王的车子在宫外,简郡王大概是入宫了。”   皇上点点头道:“嗯,朕知道了。水泠性子一向阴沉,这回若是因为这婚事激出些什么,倒也是好事。他若是来求见,不用拦着。朕很想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这门婚事的。”   简郡王水泠接了赐婚诏书之后立刻更衣入宫,他并没有直接去见皇上,而是去了延庆宫见沈淑妃。“母妃,我不娶安宁郡主。”水泠大步走进延庆宫,连礼也不行便直截了当的说道。   沈淑妃挥退所有的下人,来到儿子身子贪婪的看着他,柔声道:“泠儿,皇上已经颁下旨意,你不能不娶安宁郡主。”   水泠冷冷的看了沈淑妃一眼,用如寒冰一般的声音说道:“母妃,皇兄尚未娶亲,如何竟先给我赐婚。”   沈淑妃刚要开口解释,水泠又道:“我要知道实情,若有一字虚言,母妃便不用说了。”沈淑妃见亲生儿子对自己这般冷淡,眼泪不由落了下来,正滴在水泠的衣袖上,水泠将袖子一甩,转身坐到椅子上,用那双细长的双眼逼视着自己的亲娘。   沈淑妃哭道:“泠儿,我是你的亲娘呀,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水泠冷声道:“休说那些无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沈淑妃用帕子拭了泪,坐到水泠旁边的椅子上低声说道:“先时,东平王妃托我为安宁郡主向太子求亲,被皇上皇后拒绝了。”   水泠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他们不要的就塞给我?”   沈淑妃低头道:“我提亲之时夸了安宁郡主几句,皇上就认定母妃喜爱安宁郡主,又因你到了成亲的年纪,所以就下了赐婚诏书。”   水泠那双细长的眼睛蓦的一睁,冷冷道:“不对,太子未成亲,父皇怎么会想到我的婚事?母妃,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沈淑妃实在受不了儿子那审视怀疑的目光,低声道:“我原想将秀仪给你,指望她早些生个儿子,所以就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说给皇上,这才……”   沈淑妃话未说完,便听“当啷”一声,她抬头一看,见水泠眼冒怒火,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摔到地上。沈淑妃惊叫道:“冷儿,你怎么了?”   水泠咬牙气道:“我已经躲到宫外去了,你就不能安份一些,不要这样惹事生非?安宁郡主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比我还清楚,满朝上下谁不知道她安宁郡主骄横跋扈,我若是娶了这种女子,还能有太平日子过么?还要我早些生儿子,母妃,你在想些什么?难道我有了儿子便能改变现在的一切么?”   沈淑妃急忙说道:“母妃也不想要她做儿媳妇的,可是皇上捏着母妃的话不放,母妃也没有办法呀,再说皇上既下了圣旨,母妃又有什么本事去改变呢?泠儿,你就听话吧,安宁郡主出身高贵,也不会委屈了你的。再说你如果有了儿子,那就是皇上的长孙,到时皇上一定对会你另眼相看的。”   水泠冷冷道:“就算是秀仪为我生下儿子,也不是嫡长子,一个庶出的长孙地位有多尴尬多不堪,母妃比我清楚。我不要秀信,也决不娶安宁郡主,母妃,你最好想办法取消这门婚事,否则……”   沈淑妃心头大惊,她抓着水泠急急叫道:“泠儿,你要做什么?”   水泠将沈淑妃的手推开,冷声道:“我能做什么,最多不去迎娶,丢尽皇家脸面罢了。”沈淑妃忙哀求道:“泠儿,好孩子,你不能这样呀,触怒了你父皇可怎么办?”   水泠根本不为所动,站起来说道:“好了,我该说的已经告诉你了,你看着办。”说完水泠拔腿便走,沈淑妃急忙拖出水泠哭道:“泠儿,你是不是有看上的姑娘了,你知道母妃,母妃一定给你想办法。”   水泠停下脚步,在沈淑妃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吓得沈淑妃面如死灰,再也没有力气拉住水泠,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泠走开了。想到水泠临走之时说的那句话,沈淑妃便不住的颤抖,水泠在她耳旁说的是:“我不会立妃,我只要太子的女人,我一定要毁了每一个太子妃的清白,他们立一个,我就抢一个!我的儿子,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生!”   直到天色变暗,皇上也没见到水泠来见自己,他命路公公一打听,才知道水泠早就出宫回简郡王府了,皇上听了路公公的回禀,脸色不善,沉声道:“水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如此无礼,小路子,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路公公只得说道:“安宁郡主以骄纵出名,想来简郡王也是知道的,老奴想简郡王许是不太愿意这门亲事……”   皇上哼了一声,沉声道:“朕的旨意岂能违背,你去告诉沈淑妃,就说朕已经择定了日子,正月初十便给水泠完婚。”   沈淑妃一听正月初十便要给水泠举行婚礼,便急忙找到皇上说道:“皇上,还有不到二十日就到正月初十了,根本准备不过来的,臣妾请皇上将日子往后挪一挪。”   皇上摇头道:“这是钦天监选定的吉日,朕也觉得很合适,有什么准备不过来的,也不用你自己打点,一切都有礼部操办,你哥哥是礼尚书,他的外甥成亲,做舅舅的岂有不用心用力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淑妃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能将水泠有意抗婚的事情说出来,皇上扫了她一眼,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是沈淑妃不明说,皇上便故意不问,只让她跪安退下了。   皇上下旨诏告天下,简郡王水泠同安宁郡主司安素馨的婚事传得天下皆知,此时任是谁也不能阻拦这场婚礼的举行了。沈淑妃和东平王妃两人见了面,谁都不能说看不上对方的孩子,两人各怀鬼胎,说着些虚与委蛇的话,做着不情愿做的事情。   水沏知道皇上将安宁郡主赐与弟弟水泠为妻之时,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叹息起来,水溶见水沏叹息,便打趣他道:“堂兄,你是不是舍不得安宁郡主呀?”   水沏摇摇头道:“安宁郡主骄纵蛮横,她若是做了简郡王妃,泠弟可有苦头吃了。”   水溶不以为然道:“这可说不定,也许是那个冰块给安宁郡主苦头吃呢。”   水沏瞪了水溶一眼道:“他也是你的堂弟,休要这样说他。”   水溶白了水沏一眼道:“堂兄,并不是我离间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只是你当他是兄弟,他却未必这样想。我手下的密探告诉我,简郡王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他们费尽了心思,都打不进去。”   水沏虽然顾念兄弟之情,可他是一国储君,遇到事情是必须多想一些的。听了水溶的话,水沏点点头道:“也许这就是父皇让安宁郡主嫁进简郡王府的原因吧。”   水溶想了想便笑道:“我们说这个做什么,安宁郡主再不会纠缠于你,这可值得好好庆祝。堂兄,今日正值休沐,我们不如到林府去拜会林兄,自他回来后,咱们三个还没有好好畅谈一番呢。”   水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水沏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既然已经说好了公平竞争,水沏也不在意水溶的小小心思,便笑道:“好呀,我们就到林府去,正好与林兄商量事情。”水沏水溶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换了便装,也不骑马,只步行着去林府。他们两人都是龙凤之姿,便是穿着再普通,那通身的气度也会告诉旁人他的身份不凡。水沏英武挺拔,水溶俊美阳光,这一路不知吸引了多少少女爱慕的目光,水溶是习惯被人看的,水沏却不习惯被女子盯着,他低声道:“溶弟,你想的是什么馊主意,不论坐车还是骑马可都比这么走着强,实在是太招摇了。”   水溶竖起手指摇了摇,得意的低笑道:“堂兄,只是被些姑娘们看看,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我们若是坐车骑马,目标便极明显。可是谁能想到我们两个会安步当车呢,他们决想不到的。刚才我们俩个可是从角门上溜出来的,根本没有人看见,这样才安全呢。   水沏哼了一声低低道:“歪理!”   也不知是水溶想的办法管用还是今天水沏水溶的运气好,反正他们走到林府的时候,的确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林府的门子已经认识水沏水溶两位了,见他们过府,忙先将他们二位贵客迎了进来,林义不在家,林成快步迎了出来,水溶自林成回来后还没见过他,一看到林成又黑又瘦,水溶便大步上前拉着林成的手道:“林兄,你辛苦了!”   林成笑笑道:“倒也没怎么辛苦,就是时间紧,赶路赶得急。殿下,世子,请到花厅用茶吧。”   水沏水溶说是来看林成,可心思却都在黛玉身上,水沏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黛玉,心中不由有些失望。水溶便直接问道:“林兄,玉儿没在家么?”   林成对水沏水溶二人的心事一清二楚,他便笑道:“世子,你是来看林成还是来……”水溶玉面微红,厚着脸皮说道:“都看都看。”   林成淡淡笑道:“妹妹素来不喜见外客,若是没有什么事,便不要请她出来吧。”   水溶没想到林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抬眼看着林成,见林成眼中含着几分打捉弄的笑意,他方才知道自己让林成小涮了一把。   林成请水沏水溶入座,命人上茶,只见一个身材瘦小肤色微微发黄的青衣小厮端着茶盘上来,给水沏水溶林成一一献茶。林成见这小厮看着面生可是举手投足又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林成心中暗自觉得奇怪,便定睛细瞧,他见那小厮轻轻眨了眨眼睛,林成便会意的一笑,只坐在一旁看水沏水溶两个的反应。   水沏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个小厮,可是当这小厮走到水沏面前上茶的时候,一缕极淡的幽香飘到水沏的鼻中,水沏心头一震,这股幽香他再熟悉不过的,正是黛玉身上独有的香气,每当和黛玉在一起的时候,这股幽香总是让他心旷神怡。他抬起头年着眼前的小厮,目光里多了几分探寻的意味。青衣小厮镇定自苦,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水沏看着看着不由皱起了眉头,一个小厮身上怎么会有玉儿的香气?上下打量着那个小厮,见他身材瘦小,和黛玉一般高矮,只是他面上皮肤微微发黄,眉毛比黛玉的粗黑一些,鼻子比黛玉的略高一点,嘴巴稍稍大了些,可是脸型却与黛玉的一样,还有那双眼睛,更是象极了黛玉,连神韵都产差半分。水沏脑中灵光忽现,他便伸出手抓住青衣小厮的衣袖笑道:“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林成忙打圆场笑道:“他叫青石,许是才调到这里当差,殿下没见过也是正常。”   水沏笑道:“哦,原来是青石,林兄,我一看到青石便觉得喜欢,太子宫的书房里正缺这么个灵秀的小厮,可否请林兄割爱?”听了这话,林成闷笑不语,而青石却用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白了水沏一眼,直接将手抽了回来,水沏心中大乐,只是却不笑在面上,憋得好生辛苦。   水溶不知就里,直叫道:“堂兄,那有你这样的,太子宫从来不缺人的,你还要青石做什么?你还……”水溶边叫边看向青石,忽然“咦”了一声,皱着眉说道:“这青石我怎么看着很面熟呢,好象在哪里见过似的,不对呀,我分明没有见过他的。”   小厮青石听了水溶的话,便走到水溶的面前粗着嗓子说道:“世子爷,您真的没有见到青石么?”   水溶盯着青石看了一阵子,摇摇头道:“没有。”   青石扑昧一笑,她扬手揭下自己的头巾,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轻轻的飘落在她的肩头。“溶师兄,你看我是谁?”这一回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过来,分明就是黛玉那软糯甜美的柔柔吴音。水溶惊得跳了起来,他歪下头仔细看了一回,才惊叹道:“天呀,你竟然是玉儿?”   林成此时才笑道:“还是殿下慧眼如炬,世子爷,你甘拜下风吧。”   黛玉转身看向水沏,轻轻踩脚道:“沏哥哥,妄我把你当成老实人,原来你竟是蔫坏蔫坏的,看穿就看穿好了,竟然还做弄我,我一定要向姨妈告状的。”   水溶跳脚大叫道:“堂兄,你太没义气了,自己看穿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害我出丑。”   水沏忙起身长揖到地,笑着说道:“玉儿你可千万别去告状,回头母后要罚我,你还不是要帮我求情的。”   黛玉轻啐了一声,林成笑道:“妹妹,殿下不过是开个小小玩笑,咱们林家人向来大人有大量,别理会就是了。”   黛玉点点头道:“哥哥说的极是,我们大人有大量,才不敢他们一般见识别。”   水溶跳到黛玉身边,盯着黛玉细看,黛玉微黄的皮肤下透出一些红晕,她轻嗔道:“溶师兄,你做什么呀?”   水溶忙道:“看你呀!”   水沏黛玉林成听了这话同时脸色一沉,黛玉一甩袖子转便走,水沏则大步走上前扳着水溶的肩膀,沉声道:“溶弟,你说什么?”   水溶急忙解释道:“我看玉JL的易容很是精巧,一时好奇想看个究竟,我没有别的意思。”黛玉听了这话才停下脚步回身说道:“这是松云帮我弄的,溶师兄若是有兴趣,去找松云讨教就行了。”   水沏松开扳着水溶肩头的手,对黛玉笑道玉儿,你可是想让我们品评你易容的效果?”黛玉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过了年我们就要动身了,黛玉得趁这阵子好好练习一下,省得到时候露出马脚。”   水溶忙道:“玉儿,你易容的很受好呀,你不说我绝对认不出来。”   水沏点点头又摇头道易容术虽然很完美,可是玉儿,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是你的么?”黛玉不解的看向水沏,水沏笑道:“你身上一直有股女儿香,只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你是玉儿,不是什么小厮青石。   黛玉心里服气可口上却不服,只强说道:“青石为黛,有什么错的呢?”   水沏纵容的一笑道:“是,青石就是黛玉,不过是一个名字的两种叫法罢了。这样好了,你扮成男装,就是我们的青石小弟,若着女装,便是玉儿。”   林成走上前笑道:“玉儿,你的眼神太过清纯明净,刚才我就是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你是玉儿的。”   黛玉双眉微蹙道:“这可如何是好,眼神是没有办法改的。”   林成水沏水溶都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大家想了一会子,只能说道:“玉儿,你若是扮成男子,便要少与人对视,最好常常双目半垂,让人看不到你清亮明净的眼神。”   黛玉听到这样的答案,不禁哭笑不得,这算是什么法子,难道只要扮了男装,还不能正眼瞧人不成。   看到黛玉眼中的不赞同,林成笑道:“妹妹换了男装,只不过是个小男孩儿,小孩子的眼光本来就纯净明亮,也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只要玉儿自己注意些也就是了,可是有一条玉儿却要倍加注意才行。   黛玉忙问道:“哥哥,您说的是什么?”   林成笑道:“玉儿,你身着女装,走起路自然是弱柳扶风,可是若一个男子这样走路,便不合适的,那怕是小男孩也不行的。男子走路,讲究的挺胸抬头目视前方,脚下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手臂摆动起来,可是幅度却也不能太大,不如这样吧,你细细看看殿下和世子是怎么走的,用心学一学。”   黛玉点头道:“哥哥说的是,刚才换了这身男装,我也觉得走路很别扭。沏哥哥,溶师兄,请你们给黛玉做个示范吧。”   水沏点头道:“好啊,溶弟,我们给玉儿走一个。”   水沏和水溶从里向外走,黛玉在后面瞧着,不禁轻笑了起来,黛玉不笑还好,她这一笑可把水沏水溶笑毛了,两个人顿时觉得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别扭的不得了。两人一起回头看着黛玉道:“玉儿,你笑什么?”   黛玉掩口轻笑道:“平时倒不曾注意,今天细细看了一回,男子走路果然与女子不同的,我只是觉得有趣。”   水沏水溶黑了脸,两人齐声道:“林兄,请你来给玉儿做示范。”   林成忍着笑道:“不必了不必了,殿下和世子走的就很好,玉儿,你要用心学呀。”黛玉点头道:“哥哥说的对,沏哥哥,溶师兄,你们快走呀,玉儿还要跟你们学习呢。”黛玉口中虽如此说,可眼中的促狭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她果然是个小性儿,刚才被水沏捉弄了,这会儿黛玉是一定要找补回来的。   林成在一旁看到黛玉开心的样子,觉得自己也开心起来,他温暖的眼神洒落在水沏水溶黛玉的身上,可是忽又犯起愁来,水沏水溶都是极优秀的男子,黛玉到底要选哪一个才好呢?水沏水溶走了两个来回之后便对黛玉说道:“玉儿,该你走了,你一边走我们一边指点你。”   黛玉俏声笑道:“我才不要做那个邯郸学步的寿陵少年呢。沏哥哥是太子,走起路来龙形虎步脚下生威,这个我学不来,溶师兄走的虽然轻灵一些,可是他那种飘逸我若是学了,只怕是四不象的,所以我也不学。”   林成水沏水溶听了齐声问道:“那你要学谁走路?”   黛玉扬声道:“学爹爹!小的时候爹爹常带我出去玩的,爹爹是怎么走路的我记得很清楚,我现在就走给你们看。”黛玉说完便站到中堂,她挺直腰身,打平双肩,双眼注视着前方,嘴角还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淡淡微笑,黛玉不急不慢的迈步向前,她迈出的每一步距离都差不多远,腰身也不会如绵柳一般轻摇,看得林成水沏水溶都发了呆。黛玉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却看到三张呆呆的面孔,黛玉奇道:“哥哥,沏哥哥,溶师兄,你们三人怎么了?”“义父(先生)!”那三人不约而同的叫了起来,林成冲到黛玉面前,激动的说道:“妹妹,你刚才的姿态气势都和义父一模一样!”   黛玉看向水沏水溶,他们两个也点头道:“真的,象极了先生。”   黛玉轻轻点头,问道:“哥哥,沏哥哥,溶师兄,玉儿这样走,不会再让人心中生疑了吧?”   林成水沏水溶连连点头,黛玉淡淡说道:“这样便好。”   见黛玉忽然心情低落,大家都知道她又在思念自己的爹娘,水溶忙说道:“玉儿,此次出使你可不是小厮,青衣小帽可对付不了的。我们秋狩的时候猎了不少好皮子,不如拿来给你多做几件皮袍,也好抵御北疆的寒冷。”   水沏听了水溶的话,也忙说道:“对对对,玉儿,你跟我们一起进宫吧,让宫里的裁缝给你用心做。”   林成笑道:“妹妹从来不穿针线上的人做的衣裳,她的衣裳都是婶婶和我娘还有那几个丫头亲手做的。婶婶自听说妹妹要去北疆,已经张罗着为她做衣裳了,今儿就是带人去选皮子的。大概也快回来了。”黛玉如今还是林家的姑娘呢,那里就要外人给做衣服了,林成听了水沏水溶的话,心中不由闷闷的想。   黛玉收拾自己的心情,展颜浅笑道:“刚才让玉儿扰了局,沏哥哥,溶师兄,你们不是来找哥哥么,那就请到哥哥的倚兰斋去吧,玉儿就不陪三位兄长了。”黛玉说完便走了出去,她走的时候着意控制着自己,看上去果然与平时不一样,少了几分柔弱,多了些俊秀。   林成引着水沏水溶到了倚兰斋,林成直接说道:“听说皇上赐婚简郡王和安宁郡主,不知殿下是如何看待的?”   水沏淡然笑道:“做为兄长,我希望泠弟能娶到合他心意的姑娘,安宁郡主一向骄横,绝非良配。可是做为储君,我明白父皇的深意。泠弟与安宁郡主成亲,对平衡朝廷各方的力量有益。”   水溶点头道:“堂兄说的极是,不过这种有益却不是他们乐见的,只怕这会儿两边都在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   林成笑道:“不愧是太子殿下和北静王世子,一眼便看到实质所在。我此番出京赈灾,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循着这些线索一路找来,所有的线索都断在了简郡王府外,殿下,臣要提醒您,简郡王绝不简单。”   听了林成的话,水沏并没有言语,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水溶急忙追问道:“林兄,是什么丝索,真的都断了么,就没有一点可以继续查下去的?”   林成摇了摇头,水沏沉声道:“泠弟一向深居简出,便是有什么宴会,他也会称病不去,他如此行事,便将自己深深藏了起来,让人无法了解他。其实他想错了,如果他有治国之才,我愿意将太子之位让出,这储君之位我并不稀罕。可是以他现在的性情,为了天下百姓,我却一步都不能让。”水溶重重点头道:“堂兄,我支持你。再不稀罕那个位子,也不能把天下丢给那个冰块,若给他,还不把天下人都冻死了!”      第108章欲掳黛玉死士夜袭提审贾母对质公堂      “王爷,这是太子殿下本月的行踪。”一个相貌极其普通的男子将一份厚厚的册子交给神情阴沉的水泠,水泠此时身着一袭黑色长袍,再配上那惨白的面色和阴冷的目光,简直如死灵一般。他翻开册子看了几页,冷冷道:“很好,继续监视他。”   那男子低头称是,便退了出去。水冷拿着册子坐到桌旁,细细的看了起来。只看了一小半,水泠便用手敲着桌子自言自语道:“很好,他终于有喜欢的姑娘了,林黛玉,看来是个很不一般的人,我倒要见识见识……”看过所有的记录,水泠便将册子丢入火盆之中,直到看着最后一片纸化为灰烬,水泠才起身离开书房。经过长长的回廊走进后院的鸽舍,水泠提笔在一张窄窄的纸条上写下几行字,等字迹淡化消失不见后才从鸽笼里抓出一只灰黑色的信鸽,将纸条卷起来封入鸽腿上的铜管后便将鸽子放飞。   信鸽落在京城西北角的一所民宅里,一个矮胖的男子取出信回房,用药水将密信浸湿,水泠写的那一行字便显露出来,那上面写着“掳绛仙县主至南城别庄,限三日内完成。”夜色渐深,两条黑影悄无声息的潜至林府附近,林府的围墙并不高,这两个黑衣人轻轻一纵便跃过围墙,跳进了林家后院的围墙。两个黑衣人落地无声,两人对视一眼,便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去寻找黛玉的住处。   黑衣人一跳进院子,林义房中床头上悬着的一排银铃中有一只便响了起来。林义原本正睡着,可他一听到铃声便立刻翻身跃起跳下床奔到墙边,猛的击向墙上挂着的九宫图右下角那一格。   两个黑衣人刚走出十来步,便见林府侍卫如神兵天降,将他们两个团团围住。两个黑衣人大惊,他们缓缓后退,背靠背站在一处,两人同时大叫一声,挥舞手中长刀冲向林府的侍卫。这两个黑衣人身手了得,而且他们完全不防守,只是一味进攻。只见他们刀刀劈向林府侍卫的要害,不过十数招,包围他们的侍卫已经被打伤了大半。   打斗声惊动了更多的侍卫,连林成也被惊动了,他手提长剑赶到后院,见林府侍卫吃紧,林成清啸一声冲进战圈,只见他手腕一压一挑,手中长剑便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长刀挑开,解了林府侍卫之围。林成边打边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夜袭林府做甚?”   两个黑衣人一言不发,舍了林府侍卫合力攻向林成,林成面对两人的夹击丝毫不惧,只见他出剑如疾风,其势如蛟龙,一带银光在浅浅的月色下分外耀眼,只见他剑尖疾点,眨眼间便刺出十数朵剑花,每点剑花上都泛着一丝血红。黑衣人应声倒地,林成背手收剑,沉声喝道:“绑起来!”   两个黑衣人身上十几处要穴都被林成刺中,此时的他们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府侍卫拿着绳索来捆自己。两个黑衣人眼中闪过深重的惊恐,他们两个一横心,将牙关一错,一丝黑色的血便从他们的唇角流了下来,两人头一歪腿一伸,便彻底死了。林成不由失声惊道:“竟是死士!”   林义此时也赶了过来,他看到林府侍卫有一大半都挂了彩,大惊道:“是什么人,竟这般厉害?快去请大夫,将受伤之人抬下去治伤。”   林成回头看了看众侍卫,走到受伤最重的侍卫身边,先点了他的穴位止血,然后急忙叫道:“快去我房里取药箱,他的伤太重,现在不能移动。”   “二老爷,公子,姑娘命我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兰心从黛玉院中飞奔而来,急急喊道。林义挥手止住兰心沉稳的说道:“有两个毛贼要来偷东西,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告诉玉儿不要担心。”   兰心不是竹影,她眼尖心细,已经看到侍卫们大半受了伤,地上还躺着两个黑衣人,这两个黑衣人面色青黑,明显是中毒而死。林成回头看到兰心疑惑的眼神,便起身道:“还没查清真相,何必让妹妹担心,你只这么回就是了。”   兰心点点头,轻声道:“是,兰心明白。兰心先回去安抚姑娘,再来帮公子为侍卫们治伤。”   黛玉听了兰心的回报,披衣下床,眉头轻蹙的说道:“我们林府的侍卫都是一以挡十的好手,怎么会被两个毛贼伤了那么多人,兰心,你没说实话。”   兰心没法子,只得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黛玉轻轻摇头道:“毛贼求财是为了生存,他们怎么可能不要命的,这两个黑衣人定然是死士。你们快帮我更衣,我要去见叔叔和哥哥。”这几个丫头都知道黛玉的脾气,只得将薰笼上烘着的衣裳拿过来服侍黛玉穿好,雪雁怕黛玉冷,忙又来拿大毛披风给黛玉披上。   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将黛玉围在中间,护着黛玉走出房门,黛玉摇头轻声道:“不用这么紧张的。”   林成初步处理了所有侍卫的伤口,此时大夫也请来了,林成知道侍卫们的伤虽然凶险,可是却不会有生命之危,便放心将侍卫们交给大夫照顾。自己则去找林义。   刚走出侍卫的房间,林成便看到兰心竹影青梅松云护着黛玉走了过来。林成忙迎上前说道:“妹妹,你怎么过来了,夜里寒气重,小心着凉。”   黛玉轻声道:“哥哥,我没事的,侍卫们的伤势如何?要紧么?”   林成忙说道:“还好,只是受了伤,命都保住了。妹妹,这里的事情有我,你不用担心,快回房去吧。”   黛玉摇头道:“不,家里出了事,黛玉不能不问的,哥哥,让黛玉了解实情,也可以帮着分析一下。”   林成知道黛玉的性子,再劝也是无用,便点头道:“那好吧,我正要去见叔叔,我们一起去吧。”   林义见黛玉同林成一起走了进来,摇头道:“玉儿,这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快回去睡觉吧。”   林成无奈的说道:“叔叔,玉儿的性子您也知道,便是让她回去她也不能安心的。还是将事实真相告诉她吧。”   林义叹口气道:“其实事实很简单,就是有人从后院墙潜入我们林府,这两个人身手极高,打伤了不少侍卫,成儿擒住他们,他们便服毒自尽了。”   黛玉皱眉道:“是死士,我们林家并未与什么人结下深仇,如何会有死士来袭,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林成忙说道:“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我奉旨放赈,得罪了不少人,这两个死士可能就是他们派来杀我泄愤的。”   黛玉听林成如此说,便问道:“哥哥,因为赈灾之事你到底得罪了那些人?都到了必杀你而后快的地步么?”   林成在脑子里细细的过了一遍,也觉得说不太通,他这一路放赈,看到不少贪官污吏,虽然是上了折子参奏,不过那些参奏的折子都是密折专奏,只呈给皇上一个人的,除了皇上,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而且皇上还没有惩处那些人,所以这些人现在就派死士来杀自己,是说不通的。   林义也将自己生意上的事情想了一遍,沉声道:“我们林家做生意向来以宽厚仁和为原则,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结怨,所以……”   黛玉轻声道:“所以也不会是冲着叔叔来的。那么这两个死士的目的只可能是我。”林成忙摇头道:“玉儿,这怎么可能呢?你是最善良的,更加不会得罪人,怎么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若是在以前,黛玉确实没有敌人,可是现在却有人针对黛玉。”   林成想起水溶说过东平王妃曾经为难过黛玉,便沉声道:“是东平王妃?”   黛玉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蹙眉道:“想不通呀,若只是因为几句口角,也用不着派死士来吧?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林义林成沉吟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黛玉也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房中一片寂静,好一阵子林义才说道:“阿成玉儿,不要想了,不早了都去休息吧,明天把死士的尸首将到刑部,报官查办就是了。”   林成点头道:“叔叔说的是,现在这两个死士死了,他们的主子很快就会知道的,若是他不死心必然还会派人来,叔叔,当务之急是要加强府里的防卫才是。”   林义点头道:“好,明天我就多调些人手回来。阿成,玉儿,你们不用担心,我能保护好你们的安全。”   林成笑道:“叔叔,您只要多加派人手保护玉儿妹妹就行了,侄儿功夫不差,足以保护自己的。”   林义笑道:“你说的也是,满府的侍卫没谁能比得过你的。”   黛玉摇头道:“叔叔不必如此,我身边有兰心青梅松云,她们四个的身手了得,足以保护我。叔叔,您身边并没有得力的护卫,依玉儿看要加强您向边的防护力量才最重要。”林义只是笑道:“好了,我心里有数的,你们快回房休息吧。有今夜这一番闹腾,明儿的事情可少不了。”   在林府外接应那两名死士的人见林府乱起,便知道死士露了行迹,他立刻赶马离开林府附近,回到了京城西北角的那所民宅。矮胖男子一听说失了手,立刻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手无寸铁的姑娘都掳不来,要你们还有什么用?自已去刑房领罚。”这人吓得浑身哆嗦,可是却不敢求饶,只磕了头退了下去,真的去刑房受罚了。   矮胖男子想了想,回到房中写了密信,让信鸽捎回简郡王府。水泠收到密信勃然大怒,立既传令处死今夜所有执行任务的手下。矮胖男子收到回信,只是摇了摇头,便叫进一个手拿烟袋的老仆人,对他说道:“主子生气了,送今夜执行任务的人上路吧!”   老仆人面无表情的答应下来,弯着腰向刑房走去,不过数息时间,他便走了出来,而刑房里便多了两具尸体。   矮胖男子看着那老仆说道:“老高,这回的任务不好办。”   老高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道:“有什么不好办的,回头让阿大阿四阿九去那里监视着,一有时机便下手,只不过抓个小姑娘,有他们三个足够了。”   矮胖男子忙道:“看今晚的情形,只怕有他们三个也不够。”   老高冷哼一声道:“那小姑娘就不出门么?在外面动手,总比到人家的地盘上有把握。林家出了新科状元和县主,还能没有防卫?你们太托大了。”矮胖男子老老实实的听着老高数落,等他说完了才道:“那好,一切听你老高的,不过主子可急着要那小姑娘,三日之内就得把人完好无损的送到南城别庄。”老高在桌子上磕了磕烟袋锅里的烟灰,点点头道:“知道了。”说完他便弯着腰走了出去。   有死士夜袭林府,皇上很快便得到密报,他立刻下旨命暗卫密查此事,皇后更是紧张,一得到消息便急令冯公公到林府接黛玉入宫,冯公公一身武功高深莫测,有他保护黛玉进宫,皇后才能稍稍安心些。冯公公走后,皇后担忧的问道:“皇上,您看死士是冲着林府何人来的?”   皇上沉着脸说道:“是冲着玉儿的,我们对玉儿的疼爱将玉儿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早该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皇后皱眉道:“皇上,你说的是东平王府做下此事?”   皇上摇摇头道:“应该不是,东平王妃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想办法让朕的赐婚诏书成为一纸空文,现在去刺杀玉儿,对此事毫无帮助,东平王妃不可能蠢到这种程度。”   皇后急道:“那是谁?谁要害玉儿?”   皇上神情凝重的说道:“一直以来朕都觉得有一股极为隐密的力量在朕左右,可是朕却察不出这些人是谁的势力,朕的直觉告诉朕,此次林府的死士便是那支势力派出的。”   皇后心里虽然惊骇,可是面上却毫无异色,她点了点头,沉声道:“天哥,什么样的惊涛骇浪我们都闯过来了,这一回也是一样。”   皇上点头道:“心儿,你说的对极了,若是能借此次将那股势力一网打尽,倒是一件好事。”   水沏正在宫中睡觉,忽然有小太监来报信,水沏听到有死士夜袭林府,立刻赶到坤宁宫请求连夜出宫。皇后拦住水沏道:“冯公公已经去接玉儿的,沏儿,你就在这里等着。”   冯公公的身手水沏很清楚,他和水溶两个合力都打不过冯公公,因此水沏才放下心来,长长出了口气。便同皇上讨论起死士夜袭林府的事情来了。   冯公公赶到林府之时,天还没有亮,他一见到林义便道明来意,林义正想着将黛玉送到什么安全的地方去,便急忙说道:“这可太好了,我正愁没有一个十足安全的地方安置玉儿,多谢冯公公,这就请玉JL出来。”   黛玉一向浅眠,府里折腾了半夜,她更是睡不着了,只靠在枕上苦思冥想着,忽然竹影跑进来叫道:“姑娘,上回救了咱们的冯公公来接您进宫了。”   黛玉点了点头,自从知道有死士后,黛玉便清楚皇后一定会派人来接自己的。而且自己入了宫,也好看清那伙死士到底是针对谁来的。换了进宫的衣裳,黛玉带着兰心竹影青梅松云来到前厅,对冯公公躬身额首道:“劳公公半夜来接,黛玉十分过意不去,冯公公辛苦了。”冯公公打着千儿笑道:“林县主千万别这么说,能来接您是老奴的荣幸,皇上和娘娘都很担心林县主的安危,请您随老奴去宫里住几日吧。”   黛玉点头道:“好,请公公稍笔片刻,黛玉说几句话就走。”冯公公笑着退到门外候着,黛玉对林义林成说道:“叔叔,哥哥,请备上我常坐的那辆车,跟在宫里的马车后面,将我们林家的灯笼点起来挂到车旁,让那些有心人看到我林黛玉进宫去了。”   林成摇头道:“妹妹,何必如此?”   黛玉浅浅道:“若非如此,又怎么辨得出死士是冲着谁来的。”   林义知道黛玉一但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他忙说道:“玉儿,你略等一下。”说完林义转身进入内室,没过多久便拿着一件轻薄的长袖护甲走出来,他将护甲交给黛玉身边的兰心,又郑重的吩咐道:“伺候玉儿穿上,再罩上外衣,谁都看不出来的,这护甲刀枪不入,总能多几分安全保证。”   黛玉正要推辞,林义又说道:“玉儿,休要推辞,你不会武功,身子又弱,很需要这件护甲。”   黛玉只得应下来,到里面将护甲穿好,竹影摸着那银白色薄如蝉翼的护甲,好奇道:“真是刀枪不入么?”   黛玉笑道:“你不信便试试吧。”   竹影真的拔出匕首去划护甲,果然是刀过无痕,竹影惊叹道:“真的是刀枪不入呀!”兰心白了竹影一眼道:“亏你还是练武功的人,连天蝉甲都不知道了?”   竹影瞪大眼睛惊问道:“这就是天蝉甲?”   兰心点点头道传说天蝉甲是由异种火蚕吐出的火蚕丝织成,火蚕丝是天下至韧之物,织成的火缎是透明的,可以随着身上穿的衣服自动变幻颜色,姑娘中衣是白色,所以现在看上去就是银白色的,因火缎薄如蝉翼,所以这护甲也叫天蝉甲。”   竹影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黛玉摸着身上的天蝉甲轻声说道:“据说火蚕极难养活,只是积累织一件护甲所需火蚕丝,便要攒上三十年,火蚕丝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因此只能用特殊织法织成整件护甲,所谓天衣无缝也不过如此。这件护甲实在太珍贵了。”   竹影惊得咂舌道:“天呀,我只知道天蝉甲刀枪不入是件宝甲,却不知道竟是如此珍稀,姑娘,您可要好好穿着,千万不要脱下来。”   黛玉穿好衣服走了出来,林义也按黛玉的要求准备她常乘坐的马车,冯公公看了看,口中虽然没说,可是心里却暗暗称赞道:“怪不得皇上娘娘太子殿下都这么喜欢林县主,她果然是非同寻常。”   冯公公亲自赶车,黎明时分京城官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冯公公将车赶得飞快,没用多长时间便赶到了宫门口。老高所说的阿大阿四阿九赶到林府时只看到一两驾马车绝尘而去,后面那辆车上挂着林府的灯笼,阿四看着扬起的灰尘恨声道:“竟然躲到宫里去,这林家果然有些手段。”   阿四忙道:“大哥,她要是三天不出宫,我们怎么办?”   阿九皱眉道:“不好办,主子不许我们和宫里的人过手的。得想法子将她逼出宫。”阿大点点头道:“好,阿九,给你半天的时间,你去打听出来那林县主最关心的人是谁,然后绑了她,逼林县主出宫。”阿九答应一声便飞身离开。阿大又道:“阿四,你还在这里盯着林家,林家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刻告诉我。”阿四点点头,自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监视林家。而阿大自己则回去见老高了。   黛玉一进坤宁宫便被皇后搂入怀中,皇后爱怜的说道:“玉儿,吓坏了吧?”   黛玉忙道:“姨妈放心,玉儿身边有人保护的,他们并未接近玉儿,玉儿不怕。”   皇上点头道:“那就好,玉儿,你这几日就住在宫里,暂时不要回林府。宫里总比你家要安全些。”   水沏也急急道:“是啊,玉儿,你不要回去了,就在宫里住下吧。”   黛玉对皇上水沏浅笑道:“皇上伯伯,沏哥哥别为玉儿担心,玉儿能照顾好自己的。”   皇后听了假装沉下脸说道:“看你这孩子还说得这么见外,姨妈可是要生气的。你就在姨妈这里住下,我看谁有胆大包天,敢到我这里为难你。”   黛玉深深感受到皇上皇后和水沏的一片关切之意,便轻轻点头道:“那姨妈可别嫌玉儿烦哦。”   皇后这才笑道:“不烦不烦,玉儿能一辈子跟着姨妈才好呢。”皇上看着水沏笑了,笑得水沏俊脸发红,忙忙转开话题道:“父皇,今日散了早朝儿臣便要开审贾史氏的案子。”皇上知道水沏面皮薄有些挂不住,便配合的点头道:“嗯,要用心审,一定要把这案子审清了。”   黛玉听了这话便轻声问道:“沏哥哥,这案子玉儿是苦主,按律也要去的。”   水沏笑道:“玉儿你不去也使得,林兄去便是了。”   黛玉摇了摇头轻道:“是我在贾府住了好几年,并不是哥哥,有些事情他不知道的。”皇上听了此言点点头道:“玉儿说的有理,回头让冯公公护着她到宗正寺去,朕再多派御林军保护着,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   水沏这会儿后悔极了,什么事不好说偏要提审贾母之事,黛玉所说合情合理,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的。水沏只得点头道:“那好吧,玉儿你先在母后这里,等散了朝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宗正宗。”   皇后见黛玉眼中略带倦意,便说道:“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两个快去准备上朝吧,我带着玉儿歇一阵子。”   皇上同水沏上朝去了,皇后携黛玉上床,她将黛玉揽在怀中,柔声哄道:“好孩子,什么都别想,快睡一会儿!”   感受着皇后温暖的气息,黛玉很快便睡着了,皇后看着黛玉眼下淡淡的青色,轻轻叹息了一声。   退朝之后,水沏水溶赶到坤宁宫,黛玉已经起来了,正等着去宗正寺。水溶听水沏说了林府被死士夜袭之事,忙上前抚慰黛玉一番。皇后又再三叮嘱了冯公公,这才放黛玉随水沏水溶走了。   林成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了,水沏水溶林成三人骑马护着黛玉的车轿,冯公公身着普通的太监衣服赶车,车中还有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将黛玉围在中间。黛玉不禁笑道:“你们守得如此严实,便是一只小虫儿都飞不进来的。”   阿大从老高那里讨了主意后便来到宫门守着,他看到太子北静王世子和新科状元护着一辆车子从宫门里走出来,阿大拿不准车里坐的是不是黛玉,也不敢造次,只能一直跟到了宗正寺。黛玉是进了宗正寺之后才下的车,因此阿大还是没有看到黛玉的庐山真面。   从狱神庙方向来赶过来几辆囚车,阿大便悄悄混入押送囚车的衙差之中,到了宗正寺门口,阿大见有四个太子府侍卫正逐一检查衙役的腰牌,只得又退了出来,眼睁睁看着侍卫们一一检查完腰牌,宗正寺的大门缓缓在他眼前关闭。   被押来受审的是贾母,贾王氏和薛王氏,刑夫人和迎春,探春并没有被押过来。黛玉坐在宗正寺大堂后的暗房之中,在这里可以看清大堂上发生的一切。贾母被带上堂来,她身着红色的罪衣罪裙,一头灰白的头发乱蓬蓬的,松松的面皮垮下来,看着好不狼狈。黛玉看着如此狼狈的贾母,心中五味杂陈,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   “贾史氏,你可知罪?”水沏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贾母面向水沏跪倒,哀声道:“太子殿下,犯妇知罪。”   水沏冷喝道:“你既知罪,便从实讲来。”   贾母伏声哀声道:“回太子殿下,犯妇儿媳王氏利欲薰心,贪占犯妇女婿的家产,犯妇知情不举,反而处处为她遮掩,犯妇包庇有罪,愿受太子殿下惩罚。”   黛玉听了贾母的话,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她竟还不知悔改。”   水沏听完贾母之言,气得一拍惊堂木道:“贾史氏,孤王问你,你院子东北角地下所埋尸骨是何人的?”   贾母身子一颤,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向水沏,急忙道:“犯妇愚昧,不知太子殿下所言何意?”   水沏淡淡道:“紫英,将老国公的书信拿与她看。”   冯紫英躬身称是,拿着老国公的信走到贾母面前,展开信纸喝道:“你看仔细了!”贾母颤微微抬起头,一看到那熟悉的笔迹,贾母顿时如五雷轰顶,她双眼定定的盯着那封信,良久之后大叫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水沏沉声道:“孤王已经找出老国公生前的奏章核对过笔迹,贾史氏,你再否认也没有用。”   贾母大叫道:“不,这不是真的,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能模妨笔迹的人多了去了,当年我的敏儿就能模仿她父亲的笔迹,当日老国公在时也说过敏儿模仿他的笔迹足可乱真的。”主审的水沏陪审的水溶听审的林成和黛玉,听了这话都气得火往上窜,黛玉攥紧双拳拼命的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冲出暗房去同贾母理论。她转过头对兰心说道:“娘亲说过外祖父的笔力苍劲刚硬,大有铁马金戈之风,她能模仿许多人的笔迹,却唯独模仿不了外祖父的。你去告诉沏哥哥,免得被她骗了。”   兰心在暗处招手将卫若兰叫过来,将黛玉说的话一字不错的告诉他,卫若兰又去告诉水沏,水沏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犯妇竟敢胡言构陷林夫人,孤王随林先生学习之时,师母便说过老荣国公一笔一字都透着肃杀之意,旁人绝无法模仿。来人,上拶子,不给这老刁妇几分颜色,她不会说实话。”   一个衙役到贾母背后压住贾母的双肩,另有两个衙役将拶子套在贾母的双手上,勒紧之后便向两边拽,十指连心,贾母疼得“啊……啊……”大叫,两个衙役只用了三分力气,贾母已经疼得满头大汗,整个身体瘫软在地上。   水沏沉声道:“贾史氏,孤王劝你从实招来,也免得皮肉吃苦。”   贾母瘫在地上喘息一阵子,抬起头道:“殿下,您要犯妇招什么?犯妇没有做过,怎么招?”   水沏冷声道:“你既不知孤王要你招什么,又怎么说没做过?看来你是知道孤王要你招什么。”   贾母只觉得十指之疼疼入肝肠,根本没有办法去集中心思听水沏说的话,只反复说道:“犯妇什么都没有做过。”   水沏见贾母死杠着不认,便沉声道:“贾史氏,已故林夫人贾敏可是你亲生骨血?”贾母想也不想便叫道:“她当然是犯妇十月怀胎所生的孩子。犯妇命中无子,只生了这一个女儿。可怜她竟先我而去,只留下玉儿这可怜的孩子。”贾母已经知道水沏对黛玉有心,所以此时竟拿黛玉做说辞,希望水沏能看在黛玉的面上放过自己。   听到贾母之话,不论是堂上的水沏水溶还是暗房中的黛玉林成,都气得几乎难以自制,水沏大喝道:“堂下犯妇,孤王再问你一遍,林夫人可否是你亲生?”   贾母一口咬定道:“敏儿是犯妇亲生。”   水沏大声道:“来人,请绛仙县主,与堂下犯妇滴血认亲。”   贾母顿时怔住了,她没想到黛玉此时竟然就在这大堂上。这可怎么办,贾敏不是自己亲生的,黛玉的血不可能和自己的血相融,怎么办?怎么办?贾母急得出了一身汗,还没等她想出什么说辞,黛玉已经暗房中走出来,站在公堂下面。   冯紫英端过一只托盘,盘上有一把刀和一碗清水,他先将贾母的血滴到碗中,又将托盘送到黛玉面前,黛玉拔下头上的银簪刺破手指,挤了一滴血滴到碗中,只见那滴血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排斥力,怎么都不靠近,更不要说是相融了。   看了这样的结果,黛玉转身向水沏跪下,一字一字说道:“回太子殿下,臣女与堂下所跪之人的血不能相融。她不是臣女的外祖母。”   贾母急忙叫哀声叫道:“玉儿,我是你的亲外祖母,你怎么能这样狠心,连外祖母也不认,你娘亲若是知道,定然会伤心死的。”   黛玉站起来,转过身看着贾母,沉声说道:“我狠心?老太太,你们在我服的药中下毒,强占我爹爹送给我的东西,爹爹刚去世,你就强逼着我借银子给你们贾家,给没有一个贾家人的贾家。如此种种,到底是谁狠心?难道我非要任你们宰割,直到不明不白的死了,才叫不狠心么?老太太,难道我要象你们一样,才叫不狠心?”   贾母被黛玉问得哑口无言,黛玉那双清澈的目光喷射着无法遏止的怒火,逼视着贾母,贾母一阵心虚,她不敢看黛玉那双好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黛玉回过头来对水沏说道:“太子殿下,请您为臣女外祖父,外祖母,小舅舅做主,还他们一个公道,让他们能含笑九泉。”   黛玉刚才刺破手指,水沏已经很心疼了,又看到黛玉跪在地上,越发的心疼,忙道:“绛仙县主请起,本王一定为你做主,为贾家正本清源。你先到一旁坐下休息吧。”兰心扶着黛玉回到暗房,黛玉身子一软,靠着兰心低泣道:“兰心,我心里好难受,好冷”   兰心竹影将黛玉扶到椅上,林成已经端着热茶送到黛玉的面前,轻声道:“妹妹,为这种人,不值得,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黛玉接过茶,抬起迷朦的泪眼轻声唤道:“哥哥……”   林成对黛玉温柔的笑了笑,那阳光般的笑容驱散黛玉心底的寒冷,她轻声道:“谢谢哥SL”   可o   贾母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水沏,水沏冷声道:“人证物俱在,堂下犯妇你还有何话要说?”   贾母忽然如同疯了一般的叫道:“我是国公夫人,我才是真正的国公夫人!”   水沏当头喝道:“你不是,真正的国公夫人是贾史氏,可你不是!”   贾母大叫道:“我是,我就是贾史氏,贾史氏是我!”   水沏冷声道:“你说你是贾史氏,那么孤王问你,你的国公夫人之印在何处?”   贾母当时便无言可对,只得喃喃道:“早年间丢了。”   水沏手一挥,一个侍卫端着一方托盘走到贾母面前,托盘里放的正是随着正牌国公夫人埋于地下的国公夫人之印。   贾母看了惊呼道:“太子殿下,您是从哪里找到的,这印已经丢了几十年。”   水沏怒道:“这枚国公夫人印就是在你院子的地下挖出来的,同时还有一具女尸,已经滴血验骨过了,那尸骨才是绛仙县主的亲外祖母。恶妇,看来不动大刑你不会招供的,来人,上夹棍,什么时候肯招了再拉回来。”   贾母吓得魂飞天外,急得大叫道:“殿下,犯妇已经年逾古稀,你不可以对我有刑!”水沏一拍惊堂木喝道:“似你这等奸狡恶妇,不动大刑必然不招,孤王有皇上圣旨,可便宜行事,来人,还不与孤王拉出去,上夹棍!”   两个衙役将贾母拉到廊下,真的就上起了夹棍。这一回疼得更厉害,贾母只受了一下便昏过去,衙役们都是用刑好手,他们手上一用刁劲,贾母便生生被夹醒了过来,她那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嚎传遍了整个宗正寺,让人听了不禁毛骨耸然。   听了那惨叫之声,黛玉不禁脸色发白,林成将手放在黛玉的椅子背上,将内力传到黛玉体内,扶植她身体里的正气,过了一会儿,黛玉的脸色果然好多了,她转头轻声道:“哥哥,我没事了,不要浪费你的功力。”   林成低声道:“妹妹,你不用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夹棍夹得贾母双腿如同被活生生砸断一般,疼得贾母死去活来,一头乱发混合着汗水泪水沾在她的脸上,让那张脸看着更加吓人,贾母终于忍不住了,她大叫一声:“我招……”便又晕死了过去。衙役取来一盆冰水泼到贾母的脸上,冻得贾母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衙役用水火棍叉起贾母,将她叉回公堂之上……      第109章审贾母石破天惊理遭报应元春殒命      贾母被叉回公堂,她伏在地上喘息良久才哀声道:“太子殿下,事到如今,犯妇也不再隐瞒了,我的确是荣国公夫人,只不过,我嫁入贾家之后,老国公看上了我的陪嫁丫头,他将国公夫人印交于那个丫头,将我赶到偏房,反让那个贱人占了正房。出嫁从夫,犯妇不敢不依夫君之意,可是那个贱人不知自爱,竟敢偷汉子,还生下野种,老国公不知内情,把野种当成亲生,我恨不过,便以家法处死了那个贱人,老国公逼我立下重誓,把野种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我这才养了她。老国公恨我处死了那个贱人,才会留下这封信,太子殿下,犯妇冤枉呀!”   贾母一席话听得公堂内外所有的人目瞪口呆,黛玉悲愤的浑身直颤,泣不成声的哭道:“她胡说,她污蔑外祖母,她……”黛玉气直攻心,被贾母的胡言乱语气晕了过去。林成急忙拉过黛玉的手腕,以内力按压黛玉的内关穴,一脉深厚的气机冲入黛玉体内,理顺了她体内的紊乱的气息,黛玉才缓缓张开眼睛,醒了过来。   “哥哥,她诬蔑外祖母和娘亲!”黛玉只说了这样一句,便哭得如泪人一般。林成心疼的拍着黛玉的背,咬牙道:“妹妹,她诬蔑义母,哥哥绝不会放过她的。”   水沏水溶都是练武之人,听力自然比常人要敏锐许多,黛玉的哭诉他们都听到了,水沏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犯妇,孤王给你机会你不从实招供,来人,大刑伺候!拖出去重重的打!”   贾母横下一条心大叫道:“太子殿下,犯妇所言句句属实,您就是打死犯妇,犯妇也没有其他的可招。”   水沏怒极,摔下令箭喝道:“打!”   冯紫英见贾母已是外强中干,只怕再打就真的打死她了,若是案子未审清便打死犯人,就算水沏是太子,也不好交待的。他走到公案旁边低声道:“殿下,人犯怕是熬不得刑。”   水沏虽然怒极,可是理智尚在,他点点头低语几句,冯紫英便下堂监刑,他命行刑之人下手掌握好分寸,只伤贾母皮肉而不伤筋骨,贾母被打得皮开肉绽,却仍一口咬死了先前先说的供词。水沏见贾母死也不招,不禁有些头大,他到底还年轻,比不得贾母老奸巨滑。   黛玉含泪看着外面公堂上的动静,见外面僵持住了,心里更加难过,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扑落落掉了下来。林成见了招手叫过青梅,对她耳语一句,青梅脸上的沉重顿时一扫而光,她笑着跑了出去,悄悄将林成的话转告给冯紫英。冯紫英听了也是眼睛一亮,立刻去告诉水沏。水沏暗暗的轻舒一口气,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速去浣衣局提贾宝玉过堂。”   此言一出,贾母浑身颤抖,向前爬了几步哀声叫道:“不要啊,他只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   贾宝玉很快被带到公堂之上,贾母见他粉脸依旧如春花一般,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好料子,却也干净整洁,只是他面上的神情很奇怪,冷漠的紧。贾母爬向宝玉哭道:“我的宝玉呀……”   宝玉看到贾母,竟象看到路边乞丐一般,不仅不上前相认,反而掩面斥道:“你这疯婆子,我不认识你。”   贾母大哭爬到宝玉面前抓着他的腿叫道:“宝玉,我是老祖宗呀,是你的祖母!”   宝玉急忙抽出腿,冷冷道:“你胡说,老祖宗是何等风光的,你这疯婆子竟敢冒充她老人家,简直不知死活!”   贾母楞楞的坐在地上,忽然暴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号淘大哭。水沏看到贾母如此,心念忽然一动,他喝道:“来人,将堂下犯妇与贾宝玉滴血认亲。”   贾母一听此话如遭雷击,她将双手紧紧夹在怀中,大叫道:“我不认,我不认得!”   水沏原只是推测,可是看了贾母的表现,心里便能肯定下来了。衙役取了贾母和贾宝玉的血滴到碗中,水沏见两滴血迅速的融合在一起,便点头冷声道:“带贾政。”   贾政上堂之后,也割破手指将血滴到碗中,三个人的血融到一处,此时所有的人都清楚了,原来这贾政就是贾母的亲儿子,宝玉是她的亲孙子。现在大家都明白过来,为什么荣国府里会是二房当家。水沏将当年过继贾政的文书丢到堂下,冷声问道:“堂下犯妇,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贾母浑身哆嗦,忽然眼一翻便晕了过去。水溶上前略一检看,便给水沏使了个眼色,水沏会意,便沉声道:“来人,将贾宝玉重打八十大板。”   贾宝玉吓坏了,扑嗵跪倒哭道:“太子殿下,宝玉知罪了,太子殿下饶命呀!”贾政在一旁闭目长叹,老泪缓缓落了下来。   衙役们拥上前将宝玉按倒在地,啪的一板子便打了下去,只一下就打得宝玉鬼哭狼嚎。一旁昏死的贾母立刻醒了过来,她扑到宝玉的身上大叫道:“不要打宝玉,我招,我全招!”水沏令衙役拉开贾母,沉声喝道:“堂下犯妇听着,你有一句虚言,贾宝玉便要受十大板。”   贾母哭道:“我招,我什么都招。我原是史家小姐的陪嫁丫头,跟她嫁入贾府,看到姑爷之后我心里便再没有别人,可是姑爷却连正眼瞧我一眼都不肯,我恨,我好恨……”贾母说着这话,面目狰狞了起来,看到公堂上所有的人都觉得背生寒意。   当年,史家小姐嫁入贾家,与荣国公夫妻感情极好,史家小姐三年未怀上身孕,荣国公顶着所有人的压力硬是不肯纳妾,也不要通房丫头。贾母是史家小姐的陪嫁丫头,名为翠柳,她因荣国公不肯将自己收房而恨上史家小姐,便处心机虑的设计,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有一曰荣国公在外饮宴酒醉而归,翠柳竟将史家小姐迷晕,自己扮成小姐的样子去给酒醉的荣国公送茶,荣国公一时不查将她当成夫人,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半夜里史家小姐的药性散了,见丈夫不在身边,便找到了书房,却看到柳翠赤着身子与荣国公躺在一处。   史家小姐心中虽然难过,却忍着伤心要荣国公将柳翠收房,可是荣国公不答应,说什么也不给柳翠名份。柳翠心中更恨。荣国公自那以后便将柳翠打发到厨下做杂役,这一做就是三年,柳翠与贾府下人私通,生下了一个男孩,那便是贾政,柳翠让和他私通的那个仆人将贾家支房一个新生的孩子偷走,把贾政送到那一家,可怜那家人家不知自己的亲生儿子已经被人偷走,还把贾政当成他们亲生孩子来养育。   后来史家小姐终于怀了身孕,生下一名女婴,荣国公爱若珍宝,为她取名为贾敏。贾敏出生三个月,荣国公便要出征,他临走之时为免遗祸,欲将柳翠卖了,可柳翠却装可怜搏同情,哭求史家小姐,史家小姐念着旧情便将她留了下来。荣国公出征后,柳翠便下毒害了史家小姐,自己扮成史家小姐的模样,她原是史家小姐的贴身丫头,因此扮的极象,当时的贾家没有一个人发现夫人已经被人掉包了。   贾敏因生下来身体就不好,看着好似活不多久,所以柳翠没有对贾敏下手,只忙着处理史家小姐的尸体。她刚将史家小姐埋到院子的东北角,荣国公便凯旋而归。于床第间他才发现现在的夫人不是史家小姐,正在盘问之时荣国公却发现自己中了毒。为了贾敏,荣国公只能将这一切忍了下来,这一病便病了许多年,直到最后病逝,他都没能将事实真相告诉贾敏,最后,只留下了一封夹在书页里的密信。   荣国公此后再也没有碰过柳翠,而柳翠生贾政之时坏了身子,再也不生育。等到贾敏七八岁上,柳翠便以过继为名,将十岁的贾政和他不同父不同母的哥哥过继到荣国公名下,成了荣国府的继承人。   贾母说完之后,公堂上一片寂静,虽然荣国公的遗信里讲述了一部分,可是听到贾母细细说来,水沏水溶黛玉林成还是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贾政大叫道:“不,这不是真的,我不信!”   贾母哭道:“政儿,这是真的,我真的是你的亲娘!”   水沏一拍惊堂木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贾政忙跪到一旁不敢言语。贾母急忙叫道“一切罪孽都是我一个人的,与政儿和宝玉无关。”   水沏冷声道:“孤王自有公断,你休要罗嗦。”   贾母心知这一回是死定了,反到安静下来,等着水沏宣判自己死刑。她心里很清楚,现在是年末,便是判了斩刑也不会立刻行刑的,要到明年秋天才会行刑,只等过完年开春,整个局势就会彻底改变的。   “柳翠,你全都招完了?”水沏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子,冷冷的问道。   柳翠心底一沉,她抬头向上看去,见水沏面无表情,她的心反而乱了。忙低下头道:“犯妇全都招了。”   水沏淡淡道:“是么?你院子里的密室又是怎么一回事?”   贾母大惊,她抬头看着水沏,眼中充满了恐惧。水沏淡淡道:“来人,将证物呈上。”   一件以金丝织就,刺绣着九条团龙及十二章纹缀着五彩宝石的明黄九龙皇袍被端了上来,贾母一见这龙袍便面如死灰一般,瘫软在地上。水沏冷喝道:“柳翠,来不从实招来!”贾母伏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回太子殿下,犯妇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犯妇随小姐嫁入贾家之时,荣国府的老宅子便已经建成多年了。”   水沏冷笑道:“依你说来,这密室是老国公修的,密室里的东西也是老国公放的?”贾母忙磕头道:“太子殿下圣明。”   水沏冷喝道:“一派胡言,这件龙袍上缀的两颗孔雀胆石是十五年前西洋进贡的,当时进贡了两百颗,贾家于十四年前的宫宴上,被赏赐了两颗,此事内档中尚有记载。十五年前中原根本没有孔雀胆石,西洋与中原远隔重洋,你也没本事弄到。老荣国公于二十年前病逝,孤王倒是想知道,一个去世二十年的人怎么能用十几年前才出现的宝石做龙袍?”   贾母心生恶念,咬牙道:“是,这龙袍是十四年前我做的,可这是老国公的遗命。”   水沏闻言大笑道:“老国公视你如敌酋,便是有遗命,又怎么会留给你,柳翠,若不想你的宝贝孙子受苦,便从实招来!”   见衙役将宝玉按倒,大板已经举了起来,贾母大叫道:“不要打宝玉,我招,我招……”水沏冷冷道:“你若肯招,便从实招来,若有虚言,受罪的是贾宝玉。”   贾母咬牙道:“这龙袍是为先皇的二皇子所制,当日二皇子逼贾家助他夺位,我们贾家不敢不从。二皇子事败,犯妇怕贾家被牵连,便设下密室将龙袍藏了起来。”   水沏冷声道:“就这些么?”   贾母忙道:“当日二皇子谋逆之时,贾家被逼助他白银一百万两,除了这个,再没旁的了。”   水沏从案上拿起一只白玉盒子淡淡道:“柳翠,这赤血金砂又是怎么一回事?”   贾母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沏的手中的白玉盒子,失声惊道:“你怎么知道?”   水沏脸色一沉,丢下一根令签怒道:“重打贾宝玉。”   两班衙役本就是一直候着的,一听太子发令,抡起板子便打,只打了两下贾宝玉便哭爹喊娘,叫得凄惨至极。贾母听了心如刀绞,扑上前连连磕头道:“我招我招……不要再打了!”   水沏挥手止住衙役,沉声道:“柳翠,这是孤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贾母见水沏亮出赤血金砂,心知什么都瞒不住了,她彻底死了心,慢慢跪直了,挺起脊背缓缓说道:“我是狄族长公主丹珠,赤血金砂是我的信物,当年荣国公远征北疆,我看上了他,可是他并不理我,却回京娶了史家小姐,我便设计杀死史家小姐的陪嫁丫头柳翠,然后扮成柳翠进了贾家,以后的事情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水沏听了心里一惊,黛玉将白玉盒子上的奇怪文字翻译出来,上面写的是赤血金砂、丹珠这几个字,可是黛玉并不知道丹珠是什么意思,没想到竟然是狄族公主的名字。联想到贾母派人暗杀王夫人和贾环不成,那人便远走狄族,水沏便明白了,此次狄族联合北疆五部联军,全是这狄族前长公主之令。   审到这里便不能再公审下去了。水沏喝道:“让她画押,紫英,将丹珠收监,不许任何人探视。”冯紫英上前将贾母押下去,单独关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水沏宣布退堂,他与水溶两个到了后堂,此时黛玉和林成已经在后堂等候,水沏急忙道:“我要立刻进宫将此事回禀父皇,玉儿,溶弟,林兄,你们一起去。”   水沏一行人风驰电掣般的赶回皇宫,将贾母供词呈到御书案上,皇上细细看过之后面沉如水,他看向水沏道:“沏儿,你是怎么想的?”   御书房里早已经清过场,并没有外人,水沏直言道:“儿臣以来六族之乱定然是丹珠挑起的,她是狄族前长公主,只怕我们纵去了北疆,也难以平息此事,以儿臣之计,需要用兵。”皇上看了看林成,淡笑道:“林成,你以为呢?”   林成略想了想,躬身道:“臣以来分划六部可行,当然我朝要先做好打的准备。”   皇上点点头,看向黛玉,和蔼的笑问道:“玉儿,你怎么看这件事?”   黛玉轻声道:“前阵子玉儿一进想不通好端端的北疆部族如何会联兵,现在明白了。丹珠只是狄族的前长公主,纵然狄族奉她之令起兵,可其他五族却不一定买帐,黛玉以为定然是狄族向其他五族许之以重利,才能说动五族出兵。所以我们更应该遣使北上,原本分化六族联军玉儿只有六成把握,如今倒有八九成了。待分化六族联军后,我朝出一只奇兵攻打狄族,然后在狄族扶持一个亲近朝庭的人为王,到时便能永绝后患。”   黛玉一番话说得皇上大喜,水沏却是羞愧又骄傲,水溶看向黛玉的眼神更加热切,林成则是骄傲,骄傲中又带了几分说不清楚的失落。   “玉儿说的好!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如海,你虽仙逝,却为我留下一个不输于你的英才,四哥谢你了!”皇上激动的叫了起来。黛玉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绞起了手中的帕子。皇上看了拍着黛玉的肩笑道:“玉儿,只凭刚才你的一的一番话,伯伯就应该封你为公主。”黛玉忙道:“皇上伯伯,刚才是玉儿这几日读了兵书之后的一点浅见,您只听听,玉儿当不起您这样夸奖。”   皇上摇摇头道:“玉儿,你是一个姑娘家尚有如此眼光,可见如海教女有方,我不如他,沏儿不如你。”   黛玉急得忙摇头道:“皇上伯伯,不是这样的,沏哥哥他很好,男儿理当光明磊落建功立业,他没错。”   水沏见皇上夸黛玉,心里美滋滋的,才没觉得自己被黛玉比了下去,又听到黛玉夸自己,水沏心里更美了,他忙笑道:“玉儿,你不用为我说话,的确是我想的不周全,我不如你,父皇说的一点都没错,还望玉儿以后不吝指教。”说着水沏便向黛玉长躬到地,神情极为诚恳。   皇上看了笑着点点头,笑道:“沏儿虑事不周,不过恳虚心求教,也是美德。”   水溶瞧着皇上水沏黛玉三个人有说有笑,那画面看着极为合谐,他的心里便直冒酸水儿。闷声说道:“堂兄只有对玉儿时才恳虚心受教。”   水沏回身走到水溶身边,挑眉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自然也听,不过,你总不象玉儿这样,能说到点子上去,我又何必对你虚心求教呢?”   水溶没想到水沏忽然牙尖嘴利了一回,气得向皇上单膝跪倒,口称:“侄臣告退。”   皇上摇头失笑道:“你去吧。”   黛玉看到水溶忽然不高兴了,不解的看向林成,林成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皇上又留水沏黛玉林成议了一回,才让他们三人回去。出了御书房,黛玉见水溶正在不远处和一株枫树较劲,便轻轻走上前去,柔声唤道:“溶师兄,你怎么了?”   水溶回过头来,别扭的闷声道:“我没事!”   黛玉轻抚着被水溶捶破的枫树树皮,怜惜的说道:“溶师兄,就算你的手不疼,这株大枫树也会疼呀。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何不说给玉儿听听?”   看到黛玉那如娇花初绽的美丽面容,水溶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强笑道:“我真的没事,就是一时手痒。”   黛玉轻叹一声道:“溶哥哥,是不是黛玉做错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水溶急得冒了一头的汗,忙说道:“没有没有,玉儿你别瞎想,我真的没事。”   水沏走到水溶的身边,一手揽着水溶的肩笑道:“玉儿,他就是这么个怪脾气,你不用理他,过一阵子就好了。已经出来许久了,母后一定担心了,我们先送你回母后那里。”水溶正要挣开水沏的手臂,水沏一用暗劲压住水溶,传音入秘道你想要玉儿难过么?”水溶一怔,便没有再动。   将水沏水溶之间的暗流涌动全都看在眼中,林成暗自叹息一声,对黛玉说道:“妹妹,你先在宫里住着,等哥哥查清死士之事,再接你回家。”   黛玉点头应了,水沏水溶林成三个便一起送黛玉去坤宁宫。一路之上,宫女太监以及各宫主位看到这个怪异阵仗,都觉得一头雾水,猜出透这里的玄机。   走到半道上,一个小宫女忽然斜刺里冲了出来,跪倒在黛玉面前哭求道:“林县主,求你救救我们娘娘吧,我们娘娘就要不行了!”   黛玉被吓了一跳,水沏水溶双双抢身上前将黛玉拉到身后送到林成身边,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则冲上前将林成黛玉围在中间,四人同时戒备起来。   水沏冷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拦绛仙县主的路。”   那小宫女连连磕头道:“奴婢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北静王世子。奴婢是凤藻宫的宫女小红,求太子殿下开恩,求林县主念在姐妹情份上救救我们娘娘吧。”   水溶正有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可发,听了凤藻宫小红的话,他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来人,将这无法无天的奴才拖出去,送到慎刑司。”   黛玉分开兰心竹影,走上前轻声道:“溶师兄先别生气,让黛玉问一问她可行?”黛玉柔柔的声音化解了水溶心底的怒气,他低声道:“只是不知高低的奴才,玉儿,你用不着为她费心的。”   黛玉轻轻摇头道:“溶师兄,在北静王府也没见你这样发脾气呀。”   水溶明白了黛玉的提醒,便后退半步道:“玉儿,这里是皇宫,还是让堂兄来问吧。”水沏淡淡道:“小红触犯宫规,先拉下去打二十鞭,受过刑本王再审。”随着水沏的一声令下,便有四个太监跑来将小红拉下去用刑了。水沏回头说道:“溶弟,玉儿,林兄,我们走吧,不用为这等小事坏了心情。”   到了坤宁宫见过皇上,林成便先告退了。皇后见黛玉面上略显疲倦,便让黛玉去休息了。乾元殿下只剩下皇后水沏水溶兄弟,皇后笑道:“溶儿,你今儿是怎么了,象个锯了嘴的葫芦,平日里你可没这么安静的。”   水溶忙躬身道:“我没事。”   水沏知道水溶是怎么回事,便说道:“溶弟许是累了。歇一歇就好了,母后别担心,儿臣会照顾溶弟的。”   皇后笑道:“沏儿这么说母后便放心了,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情份上比别人都亲,我们都很高兴的。我们慢慢老了,日后可要你们兄弟两个互相扶持着我们才放心。”   水沏揽着水溶,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想起过去的事情,水溶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也笑道:“姨妈放心,溶儿没事的,只是刚才想事情想的出了神。”   皇后笑道:“哦,是什么事情让我们溶儿想得失了神?”   水溶忙道:“林家被死士夜袭,刚才又有小宫女拦路,我在想这两件事情有没有联系?”皇后奇道:“小宫女拦路?是哪个宫的小宫女?”   水沏忙回道“回母后,是凤藻宫的宫女小红,她是为贾妃娘娘求救的,说什么贾妃娘娘就要死了。”   皇后点点头道:“哦,是这事,你们怎么处理的?”   水溶回道刚才堂兄命人打她二十鞭,做为触犯宫规的惩罚,这会儿差不多也打完了。”皇后想了想说道:“沏儿,溶儿,你们两个事情都多,这事便不用你们管了,交由本宫放置就行。”   水沏忙道:“儿臣正有此意。母后,那小宫女拦路是求玉儿看在姐妹情份上去看贾妃娘娘,母后要留意。”   皇后听了笑道:“还用你叮嘱母后呀。同溶儿去换个衣裳,回头都在这里用膳。”   水溶笑道:“姨妈,我要吃松仁栗子卷儿,要多放些莲花蜜。”   皇后笑骂道:“知道了,都这么大了还象个小馋猫似的,快去吧。”   水沏瞪了水溶一眼道:“你是故意的!”水沏从小就不爱吃甜食到了听到那些甜点的名字就会牙齿发酸的地步,水溶只说了一句,水沏便觉得满口的牙齿都不舒服起来。   水溶毫不示弱的在水沏耳旁低声道:“我心里酸,你牙酸,当打平了!”   看着水沏水溶勾肩搭背的走了出去,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低低头道:“但愿你们永远都能这么好。”叹息了一回,皇后沉声道:“来人,摆驾凤藻宫。”   凤藻宫如今和冷宫没什么区别了,自从元春小产之后,这里便成了不祥之地,便是在大太阳底下,这里也显得有些阴森。   皇后下了凤辇,缓步走进凤藻宫,入目之处全是一派凋敝之相,凤藻宫的宫女太监一见皇上驾到,忙都跪下行礼,皇后淡淡道:“都起来吧,贾妃如何了?”   一个小宫女泣道:“娘娘怕是不行了,她只是哭,已经两天未进水米了。”   皇后嗯了一声,淡淡道:“带本宫去看你们娘娘。”   元春自小产那日被移到偏殿,就一直换过房间,小宫女引着皇后进了那间屋子,淡淡的血腥气便扑了出来,皇后皱了皱眉头,抬眼看过去,只见元春躺在床上,原本丰腴的面庞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一身白色中衣松松的挂身上,都能透过中衣看出骨头的形状,元春双眼紧闭着,一头发黄的枯发散在枕上。   皇后看了元春的样子,摇摇手命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她叹息了一声,就是这一声叹息惊醒了元春,元春忽然叫道:“林妹妹,是你来看我了么?”   皇后到元春这样叫,刚刚生出一点点同情立刻消失无踪,她沉声道:“不是玉儿,是本宫。”   元春张开眼睛,眼珠子一轮,转向皇后的方向,看到皇后,她眼中的一点光彩立刻不见了,眼中笼上一层死意。元春吃力的说道:“是皇后娘娘来了,恕臣妾不能起身拜见。”   皇后坐在椅上,淡淡道:“贾妃,你为何要见玉儿?”   元春却牙关紧要,一个字都不说。皇后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今天贾家的人过堂了,不审不知道,一审真是吓一跳,想不到整个贾府里只有李纨母子是真正的贾家血脉,你这个贾家大小姐,倒是那贾老太太的亲孙女!可是却与贾家没有半点关系。”   元春听了这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叫道:“你说什么,不可能……”   皇后沉声道:“什么不可能,是我们不可能知道真相么?贾妃,你那好祖母已经全都招供了。”   听了皇后的话,元春身子一震,头一歪便吐出几口黑血,皇后又说道:“如今本宫将实情都告诉你吧,也免得你做个糊涂鬼。皇上从来都没有想让你给他生孩子,所以你每次侍寝前都要服下避子汤,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一直没有身孕你当然不死心,所以你服了薛家给的药,然后便有了这身子,若是薛家真有心成全你,就不会在药里做手脚,可惜啊,她们存了私心,若不服解药,你的胎儿到五六个月上便会死去。嗯,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你想尽法子要解药,你那亲祖母也算是有手段的,竟然将药要到手了。”   元春大骇,她睁着眼睛闪着骇人的光叫道:“是你,是你换了药!”   皇后摇摇头道:“不是,本宫还不屑做这种事情,你是的好婢女采琴,是她换了药,她给你换了活血丹。”   元春嘶喊道:“是你指使她换的,否则你不会知道换的是什么药?”   皇后淡淡道:“是,本宫是知道她换的什么药,可是却不是本宫指使的,是她跟着你学的,你当日指使家人害了可卿才得封主位,她有样学样,也想弄个主位当一当。本宫知道又如何,实话告诉你,自你有孕的那一天起,皇上便什么都知道了。这就是为什么皇上一次没来看你的原因。”   元春楞了半晌,忽然大笑了起来,她张狂的笑了好一阵子,笑得眼泪直流,她的笑声渐渐小了,元春哭道:“皇上,你好狠心,这是你的亲骨肉呀!”   皇后摇摇头道:“贾元春,你还不明白么,除了本宫的孩子,其他人生下的孩子在皇上眼中,都不是他的亲骨肉。”   元春心中最后一道屏障也被摧残,她死死盯着皇后,眼中的恨意无穷无尽。皇后淡淡道:“你不必怨,也不必恨,是你自己选了这条路,贾元春,你也算有本事的,栽在你手里的妃子也不少,你知道为何封你为贤德妃么?你好好想一想,当日的贤妃德妃是怎么死的!”   元春神色大变,她想起自己害得贤妃小产大出血而死,德妃在临产之时也被自己害得母子双亡,想到这里,元春不禁毛骨悚然,她好似听到贤妃德妃怨毒的声音,又好似看到可卿变成利鬼前来索命……   元春伸手在半空里胡乱挡着抓着,口中叫道:“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她的身体剧烈的扭动起来,一股黑色的血从元春下身涌出,瞬间便湿透了整个褥子。看到元春头一歪,双手垂了下来,皇后低声道:“贤妃妹妹,德妃妹妹,姐姐没有照顾好你们,让你们被贾元春害了,如今她也去了那里,你们的仇,我总算是报了。”   皇后走出元春的房间,沉声道:“贾妃去了。”   凤藻宫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顿时哭声四起。皇后四下看看,指着一个小宫女问道:“这几日陈嫔可曾过来?”   小宫女哭道:“自那一夜娘娘小产,陈娘娘就再也没有过来。”   皇后点点头,带着人走了。留下一院子的宫女太监不知所措,最后只得公推出一人去回禀皇上,过了大半天,才有人过来,将贾元春用破席子卷了,拖出宫弃尸乱葬岗,没过多久便被野狗分吃了。生前赫赫的贾元春,就这么葬身于狗腹之中。   宫中死了一个贵妃,各宫主位都是面上难过心里开心,特别是沈淑妃,她原只在元春之下,而且还有一个成年的儿子,不论怎么说,这贵妃的头街都应该落在她的头上。其他宫里的主位们也都这么想的,所以一时间延庆宫门庭若市,各宫主位借着给简郡王大婚贺喜为由,纷纷讨好沈淑妃,这让沈淑妃更加得意了。   陈嫔听说贾元春死了,在人前还落了些眼泪,可是回宫之后便如同换了一个人。她将元春送她的首饰和她自己从元春那里偷的首饰放到一起,命她的心腹将这些首饰带出宫,改头换面之后才送到了当铺当了死当。总共得了三十多万两银子。陈嫔却不知足,还在暗恨皇上查封凤藻宫太快,有更多的东西她都没有机会偷出来。想想那些东西怕是要值上百万两,陈嫔的眼睛都红了。   黛玉醒来听说元春死了,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一个利欲薰心的宫庭女子,早就注定了这种命运。皇后一直留心观察黛玉的神情,见黛玉只是淡淡的,眉间却有一丝忧伤,皇后心里反而不安起来,她忙将黛玉拦到身边,握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告诉姨妈你在想什么?”黛玉抬起头看着皇后关切的眼晴,浅浅一笑道:“姨妈,玉儿在想如果她没有进宫,还会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是丹珠害了她,还是她自己害了她自己?”   皇后轻声道:“当日虽是那个丹珠将她送进宫的,可是在宫里的路却是她自己走的,若是她想独善其身,也不是做不到,起初她只是个女官,是有机会出宫,可是她却放弃了。她们的眼里只有富贵,没有性情。为了富贵,她的手上沾满鲜血,早先的贤妃德妃有孕,都是被她害得母子双亡,早在那时,就注定了她今日的命运。玉儿,别为这种人难过,她不配的。”黛玉点了点头,轻叹道:“富贵误人!”   皇后笑道:“也不尽然,富贵其实是把刀,这刀若在好人手中,便不会误人,反能造福苍生,若是恶人有了这把刀,就会祸害天下。玉儿,这不是刀的错,是人的错。”   黛玉释然道:“姨妈,玉儿明白了,她种下的因便要尝结下的果。于人无尤。”   皇后点头道:“玉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心肠太软,太善良。和你母亲一样,象你们这样的人,都不能好好保护自己好,好孩子,答应姨妈,将你善良用到善良之人的身上,对于不善之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黛玉看着皇后,有些儿不明白皇后为何会说这个,皇后轻叹一声,笑道:“孩子,日后你就会明白的。”      第110章暗流涌谢恩乾元殿合家乐欢宴东暖阁      不论如何的不情愿,简郡王水泠和安宁郡主都得进宫谢恩。沈淑妃携水泠,东平王夫妻带着司马素馨,司马素馨是被东平王硬押着来的,东平王妃虽然心里不愿意,可是她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圣旨到底是下了,她只能遵旨,因此也很劝了司马素馨,司马素馨本不愿进宫谢恩,可是后来想到能见到太子,才勉强的跟了来。   两拔前来谢恩的人会于坤宁宫外,东平王妃勉强笑道:“馨儿,快来拜见淑妃娘娘,你未来的婆婆。”   司马素馨板着脸上前行礼道:“拜见淑妃娘娘。”见司马素馨只是胡乱行了个万福礼,东平王皱眉沉声道:“馨儿,行大礼拜见婆婆。”   司马素馨站了起来一梗脖子叫道:“皇后娘娘是简郡王爷的嫡母,她才是安宁的婆婆,其他人不配。”   沈淑妃脸上原还是带着一丝笑容的,听了司马素馨这话,立刻撂下脸子冷声道:“泠儿,我们进去。”说完看也不看倨傲的司马素馨,转头便走进坤宁宫。水泠面无表情的盯着司马素馨足有一注香的时间,看得司马素馨心底一阵冰寒,牙齿格格直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水泠这才移开目光,对东平王和王妃略略点头,至于东平王赔笑着和他说的话,水泠一句都不听,便跟在沈淑妃后面进坤宁宫去了。   等沈淑妃和水泠进了坤宁宫,司马长抹了一把冷汗,气道:“司马素馨,你太过份了!怎么能这样对淑妃娘娘说话?”   司马素馨尖声道:“看不上我就退婚呀!”   东平王气得举起手要打司马素馨,司马素馨便扬起头等着,司马长摇了摇头,到底没有打下去,缓缓将手放了下来,沉声道:“司马素馨,这是你出嫁前最后一次出门,今日之后,你不会再有自由。”   东平王妃气道:“你……”   司马长冷冷道:“现在我还是东平王爷,你除非上折子休夫,而皇上又准了你的折子,否则你便得听我的。现在就带着你的女儿进去,向淑妃娘娘赔罪。”   东平王妃被东平王爷堵得无话可话,只拉着司马素馨的手道:“馨儿,我们进去。”   司马素馨看到自己的娘亲头一回在父亲那里碰了壁,不禁疑惑的看向母亲,东平王妃轻轻拍了拍司马素馨的手道:“馨儿,等回家娘慢慢告诉你。”   进了乾元殿,东平王妃见帝后二人都不在,只有几个宫女垂手站在两旁随时等候主人招唤。东平王妃拉着司马素馨走到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沈淑妃面前,勉强陪笑道:“淑妃娘娘,馨儿还小,不懂事,请您别怪她。”司马素馨站着不动,东平王妃忙拉着她跪下,司马素馨闷声道:“请淑妃娘娘原谅。”   沈淑妃原就知道司马素馨脾气大的很,事实如果司马素馨真是好的,她早就为自己儿子提亲了,毕竟东平王府的门第对她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而且她和东平王妃到底也是亲戚。就是因为司马素馨一向骄纵,沈淑妃才会去为她向太子提亲,为的就是拖太子的后腿。见司马素馨不服气的跪在自己脚旁,沈淑妃心里的郁闷自不必提,因此也不会有好声气,只冷淡的说道:“安宁郡主请起来,我到底不是你的正头婆婆,很不用跪我。”   东平王妃脸上有些过不去,忙低声道:“馨儿是个小孩子家,表妹你就别生她的气了,日后还仰仗着你多疼她呢。”   见东平王妃打起了亲情牌,沈淑妃便勉强的牵动面皮笑了一下道:“罢了,看在表姐的面上,就算了。素馨,你起来吧。如今你还未嫁过来,在父母面上尚可耍耍小孩子脾气,等过了门,再不许如此不懂好歹,简郡王府可是有规矩的。”   司马素馨正要站起来回嘴,却将东平王妃压住肩头,东平王妃向沈淑妃陪笑道:“馨儿一定会守规矩的。”   沈淑妃扬了扬手中的帕子说道:“罢了,起来到一旁站下吧。”   东平王妃这才松开压住司马素馨肩头的手,司马素馨忿忿的站了起来,绷着脸嘟着嘴站到东平王妃身边。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潞王千岁驾到……”   皇上搭着皇后的手,夫妻二人俱是一身五彩缂丝明黄龙凤云锦袍,皇后头上戴了一枝赤金九凤街珠点翠嵌红宝石大凤钗,赤金地上嵌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这颗夜明珠名为皓澜宝珠,可算得是镇国之宝,从皓澜宝珠向四周伸出九股赤金扭丝凤尾,每一股凤尾都嵌着手指肚儿大小的红宝石,赤金丝的凤尾须轻轻颤动,将大凤钗的沉重消减了许多,看上去只见华美不见笨重。这枝凤钗几乎算得上是皇后身份的象征,沈淑妃一看到这枚凤钗便难以自制,她情不自禁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肉红缎子出风毛圆领宫装,再抬头看看皇后,那双眼睛便怎么都无法移开了。水泠只得皱着眉头悄悄拽了拽沈淑妃的衣袖,沈淑妃这才不甘心的垂下头来。   跟在皇上皇后身后的是太子水沏和潞王水清,水沏头带八宝珍珠湖水色簪缨冠,身着品蓝江牙海水五爪团龙蟒袍,腰间束着一条羊脂白玉蹀躞带,脚下瞪着一双深蓝缎面如意云纹厚底小朝靴,真正是面如美玉目似明星,水清一身五爪坐龙杏黄蟒袍,紧紧跟着水沏,一步也肯落下。   司马素馨一看到水沏,眼里再没有别人了。她毫无顾忌的盯着水沏,那片爱慕只怕连个瞎子都能看到。水清不高兴的拉了拉水沏,嘟起了粉嫩嫩的小嘴,水沏俯身笑道:“才走几步便累了?来,哥哥抱你走。”水清正等着这话,他飞快的跳到水沏身上,然后不忘示威的瞪了司马素馨一眼,司马素馨被水清凌利的眼光吓得一颤,等她眨眨眼睛再看向水沏水清的时候,水清却已经变了成可爱的小孩,正眨着那双如精灵般的眼睛。   沈淑妃和水泠,东平王夫妻和司马素馨都是站着的,等帝后太子潞王入座之他们上前行跪拜礼,皇上淡笑道:“都是自家人,坐下说话吧。”沈淑妃和东平王夫妻可以归座,而身穿墨绿四爪团龙王服的水泠和穿着一身水红宫装的司马素馨还得站起来再跪下,谢过皇上皇后赐婚之恩。   水泠永远是面上冷冷的,除了冷,他就没有别的表情。水泠跪下刻板的说道:“儿臣水泠叩谢父皇母后。”听到水泠那如同铁钎划过冰面的声音,司马素馨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皇上淡笑道:“泠儿起来吧,是父皇粗心,若非你母妃向朕提起安宁郡主的好处,朕都将此事疏忽了。你同安宁成了亲便好好过日子,为皇家开枝散叶。”沈淑妃听了这话,不由看了皇上一眼此时她是有苦难言,唯剩下苦笑了。   司马素馨看到水沏,不由自主地去看水泠,两厢一比高下立见,水泠不论容貌气度风采,甚至是声音,都比水沏差多了,司马素馨心里更加不愿意这门亲事,水泠起来后她扑嗵跪倒,刚要开口抗婚,皇后却笑道:“安宁果然是个直性子,看来她心里极乐意这门亲事的,皇上您看,刚才那一跪,可跪得干脆。”   皇上呵呵笑道:“皇后说得极是,泠儿性子清冷,正要安宁这种性子来中和一下才是。”   帝后二人一唱一和,根本不给司马素馨说话的机会,她只得先磕头,磕完头想说话,皇后却不给她机会,只笑道:“好了,安宁快起来吧,等你嫁过来就是一家人了,平常日子也不用行此大礼。”   司马素馨彻底没了脾气,皇上皇后高高在上,那明晃晃的龙凤袍晕出彩光,给人无形的威压,压得司马素馨一丝儿违逆之心都不敢生起。   “泠儿,同安宁去拜见太子。”皇上故意说道。   水泠面无表情的应下来,回头看了司马素馨一眼,冷冷道:“郡主,同本王一起拜见太子。”   司马素馨和水泠走到水沏面前,水泠跪下冷冷道:“太子皇兄尚未立妃,臣弟却要娶亲,臣弟僭越了。”   水沏淡淡笑道:“泠弟请起,你的姻缘已至,自是要成亲的,这不算什么僭越。”司马素馨跪在水沏脚旁,水沏虚扶道:“安宁郡主请起,泠弟以后就要你来照顾了,希望你恪尽妇职,好好相夫教子。”   司马素馨眼里含满了泪,她抬头望着水沏,带着哭意喊道:“太子哥哥!”   水沏眼神冷了几分,他淡淡道:“泠弟,扶安宁郡主起来。”水泠一手抓着司马素馨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冷冷道:“随本王见过潞王。”   水清封的是亲王爵,不是他年纪比水泠小,所以水泠不用行跪拜礼,只行揖礼便可,水清偏过身子受了水泠一礼,见司马素馨要上来行万福礼,水清响亮的叫道:“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嫂子。”   司马素馨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只得提裙跪下,口称:“安宁拜见潞王千岁。”   水清故做老成的“嗯”了一声,慢慢说道:“起来吧。”   司马素馨尴尬的站了起来,以前入宫,人人都当她是块宝,谁都让着她,可是这一回,竟然是处处碰软钉子。司马素馨不知道自我反省,却将一切改变都记到了水泠的头上,她认定是水泠这个简郡王没有出息,才连累自己处处受气。原本就不喜欢水泠的司马素馨,心底的怨恨便更加深重了。   谢过恩收了帝后太子和潞王赏下的礼物,便是宫宴,因水泠是寒冰一样的个性,而司马素馨还委屈着,东平王妃一肚子怨气,沈淑妃也极不满意,因此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如同嚼腊一般,凭是什么样的山珍海味,也吃出不应有的滋味。   领过宴,东平王夫妻带着司马素馨出宫回府,而水泠则说要去延庆宫。水泠很少主动到延庆宫,沈淑妃见儿子跟着自己,心中不由的欢喜,笑着问道:“泠儿,刚才没有吃饱吧,等到了延庆宫你再用一些。”   水泠见跟着伺候的宫女离得远,便欺近沈淑妃压低声音说道:“母妃,我知道绛仙郡主在宫里,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两天之内必须将她弄出宫。如果做不到,你休想有孙子。”沈淑妃大惊,她惊愕的看着水泠,颤声问道:“泠儿,你想做什么”   水泠冷冷道:“我昨天说的话母妃竟忘了不成?”   沈淑妃惊道:“什么,你竟是当真的?”   水泠扫了沈淑妃一眼,冷酷的说道:“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太子无后,你的儿子才会有机会!”说完这话,水泠大步越过沈淑妃,也不去延庆宫,直接出宫回简郡王府了。   沈淑妃起初慌乱了一阵子,可是她很快便稳住阵脚,急速的吸了几口气,沈淑妃便回复了平静,回了自己的延庆宫。   皇后回了寝宫摘下那赤金九凤街珠点翠嵌红宝石大凤钗,舒服的轻叹道:“这凤钗也太重了,若非不得已,真不想戴着。”   皇上走过来扶着皇后的肩笑道:“心儿,都是我不好,硬让你戴这劳什子,罚我给你捏捏脖子可好?”   皇后将手放到肩上,与皇上的手握到一起,笑道:“天哥,我懂你的意思,原来也应该那样穿的,这是大事,若是我们穿戴的不正式,岂不是不给她们脸面。再者说那安宁一直纠缠着沏儿,若非这样压着她,还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皇上点头道:“算了,不说那些事了,心儿,我饿了。”   皇后转头笑道:“已经让人备下点心了,沏儿清儿两个也没吃饱,说实话,这种宫宴最就乏味,可是又不能不举办,真是无奈。”   皇上笑道:“溶儿今晚也在宫里,让他也过来吧,我听说这小子今天和沏儿不自在。”皇帝正说着水溶,映霞便在外面说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北静王世子已经请来了。”皇后笑道:“让溶儿先去东暖阁,映霞,你去把玉儿请过去。”   帝后二人都换了衣常衣服,夫妻两个携手到了东暖阁,见水沏黛玉水溶水清早就候着了,水清跑过来拉着皇后的手撒娇道:“母后,清儿好饿。”   皇后笑道:“母后知道清儿饿了,已经给你备了你最爱吃的八宝酿乳鸽。不过不许多吃,一会儿就要睡觉了,吃多了会存着食。”水清开心的叫道:“是,儿臣谨遵母后旨意。”   皇上看到宫女们正分席,便笑道:“也没有外人,不必分席了,就在一张桌上坐了,还热闹亲近些。”   围着一张不大的圆桌,皇后挨着皇上坐,水清坐于皇后和太子之间,黛玉坐在太子和水溶之间,六个人刚好将一张桌面围住,除了黛玉和水溶,其他四个人都饿着,大家先捡些自己爱吃的堑堑肚子,然后才敬起酒来。   水溶夹了一片桂花蜜藕放到黛玉面前的碟子中,黛玉浅笑道谢,轻轻咬了一小口,笑迷迷的弯着眼睛轻道:“好香甜的桂花藕,很有几分江南的味道。”   水溶笑道:“玉儿你原来喜欢吃甜的,可真是巧了!”   黛玉不解水溶之意,奇道:“溶师兄此言何意?”   水沏却觉得汗毛倒竖,一种本能的不安袭上他的心头,果然,水溶笑着说道:“堂兄也很爱吃这道桂花蜜藕,才以我才说巧得很。”   黛玉听了也没多想,便夹起一片桂花蜜藕放到水沏面前的盘子里,浅浅笑道:“想不到沏哥哥也喜欢吃甜品呢。”   水沏看着面前粉红的藕片,还没吃便觉得牙齿全都酸倒了,可是对着黛玉的浅笑盈盈的粉面,水沏却说不出自己不吃甜品的话,他伸出玉箸夹住藕片,以一种毅然决然的大无畏精神,将藕片送到口中,将眼一闭心一横,便咬了下去。皇上皇后看着水沏将藕片送入口中,都傻眼了,皇后急忙叫道:“沏儿!”   水沏也不敢细嚼,忙忙将藕片咽下去,向皇后轻轻摇了摇头,便笑着对黛玉道:“玉儿,这藕片真的很好吃,你多吃些,说完便夹了一片做为还礼,送到了黛玉的碟子里面。这桂花蜜藕是江南的菜肴,黛玉自小就喜欢吃的,便多吃了几片。   水清见水沏竟然吃起了甜甜的桂花蜜藕,惊呼道:“太子哥哥,你不……唔……”水清的话没说完,水沏便将一只乳鸽腿塞进了他的口中,水清还是个小孩子,一只鸽腿便足以塞住他的口,让他说不出话来。皇后与皇上相视一眼,两人对笑一下,皇上又瞪了水溶一眼,水溶却滑头的举起酒杯敬起了酒向皇上敬起了酒。皇后俯身在水清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水清眨着困惑的眼睛看看水沏,再看看黛玉,然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几分。宴罢,皇上皇后水清黛玉都走了,水沏便一把勾住水溶的颈子恨声道:“水溶,你陷害我!”      第111章秀仪为情思毒计坤宁火起夜惊魂      水溶将水沏的手臂拿了下来,嘻皮笑脸的说道:“堂兄,你这不也没事么,要不我去和玉儿说,就说你压根儿不能吃甜点?”   水沏的胃抽痛着,他自小就不能吃甜食,只吃一小口就会牙酸胃疼,疼得厉害了都会满床打滚儿,看过多少太医都没能去根儿,所以现在他只能不吃甜食,刚才那一片桂花蜜藕片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所以他不耐烦的挥手气道:“滚一边儿去,还越说越来劲了,水溶,这样有意思么?”   水溶看到水沏面色发白,知道水沏胃疼了,想想自己的确有些过份,便闷着头不说话,走到旁边倒了一杯清茶放到水沏面前的桌子上,带着歉意闷声道:“先喝点茶,胃会舒服一些。”   水沏瞪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将茶水倒入口中,将杯子一顿道:“再倒一杯。”   水溶心知自己理亏,又乖乖的拎着紫玉金砂太极壶倒了一杯,水沏一连喝了四五杯,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他站起来道:“走,去练功场,几日没过招,你小子皮痒了!”   水溶连忙拱手做揖道:“别别别,堂兄,小弟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堂兄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弟这一回吧。”水沏胃刚刚好一点儿,他可不敢让水沏做剧烈活动。   水沏重重哼了一声道:“说好了公平竞争,你使什么阴招,这回算了,下回再这样,看我不活拆了你的骨头。”   水溶知道自己确实过份了,低头道:“好,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水沏又道:“不要告诉玉儿这事。”   水溶“啊”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他奇道:“为什么?若是以后……”   水沏黑着脸道:“叫你别说你就别说,那有那么多为什么?”   水溶这会儿可是真不敢惹水沏,只得紧紧闭上嘴。水沏坐了一会儿起身道:“走,到我宫里去,研究研究出使的事情,总不能什么都让玉儿去想。”水沏水溶兄弟二人回宫后对着地图挑灯研究了一夜,等他们研究出个眉目,天都快亮了。简单的盥洗之后,水沏水溶换了朝服便上朝去了。   自从水泠说了那句话后,延庆宫里的沈淑妃便坐立难安,她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逼黛玉出宫。黛玉可是皇后娘娘请的,太子和北静王世子亲自护送着入宫的,虽然只是个县主,可是皇上皇后宠着她,连跪拜之礼都免了,满宫的妃子自然也不敢受黛玉的礼,谁来敢越过皇上皇后的份们去。   秀仪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她将茶送到沈淑妃面前低声道:“娘娘请用茶。”   沈淑妃抬头看了一眼秀仪,见秀仪面容有些儿憔悴,便叹了口气道:“秀仪,如今泠儿有了正妃,你……”   秀仪扑嗵跪倒在地,哀声道:“奴婢是娘娘的人,一切全凭娘娘做主,娘娘让奴婢去伺候王爷,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的伺候,娘娘将奴婢留在宫里,奴婢也会象以前一样伺候娘娘的。”沈淑妃叹了口气道:“秀仪,你起来吧。你打小就跟着本宫,泠儿没开府之前你也伺候过他,我想着你是头一号体贴温柔的,将你给泠儿,我也能放心些,皇上虽然给泠儿指了正妃,不过那安宁郡主素来骄纵,我怕她不能伺候好泠儿,秀仪,我还是会将你给泠儿的,只不过这时机……还得再等等。”   秀仪垂手躬身称是,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沈淑妃想了想,又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的,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子大婚之前宫里要派侍寝女官去教导皇子的,你比泠儿略大些,在宫里的年头也不短,说起来也符合侍寝女官的条件,只是……我也不瞒你,我虽是泠儿的亲娘,可是皇后才是他的嫡母,选派侍寝女官,是皇后的权利,我虽然有心送你去,却没有这个权利。”   秀仪听到皇后会派别人去教导水冷床第之事,心中不禁又酸又涩,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缕情丝便粘在了水泠的身上,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人。她咬着嘴唇犹豫再三,跪倒在沈淑妃面前,哀求道:“娘娘,王爷性子冷,对任何人都冷,若是他冷淡了皇后赐下的侍寝女官,岂不是得罪了皇后娘娘,这样岂不是对王爷不利。奴婢先前也伺候过王爷,王爷再怎么对待奴婢,奴婢都心甘情愿没有丝毫怨言的。”   沈淑妃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她更知道,先前在宫里就没多少自己说话的份儿,如今皇上独宠皇后,自己更没有话语权的。她再有心,也无力。上次想给太子提亲,皇上皇后便来了这么一手顺水推舟,让她有苦说不出,还得陪着笑脸去谢恩。这让沈淑妃心里的气如何能平,她咬牙道:“秀仪,我交给你一件事,你只要是做到这件事,我就一定把你送到泠儿王府去,在泠儿大婚之前。”   秀仪原已经不抱希望了,可是听到沈淑妃这样说,她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忙抬头看着沈淑妃道:“娘娘请吩咐,奴婢一定尽力做到。”   沈淑妃低声说道:“两天之内,不论你用什么法子,让皇后宫中的林县主出宫。只要你做到这件事,我会不惜一切让你做泠儿的侍寝女官。”   秀仪一愣,她不知道沈淑妃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条件,不过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要拼命争取,秀仪没有细想便立刻说道:“好,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沈淑妃听了秀仪的话,点头道:“这两天你不用来当差,专心办好这件事就行,你需要什么只管来说,但凡是我能做的,都答应你。”   秀仪躬身道:“是,奴婢告退。”沈淑妃嗯了一声,挥挥手,秀仪便退了出去。沈淑妃看着秀仪,心中没有底,她都无法做到的事情,秀仪一个小宫女就能做到了么?   秀仪回到自己的房中,也没有点灯,只静静的坐在黑暗之中苦思冥想,她是延庆宫的宫女,平日连坤宁宫都进不去的,如何有法子将坤宁宫里皇后的客人赶出宫,这实在是太难了。可是想起水泠,秀仪又充满了斗志。为了和水泠在一起,让她做什么都行。   秀仪苦思冥想了一夜,头都想痛了也没想出办法,见窗外天色渐明,秀仪伸手去拿桌上的灯台,想将油灯吹熄,可能是她想的太专注了,将手指伸到了灯芯上,火苗燎到秀仪的手指,秀仪吃痛手一抖便将灯台推倒,灯盏里残留的灯油流到桌上放着的绣花绷子上,点燃已经绣了一半的帕子,秀仪眼光蓦的一跳,一时忘记去灭火,喃喃道:“放火。”竹子做的绣花绷子也烧着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秀仪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扑灭了桌面上的火,一条毒计也在她的心中形成。   黛玉在宫里的时候很少离开坤宁宫,她除了陪着皇后和还不会说话却总拉着她的衣裳不放的小皇子水湛,便是静静地在房里读书,从来不离开坤宁宫半步。皇后知道黛玉是喜静不喜动的孩子,便由着她自在,那怕是有什么人来看黛玉,皇后也都替黛玉推掉了。太后早就去世了,后宫里皇后最大,有了皇后的庇护,就算是身处皇宫,黛玉一样能象在家里那般自在。   因黛玉在宫里,水沏水溶一日三餐都按时按点的到坤宁宫报到。皇后因有上回的教训,命传膳的太监将所有的甜品都撤下去,黛玉虽然不解,可是她也不会开口问。只是每每用过正餐后,水沏水溶兄弟两个走了,皇后才会让人送上精心煨制的各色甜品让黛玉吃。   用过晚膳,水沏水溶在坤宁宫里陪着皇上皇后还有黛玉说笑了一阵子才离开。看到水沏眼中藏着的恋恋不舍,皇上皇后在心里偷笑,对黛玉越发好了,皇后同黛玉先去看过小皇子水湛,看到水湛睡着了还死死抓着黛玉腰间束着的六合如意青绿闪银丝绦不松手,皇后无奈的笑道:“这孩子真是个怪脾气,玉儿,等他长大了非让他还给你一车的丝绦不可,瞧瞧这才几天,又中咬又是抓的,都坏了你十多条丝绦了。”   黛玉回身从浣霞手中接过小银剪刀,从靠近自己腰这一头剪了下去,轻笑道:“没什么,他喜欢抓便抓吧,总好过他咬自己的手,得亏是还长牙,要不还不得把手啃秃了。”   皇后笑道:“我这三个儿子可都和玉儿有缘,只要你在旁边,清儿湛儿就能睡得特别香,沏儿从来不喜欢和姑娘说话,从小到大都是太监们伺候的,一个宫女都不用,可他唯独对你不一样。玉儿,姨妈少不得要拜托你,平日里对他们三个好些,生在皇家的孩子,看着风光,其实还不如小门小户家的孩子幸福。”   因皇后是将三个儿子一起说的,黛玉也没多想,便笑道:“姨妈,玉儿很喜欢清儿弟弟和湛儿弟弟,沏哥哥对玉儿也极好,也许是没有姐妹的原因吧,他拿玉儿当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您知道玉儿是独出,也没有兄弟姐妹,因姨妈的疼爱,玉儿才找到有兄弟的感受,玉儿很珍惜这种感受的。”   皇后微觉愕然,不过很快笑道:“看到你们和睦,姨妈就放心了。天不早了,走,姨妈送你去休息。”   黛玉忙辞道:“姨妈,玉儿自己回房就行了,您累了一天,快些休息吧。”   皇后摇头道:“那可不行,姨妈要看着你睡了才能安心睡下的。”皇后不由分说挽起黛玉便走,黛玉没法子,只得跟着皇后走了。皇后果真说到做到,她真的看着黛玉睡着了才轻轻离开黛玉的房间。皇后走后,黛玉睁开眼睛,眼里泛着泪花,皇后的温柔体贴让黛玉感受到被宠爱的幸福,那是一种拥有母爱的幸福。   三更时分,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悄悄溜到坤宁宫的后墙,她确定四处无人之后,顺着坤宁宫后院外的大树爬了上去,越过墙头跳进坤宁宫后院,她将一罐灯油沿着着宫女太监的房子一路洒过去,一直洒到存放银霜炭的库房,小太监用火石火镰打着火,将引着的火纸丢在灯油上。瞬那间,大火腾的蹿起足有三尺多高,小太监早就拔腿跑开,藏到了井房后面。   “当当当……走水啦……”大火惊动了宫门外守夜的侍卫,急促的锣声和喊叫声惊破了宁静的皇宫之夜。   皇上翻身跃起,见大火映红了窗子,他忙扯下凤床旁边衣架上的大披风,不由分说将刚刚惊醒坐起来的皇后包了起来,然后便抱起皇后跃出寝殿,寝殿上夜的人都迎了上来,皇上沉声道:“保护皇后,速速救火。”   几道黑影嗖嗖嗖的从外面掠过宫墙落在皇上皇后面前,皇上喝道:“戒严,严防有人趁火做乱。”   冬日里天干物燥,西北风一起,更助火势,只见肆虐的火舌向乾元殿扑来,皇后惊叫道:“湛儿,玉儿,天哥,快救孩子们。”水湛黛玉的房间都在乾元殿和皇后的寝殿之间,皇上立刻沉声道:“心儿你别急,火还没卷过去,我这就去救人。”   坤宁宫走水,水沏水溶立刻得到消息,他们两个吓得魂飞天外,连外衣都来不及穿便飞奔到坤宁宫,他们只比那些暗影慢一步,水沏水溶一见黛玉未在院中,脑子顿时嗡的一下,水沏想也不想闪身冲入大火之中,水溶紧随其后,也冲了进去。   黛玉觉浅,火一起她就醒了,竹影冲到床前将黛玉连同被子一起抱了出来,黛玉忙道:“竹影放下我,先去救湛儿。”   竹影急的跳脚道:“我的好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先想着别人。”   黛玉急道:“竹影快去救湛儿,你轻功最好,身法最快。你不去我就不出去了。”竹影无奈,一踩脚转身冲向水湛的房间。   兰心飞快将一件一斗珠的小祆套在黛玉的身上,又拿过一件大毛披风往黛玉身上一披,此时青梅已经打开里外几道房门,松云抓过盆架上的盆子,将水尽数泼到床上的锦被上,然后将整床锦被兜头罩到黛玉的头上,黛玉未及说话,便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松云叫道:“兰心,快带姑娘出去,我去接应竹影。”   黛玉想说话,可是头上那床湿淋淋的锦被让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黛玉就这么被兰心扛着冲到了房外,兰心刚出房门,只觉肩上忽然一轻,她抬头一看,见是水沏从天而降,将黛玉抱到了自己的怀中,水溶冲进来见黛玉已经安全了,便转身冲向水湛的房间。刚跑到一半,便见竹影抱着个大大的襁褓冲了出来,松云则举着一床湿透了的锦被护住竹影和小皇子。水溶同松云两个扶着竹影,一起跃出火海。   水湛抱着黛玉,竹影抱着小皇子水湛冲出火海,皇上皇后一起迎上前,水沏将黛玉身上湿湿的锦被掀开丢一地上,他抓着黛玉的双肩上下打量,见黛玉毫发无伤才长长出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竹影将怀中大大的襁褓剥去一层,露出一个小小的明黄缎大红里子的襁褓,竹影摸摸襁褓外皮,摸着没湿,才笑着将襁褓递给皇后,皇后忙将襁褓接过来紧紧抱在怀中,脸贴着水湛的小脸,低低道:“我的湛儿……”   水湛此时睁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然看到好些奇奇怪怪的黑衣人,便放声大哭起来,皇后又摇又哄的哄了半天,可是水湛还是大哭不止,奶子虽然也被救了出来,可是她受了惊吓,一时没有奶,也无法哄水湛,听着水湛大哭,而皇后和几个奶子嬷嬷都哄不好他,黛玉便推开水沏走了过去,伸出手让小水湛抓着,柔声道:“湛儿弟弟不怕哦,我们都在这里。”   黛玉虽然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可是水湛却偏偏买帐,听着这柔柔的声音,他瘪着小嘴哼了几声,便不再哭了。只是小手死死抓着黛玉的手指不松开,就象平时抓着黛玉的丝绦一般。黛玉不禁轻声笑道:“这回总不能把玉儿的手指剪下来吧,姨妈,就让玉儿抱着湛儿弟弟好了。”   皇后笑道:“好,玉儿你先抱他一会儿。你力气小,到一旁坐着吧。”   见兰心竹影青梅松云自动护在黛玉四周,将黛玉围在中间,皇后点头笑了,这四个丫头不愧是林家出身,果然够忠义。   侍卫太监宫女从房中跑出来,全都加入了救火的队伍,看着有足够的人救火,水沏水溶跑到皇上的面前,水沏急切的问道:“父皇,坤宁宫怎么会突然起火?”   皇上所关心的人都安全了,他便冷静了下来,一连串的圣旨从他的口中发出,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整座坤宁宫也被封了起来,只许进不许出。可惜皇上还是晚了一步,在太监们拎着桶打水救火的时候,那放火的小太监便趁乱溜出了坤宁宫。她跑到御河边将身上的太监衣服脱下来丢到河中,便悄悄回了延庆宫。      第112章蛛丝马迹现疑踪请辞归去避嫌忌      坤宁宫燃起大火,满宫镇惊,所有的后宫妃嫔都急忙赶到了坤宁宫,一时间坤宁宫外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众妃嫔宫女太监黑压压的跪了满满一地,齐声给皇上皇后问安。皇上扫了跪着的众人,淡淡道:“都起来回宫吧。”   沈淑妃自认为除了皇后后宫便以她的分位最高,便让宫女扶起身,走到皇上皇后面前福身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如今坤宁宫已然被烧了,不如就请到妾妃宫中暂时歇息,免得误了早朝,小皇子和林县主也歇不好。”   皇上面上的神情不似刚才那般气愤,只是淡淡的扫了沈淑妃一眼,又看向皇后,伸出手将皇后被寒风吹乱的一缕青丝理到她的耳后,温言道:“皇后受惊了,你先带着湛儿和玉儿到乾清宫去,坤宁宫未修好之前,你就跟朕住在乾清宫里,湛儿和玉儿也住在那里。”   皇上此言一出,沈淑妃立时下不来台,下面还跪着好些贵人嫔御之类的小主们,她们听了皇上的话,虽然不敢明着抬头去笑话沈淑妃,可都闷着头窃笑。沈淑妃暗咬银牙,还得强做笑脸的柔声道:“乾清宫是皇上的宫室,从不许后妃留宿,这是祖宗的规矩,皇上许是一时忙忘记了。”   皇上眼光一寒,冷声道:“朕的话就是规矩,沈妃,你好大的胆子,朕的旨意你也敢顶撞!”   沈淑妃吓得忙跪下来请罪,颤声道:“妾妃不敢,妾妃知罪。”   皇上冷哼了一声,淡淡道:“若非简郡王成婚在即,只凭你这一句话,朕便该重重罚你。看在简郡王将要大婚的份上,罢了,回你的延庆宫安分的待着,休得在此多言。”沈淑妃只得拼命磕头谢恩,两个宫女扶着她站了起来,领着延庆宫的一拔人回宫去了。刚刚经过众妃嫔跪着的地方,沈淑妃便清楚的听到一声不屑的嗤笑,沈淑妃猛的回头,却只看见好多脊背,根本找不出那声音来自何人。只得含怨带怒的离开了。   沈淑妃碰了个钉子,其他的妃嫔自然也不敢再去捋虎须,磕过头之后也陆续离开了坤宁宫。皇上命水沏水溶送皇后水湛和黛玉去了乾清宫,皇后安顿好黛玉和水湛,又调来今夜本不当值的冯公公守在外面,然后便换了衣裳重回坤宁宫的火场。   大火扑灭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在这一个时辰里,皇后始终与皇上在一起,看着太监侍卫们救火。此时东方微白,一阵北风吹过,将烧焦木头的味道吹入每个人的鼻子。皇后皱眉问道:“昨晚是谁负责上夜的,这火到底是由何处烧起来?”   映霞忙跪下回道:“回皇后娘娘,昨夜是奴婢负责带队上夜,每个更次都仔细巡查过的,连一点火星都没有发现。”   皇上沉声道:“火是从何处烧起来的?”   “回皇上,火是从炭房烧起来的,尚未发现起火原因。”一个侍卫头领单膝跪地大声说道。   皇上脸色一沉,炭房周围严禁烟火,到炭房取炭从来都是只在白天进行,天黑之后炭房便关门上锁,不许人接近的。而且因为怕走水,炭房离小厨房很远,孤零零的靠在院墙旁边,即使是一时走了水,也不可能在瞬息之间烧到坤宁宫的正殿。如今火势这么大,显然是有人纵火。想到有人能越过重重侍卫偷偷摸进坤宁宫,皇上面沉如铁,冷声道:“速速去查,查不出是何人纵火,不必回来见朕。”众侍卫跪倒听令,然后散开在坤宁宫的火场之中,冒着白森森的蒸气去查找线索。   水沏水溶听说火是从炭房烧起来的,立刻跑到炭房的残址上细细察看。只是因为整个坤宁宫散发着大火烧过的焦炭气息,盖住了地上残留的灯油气味,水沏细细寻察一番,却没有找到蛛丝马迹。他失望的站了起来,一抬头却看到黛玉站在他的旁边,水沏急忙说道:“玉儿,你来这里什么,快回去,这里脏,烟气又薰人,回头再薰着你。”   黛玉摇摇头道:“沏哥哥,我一直睡不着,便将坤宁宫走水的事情细细想了一遍,可是却想不通,这才到火场来看看的。”   水溶听到黛玉水沏的对话,便从旁边走了过来,黛玉一看到水溶,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口轻笑了起来,水沏看了水溶一眼,也笑道:“溶弟,便是再急,也不能把你自己抹成个铜锤大花脸吧!”   水溶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反将脸上的黑灰抹开了,弄得整张脸上都是。黛玉知道水沏水溶见到坤宁宫火起就赶来了,连外袍都没穿,更不可能带帕子的,她便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递到水溶面前轻笑道:“溶师兄,用我的帕子擦吧。”   水溶心里忽然特别高兴,忙抓过黛玉的帕子在脸上狠狠的擦了几下,然后将帕子掖到自己的袖子里,黛玉忙叫道:“快把帕子还我!”水溶却嘿嘿笑道:“帕子被我弄脏了,等洗干净了再还你。”   看到水溶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水沏心里很不痛快,用手在自己脸上一摸,将手上的黑灰抹到本来挺干净的脸上,然后便将手伸到黛玉面前道:“玉儿,我的脸也脏了,我也要帕子。”   黛玉看到水沏脸上那副表情,竟和水清向自己耍赖的时候一模一样,忍不住回头笑道:“竹影,把你的帕子给太子殿下。”   水沏拉长了脸闷声道:“玉儿,我要你的帕子。”   黛玉瞪大眼睛奇道:“可我只有一条帕子,刚才给溶师兄用过了。”   水沏转头瞪着水溶,水溶却得意的挑眉笑道:“是啊是啊,我都用了脏了,还想着洗干净再还给玉儿呢。”   黛玉回身接过竹影递过来的帕子,在水沏不肯收回去的手上擦了擦,用哄小孩子的口气说道:“看,不论是谁的帕子,都能擦干净的。”   水沏闷闷的叹了口气,将黛玉手中的帕子接了过来,使劲在脸上蹭了几下,便没好气的对水溶说道:“水溶,你发现什么没有?”   水溶摇头道:“一场大火把什么都烧没了,除了焦炭,什么都没有了。”   黛玉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便闻到一丝奇怪的味道,可是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这也不能怪黛玉,她自出生后就没有用过灯油,一直用的是最上好的蜡烛,所以黛玉根本就不知道灯油是什么味道。   见黛玉敛了笑容,好似在认真的找着什么,水沏水溶都不再说笑,将心思拉回到寻找线索这一方面。黛玉静下心来仔细的分辨着,她从炭房残址向外找,那味道越来越浓,走到一个地方,黛玉蹲下来年拨开地面上的灰土,那味道便更加清晰起来,黛玉拔下头上的银簪在地上挖了起来。水沏忙蹲下道:“玉儿,你发现了什么?”   黛玉指着她挖出来的一小撮土说道:“这土味道不对,刚才在炭房我便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这里的味道最浓,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就是觉得不对劲。”   水沏更是不知道灯油的味道,他闻了闻便叫过水溶,让水溶来闻,水溶自然也不会知道的,水沏又招手叫来一个小太监,让他来闻,小太监一闻便惊叫道:“回太子殿下,这是灯油的味道,是谁把灯油倒在这里了?”   水沏水沏黛玉都站了起来,水沏沉声道:“你带几个小太监仔细的闻,但凡有灯油的地方都标出来,本王倒要看看是那里出了古怪。”小太监们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只见十来个小太监象小狗儿似的东闻闻西闻闻,皇帝看着觉得奇怪,便招手让水沏水溶黛玉到他的面前,皇上问道:“沏儿,这些小太监们在做什么?”   水沏忙躬身回道:“回父皇,刚才玉儿发现地上有灯油,儿臣以来这是有人故意纵火,灯油便是引火之物,便让他们将有灯油的地方标出来,这样或许能找出纵火之人是从何处潜到坤宁宫的。”   皇上听了水沏的话,心里很是满意,可是口上却不夸奖,只问道:“你如何认定是外人潜入坤宁宫纵火,而不是坤宁宫内之人所为?”   水沏胸有成竹的说道:“坤宁宫上下,所有房间里都不用灯油,宫里各处的供奉都是有数的,他们并没有机会得到灯油,此其一。”   皇上听了笑问道:“那其二呢?”   水沏不慌不忙的说道:“第二,坤宁宫中都是四个太监或宫女住一间房子,若有人动手脚,不可能不惊动其他三个人,儿臣刚才已经命人查过了,刚才火起之时,没有一间房子里少人的,从时间上来算,纵火之人不可能在这里放了火再火速赶回自己的房间。”   皇上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便又问道:“还有第三没有?”   水沏不好意思的一笑,低声道:“暂时没有。”   皇上笑着拍拍水沏的肩膀,欣慰的说道:“沏儿,你进步不小。”   水溶见皇上心情好些了,便也笑道:“可不是么,自从经常和玉儿在一起切磋,连侄臣都觉得自己有长进呢,遇到事情能多想想了。”   黛玉听到水溶这话,只偎着皇后低声道:“姨妈,溶师兄取笑玉儿。”   皇后笑道:“他这回倒是没说假话,玉儿,你爱读书,喜欢思考,沏儿和溶儿两个能受你的影响,姨妈再高兴不过的。玉儿你不知道,你没进宫之前,这两个家伙除了惹事生非打架,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情。”   皇上笑道:“玉儿,你皇后姨妈说的对,伯伯还想着让你给他们俩个做师傅呢,就他们那半瓶子晃当的水平,伯伯真怕他们污了你父亲的一世声名。”   这话可说得重,黛玉忙躬身道:“皇上伯伯言重了,沏哥哥和溶师兄都是一时俊杰,先父定然会以他们为荣的。”   水沏水溶倒是不在意被皇上皇后这么说,他们自己是什么样的水平自己心里也清楚,武功上两个人都没得可挑剔,可是在习文这上面,两个的确差的远,也就是见到黛玉之后,两人惊觉自己的不足,便在每天夜里挑灯夜读的充实自己,这才有了些长进。   小太监们找出了洒过灯油的地方,水沏见尽头在坤宁宫后院,院墙外有一棵大树,他便知道纵火之人是如何潜入坤宁宫的。水沏一个旱地拔葱跃到树上,在树和院墙之间来回搜寻,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水沏在树枝上找到两寸多长一指宽的蓝色小布条。   水沏拿着布条跃到树下,跑到皇上的身边,举着布条道:“父皇,儿臣在树上发现了这个,想必是纵火之人借树翻墙,树枝挂住了那人的衣服扯下来的。”   皇后听说是小布条,便说道:“是什么样的布条,沏儿,拿过来给我看看。”   水沏将布条送到皇后面前,皇后细细看过之后说道这是宫里从七品太监的衣服用料。”皇上点头道:“来人,速将所有从七品太监招集起来,一个一个的审。”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飞奔过来,跪下说道:“皇上,御河里发现一套太监的衣服,已经捞上来了。”   水沏立刻喝道:“快拿过来。”   皇后和黛玉将衣服摊开,果然在那件太监外袍的后摆上发现了一处刮破的口子,皇后将手中的布条往一对,严丝合缝的对上了。   皇后起身道:“皇上,就是这套衣服。”   皇上点头道:“沏儿,将衣服交给慎刑司,命他们去查,今日天黑之前,朕要知道谁是纵火之人。”   水沏躬身称是,亲自将衣裳送到了慎刑司,因太子宫中的陈公公是慎刑司的出身,水沏便命他在这里坐等着,一有了结果便立刻来回禀自己。   一切安置好了之后,帝后二人移步乾清宫勤心殿,想到重修坤宁宫是个不小的工程,而国库空虚,还得备战,皇上眉间拢上一层忧虑。到底是夫妻同心,皇后看到皇上眉头不殿,便轻叹道:“整个坤宁宫烧得没剩下什么了,若是重修,又要耗费内帑,皇上,不拘那一处宫殿都能住人,又不是非要住进坤宁宫我才算是皇后,就不要修了罢。”   大战在即,确实也没有多余的钱粮来重修坤宁宫,皇上无奈的点点头道:“也罢,坤宁宫烧成这样,也不是一两个月能修好的,等过了年再说,这阵子你就同朕一起住在乾清宫里,没了坤宁宫,朕还不用每天来回奔波,还能时时都见到你,这也算得上坤宁宫被烧了的唯一好处吧。”   皇后摇头笑了一下道:“只是玉儿的事不好办。我是皇后,就算是住在乾清宫里也没什么,可是玉儿她不一样,她若是长久的住在乾清宫,这非议断断少不了的。”   皇上点点头沉声道:“我也在想这件事情,虽然我们把玉儿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可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让她住在这里,是害了她。”   皇上话刚说完,路公公便进来回禀道:“回禀皇上,林县主求见。”   皇上点头道:“让她进来。”   黛玉盈盈走了进来,带起一缕微风,她身上穿着缂银丝米白色出风毛暗绣青竹的圆领长褙子,底下是浅绿缎面流苏百摺裙,脚上一双如意云头绣鞋钩起裙摆,看到黛玉穿着这身出门的衣服,皇后忙问道:“玉儿,你这是要去哪里?”   黛玉在阶下拜垫上跪下,轻声说道:“黛玉前来辞行,如今年关将近,哥哥也是刚刚回家,黛玉想回去一家团圆。”   皇上心中暗暗称赞: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她绝口不提住在乾清宫的不方便,反说要回去一家团圆,这样的理由凭是谁都无法拒绝,既光明正大又合情合理,任谁都挑不出错儿。好,有这样的心智,日后才能辅助沏儿,成为一代英主。皇上想罢,笑着说道:“早就免了你的跪拜之礼,快起来吧。你想回家伯伯也不能拦着。这样吧,回头陪伯伯用了午膳再送给家去,好不好?”   皇后下来挽起黛玉笑道:“玉儿,委屈你了。”   黛玉浅笑道:“姨妈,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呀,玉儿可听不懂,玉儿还要谢皇上伯伯和姨妈的恩典呢。已经七八年了,玉儿终于又能在自己的家里过年了。”   皇后听了这话不由一阵心酸,她理着黛玉鬓边的一缕秀发低声道:“以前是姨妈和你皇上伯伯疏忽了,没有照顾好你。”   黛玉忙笑道:“姨妈,您可别这么说,当时您若是对玉儿多加照顾,他们岂有不利用玉儿的,只怕玉儿这会子早就去见爹爹娘亲了。现在您多疼玉儿呀,只怕是沏哥哥溶师兄还有清儿弟弟,都要眼红的。”   皇后抚着黛玉的脸笑道:“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你既要回去,姨妈也拦着,回头好好陪姨妈说说话,唉,过了十五你们就要动身了,姨妈真是舍不得。”   黛玉俏皮的歪头笑道姨妈可别这样,等玉儿去立个大功,才好向皇上伯伯讨封赏呢。”皇上听了大笑道:“好你个鬼丫头,倒先把话放在这里了,好,朕答应你,你北上归来,伯伯就封你做公主。”   黛玉却摇头道:“皇上伯伯,黛玉不要做公主。”   皇上笑道:“那你要做什么?”   黛玉眨了眨眼睛才说道:“黛玉要皇上伯伯答应黛玉一件事,不过这件事玉儿现在还没想起来,等想到了再说与皇上伯伯。”   皇上这会儿是把黛玉疼到心槛里了,黛玉说什么他都是会答应的,因此只爽快的笑道:“好,就许你一件事,什么时候想到了就什么时候来说。”   因坤宁宫大火,皇上便缀朝一日,但凡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小姐,都要进宫请安道恼,皇后知道黛玉最不喜欢应付这些,便留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命冯公公亲自赶着车送黛玉回林府。   虽然有坤宁宫大火的事情烦心,可皇后也没忘记林家被死士夜袭的事情。   水沏水溶一听说黛玉要回林家,都纵马赶来相送,林成也从金殿那边赶过来接黛玉,一行人护送着黛玉回林府。水泠的死士们见黛玉被保护的极为严密,那赶车的公公看着又矮又胖象只矮冬瓜,可是看他挥鞭赶车时手上拿捏的力道,便知道这人是个高手,而且太子北静王世子和新科状元都在,特别是林成,水泠的死士们已经知道自己的兄弟就是折在这看着又黑又瘦的新科状元手中,对他,众死士已经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因此这一路上太平的紧,很顺利的便到了林家。   车子进了大门之后黛玉才下车,她先向冯公公点头致谢,柔声道:“几次三番劳烦公公,黛玉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听说公公别无所好,唯独爱酒,黛玉家中有六十年的花雕,请公公品尝。”   冯公公在皇后身边,是个地位很超然的人,平日里他不用当值,只有发生特别事情或是有需要特别保护的人,他才会出手。此次送黛玉回来,因皇后特别吩咐了,冯公公本就要在林府住几日的,听了黛玉这话冯公公喜得一双小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躬身道:“如此老奴就多谢林姑娘赏赐啦。”   “冯师傅,有好酒可不能独享!”水沏听到黛玉有六十年的花雕,酒虫儿便在他的肚子里真闹腾,便囔了起来。说起来冯公公也算水沏半个武功师傅,所以水沏同他说话便随便了许多。   冯公公挺喜欢黛玉的性情,便对黛玉佯着苦笑的说道:“好姑娘,您瞧瞧,您这酒还没赏下来,打劫的倒先冒出来了。”   黛玉被冯公公逗笑了,便配合的笑道:“冯公公放心,回头呀,六十年的给您,三十年的才给他。”   冯公公大笑道:“真是好姑娘,老奴没白接送您。”   水沏知道黛玉是在说笑,便凑趣的笑道:“冯师傅,呆会儿呀,我只抢你杯子里的酒喝!”   冯公公笑着摊手道:“好好好,你还抢,能抢到就算你出师了。”   水溶知道自己不比水沏,没那个异禀,便对黛玉笑道:“玉儿,你别理他们,都是酒鬼,还是咱们师兄妹谈诗做赋来的雅致。”   水沏长臂一伸将水溶勾到身边,哼哼笑道:“你不喝也行,那就在一旁给我们倒酒!”   水溶气得直翻白眼儿,逗笑了一院子的人。      第113章造化奇心血化碧狗咬狗对质公堂      因为还有事,水沏也没敢放开量,只同水溶林成冯公公喝了一小坛那六十年的陈酿,黛玉感念这些日子大家对自己的关照,也举起小小的玉兰花盏敬了大家一杯酒,一杯酒下肚,黛玉的双颊红如三月的桃花,一双如暗夜明星般的眼睛闪着湿润的光芒,就连冯公公这经年的老太监也不例外,都看直了眼睛。林成到底定力比别人都强些,他强令自己扭过头,不去看那如娇花初绽的玉颜,低沉着声音道:“玉儿,你身子不好,不可多吃酒的。”   林成的声音惊醒水沏水溶,他们两个脸上一红,忙不自在的应和道:“林兄说的是,玉儿,你不能多喝酒的。”   冯公公不知黛玉曾经中毒的事情,只笑道:“老奴瞧林姑娘不象是不能喝的样子,林姑娘,老奴粗通医术,让老奴给您看看,看您到底能不能吃酒。”   黛玉轻抚着面颊笑道:“以前我中过毒,一沾酒就醉的,如今已经解了毒,不碍的。”   冯公公听说黛玉中毒,不由分说将手搭到了黛玉的袖子上,袖子下正是黛玉的脉门。冯公公一听边着脉,一边端起面前的酒盅,“滋儿”的一下吸到口中,咽下酒后美美的摇了摇头才说道:“嗯,果然是中过毒,好在被人把毒过了去,林姑娘,你余毒虽清,可是身子却虚寒了,虽然每天都用药膳调理着,到底是慢,老奴有两个法子可以驱寒扶阳,不知林姑娘你想用哪一个?”   水沏紧张的叫道:“冯师傅,是哪两个,你卖什么关子呀,还不快说。”水溶也叫道:“冯师傅你快说呀!”   冯公公向水溶扬了扬手中的空酒杯,水溶忙拎起酒坛将酒杯满上,冯公公摇头晃脑道:“这第一么,就是象老奴这样,每天喝酒,还要多喝,喝烈酒。喝上两三年,这寒气便能散得差不多了。”   黛玉听了瞪大眼睛掩口惊道:“这样我岂不成了酒鬼了么,冯公公,只喝这么一小杯我也能行,若是象您那样,哎呀,不成的不成的!”   看着黛玉吃惊的样子,冯公公呵呵笑道:“这样不成,那还有个法子,林姑娘,把手给老奴。”   黛玉虽然不明白冯公公的意思,可还是顺从的伸出柔若无骨的玉手。冯公公伸出手让黛玉将手搭在自己的手上,黛玉纤细的手指一搭到冯公公的手上,便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热流从手指尖涌入,这股热流经由手臂流遍全身,黛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好似是重新回到母亲的腹中,整个身体从内到外都是暖洋洋的,舒服的令黛玉缓缓闭上眼睛,放松一切的去感受这无比舒服的感觉。   这过程说起来慢,其实也只是一杯酒的时间,黛玉正在感受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猛的一顶,黛玉不由自主的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紫色的血块,冯公公眼疾手快,他抄起酒杯一晃,便将那黑紫色的血块装入杯中。   水沏水溶林成三人大惊,齐齐站起来抢步到黛玉身边,将黛玉身边几个丫头都挤到一旁,水沏揽住黛玉叫道:“玉儿,你怎么了!”   林成一拍桌子抓住冯公公的衣领叫道:“你对玉儿做了什么?”   冯公公却笑着将林成的手弹开,将酒杯送到了他的面前,林成眼光往下一扫,只见杯中的残酒已经冻成冻块,正冒着丝丝的白汽。   “哥哥,不要对冯公公无礼。”黛玉急忙叫道。   林成回头见黛玉面色红润,眉宇间原来有的一丝暗青消失无踪,印堂透着微微红意,林成大喜道:“玉儿,你身子彻底好了!”说完他也顾不上冯公公,回手把住黛玉的脉门,一试之下林成大喜,他扑嗵一声跪倒在冯公公面前,充满了歉意和喜悦的叫道:“多谢公公为舍妹驱散寒毒。”   冯公公没想到林成一个堂堂状元公会为了黛玉跪自己这个太监,忙起身避过,伸出双手扶起林成笑道:“状元公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水沏水溶这会儿明白了过来,水沏向冯公公点点头,扯下腰间的如意云头玉牌放到冯公公的手上,冯公公起初微惊,然后点点头笑道:“多谢太子殿下赏赐。”这枚玉牌是皇上亲手所赐,可免死三次,相当于丹书铁券,就连几家因功封王的功臣家里都没有的。这份重赏,的确是相当的厚重。   水溶看向桌上的酒杯,忽然觉得腰间的袋子动了起来,他将那袋子打开,冯公公看到那寸许长的天山寒玉盒,不由笑道:“世子竟有如此宝物,真是难得。看来老奴今儿这事真是做对了。世子,您若不把这沉碧带回去,这小东西定然不是依的,想不到他倒是有造化,林姑娘这一口沉碧竟成全了他。”   林成惊道:“沉碧?您是说玉儿吐的这黑紫血块就是沉碧。”   冯公公点点头,对青梅说道:“丫头,去拿盆开水过来。”   青梅忙去端来一盆滚滚的开水,冯公公将整只酒杯放到盆中,大家原以为杯里的冰会化开,却不料盆里滚开的水竟立时结成了冰,冰面上还缭绕着淡淡的白雾。见此情景,水沏水溶黛玉林成以及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都惊呆了。   冯公公,以指刀切开冰块,将酒杯取了出来,淡淡叹道:“林姑娘本是纯阴之体,又中了寒毒,整整七年,以致寒入心经,心头一点热血凝结成块,若无圣手相救,林姑娘活不过双十年华,万幸林姑娘福缘深厚,服下解毒灵药,可是寒毒太深,药力不能将这血块化去,只能维持林姑娘的生命。虽然有高人将林姑娘身上的寒毒过走,可是这寒凝血块太大,却无法从经脉过去,嗯,姑娘身上定然有异宝,才能压制沉碧对姑娘的伤害。”   黛玉轻轻点头道:“冯公公法眼如炬,我身上带着一颗千年菩提子,想来就是这菩提子才护着我的身子。”   冯公公点头道:“这便是了,早知道姑娘有菩提子,老奴也不必现丑了,有千年菩提子温养着姑娘的身子,大概有个十几二十年,沉碧就会化了的。”   水沏急忙道这怎么行,那劳什子沉碧总会伤了玉儿的身体的。还是早些弄出来才是。”冯公公笑道:“太子殿下说的极是,沉碧一但离体,就是一味极为珍贵的灵药,先时只是在医书里瞧过,沉碧形成的条件极为苛刻,若非林姑娘奇遇连连,再不能形成沉碧的。沉碧内蕴极寒却毫不外放,是用来治疗至热火毒的无上良药,世子爷的寒玉蟾若是服下沉碧,便能完成最后的进化,可解世上一切无解之毒。”   黛玉听了忙说道:“溶师兄,你快把沉碧给寒玉蟾,它早些进化了也好多救些人。”冯公公听了这话笑道:“林姑娘果然是慈悲为怀,定有福报的,日后姑娘出阁,再不必担心子嗣问题的。老奴担管姑娘会儿女成群。”   黛玉听了冯公公的话,羞得满面通红,脚儿一踩腰身一拧不依的叫道:“冯公公,好好儿说这些没正经的,再不和你们说话了。”说着黛玉便扭身跑走了。   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忙追了上去,水沏和水溶却眉开眼笑的说道:“冯师傅,若果如你所言,你定然也有大福报。”   冯公公嘿嘿一笑,他若是不知道黛玉将来不是太子妃便是世子妃,而且黛玉很得他的喜欢,否则冯公公才不会随便耗损自己的内力,刚才看着极快的那一瞬间,便已足足耗损了冯公公二十年的内力。冯公公如今已经将近六十岁,再想练回来,已经相当困难了。冯公公幼时净身,净身之后因缘际会才学了这一身功夫,他的一身内力非阴非阳非刚非柔,也只有他这种中性的内力才能既不被黛玉体内的沉碧排斥,又不会被沉碧吸附,能顺利的将沉碧逼出黛玉的体外。当今世上,有如此内力的,只有冯公公一人。   黛玉原本跑不几步便会觉得累,可是这一回她竟然一直跑回自己的院子,都没有觉得辛苦,进了屋子黛玉用手捂着脸,还觉得脸上火烫火烫的。春纤雪雁两个见黛玉忽然跑进来,都吓了一大跳,忙迎上前道:“姑娘,您怎么了?”   黛玉将手放下来,春纤惊呼道:“呀,姑娘,您怎么象变了个人似的?”   黛玉惊奇的摸上自己的脸,不解的问道:“我哪里变了?”   雪雁也走上前瞪大眼睛看着黛玉,忙忙说道:“姑娘看上去好温暖。”   黛玉看向春纤,春纤也点头道:“对对对,就是温暖,姑娘,先时您的身上总是透着一丝丝寒意,可是现在那寒意彻底没有了。”   黛玉笑道:“真的么,我也觉得身上暖融融的很舒服,精神也好多了。”   雪雁将黛玉扶到妆台前坐下,开心的笑道:“姑娘您看看镜中的自己,伺候了您这么多年,雪雁还是头一回看到您有这么好的气色。”   黛玉看向镜中,只见一个眉目如画的绝美姑娘正含笑看着自己,黛玉轻轻抚上自己的脸,疑惑道:“这真的是我么?”镜中那个绝美的姑娘也轻轻抚上粉面,唇儿轻启,黛玉不禁笑道:“真的是我呢!”   春纤歪着头出神的看着黛玉,黛玉转头笑道:“春纤,你在看什么?”   春纤笑道:“姑娘真美,春纤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形容姑娘的美了!”雪雁也跟着囔道:“就是就是,就算是天仙也没有我们姑娘美!”   黛玉羞道:“瞧你们把我说成什么了,我哪有那样美!”   竹影冲了进来,忙叫道:“有有有,别说是天仙了,便是……便是……兰心,那是叫什么来着,反正我们姑娘是天上人间最美的姑娘。”   兰心笑道比天仙还美的就是九天玄女啦,便是九天玄女见到姑娘,也要自愧不如的。”黛玉起身娇嗔道:“哎呀,你们还说,都疯魔了不成,快出去清醒清醒吧!”说着便将兰心竹影雪纤雪雁向外推。几个丫头知道黛玉害羞,也就由着她将自己推了出去。   水沏水溶林成心里都极欢喜,他们轮番的敬冯公公,直喝得冯公公脸泛红光,脑门儿油光瓦亮,看着极是喜庆。水沏下午还要审案子,不能在林家耽误太久,喝了几杯便拉着水溶告辞而去。冯公公因有皇后之令,便安心的在林府住了下来,他一面喝着小酒一面护卫着黛玉,倒是公私两不耽误,林成感念冯公公救了黛玉,便硬是挤出时间陪冯公公喝酒,冯公公一高兴,便和林成切磋起功夫来,让林成受益不浅。   回到宗正寺,水沏命人将贾王氏提到堂上,王夫人还想着元春一定能平安生下孩子,因此很有底气,虽然是跪在堂下,可是一颗乱蓬蓬的脑袋却高高昂着。水沏也不在意这个,只淡淡道:“贾王氏,在审你之前,孤王要告诉你一个消息,一个关于你大女儿贾元春的消息。”王夫人心里一惊,忙伸长脖子问道:“娘娘怎么了?”   水沏淡淡道:“贾元春擅服补药,使小皇子尚未出世便已夭亡。”说到这里水沏顿了一下,看着堂下的贾王氏。   贾王氏震惊,她猛的站了起来冲上前,冯紫英伸臂一挡,便将贾王氏震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堂下,贾王氏被摔的眼冒金星,双耳嗡嗡做响,一颗脑袋不由自主的直摇晃。她定了定神,放声大哭道:“娘娘呀,你怎么这样命苦……”   水沏冷冷的说道:“贾王氏,你叫错了,贾元春未能保住皇嗣,已经被夺去封号,废为庶人。”   贾王氏如遭重击,她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哀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皇上最宠爱娘娘的,他不会的,不会的……”贾王氏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这话。   水沏又淡淡说道:“孤王方才一定还没有说过,你的女儿贾元春已经血崩而死,其尸不入皇陵,弃尸乱葬岗。”   贾王氏听到这个消息,却没有象听到元春失宠时那样难过,她喃喃道:“死了,元春竟然死了……哼,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保不住,白费了我一番心血!”   水沏却没有想到贾王氏会是这种反应,他心念一动,一拍惊堂木冷声喝道:“贾王氏,还不将你的罪行从实招来。”   贾王氏忽然往地上一坐,大哭道:“我有什么罪?我上事公婆下育子女,还要养着亲戚家的孤女,我只有功没有罪!”   水沏冷喝道:“你私藏禁物,霸占他人财产,下毒谋害当朝县主,这一粧粧一件件,难道不是你的罪过?”   王夫人好似疯了一般,她一挺脖子叫道:“那些都是老太太指使的,她是婆婆,我岂有不听的。”   水沏冷声道:“带丹珠上堂对质。”   冯紫英亲自将贾母押到公堂之上,贾王氏一看到贾母,便大叫道:“老太太,媳妇可是听了您的吩咐才会做出那些事情,您可要和太子殿下说清楚,别让媳妇替您背黑锅呀!”贾母兜头啐了贾王氏一口,骂道:“你这黑心烂肝的蠢妇,若不是你贪占林家的家产,我们贾家岂能落到这步田地,老天爷呀,这是造了什么孽,我怎么给政儿娶了你这么个东西!”贾王氏死死盯着贾母,低声道:“老太太,您还是认了吧,若是撕破了,谁都没个好!”“我呸,你爱说就说,我丹珠会怕你这个混帐王八东西,你指着这个暗地里拿捏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都撕扯开,我看你还能怎么样!”贾母冲到贾王氏面前,抓着她的衣服大声叫着,惊得贾王氏双眼暴出,一时说不出话来。   水沏淡淡道:“贾王氏,还不从实招来。”   贾王氏眼珠子忽然一转,大叫道:“太子殿下,犯妇冤枉呀,一切事情都是这个女人指使的,她不是真正的国公夫人,她是狄族的公主,她里通外国,您可不能饶了她。”   水沏冷声道:“孤王知道,现在说你自己的罪行。”   贾王氏惊愕的看着水沏,喃喃道:“你知道,你连这个也知道。”   水沏懒得和贾王氏多说,冷声道:“用刑。”   两班衙役上前用板子按倒贾王氏,不由分说便是一通打,打得贾王氏鬼哭狼嚎的叫道:“别再打了,我招……”   众衙役停下来,贾王氏喘息着哭喊道:“我招,我什么都招!”   贾王氏果然供认不讳,私匿钦犯江南甄家的财物,贪占林家的银钱器物,在黛玉所服的人参养荣丸里下毒,这一粧粧一件件,贾王氏全都说了出来。   水沏沉着脸冷声道:“贾王氏,你聚敛如此多的钱财,想做什么?林县主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毒害她?”   贾王氏听了水沏的问话,忽然颠狂的大叫道:“狐媚子,我要杀了那个狐媚子……”      第114章王夫人恨诉旧事宝二爷自作自受      “掌嘴!”随着水沏一声怒喝,一个五大三粗的衙役拎起贾王氏,劈手便是数记响亮的耳光,直抽得贾王氏口眼歪斜,鼻涕眼泪和着鲜血抹得满脸都上,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贾母只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贾王氏头脑再不清醒,被打了这么多记耳光也清醒了,她口齿不清的哭喊着要招供。   水沏将手往一下压,沉声道:“让她招供。”   那衙役这才将贾王氏丢到冰冷的地面上,仍回班执杖站好。贾王氏趴在地上一行哭一行招供道:“犯妇初嫁入贾家之时,也想做个好媳妇,可是我看到贾敏,便心中不平。凭什么我要服低做小的站在一旁伺候着,她却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安享我的伺候,我在家里时也是金尊玉贵的大家子小姐,哪一点比她差了。贾敏从来都没将我看在眼中,她仗着自己是公公的亲生女儿,处处弹压于我,我嫁的相公,非但不为我说一句话,还处处护着那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他偷偷看着那个狐媚子,打量我不知道,哼,我什么都知道!原想把她打发嫁人,也省得我看着碍眼,谁知道她竟不肯听我的安排,放着王妃皇妃不做,非要嫁给他,哼,凭谁她都能嫁,就是不能嫁给他,他那神一样的风姿,她算什么阿物儿,她不配!”   王夫人一连串的“他,她”,说得水沏有些糊涂,可是贾母却听明白了。当年林如海高中探花之时,贾王氏还没有嫁入贾府,仍是王家的大小姐。当日林海夸官三日,满京城谁人不夸探花郎风神俊郎,真如谪仙下凡,当时所有家中有待嫁女儿的,无不想招林海为婿,林家的门槛几乎被媒人踏破了。只是因为林海性子拗,定要寻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女子为妻,才推掉了无数贵族女子的求亲。想来当日这王家大小姐也是想嫁林海的小姐中的一个。只不过林海没看上她,而是看中了贾敏,所以便将一腔怨气撒在了贾敏的身上。想到这里,贾母不禁“呸”了一声,骂道:“就凭你这贱人的蠢样子,也敢妄想嫁入林家,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贾敏虽非贾母所出,可是她到底养了贾敏十多年,说一点儿感情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听到贾王氏骂贾敏,贾母自然也样骂回去。   听了贾母的话水沏便明白了,他沉声怒道:“贾王氏,若再敢语出不敬,本王立刻活剐了你。”   贾王氏刚才是陷入回忆之中,一时有些发癫,被贾母一骂水沏一喝,倒清醒了许多,忙连连磕头认罪。水沏冷冷道:“贾王氏,你刚才说的与你聚敛财物加害林县主有何关系?”贾王氏伏在地上哀声道:“丈夫不怜惜,婆婆疼爱,还塞了个野种硬逼我养着,我除了钱财,还有什么盼头。好不容易有了元春,她刚及笄就被那个狠心的老太婆送进宫,若没有银钱打点,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头之地,我不甘心,我要她高高在上,给我带来无上的荣光,宫里有几人不是势利眼,元春出手但凡少一点,他们就给脸子……这都是你们逼的!”贾王氏越说声音越大,也不再地上伏着了,竟挺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瞪着水沏。   水沏重重一拍惊堂木,将贾王氏惊得清醒过来,忙又跪伏在地上。水沏冷冷道:“是么,原来你都是为了贾元春,本王倒是不清楚了,你这些年给贾元春的,也不过一百万两银子,可是你那佛堂密室里私藏的,竟有四五百万,贾王氏,你当本王好欺瞒么,来人,带贾宝玉!”王夫人大惊,飞快的扑上前大叫道:“不关宝玉的事,太子殿下,犯妇求您,别动宝玉!”贾母面上也满是担忧,可是她比贾王氏冷静,知道自己却是哀求,便会让人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宝玉,因此她只是强忍着。   少时贾宝玉被带上堂来,王夫人飞快的爬向贾宝玉,贾宝玉看到一个面目恐怖的疯婆子向自己扑过来,吓得大叫道:“救命呀……”   贾王氏忙叫道:“宝玉,我是你娘啊!”说着便扑到贾宝玉身边,硬将他的头掰向自己,贾宝玉只是吓得死死闭着眼睛大叫救命。水沏最看不上象贾宝玉这样的人,便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忙喝道:“威……武……”   贾王氏和贾宝玉吓得一激灵,都不敢在叫了,宝玉只是捂着头哭道:“你这疯婆子走开……”   贾王氏放声大哭道:“宝玉,我是你太太,我真的是你太太,宝玉,你看看我,你看看呀……”   宝玉只是拼命摇头道:“这是哪里来的疯婆子,竟如此胡说八道,太太是何等尊贵的人,怎么会象你这样又脏又臭!”   贾王氏听了贾宝玉的话,忙用手指将自己的乱成野草一般的头发耙了耙,又用果真又脏又臭的袖子使劲擦了擦脸,然后对贾宝玉道:“宝玉,你仔细看看我,我真是你亲娘。”   贾宝玉胡乱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使劲摇头道:“你不是太太,太子殿下,这个恶妇冒认官眷,你快快打她!”别人没有注意,只是水沏注意到了,贾宝玉的眼睛一张一合之间,流露出一种极度憎恨的光。   贾王氏大叫一声:“宝玉……”便昏死过去,宝玉不认她,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   衙役拎了一桶冰水泼到贾王氏身上,生生把她冻醒,贾王氏醒来后便放声大哭,一声声叫着宝玉,可是贾宝玉却象是没有听见一般。水沏沏冷冷道:“贾王氏,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为他攒下富贵家业的贾宝玉,你果然生了个好儿子!”   贾王氏只是大哭,水沏不耐烦的一拍惊堂木道:“快说,你为何要加害林县主?”   贾王氏尚未说话,贾宝玉却猛地扑到王夫人跟前,面目狰狞的抓着王夫人叫道:“你加害林妹妹,你竟然加害林妹妹,我要杀了你……”   贾宝玉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堂上的人都楞住了,贾母哀声哭道:“宝玉,你别再想了……”贾王氏反手抓住贾宝玉叫道:“宝玉,你认得我了!”   贾宝玉将贾王氏往地上一摔,冷森森的说道:“我当然认识你,你是我的娘,是毁了我和林妹妹的娘!”   贾王氏大惊,急忙叫道:“宝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贾宝玉冷冷的瞪着贾王氏道:“当日老太太接林妹妹到咱们家来,就是要让林妹妹嫁给我,你难道不知道么?可是你处处看着林妹妹不顺眼,苛扣她的用度,给她小鞋穿,还指使婆子们传闲话,我但凡去看看林妹妹,你便要生事,闹得林妹妹没有一天舒心日子可过,还把你那个外甥女弄到我们家,弄个破锁头见天挂着,逢人便说什么金玉良缘,哼,你若真是疼我,就应该依着我的心愿,让我娶林妹妹,可是你做了些什么?你竟然去害林妹妹,还将她逼走了,我才没有你这样的亲娘!”   贾宝玉说得唾沫直飞,听呆了贾王氏和贾母,贾宝玉说完,偷眼看了看水沏,正是这偷瞟过来的一眼,让水沏明白了宝玉的心思,不禁冷冷一笑,原以为这贾宝玉就是个草包,现在看来也不尽然,也是有心机的。   贾王氏大叫道:“宝玉,我都是为了你,那林丫头不是个有寿数的,你看她那狐媚子霸道的娘就知道了,而且那林丫头她还……”说到这里,贾王氏忽然停住了,不再往下说。   水沏脸如寒冷,冷冽的问道:“林县主还怎么样?”   贾王氏忽然叫道:“她到了贾家不久,老太太便给她下了药,她活不过二十岁的,若真给你娶了她,嫡妻死了再续弦,你还能娶什么好的?”   贾母大惊道:“你这贱人休要胡说。”   贾王氏绝望的冷声道:“事已至此,犯妇便将什么都招了,反正宝玉不肯认我这个娘亲,我活着也没有意思。太子殿下,当日贾敏出嫁之时,老太太亲手喂她喝了一碗血燕合和羹,贾敏只当是老太太疼她,却不知那羹里已经下了绝子散。从那时起,老太太便算计着林家的家业了。林海是独出,林家五代封侯,家里人丁又少,家业自然是极为丰厚的,而且林家有一条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老太太就是要让林家绝后,然后才能仗势收了林家的家业。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贾敏喝下绝子散,如何还能生下女儿,也许,只是瞒天过海罢了。非但如此,老太太还在贾敏的陪嫁丫头里安排了人,命她过几年再给林海和贾敏下毒,好早日接手林家的家产,后来不知为什么,那个丫头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老太太自然是不甘心的,便派人去加害林海和贾敏,贾敏先死了,林海命大,竟然没有死,老太太便命人将林黛玉接入府中,然后给她下了慢性毒药,然后老太太仍旧派人到江南去刺杀林海,林海到底没逃过去,被毒死了。那林黛玉奔丧回来,老太太见贾琏只是借了一百万两银子回来,心里便不自在了,面上虽没说什么,却暗自将紫鹃叫到她房中,细细的盘问了几遍。”   贾母惊得双目圆瞪,不由自主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贾王低冷冷一笑,那紫涨青肿的脸如鬼魅一般,看着极为骇人,“媳妇自然是知道的,从我头一回发现你有秘密开始,我便处处留心,你屋里便是一个字条儿,媳妇也不敢大意的。若非如此,媳妇还真不知道婆婆竟然是狄族的公主,手下有一股极大的实力……”   贾宝玉冲到贾母面前,摇着她大叫道:“老太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只要林妹妹嫁给我,不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   贾母爱怜的抚摸着宝玉,低声道:“宝玉,从林丫头一进府,我就知道她和她娘是一个性子,她不会喜欢你的,我们对她再好都没有用。话又说回来,宝玉呀,她若是肯安安份份的嫁给你,额帕难道会没有法子给她解毒么?”额帕是狄族语里祖母的意思,贾母虽然在中原多年,可是却从来没有忘记本族语言。贾宝玉却不管这些,只哭着叫道:“你就是下了毒,她还是没有嫁给我,你赔我林妹妹!”   贾母叫的“林丫头”贾王氏叫的“狐媚子,林黛玉”贾宝玉叫的“林妹妹”以及她们所说的那些话,都让水沏的怒气累积到不能不发的境地,他怒吼一声道:“来人,将这三个目无尊上的东西拉下去重重的打!”冯紫英最了解水沏的心意,亲自带人将贾母贾王氏和贾宝玉押下去一顿暴打,打得她们哭声震天,到了后来,哭声渐渐小了,水沏才冷声道:“将人犯押回来再审。”   冯紫英带人将贾母贾王氏贾宝玉拖回来,此时她们三个的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了,贾母年纪大,熬不得刑,被拖到堂上便昏死了过去。水沏知道贾母身上的干系极大,便命人将贾母抬下去治伤,只要死不了就行。贾王氏和贾宝玉都觉得身上钻心的疼,可就是昏不过去,刚刚装昏,将被一桶冰水兜头拔下来,再也装不下去的。   “贾宝玉,你可知罪?”水沏沉声冷冷问着,吓得宝玉心里一激灵,他忙摇头道:“宝玉不知。”   水沏冷冷道:“来人,教贾宝玉规矩。”立刻有人过来打了宝玉一记耳光,喝道:“贱奴,在太子殿下面前胆自称宝玉,你可知罪!”   贾王氏一见宝玉挨打,便尖叫道:“你不能打他!他是……”贾王氏正想说他是贵妃娘娘的弟弟,却又想起元春已经不是贵妃,而且也死了,便收住话头没的再说下去。   水沏冷声道:“他是什么?”   贾王氏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低声道:“他到底是功臣之后。”   水沏如同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道:“贾王氏,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贾王氏伏在地上无言以对,贾宝玉却叫道:“贱奴知罪,太子殿下饶命呀!”   水沏冷冷道:“贾宝玉,你以为讨好本王,就能免罪么?你的亲祖母犯下谋逆大罪,当株九族,你是她的嫡亲孙子,能逃得了么?”   贾宝玉忽然媚声道:“太子殿下,只要您饶贱奴一命,贱奴情愿做小倌儿服侍您,贱奴一定伺候的太子殿下舒舒坦坦。”贾宝玉此言一出,贾王氏面如死灰,水沏震怒,冯紫英既震惊又不耻于宝玉的寡廉鲜耻,冷冷哼了一声,对贾宝玉再也没有一丝的同情。贾宝玉自那日被陈公公玩弄了之后,竟然觉得很是快活,心中只盼着那东公公何时能再来上这么一回,可是那陈公公开拓了宝玉一回后再也没来,宝玉心里竟空得紧,他听说水沏不紧女色,只当他好男风,才会这么提出来。   “找死!”水沏恨恨的说了一声,便又喝道:“将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寡廉鲜耻的东西游街示众!”   贾宝玉听了这话,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庆幸,水沏看了冷冷说道:“游街示众七日后再与贾家人等一同论罪。”贾宝玉此时彻底瘫软在地,哀嚎道:“林妹妹,救命呀……”   水沏听得心烦,便喝道:“再敢冒犯林县主,本王便命人将你的舌头割了,你这一辈子都别再想说一句话。”贾宝玉吓得果然紧紧闭起嘴巴,不敢再说一个字。   贾王氏看着贾宝玉,摇头道:“你不是宝玉,宝玉不会这样的。”   冯紫英命人将宝玉架出去,戴枷上锁打入囚车,找来纸笔将宝玉甘做小倌儿的话写在大牌子上挂在囚车前,便押着他游街示众去了。   时近年关,街上办年货的人熙熙攮攮,大家听到锣声,都看了过去。待那识文断字的将囚车上的牌子读了出来,人人不耻,什么烂菜叶臭鸡蛋小石头之类的,反正是手边有的,拿起来便向囚车砸去,只砸得整辆囚车看不出本来面目,囚车里的贾宝玉自然更不必说,几乎被烂菜叶子埋了起来。冯紫英见了便命人将东西都清下去,继续押着贾宝玉游街。   游到虎贲营附近,冯紫英忽然看到赵环穿着一身崭新的虎贲军军服,腰间还佩了一把弯刀,冯紫英不由点头笑了,心道:“这小子果然有毅力,还真让他考上了。”   赵环也看到冯紫英,忙跑了过来开心的叫道:“冯大哥,我正要去找你报喜,赵环不辱使命,终于考上虎贲军了。”   冯紫英从马上跳下来,拍着赵环的肩头道:“环兄弟,你是好样的,冯大哥为你自豪,好好干,也许将来咱们兄弟还能一起当差!”   赵环兴奋的点头道:“嗯,冯大哥,我一定好好干。”   昏昏沉沉的贾宝玉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使劲睁开眼睛,他一看到赵环,先是一楞不敢认,然后便大叫道:“环儿,救我!”      第115章贾家案结各投林探春自误入青楼      赵环起初并没在意囚车里的人是谁,他只顾着向冯紫英报喜了,的到贾宝玉的叫声,赵环才将注意力转到囚车上,贾宝玉见他看向自己,越发大叫道:“环儿,我是你宝二哥,你快救我呀!”   赵环看清楚是贾宝玉,脸的笑容立刻隐了去,他冷着脸道:“先母只生了赵环一个儿子,我没有什么兄弟,你这人犯,休要胡乱攀亲。”   贾宝玉带着木枷的手拼命摇着叫道:“环儿,我们可是亲兄弟呀,你快救救我!”   赵环理也不理贾宝玉,闪身避过凌空飞来的一坨烂菜叶,仍那坨烂菜叶不偏不斜的打到贾宝玉的口中,噎得贾宝玉只伸脖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赵环只拉着冯紫英的马辔仰头道:“冯大哥,小弟就要回营了,不敢耽误大哥的差事,请大哥帮小弟给主子带句话,小弟一定会拼命上进的。”   冯紫英笑道:“好,环兄弟你有志气,主子一定很高兴。你去吧,我给你的书你若都读完了,便再到府上来,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论我在不在家,你都能直接去书房的。等把我书房里的书读完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她那里的简直是书山文海,有你学的。”   赵环喜得眼睛一亮,他知道冯紫英所说之人必然是那仙子一般的林姐姐。赵环忙躬身道:“多谢冯大哥,小弟送冯大哥!”   冯紫英呵呵笑道:“好,我先办差去了,闲了再找你,环兄弟,要用心上进。”冯紫英先时瞧着赵环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会出手帮他,可是后来见赵环竟有种坚忍不拔的性情,便有些欣赏,继而生出造就赵环的心思,赵环果然争气,就凭他那单薄瘦弱的小身板儿,竟然考中了虎贲军,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冯紫英看到赵环身着威武的虎贲军军服,虽然仍是单薄,整个人的气势却如刚刚淬火的宝剑,虎贲军凌厉的军威已然在他身上初初显示出来。   看着囚车走远了,赵环便往虎贲营跑去,若是误了回营的时辰,他会被开革的。冯紫英回头看到赵环飞奔而去,不由笑了。贾宝玉低下头将嘴凑到自己带枷的手上,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坨烂菜叶挖了出来。刚才冯紫英对赵环的亲近宝玉可都看在眼中,他忙哀声求道:“冯大哥,看在我们早先的交情上,看在你和我环兄弟的交情上,高抬贵手吧!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冯紫英皱眉沉声道:“贾宝玉,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不能帮,你所说所做都犯了太子殿下的大忌,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你若想少受些罪,只有彻底悔悟重新做人,才有一线机会。你也不要拿我和环兄弟的交情来说话,若非与环兄弟结识,我还不知道外表光鲜的宝二爷内里竟是那般不堪,你如今才多大,便满府的偷丫头,自己的亲兄弟在你眼里还不如一个长相过得去的丫头,小丫头都敢当着你的面欺负他,你却不为他说一句话,就你这样,还好意思自称是环兄弟的哥哥,听了这话,是个人都羞死了!”   贾宝玉被冯紫英斥责的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不语。囚车行到了西街,这西街不是一条街,而是一个区域,在这个区域里,集中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秦楼楚馆,是纨绔子弟最得意的去处。西街上花楼林立,囚车从官道中间行过,两旁的花楼窗子全都打开了,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脑袋伸了出来,其中有一个满头珠翠面庞圆润杏眼弯眉的姑娘看到冯紫英,吓了好大一跳,急忙将头缩了回来,一手扪在胸前,面上立时变了色。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花名为白牡丹的薛宝钗。冯紫英在贾府上见过她的,若是发现她还没死,岂不是要坏了事。   “牡丹小姐,您怎么了?”宝钗身边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忙问道,如今白牡丹可是万花楼最红的清倌人,她若是不伺候好了,可不只是挨顿打那么简单。   宝钗摇摇头,强自镇定的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控了头,有些儿晕,歇一阵子便好了。”   此时一阵衙役的大喝声从楼下街道传上来,宝钗静心一听,不禁勾起唇角逸出一丝冷笑,贾宝玉,那个贾府里的凤凰蛋儿,如今连想做小倌儿都不能够了,和他比起来,自己如今锦衣玉食,动步便有人伺候,不知比他好上多少!刹那间,宝钗忽然觉得做红牌姑娘也没什么不好的。   公堂之上,贾王氏面色枯槁,水沏知道贾宝玉的事情彻底摧毁了她的心理防线,果然,再审下去,她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再不无一丝隐瞒,将一切都招了。   原来黛玉一入贾府,贾母暗用语言试探了黛玉几回,见黛玉和贾敏的性子一模一样,便知道用寻常手段拿捏不住黛玉,便暗地在黛玉的饮食里下了慢性毒药,这事,起初贾王氏是不知道的。贾王氏见宝玉极为迷恋黛玉,又见老太太有将她们两个做亲的意思,便忙忙接来自己的亲妹妹,想让薛宝钗做自己的媳妇,薛家经营着好几家药铺,什么样的毒药没有,贾王氏便让薛王氏提供了毒药,悄悄下在了黛玉日常服用的人参养荣丸中。原以为黛玉很快会死,却不料薛家的毒和贾母下的毒正好对冲了,合成了一味极阴险的慢性毒药,这也是三清道长一时不能为黛玉彻底解毒的原因,因为这新合成的毒药谁也说不清是什么。听到这里,水沏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到那娇小的玉人儿竟然差一点就魂归离恨天,水沏便恨得不能自制,他额上青筋暴起的怒喝道:“拉下去打,重重的打!”   贾王氏吓得魂飞天外,苍惶大叫道:“太子殿下饶命呀,犯妇句句属实,并无一句谎言。”水沏心中更怒,伸手便去签筒里拿签子,旁边的太子府属官见太子震怒,忙上前压低声道:“殿下,人犯再熬不得刑了,若是现在就打死了,后面的案子可没有办法审了。”   水沏冷冷瞪了那属官一眼,手却慢慢的收了回来,属官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回了原位,水沏声如寒冰,冷冷道:“来人,将贾王氏收监,提薛王氏过堂。”   贾王氏被拖了下去,在堂外与薛王氏打了个照面,薛王氏见姐姐被打得惨不忍睹,心里先怕了几分,原先想好的说辞不由忘了大半。到了堂上,听水沏一拍惊堂木,薛王氏便整个人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水沏问什么薛王氏便回什么,只是有一条,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贾王氏的身上,只说自己是被姐姐胁迫,不得不做下那些事情。   水沏冷声道:“设计林县吃下用酒煨过的菜肴,这也是贾王氏的指使么?”   薛王氏身子一颤,忙伏在地上道:“是,是姐姐的主意。”   水沏冷声道:“带薛蟠。”   薛王氏立刻扭身向外看,只见一身罪衣罪裙的薛蟠被衙役押了进来,他一看到薛王氏便叫道:“妈,儿子都招了,你也从实招了吧。”   薛王氏大惊叫道:“蟠儿,糊涂东西,你都招了些什么?”   薛蟠往堂上一跪,便说道:“太子殿下,我姨妈说林县主沾酒便醉,只要让我碰了她,她就得嫁到薛家做媳妇,我妈和妹妹便设计让她醉酒,命小妾香菱将林县主扶到我房里去,也不知那里出了错,林县主竟然在歇在我妹妹的屋子里,我还没有妹妹的房门便被人暗算了。后来姨妈带来一位道长救了我,那个道长说要杀了暗算我的人,后来姨妈便带着那道长走了。再往下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再后来,太子殿下去查抄贾家,我们央了那灭石道长,他将我们一家偷了出来。我们去投靠舅舅,后来还是被您抓了进来。”   水沏见薛蟠如此痛快的招供了,水沏沉声道:“薛王氏,你可听清楚了?”   薛王氏扑到薛蟠身上大哭道你这逆子呀……你妹妹已经没了,你还说这些做什么?”薛蟠听了这个消息也哭了起来,他抱着薛王氏道:“妈,当初若是不来,也不会有这等祸事。”   薛王氏哭道:“是,都是你姨妈害了我们家,害死了你妹妹。”   薛蟠哭道:“妈,妹妹死了倒干净,日后若是被卖了,零刀碎剐的活罪更难受。妈,儿子受不了,儿子现在就想快点死……”   薛王氏大哭道:“儿啊,我们薛家只有你这一条根苗,你不能死呀!”说完薛王氏扑到堂前拼命磕头道:“太子殿下,犯妇什么都招,求您饶了蟠儿的性命吧。”   水沏冷声道:“薛蟠已经招供,他在上京途中打死冯渊,按律当斩。”   薛王氏眼一翻便昏死过去,薛蟠却不觉得意外,向水沏磕头道:“我认罪。”   水沏见薛蟠这会儿倒是表现的有些刚骨,便点头道:“来人,将薛蟠收监,等候秋决,监禁期间不许为难他。”   薛蟠又给水沏磕了个头说道:“多谢太子殿下,若是太子殿下日后见到林县主,请帮罪民向她说一声,我们薛家对不起她,请她原谅。”   水沏点了点头,薛蟠便站起来,让人押着下堂去了。薛王氏见儿子已经定了秋决,也没了活下去的意思,便将一切都招供了,水沏也命人将她带下去关押起来,只等到秋决之时,与贾王氏,薛蟠一同处死。   看看天色尚早,水沏便道将贾家男丁带上来,索性今日都审结了,也省得再拖下去。”一时间贾赦打头,贾珍贾琏贾蓉贾蔷等贾府直系和近枝男丁都被押到堂来,水沏拿出一叠状子沉声道:“贾赦,你可知罪?”   贾赦只是装糊涂,水沏将喝令书吏将状纸拿下去给贾赦看,贾赦看一份心虚一层,看一份心惊肉跳一回,等全都看完了,贾赦再不敢装糊涂,忙都招了,只伏在地上哀声求饶。水沏沉声道:“贾赦勾结外臣谋财害命强抢民女,即令削爵罢官,打入大牢,秋后处决。”   贾赦如同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一般,伏地号淘大哭,衙役们上前将他拖了下去,关回牢房了。贾琏是荣国府外管事的,私放印子钱这一条罪名是免不了的,其他的倒没什么,只判了流配两千里,发往军中效力。贾琏千恩万谢,给水沏连连磕头。至于其他的贾氏子弟,都没什么大恶,只是抄没了家产便被放了出去。   贾珍是一心求死的,他将所有的罪名都认下了,水沏也知道他的心意,便从了他的心愿,按他犯下的罪行判了斩监候,贾珍神色淡定的磕了头,便跪到一旁。看到跪在下面哆嗦的贾蓉,水沏不由摇了摇头,贾蓉实在没一丝宁国公的遗风,他虽无大过,却也没有什么出息,贾珍一死,宁国府是一定会在他的手里彻底败落的。想到这里,水沏一拍惊堂木喝道:“贾蓉,你设局聚众赌搏,可知罪么?”   贾蓉从小儿也没经过事,早就吓得白了脸,水沏说他有罪,他便拼命磕头承认有罪,水沏便说道:“着罢去贾蓉龙禁卫之衔,流放一千里,发入西海沿子效力。”   贾蓉跪在地上哭,贾琏心中暗觉奇怪,贾蓉判得也太重了,按他的罪名,其实打一顿板子申斥一番也就行了。不过贾琏也只是想一想,并不敢说话。   发落完了贾家男丁,接下来便是女眷了。先给李纨母子正名,无罪释放。刑夫人迎春探春听到贾母并不是真的荣国公夫人,全都楞住了,刑夫人脸上浮起不屑的冷意,迎春只靠着刑夫人跪着,并没有什么反应,探春却惊叫道:“不可能的,老太太怎么可能不是荣国公夫人!”   水沏也不理探春,只说道:“刑氏,贾迎春,贾探春,胡氏,没籍为奴,即日官卖。”探春大叫道:“怎么没有琏二嫂子巧姐还有惜春,若要官卖,她们也当被官卖。我是有婆家的,和贾家没有关系,为什么卖我?”迎春听了探春这话,不由轻声道:“三妹妹,你这是何苦,非要将她们拉下水做什么?贾探春整个脸都扭曲了,她恨恨的尖叫道:“不官卖她们,不公平!”自从入了狱,贾探春的心理便彻底扭曲了,此刻的她心里充满了恨意,贾探春不知道自己恨什么,可就是觉得一腔恨意难平。   水沏懒得理她,只冷声道:“刘家早就将退婚文书送到官府备案了,贾三小姐,便是一个傻子也不要你。”说罢,水沏大喝道:“贾探春咆哮公堂,罚戴枷示众十日,十日后单独官卖。”   两个衙役拿来四十斤的大枷,不由分说将贾探春枷了起来,便赶着她走出了大堂,直押到宗正寺外的大街上,在最热闹的街口示众。贾探春此时已经麻木了,她木着脸站着,心里的恨意翻江倒海,将所有的一切都恨上了。在狱神庙受罚了好些日子,贾探春头发极为凌乱,将一张脸遮得看不出本来面目,旁边有看热闹的人便囔道:“衙役大哥,瞧着这个是女的,让我们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子呀!”   衙役嘿嘿笑道好,就让你们瞧瞧这贾家三小姐的样子。”说着便端着一碗水泼向探春,冰凉的水激得探春打了个哆嗦,衙役上前粗鲁的将探春的头发拨开,用袖子在探春脸上一抹,便现出了探春的本来面目。旁边看热闹的人立刻叫了起来呀,还真是个美人儿,可惜了!”探春面如寒冰,冷得一丝神情都没有,那看热闹的闲人更有兴趣了,围着探春评头论足。街头的骚动引来一个涂脂抹粉骚首弄姿的老鸨儿,她扒开人群围着探春绕了几圈,不住点头道:“好,好,真好!”   有认识这老鸨儿的人便叫道:“陈鸨儿,你又看上这姑娘啦,赶紧买回去好好调教调教,到时爷一定去捧场。”   陈鸨儿一扬帕子,一股呛人的香风扬起,她扭身摆臀道:“哎哟我的爷呀,你就放心吧,少不了您的!”   陈鸨儿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叫起好来,便有人开始对探春动手动脚。旁边的衙役看这些人越来越过份,便走过来喝道:“都走开,等陈鸨儿买了她,你们只去恰红楼闹去,这会先忍着。”   贾探春心中充满了仇恨,正是这仇恨让她不肯去死,她一定要活下来,将今日所受的苦难全部还给她所恨的人。因此贾探春只死死的撑着,撑到了官卖的那一日。陈鸨儿事先打听过了,因此一大早便到了人市上,花了二十两银子便将探春买到了她的恰红楼。将探春仔细的洗干净,陈鸨儿心中暗喜,这回她可是捡了个大便宜,这贾探春倒比上一年的花魁,也就是恰红楼的香如姑娘还要美上几分,可惜她脸上有淡淡的伤痕,不过只要用些儿上好的药膏子抹一抹,有个十天半月的,便也能消了。想来这一次的花魁大会,她的恰红楼又要夺魁了!探春一心报仇,竟然对陈鸨儿曲意逢迎,这更让陈鸨儿喜出望外,对探春的照顾更是精心,还给探春起了个花名儿叫红牡丹。此时的陈鸨儿还不知道老对手王大娘的万花楼里如今有了位白牡丹。只等到正月十五,便要看红白牡丹大对决了!      第116章死同穴贾珍偿心愿细筹划林成费心思      贾珍回到牢中,于半夜里解下衣带悄悄自缢了,到了清晨才被发现,牢房里的人赶紧向上回报,水沏听了叹息道:“他果然是个痴情之人,好收收殓了他,与堂姐葬在一处吧,他们生不能同寝,总要落个死同穴,若兰,这事你去办,虽不能风光大葬,也别太简薄了,一应所需开销到帐房上去领就行了。”卫若兰躬身称是,转身出门去了牢中,处置贾珍的后事。   水溶在一旁说道:“贾珍到底是玉儿的堂哥,若非他将荣国公遗信交与玉儿,贾家也不能正本清源,如今他死了,总是要告诉玉儿一声的。”   水沏点头道:“其实贾珍也是个有能为的,可惜他一心求死,玉儿听了这个消息,一定会伤心的。我真不想看到玉儿伤心难过。”   水溶低声道:“若是不告诉玉儿,玉儿才会更伤心,贾珍与玉儿有血缘之亲,玉儿虽然没有说,可是我瞧得出来,她还是想让贾珍活着的,只是贾珍一心求死,玉儿也不能拦着他殉情。堂兄你这几日忙,也没去看玉儿,我抽空看了一回,玉儿仿佛有些伤感。”   水沏听了忙道:“你怎么不早说,如今贾家的案子也结了,我们正该去开解开解玉儿才是。”   水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正有此念,不如现在就去吧。”   想到黛玉正难过,水沏再也没有心思处理公务,和水溶两个人出门上了马,直奔林府而去。   黛玉知道这几日正在审贾家的案子,除了审贾母那一回她去了,后来便再没有去。算着曰子,黛玉猜测贾家的案子差不多该审结了,便抱着小金狼去寻林成,想同他说说话儿。   林成正忙着安排水沏黛玉他们北上的事情,见黛玉抱着小金狼悄悄的走了倚兰斋,林成忙搁下手的笔,迎上前笑道:“玉儿,找哥哥有事么?”   黛玉抱着小金狼笑道:“没事便不能来找哥哥么?”   林成虚点着小金狼笑道:“妹妹太惯着这小家伙了,这才几天,它倒是肥了好几圈,难为妹妹还抱着它走动。”   黛玉不禁笑道:“可说是呢,这小东西着实懒,明明自己跑起来飞快,却偏要赖着我抱他,若是不抱,便躺在地上打滚儿,真是拿他没办法!”   小金狼似是知道这兄妹两人在说自己,便伸出头飞快的咬向林成虚点过来的手指头,若非林成身手好躲得快,是一定会被小金狼咬丢手指头的。小金狼一边伸头,一边不忘用那毛绒绒的大尾巴去轻轻招扫过黛玉的颈子,黛玉生性最怕痒,忙用手捉住那条大尾巴嗔道:“你再淘气我真不抱着你了。”听了这话,小金狼忙回过头,用那一双墨绿色湿漉漉的眸子看着黛玉,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惹得黛玉怜意大起,用白玉一般的小手轻抚着小金狼的狼头,柔柔道:“好啦,你乖乖的听话,我还抱着你。”听了黛玉这话,小金狼才攀上黛玉的肩头,整个身子绕过黛玉的香肩,恰似一条雪白的披肩。   林成摇头笑道:“玉儿,它是狼,你可不能太惯着,狼总是要有狼性才好。”   黛玉点头笑道:“哥哥别担心,小金狼可不是一般的狼,它只对我这样,若是见了生人,可凶着呢。”   林成知道黛玉素来心软,说了也是白说的,便笑着将黛玉引到房中,净了手亲自沏了大红袍,看着氤氲水汽,闻着幽幽茶香,黛玉轻笑道:“竟有一丝儿梅花香,难不成这是梅花上的雪水?哥哥何时收的,我却不知道呢!”   林成笑道:“这是三年前我在雪岭百年野梅树上收的雪水,玉儿你身子弱,上不得雪岭,就用雪岭梅花雪水沏茶,也算是弥补一些遗憾吧。”   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先前她是身子弱,可如今她身子全好了,也许还是能自己去收集那百年老梅上的梅花雪呢。   林成又笑道:“先时你身子本来就寒,所以这种极寒之水也不敢给你吃,如今却是不怕了,我当时只收了一瓮,回头你带回去慢慢吃。”   黛玉笑道:“那便多谢哥哥啦,等玉儿从北疆回来,一定用这梅花雪水为哥哥烹煮明春的雨前春芽。”   林成笑道:“那好,哥哥便耐心等你回来。”   黛玉因先时脾胃弱,一直不敢多饮茶的,不觉便养成了习惯,凭是什么样的好水好茶,她都只饮一小杯。品过梅花雪水烹的大红袍,黛玉微微蹙起眉头道:“哥哥,这会儿贾家的案子都应该审结了吧?”   林成看到黛玉双眉若蹙,便知道她心里到底不好受,便点头道:“应该差不多了,玉儿,你可是心里不舒服?”   黛玉摇摇头道:“不是,只是想起珍大哥哥,心里便不是滋味。”   林成叹息一声道:“珍大哥呈上的罪证我都看过了,玉儿,他是一心求死,凭那些罪证,他必是要判斩刑的。想来,他为了殉情,是铁心寻死的。”   黛玉轻叹道:“当日珍大哥哥告诉过我,真正的贾家人都是极重情义的,一生只会爱一个人,一旦寻到所爱,便如飞蛾扑火,永不言悔。我还记得可卿的样子,她笑起来极温柔的,说起话来软软的,很好听,她笑着叫我林姑姑,那声音好似还在耳边……”   林成低低叹息了一声,一个能让黛玉这样夸赞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人。   “林兄,玉儿,你们怎么了?”水沏水溶在林府门口遇上林义,便同他一起进了林府,因而也没有要人通传。听说黛玉在倚兰斋,他们便直接找了过来。   林成黛玉原是坐着的,听到水沏的声音便都站了起来,黛玉侧身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水沏却已经看到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紧张的叫道:“玉儿,你为什么哭了?”   水溶见自己落后了一步,便抓着林成问道:“林兄,玉儿怎么了?”   林成摇头道:“玉儿想起了珍大哥的事,一时有些伤心。”   水溶惊讶道:“怎么,你们已经知道贾珍死了?”   黛玉惊愕的看着水沏,急切的问道:“不是判的秋决么?怎么现在就……”   水沏忙道:“是判了秋决,可是贾珍回到牢房后当夜便自缢了。”   黛玉的眼泪滚落下来,她哽咽道:“听说可卿就是被逼着自缢而死的。珍大哥哥到底去陪她了。沏哥哥,如今贾蓉还在牢中,无人料理珍大哥哥的后事,便由林家去领回他的尸首,发送他吧。”   水沏忙道:“我已经命卫若兰去办这事了,将他和可卿合葬,也算是全了他们的情意,玉儿,你看这样可行?”   黛玉含泪点了点头,看着林成轻声道:“也好,下葬的时候,我们去祭一祭吧。”林成点了点头,黛玉不论说什么,他都是要答应的。   水溶为了冲淡倚兰斋里沉闷的气氛,便故意吸了口气道:“好香的茶呀,玉儿,我们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连杯热茶都不给喝吧,今儿外面可冷的紧,师兄我的手都要冻麻了。”黛玉知道水溶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伤心难过,他是一片好心,黛玉也不会拂了他的好意,便含泪轻道:“茶是哥哥沏的,要喝茶找哥哥去,溶师兄若是手冻麻了,便让小金狼给你暖一暖可好,如今有了它,我都不用手炉了。”   水溶忙笑道:“那可太好了,我……”水溶一个我字没有说完,便听小金狼冲着水溶吼叫起来,小金狼到底还没足月,那吼叫声还不太有气势,可是小金狼那双墨绿色的眸子却已经变成金黄色,正散发着凛凛的王者之威。   黛玉轻轻拍了小金狼一下,低声嗔道:“又不是要把你送给他,只是暂时借他抱一下暖暖手,真真是个小气的家伙。”   小金狼听到黛玉怪自己,忙将一颗小小狼头在黛玉的脸上蹭了几下,好似在讨好一般。肉嘟嘟的小前爪儿还去拔着黛玉耳旁垂下来的发辫,看着实在可爱。只是这可爱是看在黛玉眼中的,水沏水溶和林成却不觉得小金狼可爱,反而觉得这小家伙太碍眼,六道冷冷的目光射向小金狼,小金狼虽然察觉了,却不理会,只是从黛玉的肩上滑到黛玉的怀中,还示威性的摇了摇那雪白的大尾巴,直把水沏水溶林成三个气得内伤。   林成上了茶,水沏水溶都不能算是懂茶懂水之人,虽然觉得这茶好喝,却说不出好在何处,黛玉不由微微摇头,林成回了黛玉淡淡一笑,兄妹两个都没有说什么。   林成走到内室,将一副极大的地图拿了出来,将地图持在紫檀大屏风上,对水沏水溶黛玉三人说道:“你们三人来得正巧,我刚刚把路线图做出来,都来看看吧,务必要将这路线刻到脑子里去。”   水沏水溶黛玉上前用心的看着,看了一盏茶的时间,黛玉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而水沏水溶两个仍在看,林成知道黛玉素有过目不忘之能,便笑道:“这条路上每一处歇脚的地方都有我们林家的铺子,我这里有三枚印信,你们三人各执一枚,亮出印信,各家铺子的掌柜便会为你们准备好所需的一切。这些掌柜的性命都是老爷所救,他们感念老爷的恩德,都是彳胃得过的人。”   水沏将线路图牢记于心,方回头道:“林兄如此周到妥贴,我们此番北上,又多了几分胜算。”看到黛玉坐在椅上把玩着小巧的玉印信,水沏笑道:“还是玉儿记得快,我和溶弟都不如你。”   黛玉笑道:“不过是强记罢了,不算什么,沏哥哥,这枚印信是你的,你快收起来吧。”说着黛玉将林成拿来的三枚玉印信中的一枚递给水沏,水沏接过来一看,只见那是一枚雕工极为精细的云头如意玉牌,正面雕着一条大半个身子都隐于云中的飞龙,背面是一泓清泉流过两方怪石之间,恰好隐了一个“水沏”两字。水沏笑道:“好精细的雕功,好新奇的图案。”林成淡淡笑道:“是玉儿的主意,臣雕的,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水沏忙道:“想不到林兄还有这等技艺,瞧着这雕功,比宫里的那些供奉还好,林兄,等事了了,这印信还你,你可得重新给我雕个什么。”   林成笑道:“太子殿下夸奖了,这玉牌既给了您,便是您的,岂有还给臣的道理。”   水溶此时也走了过来,见桌上有一只虎形玉坠和一只双环紫玉扣,便指着虎形玉坠说道:“这是我的?”   黛玉将虎形玉坠送到水溶手中笑道:“这个就是你的。”   水溶拿过来细细一看,不由惊叹道:“玉儿,你真是好巧的心思。”原来那虎形竟是一个狂草变形的“溶”字,既是玉饰又能做印章,这样的巧思实在难得。   黛玉将那双环紫玉扣收到荷包之中,林成笑道:“万一有个什么你们三人走散了,凭着这印信也能找到林家铺子,只要等上几日,总是能聚到一处的。”   水沏忙道:“林兄放心,无论有什么事,我们都不会行玉儿分开的。”   林成摇了摇头道:“我虽然能安排你的行程,可是我却安排不了路上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只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此行是秘密出使,也不便带太多随从,玉儿,你只将松云和兰心带上,兰心是几个丫头里最细心的,松云身手最好,有她们两个陪着你,我还能放心些。”黛玉点点头,林成又道:“小金狼便不要带了,它太显眼,如今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小金狼是你的宠物,若是带了它,会暴露你们的行踪。”   小金狼听到林成的话,忽的从黛玉怀中跳到地上,只见他使劲抖动的身子,不一会儿,那一身雪白的长绒毛竟然全都落在地上,一只浅灰色短毛的小狼便出现在大家的眼前。水沏水溶林成都看呆了。黛玉心疼的将小金狼把到怀中,柔声道:“你也太性急了,又不是明天就动身,你何苦把这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再有十日才到你褪毛的时候呢。”   小金狼强行换毛,消耗过多,它无力的趴在黛玉的怀中,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舔黛玉纤细的手指,黛玉轻轻抚摸着小金狼低声道:“现在不会有人能认出它是小金狼了。除了我,谁喂东西它都不吃,还是让我带着它吧。”   林成只好点点头道:“那好吧,我虽不了解小金狼的习性,可是狼是草原之王,小金狼,想必更是不凡,带上它也好。”听了林成的话,小金狼眨了眨眼睛,向林成点了点头。水沏上前道:“林兄,你费心了。”   林成低叹道:“若非要准备粮草,我真想陪你们一起去,你们三人没有一个是出过远门的,这让我如何能放心?”   水溶笑道:“凭什么都有第一次的,听说林兄头一回出远方里还不足十岁,我们如今可也都不小了。”   林成看着黛玉不放心的说道:“可是玉儿还小,她身子刚好起来,我怎么忍心看着她远赴边疆苦寒之地,我却在家里享福。”   黛玉忙道:“哥哥,你可不是在家里享福,朝中的风云变幻,才更凶险。况且哥哥把什么都安排妥了,我们只按线路图走就行了,也没什么危险的。”   林成摇头道:“是哥哥无能,没能把林家的铺子开到那些部族中去,你们一旦出了关,哥哥便不能照顾你们什么了。”   水沏忙说道:“林兄已经安排的极妥当了,出了关之后便要看我们自己的了。林兄放心吧,不论怎么样我们都会以保护玉儿的安全为先。”   林成笑了一下说道:“玉儿,若真到了危急时刻,一定要说出你的身份,义父在北疆部族里是极有声望的。”   黛玉点了点头。林成又追上一句道:“玉儿,你一定要记住,危急时刻亮出身份,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林成不厌其烦的细细叮嘱着水沏水溶和黛玉,仿佛他们三人明天就要上路一般。黛玉抿嘴一笑轻道:“哥哥,我们总要过了年参加完简郡王的婚礼才会动身的,您现在就开始担心着急,可太早了些呢。”   林成发觉自己太过紧张了,便自嘲的笑道:“玉儿说的是,还有二十多日呢,我还能多准备准备。”   水溶在林成背后向黛玉做了鬼脸儿,水沏瞪了水溶一眼,对林成说道:“林兄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玉儿的,保管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的。”   黛玉笑道:“怎么还说这个?沏哥哥,坤宁宫走水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可找出那纵火之人没有?”   水沏摇摇头道:“听说是查到钟秀宫一个小太监少了件衣服,可这个小太监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他连床都下不了,走水那一日他身边也是有人照应的,因此绝不可能是他。到底是谁偷了他的衣服,慎刑司到现在也没查出来。”   黛玉听了这话,不由又磨起了眉头……      第117章封郡主黛玉遭人妒串王府东平枉费力      就在水沏黛玉水溶林成苦思冥想的时候,竹影忽然急慌慌跑进来,大声叫道:“姑娘,路公公来了!”   黛玉奇道:“他怎么来了?”   兰心紧跟着竹影走了进来,笑着说道:“路公公奉皇命来颁旨了,姑娘,请您出去接旨。”黛玉看向水沏问道:“沏哥哥,好好儿给我颁什么旨呀?”   水沏也是一头雾水,看向水溶道:“溶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水溶笑道:“堂兄你可是糊涂了,你身为太子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林成温和的笑道:“玉儿,出去接了圣旨不就全知道了么,何必在这里猜想呢。”   竹影上来扶着黛玉道:“姑娘,竹影猜着定然是好事呢,瞧着路公公一脸欢喜的,整张脸都笑成一朵花儿了。您快去接旨吧。”   兰心轻打了竹影一下道:“你这小蹄子怎么说话呢,真真是皮痒了!”   竹影躲到黛玉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来笑道:“姑娘,兰心又欺负我!”   林成笑着敲了兰心竹影一人一记道:“你们俩人还不快扶着玉儿回去换衣裳,只在这里斗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兰心竹影口中虽然叫林成为少爷,可在心里还是把他当成大哥哥,两人只向林成做了个小小的鬼脸儿,便扶着黛玉回房换衣裳了。   看着黛玉走了,林成笑道:“殿下,世子,我们先出去吧。”   水沏点头道:“嗯,先去问问是何旨意。”   路公公见到水沏水溶也在林府,便站起来笑着见礼道:“原来殿下和世子爷也在这里。”水沏抬手道:“路公公不必多礼,怎么忽然就来传旨了,早起还没听到什么。”   路公公笑道:“中午万岁爷同皇后娘娘说了一会子话,便亲笔写下一道圣旨命老奴来林府向林县主宣旨,未宣旨前老奴也不敢擅自打开的,不过看着万岁爷写圣旨的时候很开心,老奴窃以为是好事儿。”   水沏听了点点头笑道:“那便等玉JL出来再宣旨吧。”   慧云命人摆好香案,黛玉也按品大妆,袅袅的走了出来。路公公看到黛玉忙上前笑道:“林县主,请您接旨。”   黛玉在锦垫上跪好,林成林义慧云跪在黛玉后面,堂上的仆妇们都跪了下来,路公公打开圣旨飞快看了一遍,脸上便浮起了大大的笑容,他高兴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绛仙县主林氏黛玉勇救七皇子,有大功于社稷,特加封为绛仙郡主,正二品,食万户,赐用公主銮仪,许见帝不拜,钦此。”   黛玉一楞,正要说救七皇子水湛的是竹影松云而不是自己,水沏却走到路公公旁边接过圣旨笑道:“玉儿,快接旨吧。   说着便将圣旨放到了黛玉的手上,黛玉无奈的轻轻摇头,只得谢了恩先将圣旨接了过来。路公公笑道:“郡主快快请起,老奴给郡主道喜了。”   兰心竹影上前将黛玉扶了起来,黛玉将圣旨放到竹影手中,拉着她和松云认真的说道:“竹影松云,是你们俩人不惜生命救了小皇子,我不能抢你们的功劳,走,你们随我入宫,向皇上说明白。”   松云笑道:“姑娘,我们可是您的奴婢,是奉了您的命令救小皇子,这功劳自然是您的。”竹影亦笑嘻嘻说道:“松云姐姐说的极是,本来就是你下了严令婢子们才去救小皇子的,当然是您的功劳。”   路公公笑道:“郡主别急,老奴这里还有一道圣旨,是给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雪雁春纤六位姑娘的。”   水沏瞪了路公公一眼道:“你这老货却不早说,害得玉儿着急。”   路公公没奈何的笑道:“总是要先颁了给郡主的旨意才能轮到六位姑娘吧,殿下,等老奴宣了旨您再责罚可行?”   水沏轻哼了一声道:“罢了,你先宣旨。”   因指明这旨意是颁给四婢的,别人都不用陪着跪下,只让兰心竹影松云青梅雪雁春纤跪在当中,路公公又拿出一卷圣旨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雪雁春纤照顾绛仙郡主有功,特封为正六品司药、司舆、司膳、司闱、司衣、司饰女官,钦此。”旨意一下,不独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雪雁春纤,便是林义慧云也楞住了,路公公笑道:“六位姑娘接旨吧,娘娘命咱家带话儿给六位姑娘,皇后娘娘说六位姑娘用心照顾姑娘,便是为她分忧,皇后娘娘是以特意讨了这道旨意,表彰六位姑娘的忠心。”   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雪雁春纤磕头谢恩接旨,路公公又掏出一封信递给林义,笑道:“林二爷,这是皇上的亲笔信,请您细看了。”   林义躬身双手接过信打开看了,看过之后笑道:“请路公公上复皇上,林义定然不负皇上厚望。”说完他便将信折好放入信封还与路公公。路公公笑着将信收起来,对水沏行礼道:“太子殿下,您可还有吩咐?”   水沏淡淡道:“罢了,你若没别的事就回宫去,父皇身边离不得你。”路公公应声称是,这才笑着辞了林家众人,回宫复命去了。   黛玉眉头轻蹙的说道:“好好)L的又加封我做什么,难道坤宁宫的火烧得还不够大么?”水沏走上前笑道:“休说是郡主,凭玉儿的品格才华,便是封公主都应该的,玉儿,先时你品级低,那些没眼力的便总想着明里暗里欺负你,下绊子,如今你是正二品,位同亲王妃,看谁还敢对你不敬。我想父皇母后定然想着过年时候宫宴多,怕你吃了亏才封你的,其实父皇母后就就有心加封你,只是无功不封是父皇定下的,他也不能出尔反尔,如今你救了皇弟,可不就是大功一件,加封你是应当的。”   水溶亦道:“是这话,玉儿,上回那东平王妃仗着品级比你高便当街拦路,你的品级比她高,看她还有什么本事。赶明儿师兄陪你也去拦她一回,好好出口恶气。”   黛玉摇头道:“何苦来,只要她不犯我,我何必又去多生事端。”   林成听到黛玉受封,不喜反忧,淡淡道:“玉儿说的极是,如今却更要小心谨慎了。”   黛玉轻轻点头道:“是呀,要更加小心才行。”   林义见黛玉因帝后宠爱将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心中便已经有了决定,看来是让子墨书砚动起来了。   黛玉被封为正二品郡主,发的是明旨,路公公回宫复命后,这消息便如风一般传入京城所有的达官贵人家里。简郡王府上,水泠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说话,可是却捏断了手中的玉杆湖笔。在书房里枯坐了一阵子,他起身去了鸽舍,不一会儿,数只信鸽便飞出了简郡王府。而东平王府里,东平王同他六个儿子听到黛玉受封了消息,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东平王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凭着林姑娘的才貌,倒也配得郡主之封。”最小的儿子司马乐雄却笑道:“素日里王妃同郡主自视极高,眼里从来没有别人的,如今绛仙郡主是正二品,王妃才是正三品,见了她都要行礼的,岂不是要被气死了,我虽然没见过这位郡主,不过想到她会让王妃和郡主没面子,便不由的对这位绛仙郡主很有好感。”东平王低叱道:“乐雄,休要胡说。”可是司马长眼中暗藏的一丝笑意却出卖了他的心思,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后宅正房里,东平王妃气得浑身颤抖,直将房中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所有的婢女们都有多远躲多远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砸着,更怕东平王妃砸起了性,连她们一起砸起来。东平王妃砸累了,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发现桌椅床榻都被自己砸烂了,根本没有歇脚的地方。恨恨的踢开面前的障碍物,东平王妃气鼓鼓的离开了正房,去找女儿司马素馨。司马素馨听了黛玉被封为郡主的消息也气得红了眼,同她母亲一般将整间屋子都砸了。   看到司马素馨的房间里也是一地狼藉,东平王妃只拉着司马素馨,怒喝道:“还不快把郡主的房间收拾好。”   司马素馨抱着东平王妃哭道:“娘,我不甘心。”司马素馨自然是不甘心的,她自小被封为郡主,也不过是从三品,已经是郡主里面品级最高的一个了,如今那林黛玉玉竟然被封为正二品的郡主,这岂不是让她彻底颜面扫地,司马素馨从小骄纵,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东平王妃发了一通邪火,这会儿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拍着司马素馨的背在她的耳旁低语两句,司马素馨抬起头来瞪着眼睛问道:“真的?”   东平王妃点点头,沉声道:“王爷在哪里?速请王爷到书房说话。”东平王妃的丫环忙满府里去找东平王,东平王妃则带着司马素馨往书房走去。还没靠近书房,便听到书房里传出一阵笑声。东平王妃听着那些笑声,气得拧着手里的帕子恨声道:“小杂种!”原来那笑声正是东平王和他六个庶出儿子发出来的。东平王妃止住要跑上前通报的丫环,带着司马素馨悄悄走近书房。她倒要听听那六个眼中钉肉中刺在笑些什么。   书里之中,司马乐雄已经听到有细细的脚步声,他伸出手蘸了些茶水在桌上写道:“王妃郡主来了。”   东平王点点头,示意儿子们四散去念书,司马乐雄到底年轻气盛,也淘气,便拿着本书笑道:“父亲,听说林家的小姐被封了郡主,可真是件喜事呀,听说这位林郡主才貌双全,可称得上我朝第一才女,没想到她还这样有胆有识临危不乱,真真是女子中的楷模,满朝的贵族小姐只怕没人能比得上她。”司马长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他也知道儿子们素日受了委屈,想这要儿找补一些。   司马素馨最听不得人家说黛玉好,只气得快步上前,一脚踹开书房的门,立眉喝道:“司马乐雄,你这个贱人养的在胡说什么,我才是当朝第一才女!”   司马素馨这一句话惹怒了书房里的七个男人,司马长重重拍着桌子喝道:“司马素馨,你太放肆了,与我跪下!”   司马素馨从来也没怕过司马长,只踩脚叫道:“我不跪!”   东平王妃站到司马素馨的身后,瞪着司马长冷声道:“馨儿并没说错什么,倒是他们几个不知尊卑的,见到嫡母也不拜,才是真正的放肆。”   司马乐雄双拳紧攥,司马信雄在后面悄悄抓了司马乐雄手臂一下,越过弟弟走到前面带头道:“信雄率五个弟弟拜见嫡母。”说着,他们跪了下去,其他几人也都跪了下来,司马乐雄不愿意,却被司马义雄硬拉着跪了下来。东平王妃故意不叫起,挑衅的看着司马长,司马长沉着脸说道:“信雄,既已行了礼,便带着你弟弟们起来,司马素馨目无尊长,乐雄,去教她规矩,免得日后嫁了人,让人说我司马长教女无方。”   司马乐雄答应一声便走向司马素馨,司马素馨打小就欺负着几个哥哥,自然是不怕的,东平王妃也不认为司马乐雄真的敢动自己的女儿,便冷着脸看着。司马乐雄大步走到司马素馨的面前,一把扯过司马素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的膝窝一踢,司马素馨吃疼,“啊呀”大叫一声便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她正挣着要起来,司马乐雄一双铁掌便压到了她的肩上,冷声道:“跪好,听父亲教诲。”   司马素馨挣不脱司马乐雄的一双铁掌,便大哭道:“娘,救我!”   东平王妃见司马乐雄直的对女儿对手,劈手便打向司马乐雄,口中骂道狗奴才放手!”司马乐雄将头一偏让过东平王妃的手,司马长上前抓住东平王妃的手怒喝道:“王妃,休要失了体统。”   东平王妃反手挠向司马长,司马长用手一格将便王妃弹出数步,东平王妃怒道:“司马长,你要造反了不成,我饶不了你,走,你跟我去见皇上,我要休了你!”   司马长冷冷道:“这话王妃早就说过,要休便干脆些,莫要只说不做。”   东平王妃气的用手指着司马长道:“司马长,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若非我父王临终上表,你岂能高居王位,如今你有本事了,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我决不饶你!”   司马长淡淡道:“王妃这话说过许多次了,若是你肯写休书,我倒要多谢你,不做这傀儡王爷,我还痛快些。”   东平王妃没想到司马长会这样说,只哆嗦着双唇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叫了一声:“你这背主忘恩的负心贼!”   司马长冷冷道:“司马玉凤,我已经知道小蝶是怎么死的了。”   东平王妃身子一颤,瞪大眼睛看着司马长,难以置信的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司马长也不理东平王妃,只冷声道:“你要休夫便写休书,若是不写便得遵从三从四德,信雄义雄仁雄智雄礼雄乐难都是我的儿子,不论他们的母亲是谁,只要是我的儿子便不是你的奴才,你若刻薄他们,我决不答应。便是他们的母亲,我也要上表请皇上赐封她们为侧妃庶妃,表章已经递到皇上那里了,你若是不答应,便去找皇上闹吧。”   东平王妃身子摇晃了几下,头一回软下声音说道:“王爷,你真的不念三十年的夫妻之情?”   司马长冷冷道:“你若念夫妻之情,便不会这样对我,对我的儿子。”   司马素馨见没有理自己,便拉着东平王妃的衣服叫道:“娘……娘……”   司马长扫了司马素馨一眼,淡淡道:“她过了年就要嫁到王府做王妃,你最好教教她如何相夫教子,她嫁的是皇子,自不会象我这样受你的气,你不要误了她。”   东平王妃早没了先时的气势,也忘了来意,只得将司马素馨拉起来,母女两个灰溜溜的走了。   司马长叹了口气,回头一见六个儿子跪在了地上,便问道怎么又跪下了,都起来吧。”司马信雄感激的说道:“儿子替母亲多谢父亲。”   司马长叹息一声,将儿子们拉了起来,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们的母亲,将她们收了房,却让她们受尽了委曲。”   东平王妃拉着女儿回房,她们的房间早就让训练有素的婢女们收拾好了。在新换的床榻上坐下,东平王妃低低道:“馨儿,男人都是极会变心的,你嫁过去以后,可要多留心眼,一定要将三皇子的心留住。”   司马素馨哭道:“娘,我不要嫁给那个冰块,我要做太子妃。”   “不可能了,馨儿,圣旨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东平王妃低叹着说道。   司马素馨瞪着眼睛涨红了面孔的叫道:“不,娘,我决不会死心的,除了太子,我谁也不嫁。”   东平王妃不由的心烦,只沉声道:“馨儿,如今已经不由你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那怕你是死了,我们都得把你的尸首嫁过去。”   司马素馨哭道:“娘,你也不疼馨儿了么?”   东平王妃长叹一声抚着司马素馨的脸说道:“馨儿,不是娘不疼你,圣意难违呀。其实三皇子人才也很出色,只是不爱说话,冷了些,其他也没什么,你只要好好同他过日子,他会疼你的。”   司马素馨腾的站了起来,一把打开东平王妃的手,恨声说道:“我不服气,死也不服。我知道,那个姓林的狐狸精将太子哥哥迷住了,只要杀了她,太子哥哥还是我的。”   东平王妃一把攥住司马素馨,捂住她的嘴低声道:“馨儿,不许胡说。”   司马素馨道:“娘,您想想,若不是让那姓林的做太子妃,皇上为何那样加封她,还不是要给她一个配得上太子的身份,说什么救了七皇子,我才不信,就凭她那瘦弱的模样,能自己逃出来便是万幸了,还能救人?哼,骗谁呢!”   司马素馨的话说到了东平王妃的心里,她想了想,对司马素馨道:“馨儿,你在家里好生呆着,我要去几家王府走动走动,得探探口风才行。”   司马素馨摇头东平王妃道:“娘,您一定得帮馨儿除了那姓林的,就算做不成太子妃,我也要她死。”   东平王妃看着女儿扭曲的面容,只能点了点头。   忠顺王府上,忠顺王和王妃正在房间中秘密商量着什么,只听忠顺王道:“王妃,如今那贾老太太判了秋决,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北边的事情要抓紧了,只要在秋天之前成了事,什么都解决了。”   忠顺王妃道:“王爷说的是,刚才收到父亲的密信,他令我一定要保住贾老太太的性命,我真想不明白了,这贾老太太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父亲已经来了几封信再三的要我们保她。”   忠顺王道:“我原想将她弄出来的,可是水沏那小崽子手下的人却不含糊,我派去的人折了好几拨,却连那贾老太太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见到。”   忠顺王妃皱眉道:“说起来这贾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的。”   忠顺王冷笑道:“什么事?还不是太子看上林家那丫头,贾家又欺负过林家丫头,这是皇家替林家丫头出气呢。太子可是皇上皇后的心尖尖,他以前从来不近女色,如今好不完全明白看上了个姑娘,皇上皇后岂有不百般用心的。听说已经封那林丫头做郡主了,还是正二品,和我这个郡王爷平级,哼,他们倒真是大方。”   忠顺王妃惊道:“无功不封,这回皇上可是打了自己的嘴。”   忠顺王气道:“这怎么可能,他们只说这林丫头从大火里救了七皇子,这功劳还不够大么?”   忠顺王妃“哦”了一声,忽然眼睛一亮说道:“王爷,那林丫头果然是个绝色,说实话,妾身头一回见她,也是移不开眼睛呢。连太子那样的人都能被她迷住,咱们的晟儿……”忠顺王微微吃惊道:“那林丫头真生得这么好?”   忠顺王妃笑道:“那是自然,她不只生得好,难得的是性子也好,温温柔柔的,说话和声细气,唇边总是含着浅浅的笑意,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手又巧,那日送给皇后的寿礼,可是看迷了满殿的夫人小姐。对了,初见她时我还送了她那枝紫晶凤头点钻钗。”   忠顺王爷道:“哦?你怎么把那钗子给送出去了,那是我娘传下来的。”   忠顺王妃忙道:“当日也不曾事先备下表礼,皇后又极看重林丫头,东平南安两府送的表礼都极贵重,妾身也不能弱了我们忠顺王府的气势,便将那紫晶凤头点钻钗送给她了。”忠顺王点了点头,忽然心念一动,说道:“王妃,明儿你就带着聘礼去下聘,就说那紫晶凤头点钻钗是我们王府的信物,林丫头既然收下了,便是同意了这粧婚事。”   忠顺王妃迟疑道:“可是王爷,那钗子是当日送她的表礼,并不曾说过是信物的。这样不妥吧?”   忠顺王冷冷一笑:“有什么不妥,难道我们的晟儿还配不上她么?”   忠顺王妃忙道:“可是太子……”   忠顺王声音愈冷:“过了明春,咱们的晟儿便是太子。”   忠顺王妃急道:“那何苦要这会儿去提亲,岂不是自找麻烦?”   忠顺王得意道:“有道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就是要让太子心里不安生,再者你也说那林丫头是个好的,既然她是好的,便要给我们晟儿。对了,你安排晟儿见一见那林丫头,若是晟儿也动了心,便是再好不过的。如今晟儿也大了,竟连个陪房丫头都不肯收,我周家的血脉还要靠他来延续呢。”   忠顺王妃想想丈夫的话也有些道理,便说道:“王爷,您看这样可行,我先想法子让晟儿见这林郡主一面,若是晟儿看中了,咱们便去提亲,若是没看中,便算了吧,如今大事要紧,最好不节外生枝。”   忠顺王点了点头道:“也好,这事你看着快些办了吧。”   夫妻两人刚商议完,便听丫环来报,说是东平王妃到访。忠顺王讥诮一笑道:“她这是坐不住了,王妃,她上次回了亲事,你也不用太理她们,还真当自己高人一等了。你招呼她,我去看晨儿。”   忠顺王妃忙应了,对镜照了照,见妆容完好衣裳鲜亮,这才迎了出去。东平王妃一见忠顺王妃便笑道:“好几日没来看望妹妹,妹妹可还好?”   忠顺王妃淡笑道:“姐姐新和皇上做了亲家,自然是极忙的,妹妹也没好意思上门去打扰姐姐,倒要姐姐贵足踏贱地,真真是我们的不是了。”   东平王妃顿觉得心中尴尬,忙说道:“妹妹可别这么说,那是皇上下的旨意,我们便是不情愿也得接着,早知道有这圣旨,当日还不如答应了妹妹的求亲,到底晟儿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心里也亲近。”   这话暗暗将周晟抬得比三皇子水泠还高,忠顺王妃听着心里舒坦,面上的笑容也亲热了几分,只挽着忠顺王妃的手道:“唉,是我们晟儿没有福气。姐姐,到屋里用茶吧。”   东平王妃笑道:“正要讨妹妹的好茶吃。”两个人走进屋子,丫环们上了茶便下去了,东平王妃笑问道:“妹妹可听说了,今儿新封了一位郡主。”   忠顺王妃笑道:“刚才听我们王爷说了,说起来这林姑娘果然是个好的,还那么小,便有胆有识临危不乱的,从大火里救出七皇子,竟是皇家的大恩人了。莫说是封郡主,便是封公主也是该的。”   东平王妃没想到忠顺王妃竟然如此推崇林黛玉,打好的腹稿倒不好说了,只得笑道:“可不是呢,可惜我没生个儿子,若生了儿子,真该将这林郡主聘到我们王府来。”   忠顺王妃虚虚笑道:“林郡主如今还小呢,还没及笄,身上又有孝,如何就能谈婚论嫁了。”   东平王妃点头道:“妹妹说的也是,只是看着她可人疼,倒把这一层给忘记了。”听着忠顺王妃极为推崇那林黛玉,东平王妃倒不好说什么了,只闲谈了几句便告辞而去。忠顺王妃看着东平王妃的背影,冷冷一笑。   东平王妃到底不甘心,便又去了南安王府。南安太妃尚在,东平王妃便先去拜见,说起来南安太妃还是东平王妃的远房姨妈,还算有点子香火情,南安太妃笑着说道:“玉凤呀,你好久没来看我了,听说馨儿这丫头许了三皇子,给你道喜啦。”   东平王妃忙笑道:“姨妈,不就是忙着这事,才没来给您老人家请安的,馨儿如今有了人家,也不好再带她出来,等她出了门子以后再来给您请安吧。”   南安太妃呵呵笑道:“好,可真快呀,当年你成亲的样子还在我眼前,如今你的女儿也要嫁人了。”   东平王妃抹了抹眼睛说道:“是呀,真快,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馨儿要离开我嫁人了。”南安太妃拍着东平王妃的手道:“都有这么一遭儿,玉凤呀,我老了,总也不爱出门,难得你来看我,便同我说说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儿吧!”   东平王妃扶着南安太妃坐下来笑道:“可不是有件新鲜事儿么,今儿皇上新封了一位郡主。”   南安太妃笑道:“哦,是哪家王府又添了小闺女,我竟不曾听说呢。”   东平王妃轻哼了一声道:“哪里是王府里添了小闺女,不过是一个没落官员家的丫头,用狐媚子手段迷住太子,皇上皇后还不是什么都由着太子的,便封了她做郡主,还是正二品。”南安太妃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沉声道:“越发没有规矩了,既不是王府里的女孩儿,如何能封郡主的。”   东平王妃忙道:“正是呢,这个丫头我也见过的,可没规矩了,她还没有封郡主的时候见到我,竟然连拜也不拜的,这都是仗着太子迷恋她。皇后为了她,竟然当众给命妇们难看。”南安太妃将手中的寿星楠木拐在地上重重一顿生气的大声说道:“真真是无法无天了,等过年的时候我一定要给那丫头一些颜色,让她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   “这是那个不懂事的惹太妃生气?还是媳妇儿来迟了让太妃不高兴?”随着一个爽利的声音,一个身披绛紫闪缎蓝狐皮披风,头戴嵌红宝石貂皮风帽的中年妇人快步走了进来,她一面解着身上的披风一面囔了起来。这妇人正是南安王妃,她是将门之外,自有一翻飒爽的风姿,与时下一般的贵妇不同。婢女接住南安王妃解下来的绛紫闪缎蓝狐皮披风,露出里面一身烟霞红提花出风毛长褙子,下面系一条杏色五彩缂丝马面裙,南安太妃看了笑道:“你嫂子的病可好些了?”原来南安王妃之嫂生病,她才探病回来。   南安王妃行了礼笑道:“多谢太妃记挂着,嫂子已经好多了,还说等她好了便过来给太妃磕头。”   南安太妃笑道:“好了便好。我正闷着,可巧你姨姐过来了,正陪我说话解闷儿。”   南安王妃笑着与东平王妃见礼,爽快的问道:“姨姐今儿怎么得闲了,素馨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东平王妃忍着心里的苦涩说道:“一切都由太常寺和礼部操办,我也不用忙什么。”南安王妃笑道:“姨姐来得正好,我原说要给素馨添妆的,回头姨姐一并带回去,倒让我讨了便宜。”   东平王妃笑着谢了一回,南安太妃便说道:“媳妇呀,我听说新封了个郡主,这丫头很不象话,你可知道?”   南安王妃抬眼看了东平王妃一下,便笑道:“太妃整日坐在家里,哪里就知道了,若说这孩子好与不好,得您看了才知道,凭谁说什么,也不能替了您的眼晴。媳妇说了也不做数的。”   南安太妃点头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南安太妃是风雨里闯过来的,可是老人精儿,听了南安王妃的话,她便知道这里面定然有什么,便也不再说这事了。   东平王妃心里暗急,她这一趟游走各家王府,可是带着使命的,北静王府她是没本事的说动的,自然也不会去找那个没趣,忠顺王府已经绝了她的念想,若是再不说动南安王府,她的如意算盘可真的要落空的。东平王妃忙笑道:“姨弟妹可是不知道,那林丫头狂傲极了,当日还没封为郡主,便不把我们四王府放在眼里了,如今封了正二品的郡主,还不知要狂成什么了。”   南安王妃淡淡笑道:“姨姐这话可是左了,绛仙郡主可是当年林探花和第一才女贾敏的女儿,有那样的父母,这女孩儿能差得了么,两回在宫里见到她,都是极知礼的,没有一丝儿骄傲之气,对谁都和和气气,便是对个小宫女,都很有礼貌,这样的姑娘谁不喜欢呢。她还舍命救了七皇子,可怜她才那样小小年纪,便处变不惊,真真是难得呢,若是换了我在大火中,也未必能象她那栏镇静自若。其实以她父亲对朝庭的功劳,早就能封她为郡主了。”南安太妃听到是南安太妃说那女孩儿是林海和贾敏的女儿,神色已经变了,她一叠声的说道:“原来是敏丫头的孩子,媳妇啊,你快亲自去请她,我要见见这个孩子。”   东平王妃见南安王妃几句话便扭转了南安太妃对林黛玉的看法,心中不由生气,脸上也微微挂了相,南安王妃看着东平王妃,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可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笑道:“今儿林郡主刚受封,定然是要入宫谢恩的,等明儿她闲了媳妇再去请她过来陪太妃您说话儿。”   南安太妃点头道:“是这个理儿,媳妇呀,你先打点一份厚厚的贺礼送过去,明儿再去请她。”   南安王妃笑着应了,东平王妃心里的郁闷无法言表,只得闷声道:“姨妈,我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该回去了。”   南安太妃点点头道:“玉凤,你也是一府王妃,可要把心胸放开些才是。”   东平王妃只得应着,告辞了出来,南安王妃将她送到府门口,看似无意的淡淡说道:“姨姐,素馨这就要嫁给三皇子,不要太惯着她。”   东平王妃只得胡乱应下,上了马车便走了。原本还要去西宁王府的,可是东平王妃想着只西宁东平两家,也不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者又受暗气,便没了心思,只令车夫赶着车回东平王府了。   马车路过简郡王府,看着那比太子府矮得多的院墙,东平王妃心中更恨,她将司马素馨做不成太子妃的一腔恨意全都算到了黛玉的身上,若是意念能伤人,只怕黛玉这会儿早就遍体鳞伤了。   东平王妃坐在车中越想越气,便喝道:“去林府。”   车夫一楞,讷讷道:“请王妃示下,是那个林府?”   东平王妃气道:“去新封的郡主那个林府。”   车夫忙答应一声,前些日子奉司马素馨之命,他来过林府,认得路,便忙调转马头向林府赶去。东平王妃坐在车上,越想心中越气,十指僵僵的勾了起来,只恨不得林黛玉就在她的面前,她好立刻抓花那张将太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容颜,看她林黛玉还能凭勾引太子殿下。   马车刚拐入林家门前的巷子,车夫便低声道:“王妃,前面有好多马车,我们的马车进不去。”   东平王妃气恼的一掀车帘,见马车停了满满一巷子,还真是无法进去,待看清那些马车上的标记,东平王妃又恨又惊,却也知道今天不能到林府闹事,只能恨声喝道:“回府!”      第118章贺客至湘云忿不平线索断顺藤难摸瓜      “烦请公公通传,妾妃沈氏求见皇后娘娘。”穿着一袭对襟粉紫提花满绣宫缎长褙子,面容装点的极为精致的沈淑妃站在乾清宫外,对守门的太监笑着说道,乾清宫不比坤宁宫,是皇帝的居所,便是一个看门的小太监,后宫妃嫔也得敬着。   刚巧今天看门的是路公公认下的干孙子名叫小豆子,人精儿一般,他知道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再没那个妃子得宠的,何况沈淑妃刚才又没给最要紧的门包,便躬着腰假笑道:“才听里面的姐姐们说皇后娘娘刚歇着了,沈娘娘还看是回宫候着,等皇后娘娘醒了奴才替您回禀如何?”   沈淑妃一滞,她身边的宫女秀琳忙上前笑道:“豆公公,刚才皇后娘娘歇着,只怕这会儿已经醒了,烦豆公公辛苦,再去看看,若是娘娘醒了便回禀一声可好?”秀琳边说边将一个金锞子塞到了小豆子的手中。   小豆子拿着金锞子笑道:“那奴才去看看?”可是说归说,他却纹丝不动,秀琳只得又塞了一只金锞子过去,小豆子这才慢悠悠的转身说道:“你们好好看着,我去里面瞧瞧。”门上的规矩是不论谁得了门包都要拿出来由这一班人平分的,大家便笑嘻嘻道豆公公放心。”沈淑妃气得险些儿吐血,可是面上还不能露出一丝儿表情,只能在门边上候着。足足站了有三刻钟,小豆子才出来说道:“皇后娘娘让淑妃娘娘进去。”   沈淑妃听了小豆子的话,心中又加了一层气,想想自己的份位只在皇后之下,却连个“请”字都捞不着,对皇后的意见便更大了。若非还有求于皇后,她这会铁定转身便走。   乾清宫一向不许妃子进的,沈淑妃入宫近二十年,这也是头一回进去。两个太监引着沈淑妃顺着条石甬道走到一乾清宫西侧的配殿,沈淑妃心里虽然不高兴,可是也不敢挑剔,进了西配殿等了一会儿,穿着一袭明黄百凤袍日月江山裙的皇后才扶着浣霞映霞的手走了进来。沈淑妃忙起身迎出来见礼,皇后淡笑道:“沈妃起来吧,有何事求见本宫?”   沈淑妃忙躬身说道:“三皇子还有二十多天就成亲了,照例要派侍寝女官的,妾身知道皇后娘娘事务繁忙,也不敢为三皇子的事情让娘娘费心,妾妃宫里有个女官名叫秀仪,曾经伺候过三皇子的,她也了解三皇子的性情,妾妃今日特意来向娘娘推荐她的。”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道:“嗯,上次你提过要让这个秀仪先去伺候着三皇子,就把她送来让本宫看看吧,到底是三皇子的侍寝女官,也不能随便了。”   沈淑妃忙答应下来,她还想说什么,可是皇后心里有事,也没心思同她绕着圈子寒暄,便直接说道:“沈妃还有别的事么?若是无事,便跪安吧。”   沈淑妃只得跪下道:“是,妾妃告退。”   皇后淡淡道:“淡霞,代本宫送沈妃。”   淡霞出来行了礼,双膝半弯的对沈淑妃笑道:“沈娘娘请。”   沈淑妃到乾清宫求见皇后,原是打好了如意算盘,想着能见上皇上一面,她今天是特意打扮了自己,穿着当日皇上曾经夸过好看的那套衣裳,戴了皇上赏赐的五翅点翠衔珠金凤钗,擦了玉簪粉,点了朱红胭脂,而且挑了半下午的时候来,就是想让皇后留她陪着用膳,到时皇上看到自己,定然会想起往日恩爱。可是她没想到皇后竟然一丝面子也不给,只问完了事情便撵自己回宫。沈淑妃恨得紧攥双拳,尖尖的指甲扎破了她的手掌。   仍是从沿着乾清宫院墙的甬道溜边儿往外走,沈淑妃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宫门旁有一抹明黄的身影,她忙快走几步,上前娇声道:“妾身沈氏拜见皇上。”   那明黄身影的确是皇上,他看到沈淑妃,眉头微皱的沉声道:“你如何到这里来了?”   沈淑妃忙道:“妾身来拜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示下的。不成想竟遇到了皇上,真真是难得,妾身已经好久没见到皇上了。”   皇上淡淡道:“三皇子进宫谢恩,朕记得你也到坤宁宫的。不过两三日,如何是好久不见的。”   沈淑妃心一横,便抬起头,扬起那张她精心妆点的脸娇声道:“皇上,臣妾备了皇上最爱喝的梨花白,皇上,您已经好久没到臣妾的延庆宫了。”   皇上听了这话心中极烦,冷声喝道:“大胆,朕去何处是你小小妃子能过问的?小路子,送沈妃回宫思过,未经传诏不许擅出。”   沈淑妃大惊,伏地哭道:“皇上,泠儿就要成亲,总要给他留些面子呀!”   皇上本来已经腿要走,听到这话便停下来转身冷冷道:“你安安份份的,便是给泠儿面子。”说完转身便走,沈淑妃无力的哭倒在地上,她不恨皇上,却将皇后恨透了。秀琳扶起沈淑妃,低声劝道:“娘娘,回宫吧。”沈淑妃无力的点点头,用帕子擦干眼泪,挺直了脊背走出乾清宫。   见到皇上面带怒色的从外面走进来,皇后迎上前温柔的问道:“皇上,您这是在生谁的气?”   皇上不回答,却问道:“朕在宫门看到沈妃,她来做什么?”   皇后笑道:“沈妃为三皇子选了侍寝女官,就是为说这事来的。”   皇上沉声道:“不许,派什么人岂能由她说了算。”   皇后笑道:“我也没就答应下来,只说是见见她推荐的人再说,不过我这里还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三皇子虽然有皇子的身份,可他性子太过阴沉,真没有谁愿意去伺候他的。”皇上皱眉道:“是这样?”   皇后笑道:“水泠是三皇子,他虽非我所出,可是我也想他府上的日子过得太平,安宁的性子我知道,她定然不会好好安份的做简郡王妃,若是沈妃推荐的人性情和顺又有能力,何不顺手推舟成全了。”   皇上点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便见见沈妃推荐的人吧,若果是个好的,便派她去简郡王府。”   皇后微笑着上前替皇上换了家常衣服,笑问道:“玉儿家如今定然是极热闹的,明儿她该来谢恩了吧,这才两日没见玉儿,我这心里便想极了,没有玉儿陪着,连吃饭都不香呢,清儿都闹了好几回要见他玉儿姐姐,湛儿虽然不会说话,可是每天都用眼睛找呀找的,找不到就闹,便是拿了玉儿先时绞下来的丝绦给他,都没有用的,几个奶子只能轮着喂他,小肚皮都撑胀了。”   皇上笑道:“沏儿这孩子可真是命苦,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姑娘,却是娘亲弟弟一起抢,唉,有这孩子的苦头吃了。”   皇后眨眨眼睛笑道:“看皇上这话儿说的,玉儿身上就有让人喜欢的力量,说起来皇上有四个皇儿,可有三个都喜欢玉儿呢,幸亏清儿和湛儿年纪小,要不然便是让皇上头疼呢。”皇上一楞,哈哈笑道:“心儿说的是,溶儿也是水家的孩子,有他和沏儿争,我这里也不能安生呢。”   皇后听了笑道:“果然玉儿是水家男儿的克星。我可得看好了玉儿,不能让人将她抢了去。皇上,如今我跟着你住在乾清宫里,玉儿来了住着也不方便,我想着既然封了她为郡主,便应该在宫里给她指一座宫殿,这样玉儿来宫里也方便些。”   皇上笑道:“也好,心儿你挑一处合适的,收拾好了便叫玉儿进宫来住。”   皇后笑道:“好,我这就带着人收拾,等年初一玉儿进宫朝贺,便能留她住下了。”皇后这里一厢情愿,却不想黛玉过了年就要告假回乡祭祖,却是不可能留在皇宫中的。   黛玉得封正二品郡主,在京城的百官都命管家送上重礼道贺,只等黛玉谢过恩,下了贴子,那些夫人小姐才好登门。只有史家,他们觉得同黛玉有些血缘关系,便没派管家,而是让史侯夫人携了湘云,带了厚厚的礼物亲自登门道贺。   黛玉念着史家到底是亲外祖母的娘家,便让人将史侯夫人和湘云迎到内堂相见。史侯夫人自然是极为高兴的,可是湘云却不开心,她还在为黛玉不肯对宝玉施以援手而生气。史侯夫人见到黛玉,忙拜下道:“妾身拜见郡主。”   黛玉上前扶起史侯夫人,浅笑道:“一表舅母请起,都是亲戚,何必行如此大礼。”湘云直挺挺的站着,听到黛玉的话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一脸的忿忿不平。史侯夫人忙笑道:“湘云,还不快拜见你郡主姐姐。”   湘云将头一挑,扫了黛玉一眼,草草的蹲了一下便飞快站起来道:“见过郡主。”   黛玉并不知道湘云为何如此,当日在贾家的时候,湘云同自己还是很亲热的,不过她并不在意湘云的不敬,只拉着湘云的手笑道:“云妹妹,好久没见你了。”湘云却将手一摔道:“湘云不敢当。”   史侯夫人怒道:“湘云,你越大越没规矩了,还不跪下给你郡主姐姐赔礼。”   湘云见史侯夫人动了真怒,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恨声道:“湘云没有那么大的福份,我只有迎春姐姐探春姐姐,没有什冷心冷性的郡主姐姐。”   黛玉听到湘云这样无理的话,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冷下脸来淡淡道:“二表舅母请坐,湘云姑娘既然没有我这个姐姐,我也不敢叫湘云姑娘妹妹,来,请史家姑娘偏厅用茶。”两个衣着素淡的小丫头上前道:“史大姑娘请。”史湘云回头剜了黛玉一眼,黛玉神色平静冷淡,理也不理湘云,湘云被两个小丫环明请实押的送了出去。   史侯夫人如何敢坐,忙跪下道:“请郡主息怒,湘云不懂事,郡主别理她,没的气坏了身子。”   黛玉淡淡道:“二表舅母言重了,我犯不上和一个外人生气的,二表舅母请起来吧,黛玉平日深居简出,也没去拜望二表舅,是黛玉不是了。”   史侯夫人听黛玉说的亲切客气,一颗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拉着黛玉的手道:“郡主,大哥大嫂早就过世了,我也不能深管着湘云,都是我没有教导好她。”   黛玉淡笑道:“二表舅母放心,我不会同湘云一般见识的,也不会为难她,回头二表舅母尽可以带她回去的,不用担心的。”   偏厅是招待各府前来送礼的内管事们的地方,由慧云亲自陪着。那些嬷嬷们大多是相熟的,彼此说话倒也热闹,忽然见两个小丫环将一个穿红戴翠的小姐送了过来,不由停下说话,齐齐望了过来。一个小丫环上前福身行礼笑道:“二夫人,诸位嬷嬷,这位是忠鼎侯家的堂小姐史大姑娘,她看不上我们郡主在内堂亲自招待,我们不敢慢待客人,只好将史大姑娘送来与各位嬷嬷们做伴,总好过”   一个穿着青色缎子衣裳的嬷嬷迎上前笑道:“哎哟,各位老姐妹,瞧瞧这丫头可真是伶俐,真不比那些个大家姑娘差什么,果然是跟着绛仙郡主的人,也沾了些仙气儿。”这个嬷嬷正是北静王妃派来的,她一直跟着北静王妃,自然知道北静王妃的心事,因此也更加的维护黛玉。所以她有意不看湘云,只拉着那小丫头夸奖。   湘云面上红一阵青一阵,她再没见识也知道眼前这些嬷嬷们的厉害,若是她们回府一传,自己的名声便彻底完了。湘云急得哭道:“不是这样的!”   慧云走上前淡淡问道:“史大姑娘,是哪样的?”   湘云并不认识慧云,只抽噎道:“郡主丝毫不念亲情,告了自己的外祖家不说,还眼睁睁看着昔日姐妹兄弟受苦受难却无动于衷,我不过是不想与这种翻脸不认人的人相交,她便这样对我。”   慧云气道:“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将案子审清了,史大姑娘的亲姑祖母被当日的陪嫁丫头翠柳害死,她谋夺我们姑娘的家产,在我们姑娘的饮食里下毒,我们姑娘还能就由着他们谋害不成?史大姑娘,记得当日在我们姑娘暂居贾府的时候,对史大姑娘可是不薄,不仅时时送姑娘衣物首饰,还常送姑娘银钱财物,我记得姑娘回扬州奔丧,都没忘记给史大姑娘备了四时十六套时新衣裳。便是姑娘家常要做的绣活儿,我们姑娘也命人多多做了送给姑娘,就是要让姑娘过的好些,怎么史大姑娘却不念我们姑娘的好,反而如此中伤我们姑娘。”   史湘云被慧云说得无地自容,一张脸红得要滴血,只强说道:“好歹也有好几年的姐妹兄弟情份,如何她便不伸手救一救。”   慧云凛然道:“国法大于天,贾府之人但凡有罪的,便按律处置,若是那些原本无罪的,也因受祖母、父母的牵连而被官卖,这里有我们姑娘什么事?史大姑娘若是真有心,当日便可去将人买回府,何必只在这里攀着我们姑娘。”   史湘云踩脚道:“你当我不想买,分明是……”话到嘴边,湘云硬是收了回来,慧云挑眉道:“分明是什么?当日受牵连获罪的夫人小姐都已经官卖了,难道是没有姑娘要买的人不成?”   湘云忙摇头道:“不是不是……”   “二太太,她不过是个小姑娘,您就别生气了,想来这会儿史大姑娘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您消消气,今儿可是郡主受封的好日子,我们还等着去给郡主行礼呢。”说话的人是南安王府的管事嬷嬷,湘云以前常在南安王府里走动,南安太妃还是蛮喜欢她的,因此这管事嬷嬷才出来息事宁人。   慧云回身笑道:“陈嬷嬷说的是,我最听不得别人说我们姑娘不好,才一时急了,有失礼之处请史大姑娘不要见怪,过府总是客,是我失礼了。”   湘云只尴尬笑道:“二太太言重了。”   见湘云到底不肯认错,南安王府的嬷嬷只能暗自叹息一声,不好再说什么了。   少时兰心来到偏厅脆声笑道:“郡主请众位嬷嬷过去。”此时兰心已经换了女官的服饰,一身雨过天青暗绣兰草滚边的宫缎女官官服将兰心衬托的越发神彩飞扬,湘云也是认识兰心的,见她都成了正六品的女官,而自己只不过是个无品无级的贵族小姐,论理,她见到兰心都应该行礼的。湘云心里不气不平,只当没看见兰心,低下头躲到各府嬷嬷们的后面。幸亏来的是兰心不是竹影,否则依着竹影那爆炭脾气,铁定要当场给湘云难看的。   兰心引着众家管事嬷嬷进了正厅,黛玉端坐在正中,已经换了一身郡主服,因黛玉在孝中,皇后特意选了嫩粉白的云丝雪缎为黛玉做郡主服,就连一应佩饰也是以珍珠为主,头上戴的是用银丝攒的七翅珠凤,凤口里衔了五串流苏粉色米珠,一条浅粉南珠串成的云肩映得黛玉粉面生辉,晃若神仙妃子,知道宫里规矩的人心里都明白了,那七翅珠凤分明是太子妃才能用的,看来皇上皇后已经内定了这林郡主为太子妃。想到太子迟迟不立妃,大家全都心里有数了。便上前行大礼参拜,便是原本陪在一旁的史夫人也跪了下来,史湘云无奈,也只好跪下来胡乱磕了几个头。   黛玉浅浅笑着虚扶道:“众位嬷嬷快快请起,黛玉年纪小,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各位嬷嬷海涵,嬷嬷们辛苦了。来人,看赏。”   一行托着托盘的小丫头鱼贯而入,在各位嬷嬷面前屈身举起手中托盘,托盘中放的都是十两的上等赏封儿。众嬷嬷们都没想到郡主如此大方,忙接过封赏儿,再度跪下道谢。黛玉浅笑道:“皇上圣旨来得突然,也没什么准备,只备了些酒菜,请各位嬷嬷们用了再回去,等我入宫谢了恩,定然备好酒宴宴请各府夫人小姐,请嬷嬷们为我先向尊府夫人小姐道谢。”众嬷嬷见黛玉说话和气,虽不摆郡主的架子却自有一番高贵气象,十个里倒有九个很是喜欢,大家下去领了宴,尽欢而散。此后,只在一日之间,黛玉的声名便在内闱传开,各府内院里,人人都知道出了个绛仙郡主,不止人生得美,性情又温和,没有一丝娇骄之气,实在是好生难得。   总算应付完来送贺礼的人,黛玉回到自己的屋子垮下双肩苦着小脸叫道:“皇上伯伯害我!”   慧云笑着上前为黛玉取下头上的珠凤,打趣道:“刚才还是一副郡主的端正模样儿,怎么一回来就变了。”   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雪雁春纤拥上前笑闹道:“郡主受了那么多礼,却没受我们几个的,请郡主上座,容奴婢们给郡主见礼。”   黛玉撅着小嘴拉着几个淘气的丫头叫道:“你们还来闹我!如今你们六个可是堂堂正正的朝庭官员,可不能奴婢奴婢的。”   竹影囔道:“映霞姐姐还是四品女官了,她在皇后娘娘面前还不是自称奴婢,好郡主,您快坐下,受了我们的礼,我们也好安心。”   黛玉拉着竹影道:“竹影,你快别这么说,其实救小皇子全是你的功劳,要我说,这郡主应该封你才是。”   竹影将黛玉送到椅上坐好,只笑道:“姑娘,今儿给您说句实话,当实如果不是您说了那句不救小皇子您就不走,竹影是不会去救小皇子,我们几个的使命就是保护姑娘,我们六个都在老爷夫人的灵前发过誓的,要保姑娘一生一世的平安。”兰心接口说道:“竹影说的没错,所以小皇子的命是姑娘救的,是您下了命令,竹影才不得不去救的。姑娘被封为郡主,是实至名归。”   黛玉站了起来,走到兰心竹影青梅松云春纤雪雁中间,一个一个的认真看过去,微红着眼睛说道:“黛玉何德何能,能得六位姐姐如此厚爱。”   青梅轻声道:“姑娘,若非夫人和您,我们早不知沦落何处了,当日若不是老爷为我们做主,您和夫人收留,我娘和婶婶只怕早就病死了,我们的父亲叔叔已经收了鸨儿的定银,眼看着就要被抓走的,我们到现在也忘不了当日才三岁的您说的那句话,您说:‘娘,留下两个小姐姐吧!’就是您这一句话,便让我们摆脱沦落青梅的命运,从那时,我们两个便决定要一辈子照顾保护小姐。”   兰心竹影也上前道:“我们姐妹两个遇到灾荒,一家子病得病死的死,若不是夫人收留救助,只怕早就成了泉下之鬼,哪里还能学得一身本事,还能当上六品女官,姑娘,这救命之恩,凭我们怎么报答都报答不完的。夫人一身所重的唯有老爷和姑娘,如今老爷已经去世了,我们只有好好保护姑娘,才对得起夫人。”   雪雁俏声笑道:“姑娘,我可是您捡回来的,自然是一生一世跟着姑娘啦。”春纤憨厚的一笑道:“好听的都被她们五个说完了,姑娘,老爷为我爹爹洗雪沉冤,爹爹去世时族里欺我是孤女,要侵吞家产,又是老爷夫人施以援手,当日春纤虽小,却也明白的,春纤情愿为奴为婢伺候姑娘,为老爷夫人分忧。如今老爷夫人去了,春纤更加要替她们照顾好姑娘。”黛玉的泪珠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慧云忙搂住黛玉道:“好玉儿,快别难过了,老爷夫人在天上看着呢,她们几个这样尽心,老爷夫人也能放心了。”   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雪雁春纤忙拥住黛玉,又是哄又是递帕子擦泪,将黛玉的心烘得暖融融的。   林家笑语盈盈,而京城西北角的民宅中,却是愁云惨淡。“老高,主子又催了,阿大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下手,有准信没有?再不能把人送到南城庄子,你我都没好果子吃。”那又黑又矮又胖的男子阴着脸催问。   “谁想到那小姑娘身边高手林立,那个护送她回府的公公如今竟住在林家,只阿大阿四阿九他们三个人根本不够,依我看,得想法子将那小姑娘身手的高手都调开才行,只要那小姑娘落了单,还不是由着我们摆布。”   “唉,我也知道这个法子,可是用什么法子调开?你倒是想好了没有?”矮胖男子焦燥的叫道。   拿着烟袋锅子的老高皱眉道:“还有一个法子了,那就是先命我们的人混进林府,在半夜里迷翻林家所有的人,这样我们便能兵不血刃的将那林郡主偷出来。”   矮胖男子叹气道:“你当我没有想过这法子么,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试过了,那林府竟如铜墙铁壁一般,想不惊动任何人混进去,根本就不可能。”   老高敲着烟袋锅子慢慢道:“先时不可能,如今便可能了。她新被封为郡主,自然是要摆酒庆贺的,到时只要派人扮成贺客的随从,不就能进去了么,我想这会子阿九应该已经混入林府了,只等着天黑了他便会动手的。”   矮胖男子面露喜色道:“老高,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定会手到擒来?”   老高不急不忙的说道:“这是自然,我老高出马,什么时候失手过。”   矮胖男子喜道:“那我现在就给主子报喜,我绝不贪你的功劳,一定为你请功。”   老高捏捏空了一半的烟荷包说道:“功不功的我不在乎,只要主子不断了我的烟,我便谢他了。”   矮胖男子忙笑道:“断不了断不了,老高,我这里还有些好烟叶子,你拿去尝尝。”   老高眼睛一亮,兴奋的拱手道:“那便多谢张管事大人了。”老高原是个武林高手,一次和仇家相斗受了重伤,被当时的三皇子所救,为了止疼,三皇子便给他抽上了烟袋,这一抽,老高便上了瘾,一日不抽便浑身无力难受的要死。只因烟叶在中原是禁止种植的,一但有人种植,查到就是全家杀头的大罪,也不许经由通商口岸进口,偏老高又上了瘾,他只能依附着三皇子水泠,好保证断不了这口烟。只是当时水泠只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出现,连老高都不知道他就是当今的三皇子。   矮胖男子回房拿出巴掌大小的一荷包烟叶,老高急忙抢了过去打开细闻,一闻之下喜道:“竟然是金丝,多谢张管事,老高过瘾去了。”说完老高便奔回自己的屋子吞云吐雾去了。那张管事冷冷一笑,暗自说道:“抽吧,起劲的抽,越抽越上瘾,你这辈子都别想脱离主子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扮成贺客随从潜入林府的阿九悄悄从他藏身的柴房里出来,偷了一件晒在竹竿上的林府家丁的衣服穿上,阿九便向林府内院摸去。   阿九压根儿不知道林府的规矩,内外院家丁的服色是不一样的,外院家丁从来不进内院,有什么事只是在二门上回一声,让二门以里的内院家丁往里回禀,内院外院都各有厨房,阿九偷的那件衣服是外院的,可是他却想往内院走去。看到一个半掩着的角门,阿九便摸了过去,他整整身上的林府家丁衣裳,便大摇大摆的往里闯,心想林家人口众多,下人们定然也不能相互认全了的。总能钻个空子。   刚推动半掩着的门,便有一个穿着浅灰色衣服的家丁把着门喝道:“什么人?”   阿九只笑道:“是我,早起奉了老爷的吩咐出去办事,已经办好了,正要去回老爷。”看角门的家丁看看阿九身上的老蓝色衣裳,便笑道:“既是要见老爷,你怎么走这个门?”阿九仍笑道:“我从那边过来,这个门不近么。”   看角门的家丁点头笑道:“你说的也是,这个角门的确是很近,兄弟,你等一下,我这就开门。”   阿九自以为马上就能骗开林府内院的门,却不知那身着浅灰色衣服的家丁回身低语了两句,便有四五个家丁藏到了角门两旁,只等着阿九进门。   角门吱吖一声响了,阿九迈步进门,哪知他刚跨过门植,便有几个人从两旁扑上来,生将他压在最底下。阿九慌忙运气顶开林府家丁,他强自镇定的叫道:“你们做什么,老爷还等着我的消息,不要闹了!”   此时越来越多的内院家丁奔了过来,阿九见他们都是身着浅灰色的家丁服,再想想刚才在外院看到大家都穿着自己身上这种老蓝色的衣裳,便明白了几分。他立刻闪身便往外冲,可是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弹了回来,惊愕的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笑咪咪白胖胖矮墩墩的老太监站在角门外,那圆胖的身子几乎将角门全都堵上了。   阿九大骇,他知道这人正是那赶车的太监,昨天他的大哥阿大还说了,这太监功力极深,遇到他一定要立刻逃跑才是上策。阿九胆寒,也没了斗志,只想逃走。只见他跃起便往内院冲,引得一众家丁跟着跑,阿九只跑了两三步,便嗖的掉头跃过围墙,想逃出生天。就在他落地的时候,便觉得后脖梗儿一寒,整个人便被什么拎了起来,阿九扭头一看,吓的怪叫道:“你……你……你……”他只看见那张无须的白胖大脸在眼前忽然放大了数倍,看着着实吓人。   “你什么你,在你冯爷爷我的手下,还就没人能逃出去。”冯公公一手拎着阿九,另一只手在阿九身上飞速拍打,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只看到一带残影。阿九则是惨叫连连。   等冯公公住了手,将阿九往地上一丢,阿九便再也站不起来了,冯公公已经废了阿九的一身武功,还制住了他周身一百零八处要穴,阿九此时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了。阿九心一横眼一闭,暗道:“死便死了!”就在阿九要咬破牙中暗藏的毒囊的时候,冯公公出手如飞,只在阿九下巴上轻轻一捏,便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然后翘起小指在阿九后槽牙上一挑,一颗绿豆大小的毒囊便落到了冯公公的掌中。他将毒囊入到一个小瓷瓶中,然后拍着阿九的面颊笑道:“小伙子,欢迎你到慎刑司来做客,公公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慎刑司就是人间活地狱,凭谁听了慎刑司三个字,都会冷不丁打个哆嗦,特别是小伙子,更是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慎刑司在民间有了那样一个名声,但凡是进了慎刑司的男子,先得行宫刑,慎司寺里的人还美其名曰杀威风。宫刑,在慎刑司里还只是最轻最轻的一种刑罚。阿九心中怕极了,冯公公却还拍着他的脸道:“小伙子,我瞧你挺壮实的,看来能熬一阵子,前儿他们还抱怨着,说最近送过去的都不禁玩,一套刑具还没玩完便嗝屁着凉了,实在没劲透了,你可得给公公我争气着点儿!”   阿九平日也是杀人如麻,此时却被冯公公淡淡的向句话吓得尿了裤子,一阵子骚气伴着滴答的水声传了出来。   冯公公满意的笑道:“不过你若是乖乖儿听话,公公就不把你送到慎刑司去,小伙子,你说你是听话呀还是不听话呢?”   阿九浑身都动不了,只能拼命的眨眼睛,冯公公用手一托,将阿九的下巴合上,阿九惨叫道:“公公饶命,小人什么都招。”   冯公公淡淡道:“那便招吧。”   阿九忙将京城西北的那所民宅招了出来,还说就是那里的主事命自己到林府来掳林郡主的,至于其他的,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冯公公知道事不宜迟,他也来不急向谁回禀,只身命人将阿九押去见林成,便一人去了阿九招供的那处民宅。   林成得到消息,一面传信给水沏水溶,一面调集了林府外院精锐去追冯公公。冯公公轻功极佳,很快便到了阿九所说的那处民宅,他直接跃上屋顶,却听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喝道:“朋友,既然来了便下来喝杯茶吧。”   冯公公如苍鹰一般掠下,房中的老高也冲了出来,他拿着那杆烟袋,手腕一抖烟袋杆便如灵蛇出洞,一瞬间直取冯公公上中下三路三十六处大穴,冯公公将拂尘一甩便缠向烟袋杆儿,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便对了十余招。冯公公心中暗惊,京城何时来了这般高手,为何自己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而老高也是惊骇的紧,冯公公内力深厚,如绵绵潮水一般涌来,自己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老高一人缠住冯公公,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而陈管事的也听到动静出来了,他只看了几眼,便知道老高要坏事,便尖啸一声,一时数条黑影从两厢杀出,全都攻向冯公公。   冯公公要分心应付那些黑影,老高这边的压力便轻了许多,他嘶声大叫道:“风紧,扯乎!”这是句黑话,意思是对手太厉害,赶紧撤。陈管事忙尖啸数声,那些黑影不约而同的扔下一颗弹子,那弹子触地便腾起黄色浓烟,冯公公怕这烟有毒,忙屏气凝息,这一来他的动作便慢了下来,只能眼睁睁放那些黑影还有老高陈管事离开了。   等林成水沏水溶带人赶到的时候,黄烟尚未全部散尽,冯公公跪地内疚的说道:“殿下,都是老奴轻敌,让贼人跑了。”   水沏心中虽恨,却也知道这不能怪冯公公,便伸手扶起冯公公说道:“冯师傅辛苦了,只要同他们照了面,便好查了,冯师傅立了大功,回头我一定为你请功。”   水沏越这么,冯公公便越恼,他恨声道:“好个烟袋锅子,我冯保不抓住你誓不为人。”林成带人搜查了所有的房间,竟然没有找到一丝能证明屋主身份的东西,林成双眉紧锁沉声道:“对手好厉害!”的确,水泠一向小心,他一直都极小心的隐藏着自己,就连那矮胖的主事,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一位贵人。每次联系只用信鸽,而那些信鸽是水泠特训的,从来不在这所民宅多做停留。饶是如此,水泠每次发密令,还都是用左手书写,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第119章偿心愿秀仪入王府论案情边关传凶信      “王爷,宫里将皇后娘娘派的侍寝女官送来了。”水泠的贴身太监吴安小心翼翼的回禀着,他偷眼瞧着水泠面上没有不高兴的神色,才将一颗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将人领到后院冬月阁,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随意走动。”水泠淡漠的下着命令,好似来的那个人和自己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是,王爷,这侍寝女官虽说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可她到底是淑妃娘娘身边的人,以前也伺候过王爷的,王爷,您见一见吧。”吴安刚才得了新来的侍寝女官秀仪给的好处,自然是要为秀仪说上几句话。   “嗯?是秀仪还是秀琳?”水泠转过身子冷冷的看着吴安问道。   “回王爷,是秀仪女官。”吴安不敢抬头看自家的主子,生怕被他那寒冰一般的眼神给冻僵了,只垂着头回禀。   “哦,是秀仪,那便不用关着她,仍让她住在冬月阁,只要不出后院,可以自由行动。”水泠吩咐完了,吴安还站着不动,水泠沉声道:“还不去。”吴安忙退了下去,自去安置秀仪,好在派来的是秀仪,她的一颗心全在水泠身上,便是受了怠慢她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否则若是换了别人,定然是不依的。   “竟然派了秀仪来,难道她暗地里是皇后的人?”水泠心中不由犯起了猜疑。自他开府之后,便时时提防着皇上皇后太子派人潜到自己的王府打探消息,这回皇后名正言顺的派侍寝女官,水泠早就开始动心思了,却没想到来的人竟是小时候服侍过自己的秀仪。   吴安将秀仪引到冬月阁,一脸谄媚的笑道:“恭喜秀仪女官,只要伺候了王爷,在王妃进门之前有了身子,这第一侧妃可就非您莫属了。刚才瞧王爷的神色,也是欢喜的。”   秀仪知道这吴安是唯一一个能在水泠面前说上话的人,便亲热的笑道:“吴安,你这些年来一直伺候王爷,真真是辛苦了,如今能替你分忧,帮着你伺候王爷,实在是我前生修来的,只要能伺候王爷,有没有名份都行。”   吴安笑道:“这也是秀仪女官的一份痴心,王爷这些年来都是一个人歇着,从来没招过什么人侍寝的,秀仪女官,您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哦。”   秀仪红着脸小声道:“还有二十多日王爷就要大婚了,吴公公,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都吩咐了,我一定要在这以前尽到自己的本份,免得让王爷在大婚之时不能尽兴。”   吴安笑道:“秀仪女官不着急,您先歇着,等王爷心情好些了,我一定为您进言。”   秀仪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吴公公,我初入王府,按说什么都应该听吩咐的,只是来之前淑妃娘娘有几句嘱咐,却不能不赶紧告诉王爷。”   吴安听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回王爷,可是秀仪女官,你也是知道王爷性子的,这见与不见,我可打不了包票。”   秀仪笑着将一颗浑圆的珍珠塞到吴安手中,吴安假意推辞一番,秀仪挡住他的手笑道:“吴公公,以后还要你多照应才是。”   但凡太监都贪财,吴安试着手里的珍珠约摸有莲子大小,很是值钱,便咧嘴笑道:“秀仪女官放心,都是出自宫里,总比那起子外人有香火情不是。”   水泠听说秀仪有话要说,只冷着脸去了冬月阁,他让吴安守在外面,一个人进了屋子。秀仪一见到水泠便轻轻的跪了下去,柔声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水泠在主位上坐了,冷冷道:“母妃有什么话要你传?”   秀仪膝行几步,离水泠近一些,微微挑起头,将精心妆点的面容呈现在水泠眼前,低声道:“王爷,那场大火是奴婢放的。”   水泠心中微微一惊,冷嗖嗖的眼刀射向秀仪,压低声音说道:“你说什么?”   秀仪灿然一笑道:“王爷,奴婢在宫里放了一把大火,将林县主,哦不,现在应该叫她林郡主的,真没想到那一场火倒成全了她,反让她升了位份。娘娘说王爷要那林郡主三日之内出宫,奴婢便按着王爷的意思,将林郡主逼出宫,如今皇后娘娘住进了乾清宫,林郡主只怕会有很长时间不能在宫里住下的。”   水泠倾身伸手掐住秀仪的脖子,阴声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几时要你做这种事情?”秀仪大着胆子将手轻轻的放到水泠冰冷的青筋迸起的手背上,勉强说道:“奴婢对王爷一片真心,天人可鉴,只要是王爷想要的,奴婢便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为王爷弄来,奴婢这条命本就是王爷的,王爷要奴婢死,奴婢决不皱一下眉头。”   秀仪一直对自己有情,水泠心里很清楚,事实上刚才他听到皇后派来的侍寝女官是秀仪,心里也有一丝的放松。不过水泠是个疑心极重的人,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手泠松开手,刷的一下拔出插在靴筒里的匕首扔到正在大口喘气的秀仪面前,冷声道:“本王要你现在自尽,你肯么?”   秀仪果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抓起匕首说道:“王爷,奴婢愿意。只是奴婢身为皇后娘娘派来的侍寝女官,若是忽然死了必后连累王爷,请王爷容奴婢写下遗书后再自尽,方不会累及王爷。”   水冷将桌上的纸笔扫到地上,沉声道:“写。”   秀仪提笔略略思忖,真的写下一封遗书,只说自己不愿侍奉,情愿一死。完完之后秀仪将遗书双手递上,水泠看过之后将遗书放到桌上,冷声道:“你可以自杀了。”   秀仪深深的看了看水泠,好似要把水泠刻在心上,然后便闭上眼睛高举匕首狠狠的向心窝刺去。匕首刚刚刺破崭新的粉红宫缎小祆,秀仪的手腕便被人死死抓住,她睁开眼睛一看,却见水泠面上破天荒的浮起极浅的笑容,他自秀仪手中将匕首拿下来,头一回没有冷冷的说道:“好了,我知道你对我忠心,我不会要你死,起来吧。”   被水泠摆了一道,秀仪却丝毫不怪水泠,反是喜极而泣道:“王爷,您肯相信奴婢了。”水泠拉起秀仪,将她拉到桌旁坐下,点头道:“还记得小时候我背不出书来受罚,你偷偷送桂花糕给我吃,是你自己要送的还是母妃安排的?”   秀仪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一丝甜蜜的笑容浮上面颊,她轻声道:“奴婢怕王爷饿坏了身子。”   水泠点点头道:“我没有猜错,果然是你自己偷偷来送的,后来母妃罚你一天不许吃饭,可也是为了这事?”   秀仪低下头道:“那桂花糕原是娘娘亲手做了要献与皇上的,想来也是要为您求情,可是却让奴婢偷了,娘娘罚奴婢也是应当的。”   水泠冷哼一声,沉声道:“她是为争宠,小时候我受罚,被欺负,那一回她为我出头过的,总是逼我去给这个赔罪向那个磕头的,她心里只有地位,根本没有我。”   秀仪忙道:“王爷,娘娘心里苦,都说是子凭母贵,您看皇后的儿子们各个都极得宠的,而娘娘苦挣苦熬了这么些年,她才在您被封王之后进封为淑妃,那时候娘娘只是个贵人,她也是有心无力呀。”   水泠一压手道:“秀仪,你也用不着为她说好话,如今你既然进了我的王府,对我又是一片忠心,你只要听话,我就不会亏待了你。孩子,位份,甚至是管家的权力,我都会给你。   便是安宁郡主嫁进来,你也不用理会她,受她的气。但是有一条,你不要妄想得到我的心,我的心,谁也不给。”   秀仪柔顺的说道:“奴婢一切都听王爷的,只要能在王爷身边有一席之地,奴婢便心满意足了,再不敢有非份之想。”   水泠满意的点头道:“如此最好。”   水泠许是冷的太久,他不习惯这样有温度的对话,站起来便要走,秀仪柔顺的跪下来轻声道:“奴婢送王爷,等王爷得闲了,奴婢一定好好伺候王爷。”   水泠脚步一滞,也没回头,只是冷冷说道:“本王心中有数。”说完便大步走开了。痴痴的看着水泠的背影,秀仪眼神迷离,两手抚着自己刚才被水泠掐过的脖子,低低道王爷……”直到再也看不见水泠的背影,秀仪才站起来,走到桌前将自己刚才写下的遗书折好细心的收到荷包中。   吴安见水泠大步从冬月阁里出来,脸上竟然泛着微微的红意,不由瞪大了一双眼睛,他伺候水冷六年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水泠有这样的表情。   水泠感受到吴安异样的眼神,冷喝道:“看什么?”   吴安忙低头道:“没什么,王爷,是时候用晚膳了,今晚上您是歇在冬月阁么?”   水泠薄怒道:“本王歇在何处要你多嘴,还不去传膳。”   吴安退着出去,转过了拐角才向膳房跑去。   水泠信走向鸽舍,刚进鸽舍便见一只灰羽信鸽迎面飞过来,他抓过鸽子取下鸽腿上的小铜管,将里面的字条倒出来,展开一看,水泠恨声道:“没用的东西!”这灰鸽是逃走的陈管事发回来的,意在向水泠报告城西暗粧被冯公公挑了。   将小纸条丢到炭盒里烧了,水泠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想了一会子,自言自语道:“本王的计划要修改了。”走到桌旁取出裁好的小纸条,水泠连写数张,将纸条卷起来放到铜管,再用蜡封好,然后便绕过鸽舍打开夹墙的暗门,水泠将胳膊一伸,便扑喇喇飞出几只灰黑色的苍鹰,落在他的臂上,水泠走回桌旁,将那些铜管分别绑在苍鹰的腿上,他又从鸽舍中随意抓出几只鸽子抛给苍鹰,几只苍鹰饱餐一顿后便在夜色里飞向了不同的方向。   水泠又在黑暗的角落里坐了一会儿,才离开鸽舍,他连锁三道门,又将一只铁网笼子放到院门旁,将铁网笼子的门打开,两条手指粗细通体血红的蛇便游了出来,盘在正对大门的甬道上,吐着妖异的鲜红信子,这两条蛇的头都是三角形的,每条蛇的头顶上还有一颗莲子大的血瘤,看着极为骇人。都布置好了,水泠才回到后院里自己的正房。   吴安已经将晚膳布好了,秀仪也从冬月阁里出来,在正房外的院子里站着,等着水泠回来好伺候他用晚膳。   水泠看到秀仪站在院中,瑟瑟寒风吹过,秀仪单薄的双肩便不自觉的颤抖。水泠上前冷声道:“你在这里坐什么?”   秀仪见水泠回来了,忙打起笑脸道:“奴婢过来伺候王爷用膳,王爷没回来,奴婢出来迎候。”秀仪边说边打起厚实的棉门帘子,温柔笑道:“王爷请进。”   水泠性子冷,平日除了吴安,他也不要别人伺候,吴安伺候的虽然周到,却没有秀仪这样体贴,水泠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秀仪忙也跟着进去,吴安躬身道:“请王爷用膳。”   水泠走到桌旁,正等着吴安将包银的象牙箸递到自己的手上,秀仪却端着银盆走过来,半跪着柔声道:“请王爷净手。”   水泠面无表情的净了手,秀仪拿过帕子细细的拭干水,才将吴安手中的包银象牙箸接过来送到水泠手中,水泠接了过来,悄无声息的用了这一餐饭。用了茶之后,水泠才冷冷说道:“秀仪,剩下的赏你了。”   秀仪心中惊喜,忙又跪下谢恩,真把个水泠当成皇上一般。秀仪又伺候水泠用了茶,才退下去用了水泠吃剩下的菜肴。她飞快的吃完了,重新梳洗一番后便又急急来到水泠的房外,柔顺的低声道:“奴婢伺候王爷洗脚。”   水泠正在看书,听到秀仪的话皱了皱眉,冷冷道:“不必了,你回去吧。”   见水泠不要自己伺候,秀仪心里顿觉难受,可她还是柔顺的说道:“是,请王爷保重身体早些安歇,奴婢告退。”回到冬月阁,秀仪卸了钗环,对着桌上的红烛轻轻叹了口气,身为侍寝女官,到了王府的头一夜却是独眠,她的心里总是不太好受。   夜色里的乾清宫灯火通明,水沏将下午林家发生的事情详细回禀了一遍,听得皇上面色沉沉,皇后以手抚胸,只急急说道:“林家再不能住的,皇上,明天玉儿进宫谢恩,就让她留在宫里住着,看着她在我眼前,我这颗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来。”   水溶忙躬身道:“姨妈,这可不行,如今坤宁宫也没修好,玉儿也不能住到乾清宫的,这样玉儿定会招人非议的。”   皇后瞪了水溶一眼道:“有什么不行的,皇上下旨,看谁敢说三道四。”   水沏忙说道母后,刚才儿臣在林家的时候便劝玉儿随儿臣进宫的,可是她一定不肯。”皇后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也是个倔脾气。她若是一定不肯,那便只能多派些人手去保护她了。”   皇上沉吟道:“根据阿九的供词,他们是要将玉儿掳走,而不是要杀了玉儿,这却奇怪了,玉儿虽然得了我们的心意,可也只是个小姑娘家,她手中既无兵也无权,谁抓她做什么?”水溶粗声道:“皇上,会不会是东平王府,安宁郡主曾经想羞辱玉儿,却被玉儿顶了回去,她自己还吃了亏,东平王妃也曾拦过玉儿的路,玉儿让她碰了个软钉子,再加上……安宁郡主一心想做太子妃,她见玉儿同太子走的近,会不会便记恨上玉儿了?”   水沏急道:“焉知不是你那沈静如,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沈静如对于北静王世子妃这个名头誓在必得的。你同玉儿也走得极近,沈静如因此恨上玉儿也有可能。”   皇上皱眉沉声喝道:“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打嘴仗,好好用脑子想一想,不论是礼部尚书家还是东平王府,他们有这本事养些许多死士么?”   水沏水溶都惭愧的低下头来,只要事关黛玉,他们俩个便会失去平日里的冷静。想了一会儿,水沏抬头道:“父皇,若说有财力蓄养死士,京城之中并没有几家,忠顺王府,西宁王府,南安王府,还有三皇弟府上,也不过这么几家。可是若说有仇怨,儿臣想不出玉儿能和他们结下什么仇,竟然要动用死士掳她。”   皇后疑惑道:“要掳走而不是杀了玉儿,难道是有什么人看上了玉儿,明着又争不过皇家,便暗下黑手不成?”   水溶急忙掰着手指头数道:“简郡王还有二十来天便要成亲了,只大婚的事情就够他忙的,他难道还有心思去掳玉儿么?从以往简郡王的举止看,不象;忠顺王府的世子周晟今年十六岁,却也没见忠顺王妃替他张罗成亲的事情,侄臣与周晟也算熟悉,他不是那种好女色的人,南安王府的世子早就成亲了,他同世子妃感情极好,也不应该是打玉儿主意的人,西宁王府的两个郡主都出嫁了,世子有一个嫡妃两个侧妃,房里的妾室有十多个,听说前几日又纳了一房小妾,他也不会吧!”   水沏心念一动,忙问道:“父皇,母后,先生早年可有什么敌人?”   皇上点头沉声道:“你们林先生主掌江南盐政,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   水沏忙道:“父皇,儿臣这就去查前些年的卷宗,只要是先生经手的,儿臣都会细细的看。”水溶忙也说道:“堂兄,我和你一起查阅。”   皇后却摇摇头道:“依我说却不用,如果是寻仇,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现在玉儿可是圣眷正浓,谁要动玉儿,都要先掂掂自己的份量,有谁敢和皇家做对呢?”   水沏急燥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会是谁呢?”   皇后笑道:“玉儿最是聪慧,你们就没问问玉儿的意思么?”   水沏闷声道:“玉儿一时也没想清楚,她说今晚好好理一理头绪,明天兴许能想出什么。”皇上“唔”了一声,复又沉声道:“既是这么着,那你们两个便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反正有冯保在林家,玉儿会很安全的。”   水沏水溶对视一眼,一起躬身告退,回到了太子宫中。这堂兄弟二人却是无法入睡,两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都起床披衣出门,一起到书房去研究这怪异的死士掳玉事件了。   林府里,黛玉认真的看了阿九的供状,便问道:“兰心,你可知道城南那些庄子的主人都是些什么人?”   兰心想了一会儿苦着脸说道:“郡主,您这可难住兰心了,城南山里有好多温泉,因此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会在城南盖起别庄,有的人还盖了不只一座,城南的别庄少说也有六七十座,若要一一查起来,很要一费些时日呢。”   黛玉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便请叔叔去派人去查吧,你们也不方便出现在那里。”兰心忙道:“郡主说的极是。”   慧云从外间走进来,笑着说道:“玉儿,你叔叔已经打发人去查了,他还传信给书砚子墨,让他们俩人在江湖上打听着。一有了回信便立刻告诉你。”   黛玉忙问道:“书砚子墨如今在哪里?他们还好么,当日也不知他们俩个为什么忽然就走了,我都没能好好谢谢他们。”   慧云笑道:“他们俩个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这会儿天晚了,玉儿你得睡了,要不明早起来眼睛该呕了,等明儿再问你叔叔吧,他应该知道的。”   黛玉看了看铜漏,不由笑道:“已经这么晚了,怪道我有些儿犯困呢,婶婶,您也去歇着吧,我这就睡了。”   慧云笑道:“好,春纤雪雁,你们俩个好好伺候姑娘安寝,青梅松云兰心竹影,你们在外间上夜,要警醒些,万万不可睡沉了。”   竹影笑着挽着慧云的胳膊说道:“二夫人,您就放心吧,厢房里还住着冯公公呢,姑娘这院子虽不能说是铜墙铁壁,却也差不多了。”   慧云笑着伸指点上竹影的额头道:“满屋子大小丫头,就属你最饶舌。好啦,我也不在这里惹你们烦,玉儿,你快些睡下,我这就回去了!”   半夜忽起北风,飘棉扯絮的下了一夜,到了早晨起来,只见一片白茫茫大地极为干净,竹影高兴的叫道:“姑娘,下雪啦!”   黛玉忙下床跪在暖榻上支开窗子往外看,一阵北风裹胁着雪花卷了进来,鹅毛般的雪花落到黛玉伸出的小手上,一忽儿便化成了冰凉的水。见黛玉如此,雪雁将黛玉的手拉回来,将窗子关好,又将大毛披风披到黛玉的肩上,沉着脸嗔道:“姑娘,北风正紧,看回头再着了凉。”   黛玉披散着一头黑亮的青丝,俏皮的笑道:“哪里就冷着我了,好雪雁姐姐,就让人家玩一会儿吧。”   雪雁看着黛玉故意做出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不由笑道:“好姑娘,您只穿好了衣裳,奴婢还能拘着您不成?”   说话间春纤捧着厚厚一叠衣裳从外间走进来,只笑道:“姑娘,夜里一下雪,二夫人便命人送来这套衣裳,您来试试吧。”   黛玉走到春纤面前,伸手翻看衣裳,不由笑道:“后面还搁着几箱子的衣裳没有上身,婶婶怎么又给我做衣裳了。”   春纤先给黛玉换上雪白的立领中衣,领边袖口都精心绣了浅绿色的嫩竹叶,穿上浅粉绿的银狐窄裉滚边小祆,系上一条米色缎面银狐里子马面裙,外面再罩上一件嫩黄宫缎出风毛圆领长褙子,这件褙子的前后襟都绣了几杆微斜的翠绿青竹,竹叶有的在枝头轻摇,有的翩翩飞落,刚好落在那宽宽的袖口之上,黛玉看了镜中的自己笑道:“这若是在大雪地里一站,只怕会被人当成能走路的青竹了。”   雪雁将黛玉拉着坐下来,飞快的将黛玉的一头青丝挽成流云髻,从妆盒里选了一只飞凤衔珠步摇斜插在发髻上,三串米珠流苏正垂在鬓边,一走动便会轻轻摇动,为沉沉冬日添了几分轻盈,雪雁端详了一会儿,又拿羊脂白玉花钿点缀在黛玉的发间,再用白玉卷须蝴蝶压发,然后才笑道:“好了,姑娘您看行么?”   黛玉扶了扶飞凤衔珠步摇,满意的点头道:“已经很好了,雪雁,你的手越来越巧了。”兰心送上早餐,黛玉用过之后便披上浅绿雪狐皮鹤氅,坐上车轿往宫里去了。   皇后早就派人在宫门处候着,直接将黛玉接入乾清宫,皇后一见到黛玉便觉得眼前一亮,走下来笑道:“好清雅的打扮,玉儿,这是谁的绣活儿,好生鲜亮。”   黛玉浅笑道:“衣裳是婶婶亲手做的,花儿也是婶婶亲手绣的。”   皇后满口赞道:“慧云的手艺越发好了,赶明儿得让她给我做一套衣裳才行。”   携了黛玉到内殿坐下,水清便跑了进来,他闷闷的叫道:“玉儿姐姐,你怎么才来呀,你不在宫里,好没有意思。”   黛玉笑道:“清儿,我听说你的功课很多的,怎么还有工夫玩么?”   皇后笑道:“这大年下的,就快封笔了,皇上便给了清儿几天假,他闹了我好几回,要去找你,我都没答应,这两天正怄气呢。”   水清跑到黛玉面前,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姐姐,你带小金狼来了没有?”   黛玉摇摇头笑道:“没有带。”   水清失望的叹了口气,闷声道:“怎么不带来呢?”   黛玉只得笑着解释道:“小金狼正在长毛,有些虚弱,我便将它放在家里了。”   水清哦了一声,忽然想起听谁说起有人要掳走黛玉,便急急问道:“玉儿姐姐,有人要抓你么?”   黛玉笑着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水清攥拳跳脚道:“是谁狗胆包天,玉儿姐姐你别怕,清儿会保护你的。”   水清这话说得皇后和黛玉都笑出声来,水清涨红脸蛋儿叫道:“玉儿姐姐,我真的会保护你的。”   黛玉将水清拉到身边坐下,温柔的笑道:“清儿,姐姐相信你。”水清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水清正在顽皮的时候,他坐不住,只陪了黛玉坐了一小会儿便又跑开了。   皇上下了朝便回到乾清宫,水沏水溶也跟着过来,看到黛玉,这父子叔侄三人眼中都流露出一丝惊叹,慧云精心做的衣裳将黛玉衬得如飘逸出尘的仙子一般,皇上赞道:“玉儿,才两日没见,你越发出挑了。”   水沏只是定定的看着黛玉,看得黛玉粉面泛红,娇美的桃花一般。水溶重重干咳了一声道:“莫非是天上的竹仙子降临人间?”   黛玉避过水沏那灼灼的目光,低头嗔道:“溶师兄,你又打趣玉儿。”   皇后携着黛玉的手笑道:“都坐吧,玉儿,说说你怎么看有人要掳你这件事。”   黛玉轻启红唇,软软吴音从她的唇中流出,只听黛玉说道:“欲掳人的应该不是玉儿的仇人,若是仇人便会直接下手夺玉儿性命,而不必费尽周折的将玉儿完好无损的掳走,为此还白白葬送了三名死士。”   皇上点点头,又问道:“既然不是仇家,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黛玉轻声道:“掳黛玉,目的不是黛玉,而是要以黛玉为饵,图谋更大。”   皇上低叹一声道:“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玉儿,是我们连累你了。”皇后听了这话也明白了,她看看水沏水溶,轻轻摇了摇头。   水沏和水溶也明白了,两个人气得面红耳赤,水沏叫道:“好卑鄙的手段,玉儿,你别怕,沏哥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不让贼子有机可乘。”   黛玉淡淡道:“玉儿不怕,只是有些担心,从上回在清台山遇到刺客,到这回有人欲掳玉儿,实际上真正有危险的,是沏哥哥。”   皇上点头道:“玉儿说的有道理,沏儿,这些年针对你的刺杀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可是父皇却什么都查不出来,沏儿,你在明处敌在暗,这样对你非常不利,看来让你去北疆一趟也好,你由明转暗,那些乱臣贼子没了目标便会自乱,到时就有迹可寻了。”   水沏心里气闷的紧,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他不怕有人对他下手,可是想到有人要掳了黛玉来威胁他,水沏便觉得一肚子的火无处可发。水溶感同身受,他大声道:“堂兄,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要把这些贼子且都揪出来。”水沏点了点头,抓住手溶伸过来的手,重重的握了握。   黛玉静静的坐在一旁,轻声道:“清台山遇刺,林家有死士夜袭,有人在坤宁宫纵火,皇上伯伯,玉儿觉得这三件事情是有联系的,而林家遇袭和坤宁宫大火的联系要密切一些。玉儿窃以为,应该先从坤宁宫大火入手,抽丝剥茧,找出真凶。”   皇上却摇摇头道:“现在什么都不查,眼看着要过年了,朕会在御宴上赐你回乡祭祖,你安排丫头扮成你,慢慢的往江南走。过初十沏儿也得装病了,我已经安排好替身,沏儿,你这一病,至少要静养几个月的。溶儿,听说你拜了三清道长为师,他的医术精深,你很应该放下一切跟随他好好学习,跟他上个什么山学他三五个月也不多。”   水沏黛玉水溶应声称是,水沏忙问道:“父皇,案子便不查了么?”   皇后笑道:“傻孩子,京城还有我们呢,如何能不查的。”   水沏还想说什么,水溶却笑道:“一直听父亲说过北疆风光极好,终于能去亲眼看看了,皇上,若是事情办得顺利,我们能不能在北疆多玩一阵子?”   皇上笑骂道:“你这孩子就想着玩,先办好了差再说。”   水溶嘿嘿一笑,便冲淡了内殿里有些绷紧的气氛。皇后笑道:“玉儿,听说昨儿你家里很是热闹,都有那几家上门道贺呀?”   黛玉浅笑道:“都是皇上伯伯和姨妈的恩典,昨儿好多王公大臣都派人来送礼道贺了,玉儿无功不受禄,已经将所有的礼物带来了,就在正阳门外请皇上伯伯收归国库。”   皇上朗声笑道:“是送给你的你便收着,伯伯如何还能再要你的东西。”   黛玉淡淡道:“这些原是身外之物,多了反是累赘,请皇上伯伯体谅玉儿,将那些麻烦收下吧。”   皇后笑道:“这样也好,玉儿不是外人,如今国库空虚,正需要这些,皇上,我们就不要推辞了。先解了燃眉之急,其他的日后再说。”   皇上这才点了点头,叹道:“若是满朝文武都能象玉儿这样,朕还有什么可发愁的。”帝后同水沏黛玉水溶正说着话,映霞从外面走进来,跪下来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北静王府侍卫在宫外求见。”   水溶皱眉道:“难道是母后有事情?皇上,侄臣去看看。”   皇上沉声道:“溶儿别毛燥,他是求见朕的,传他进来吧。”   皇后携着黛玉的手进了内室,皇上高坐正中,水沏水溶坐在下首,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水溶抬头一看,不由大惊,他冲上前扶住那个侍卫急叫道:“陈忠,出了什么事?”陈忠扑嗵跪倒在地,嘶声道:“世子,王爷受了重伤,只怕时日不多了。”   皇上大惊,飞快走下来急切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说!”   陈忠急剧的喘着粗气说道:“自从接到皇上密旨,王爷便加紧操练,还数次亲自出城查看敌方动静,十四那日天降大雪,王爷担心附近百姓受灾,便带人出城查看,谁知刺客混入百姓之中,趁王爷与百姓说话之时偷袭王爷,王爷虽然反应极快,可是因为没穿盔甲,被刺客刺中左肋,伤口不深,可是那刺客的匕首上淬了毒,军医解不了那怪毒,我们请遍了北地所有的名医,却都无能为力,现在王爷只能用灵芝人参汤吊命,医生说,王爷撑不过一个月了,臣特来向皇上求救,皇上,求您救救我们王爷。”   皇上急喝道:“小路子,速传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入宫,带上最好的解毒药材,朕要亲率他们到边关救王兄。”   水溶双拳紧攥,大声道:“皇上,不必派太医,侄臣一人前往边关救父便可。请皇上借追风给侄臣,侄臣这就赶往边关。”   皇上皱眉沉声道:“溶儿,不要胡闹。”   水沏忙上前解释:“父皇,溶弟有可解一切毒的寒玉蟾,他去能行的。只是千里迢迢,儿臣请求陪溶弟同赴边关。”   皇上点头道:“好,事不宜迟,溶儿,你回府去取寒玉蟾,朕的追风闪电迅雷惊云都让你带上,马都跑死也没关系,一定要把王兄救回来。”   水溶急忙说道:“寒玉蟾就在侄臣身边,皇上,侄臣现在就动身。”   皇上点头道:“好,沏儿,你陪溶儿一起去。务必要抢回王兄的性命。”   水沏水溶大声称是,两个正要往外走,却听黛玉在里面唤道:“等一等。”   陈忠听到女子的声音,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黛玉快步走了出来,她将弘光法师送的千年菩提子取下来,放到随身的荷包里交给水溶,含泪道:“溶师兄,这颗菩提子能滋养生机,为水伯伯解毒之后让他贴身佩戴,能帮助水伯伯恢复。”   水溶接过荷包,深深点头道:“玉儿,多谢了。”   黛玉含泪道:“沏哥哥,溶师兄,一定要救回水伯伯。”   水沏水溶重重点头,两人拜别帝后,辞了黛玉,跳上日行千里的神驹,风驰电掣的向边关赶去o   他们走后,黛玉对皇上说道:“皇上伯伯,寒玉蟾只能解毒,却不能固本培元,水伯伯中毒日子久了,身体必然受到极大的伤害,还是应该准备些上好药材送过去。”   皇上点头道:“到底是女孩儿家细心,朕这就命人取药材。八百里加急送过去,应该能赶得上。”   虽说寒玉蟾能解百毒,可黛玉心里还是不放心,便写了封信命竹影送上清台山,请三清道长火速赶往边关,听到竹影说三清道长即刻动身了,黛玉才轻舒一口气,合什跪下喃喃念道:“菩萨保佑水伯伯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第120章父子密议北王得救一更      北静王在边关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开了,忠顺王得了这个消息大喜,在朝中,他最忌惮的人便是北静王,想到北静王不久于人世,忠顺王周泽便觉得心头大快,直叫着命人上酒上菜,他要好好喝上几杯庆祝庆祝。   忠顺王刚刚端起酒杯,世子周晟便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周泽笑道:“晟儿快过来陪爹喝一杯,今儿爹可是得了个好消息。”   周晟扫了一眼周围侍酒的侍女们,沉声道:“都下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周泽一挥手,侍酒的侍女们便都退了下去,最后一个还将门轻轻的关上,周晟这才坐了下来气哼哼的说道:“有什么好消息,都是一般没用的东西!”   忠顺王笑着问道:“是谁又惹晟儿生气,告诉爹,爹给你出气。”   周晟端起一杯酒倒入口中,气道:“爹,你养的那些人真是没用,我已经计划的万无一失,却还不能让那北静王立毙当场,都这么些日子了,他居然还活着。”   “晟儿,是你派人去刺杀北静王的?”忠顺王忙问道。   周晟点头道:“自然是我,可恨北静王命太大,中了箭狼草毒都死不了。”   忠顺王听了忙笑着说道:“箭狼草是你外公族里的秘传毒药,听你母妃说解药只有十颗,你母妃嫁过来的时候带来了五颗,还有五颗由你外公亲自收着,没有解药,北静王不过是白拖日子最多再熬个十天半月的,必死无疑的,晟儿不要生气了,除了北静王,我们的大事便成功了一半,来,我们父子喝一杯庆祝庆祝。”   周晟听了忠顺王如此说,心情才好了些,端着酒杯道:“孩儿敬父王。”   忠顺王哈哈大笑,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后忠顺王笑道:“晟儿,派去行刺北静王的人都处理好了么?”   周晟点点头道:“派了四个人过去,动手的三个被当场击杀,还有一个居中策应的刚才回来了。”   忠顺王点头道:“回来的是谁?”   “是孙海,他对儿子最是忠心的,父亲不用担心。”周晟回答道。   忠顺王点了点头道:“他在北边一直没有露面儿?”   周晟点头道:“是,他一直在客找里,露面的事情都是其他三个人做的。”   忠顺王笑道:“如此便好,晟儿,你果然能干,为父一直想除掉北静王,却屡屡失手,如今还是你圆了为父的心愿。”   周晟却仍是不高兴,只闷声道:“如今父王手上的兵力不过十万,皇上手中至于有三十万,就象是北静王死了,他手里的兵也落不到我们手中,父王,得想法子接管了北静王的十万精兵才是。”   “唔……,这事不急,等你外公起兵攻来,为父便会请命出兵,到时便能接收北静王的兵了。”忠顺王打着如意算盘说道,周晟却一点情面也不留的说道:“皇上又不是傻子,会把那十万精兵交给父王么,母妃出身狄族,只怕外公一打过来,皇上先得拿下我们一家的。”忠顺王笑道:“晟儿不用担心,父王手里的十万大军对是极忠心的,他想拿了我们一家,也得那十万大军答应才行。何况为父已经有了算计,等你外公打过来,为父自有安排的。”周晟听父亲这样说,便不再说什么,父子两个对饮一番,才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水沏水溶日夜兼程,三天三夜未离马鞍,两人跑死了十匹日行千里的良驹,终于第四天凌晨赶到了北静王镇守的永平关。夜幕之下依稀可见永平关城楼之上刀枪林立,水溶高声喝道:“我是水溶,速速开关!”   城楼上的士兵听到水溶叫关,忙跑进垛子楼回禀值守将军,今日值守的正是北静王麾下最得力的战将皇甫松,他忙奔上城楼手搭凉棚细看,水溶眼力好,一眼认出皇甫松,便高声叫道:“皇甫叔叔快些开门……”   皇甫松已经好几年没见过水溶,他深恐是敌人诈关之计,便高声道:“既是世子到此,可有信物?”   水溶听了皇甫松之言,立刻拨马向回跑,跑出二十多步之时水溶猛然翻身藏于马腹之侧,双手挽弓如满月,同时发出三箭射向城头,可是那三箭却一枝比一枝去势慢,头一箭已经钉到城楼上竖着的旗杆上,后两箭才追了上来,第二箭将第一箭劈成两半,第三箭将第二箭劈成两半,三箭都钉在旗杆的同一处,可是却没有射断旗杆。皇甫松看了大喜,大声囔道:“是世子赶来了,快快开关!”水溶的箭法是跟着皇甫松学的,刚才那一手流星赶月,便是皇甫松亲传的。   水沏水溶进了关,皇甫松从城楼下跑着迎下来,他一把抱住水溶道:“世子,你总算来了,快去看看王爷吧。”   水溶抓着皇甫松的手低声问道:“皇甫叔叔,父王他……”   皇甫松忙说道:“王爷刚才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了,世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水溶点点头道:“好,堂兄,我们快进去吧。”   皇甫松现在才注意到水沏,他忙单膝跪地道:“臣皇甫松叩见殿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殿下见谅。”   水沏扶起皇甫松道:“皇甫将军请起。”   皇甫松站了起来说道:“殿下,世子,请往这边走。”   水沏水溶随皇甫松到了帅府,一进北静王的卧室,水溶的眼泪便落了下来,他实在不敢相信躺在床上那个面色青黑消瘦的人是他威风凛凛的父王。   水沏哽咽道:“王伯,沏儿同溶弟来看您了。”   皇甫松沉痛的说道:“王爷已经昏迷两日了,世子,怎么只是您和殿下来了,太医呢?药材呢?”   水溶走到北静王的身边,滚烫的热泪滴到北静王的面上,北静王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可是却没有醒过来。水沏低声道:“溶弟拜三清道长为师,论起解毒,太医也不如他。”   皇甫松闻言大喜,激动道:“真的么?我们世子会解毒。”   水沏点了点头,走到水溶身边问道:“溶弟,要做什么准备,我来。”   水溶也不客气,一面飞快的打开北静王伤口上的绑带,一面说道:“要清水。”   水沏点头,回身往盆架上取了铜盆问道:“皇甫将军,水井在何处?”   皇甫松忙道:“未将这就去打水。”说着便接过水沏手中的铜盆,一路飞奔而出。   “堂兄,把你的烈酒给我。”水溶看着父亲左肋下青黑的伤口,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只恨恨的叫道。   水沏将酒袋子解下来递给水溶,水溶用烈酒清洗北静王的伤口,烈酒渗进伤处,北静王疼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两个最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溶……”北静王太过虚弱,一声“溶儿”没有叫完,便又昏了过来。   水溶将寒玉蟾取出来放到北静王的伤口上,只见寒玉蟾的身体飞快的涨了起来,乳白色的身体慢慢变黑,而北静王面上的青黑之气却慢慢的褪了,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工夫,皇甫松端着满满一盆清水走了过来,他一看到北静王的身上趴着个怪物,将铜盆一放拔出佩剑冲上前叫道:“妖物,胆敢伤害王爷,看剑!”   水沏忙伸臂一拦生生挡住皇甫松,沉声道:“这是给王伯解毒,休要惊动它。”   皇甫松没想到看似文弱的太子竟有如此神力,能挡住自己的全力冲击,他收住脚步不好意思的说道:“是。”   寒玉蟾吸了足有两刻钟,整个身体便涨得大如刺猬,通身幽黑如墨,寒玉蟾回头看了看水溶,眼睛里流露出一抹乞求,水溶点了点头说道:“去把毒吐出来。”   寒玉蟾一个飞跃,整好落入皇甫松打来的清水中,只见水泡翻滚,只一柱香的时间,整盆水便如墨汁一般,一股淡淡的异臭四散开去。寒玉蟾从水中跳出来,又变得只有寸许长通体润白。水溶将寒玉蟾拿到北静王的伤口上,寒玉蟾又开始吸吮毒素,如是三次之后,北静王的面色才彻底变了回来,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看水沏又看看水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北静王醒来,皇甫松喜极而泣,七尺高的昂藏汉子竟然哭得象个孩童,他扑跪到北静王的床边哭道:“谢天谢地,王爷,您总算是醒过来了。”   北静王吃力的说道:“皇甫,快起来,我没事了。”   皇甫松抹着眼泪站起来说道:“王爷,您都三天没吃东西了,您想吃些什么,我让人去做。”   水溶忙说道:“父王身子极虚,还是我去熬些参汤吧,皇甫叔叔,请您带我去厨房。”皇甫松忙点头道:“好好,世子长大了……”说着便引着水溶往厨房里去了。   看到北静王脱离了危险,水沏松了一口气,一边为北静王盖好被子,一边对北静王笑道:“王伯,您安心养休养,父皇和王伯母都盼着您回家呢。”   北静王解毒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他轻声问道:“殿下,您怎么来了?溶儿他什么时候成了大夫,连治病都学会了?”   水沏笑道:“溶弟如今是三清道长的高足,解毒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单的很。听说王伯中毒,父皇母后都极为担心,他们又不能赶过来,便由沏儿代父前来探望王伯,正好给溶弟做个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北静王低叹道:“大风大浪闯了不少,没想到竟在小河沟里翻了船,殿下,老臣汗颜。”水沏坐在床边握着北静王的手道:“王伯,这里又不是朝堂,我是您的侄儿水沏,您还叫我沏儿吧,王伯为国守边,受尽了风雪之苦,沏儿却在京城安享一切,是沏儿汗颜才对。”北静王欣慰的笑了,虽然两三年未见水沏,可是水沏还是同原来一样的纯厚,没有一丝的改变,他笑道:“好,就依沏儿。”   水沏笑道:“王伯,你中毒的经过我们都知道了,我和溶弟得了信便赶过来,并没敢告诉王伯母,王伯母的身子才好起来,我们怕她听了这消息再急病了。”   北静王点头道:“这样最好,有这样的好侄子好儿子,天不亡我水靖方,沏儿,北方有异动,家里可有做些准备?”   水沏点了点头道:“王伯尽可以放心,您为国守边几十年,如今该轮到我们了,等王伯身体好些我们便一起回京,见了父皇再细细商议此事也不迟。”   北静王点点头,闭上眼睛养了一会儿神,又睁开眼问道:“听说贾家下了狱?”   水沏笑道:“是,这案子还是侄儿审的,贾家恶行累累,已经判了。”   北静王忙问道:“那绛仙县主呢?她如今怎么样了?”   想到黛玉,水沏嘴角浮起想念的笑容,轻轻说道:“玉儿如今已经被封为绛仙郡主,林义叔叔一家子都到了京城,她如今便住在自己家里,也时常入宫陪着母后的,父皇母后都极喜爱她,就连水清水湛这两个小的,也是见了玉儿就开心的。”   听到水沏好似和黛玉很是熟络,北静王心里发沉,他是过来人,看到水沏的神情,北静王便知道这小子心里有了黛玉,张了张口,北静王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水沏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道:“王伯,您刚解毒,得多休息才是,沏儿不打搅您了,就在一旁陪着,您休息吧。”   少时水溶煎好了参汤端了过来,一小勺一小勺的细心喂给北静王,见儿子如此孝顺体贴,北静王的眼睛漫上一层雾气,水溶还以为父亲不舒服,忙放下碗紧张的问道:“父王,可是伤口难受?”   北静王摇头笑道:“没事,就是让参汤的热气薰了眼睛。”   一曰之后,三清道长赶到了永平关,他为北静诊了脉,拈须笑道:“寒玉蟾果然有奇效,毒素尽数清除,王爷只要静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此时北静王已经能坐起来了,他拱手道:“多谢道长。”   三清道长笑道:“王爷不必言谢,贫道也不曾做什么,这功劳可是水溶的。”   北静王笑道:“王爷肯收犬子为徒,实是我父子之幸,如何能不谢的。等小王回京,定当摆酒相谢。”   再过了一日,皇上命人送的药材也到了,什么参王紫玉芝之类的,竟有满满的一大箱子,水溶只笑道:“皇上竟将整个太医院里的极品药材全送来了。”   北静王笑道:“药材都送到这里来了,宫里怕是要闹翻天的。溶儿,为父已经好了,也用不上这些东西,还是把药材送回去吧。”   水沏笑道:“王伯放心,如今宫里再没人敢闹事的,您是国之柱石,休说是这点子药材,便是将整个太医院搬了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有上好灵药,有妙手回春的名医,再加上水沏水溶承欢床前,只过了三日,北静王便彻底好了起来,他算了算日子,便对水沏水溶说道:“还有七天便过年了,溶儿,你陪着太子回京去吧。”   水沏忙说道:“王伯,您和我们一起回京。”   北静王摇头道:“不,我留下来镇守永平关。”   水沏忙在北静王耳边低语了一阵子,北静王笑道:“果真如此?”   水沏点点头,北静王大笑道:“好,我同你们一起回京。来人,传本帅将令,令皇甫将军来见。”   次日,一队千人精锐护送着一辆马车大摇大摆的出了永平关,直往京城而去。   狄族的探子将永平关的动静火速报与狄族族长丹顿,丹顿疑心极重,他认定这是北静王设下的圈套,再者已经同其他五族商议好开春便发兵,所以他按兵不动,只当是没有听到探子打听来的消息。皇甫松守着永平关,从北静王爷离开直到转年二月,竟然连个狄族士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把个皇甫将军憋坏了,只能整天操练士卒出气,特训了一个多月,永平关里的守军个个如同蓄势待发的老虎,就等着大打一场。   北静王水沏水溶还有三清道长出了永平关便弃车换马,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回京城,到了腊月二十八那一天,终于赶到了京城。   许是心有灵犀,正陪着皇后说话的北静王妃忽然站起来便往外走,皇后忙也站了起来走了出去,一出乾清宫的宫门,便见三个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为首一人身披猩红战袍,内着黄金连环锁子甲,腰间悬着七星宝刀,脚下踩着金丝战靴。北静王妃身子猛烈颤动,她提起裙子拔腿飞奔上前,直迎着那金甲将军。   金甲将军正是北静王,他看到妻子飞奔而来,也飞跑着迎上前,夫妻二人在乾清宫前紧紧相拥,北静王妃喜极而泣道:“王爷……”   北静王用粗糙的手指抹去北静王妃面上的泪,声音低沉的唤道:“清清,我回来了!”北静王妃抬起头,看着北静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无限怜惜的深情说道:“王爷,您瘦了!”      第121章北王平安归来周晟再生毒计      121章北王归来贺团圆周晟暴怒生毒计   水沏水溶识趣的从两旁绕开,快步走到皇后面前跪下道:“母后(姨妈),儿臣(侄臣)回来了。”   皇后一手拉起一个,看看水沏再看看水溶,点头喜道:“回来就好,沏儿,溶儿,路上还顺利么?溶儿,你父王身子怎么样了,只听说解了毒,他元气可恢复了,怎么能这般一路奔波的赶回来,回头再伤着身子。”   水溶笑道:“姨妈放心吧,多亏皇上和您派人送来上等灵药,父王解了毒后身体虚弱,一直用药固本培元,如今已彻底好了。父王昨儿还说他说的能去打老虎呢!”   皇后轻抒一口气道:“如此便好,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能彻底放下来了,你们两个都辛苦了,快回去歇歇吧,晚上再给你们接风。”水沏水溶皆是满身的风尘,两个人忙回太子宫中洗漱。   北静王紧紧抱住北静王妃,他们夫妻一别三年,一千多个日子的苦苦思念,终于在此刻得了圆满。北静王妃环着北静王的腰,听着他那强有力的心跳,颤声道:“王爷,你的伤都好了么?”几日不见水溶,北静王妃到底起了疑心,进宫向皇上皇后追讨儿子,彼时水溶已经为父亲解了毒,皇后才敢告诉北静王妃真相,从那一日开始,北静王妃便日日不能安枕,总是悬着心。   北静王朗声笑道:“都好了,清清,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要不是溶儿星夜赶来,我怕是见不到你了。”   北静王妃忙用手掩住北静王的口道:“王爷,我不许你胡说!”   见那夫妻二人竟是要相拥到地老天荒,皇后才出言笑道:“王兄王嫂,请到里面细细叙谈吧!”   北静王妃立刻羞的满脸通红,忙松开环着北静王腰身的双手,低着头绞着自己的衣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北静王朗声大笑,牢牢牵着王妃的手走向皇后,皇后不等北静王拜下,先虚扶道:“王兄不必多礼,一路辛苦了,快请进殿休息。”   北静王拉着王妃的手,随皇后往乾清宫里走,刚走了几步便听后面有人大喝道:“王兄……”   北静王陡然回头,只见一个满身明黄的人飞奔而来,他松开北静王妃,亦回身飞奔,和当今皇上紧紧的拥抱在一起。皇上又喜又怨道:“王兄,你身子才好,怎么就能这样千里奔波,沏儿溶儿真是不懂事!王兄……你……辛苦了!”   认真的看着北静王那两鬓微白满面风霜,皇上哽咽的几乎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北静王松开手,正欲单膝跪下,皇上却一把抱住北静王,叫道:“大哥!”   北静王身子一震,抬头看着皇上,热泪盈满眼眶,深深唤道:“四弟!”   一声“大哥,四弟”将这兄弟二人拉回到小时候,皇上和北静王对视良久,两人又是哭又是笑,一切想说的话,都在这笑和泪中。皇后和北静王妃感动的用帕子直擦面上的泪,皇后拉着北静王妃走上前含泪笑道:“皇上,王兄刚刚回来,先让他休息一下,我们再畅叙别情,岂不更好。”   皇上点头笑道:“心儿说的对,大哥,我们回宫去。”说着便抓起北静王的手,兄弟二人并肩往乾清宫走去。皇后笑着挽起北静王妃跟在后面。看着皇上和北静王的背影,一个正在不远处扫地的小太监不解的问道:“刘公公,北静王爷怎么能和皇上并肩而行,这可是大不敬呀!”   那刘公公在宫里几十年,身经两朝,他低声道:“你懂个屁,连皇位都是北静王爷让给我们皇上的,并肩一起走又算什么,有道是长兄如父,我们皇上心里可敬北静王了。”   将北静王送到养德殿,皇上亲自陪着北静王去了后殿的浴房,也不要小太监伺候,兄弟二人进了偌大的浴池,皇上笑道:“大哥,今天我帮你擦背。”   北静王笑道:“难得你还没忘记,小的时候你总是随我一起沐浴,那时我可没少给你擦背,你总是一洗完便溜走,每一回说给我擦背都没擦,如今可是要补给我?”   皇上嘿嘿笑道:“我那时还小呗,这回保证不会半路溜走的。”北静王伏在水池中斜砌的玉榻上,皇上果然拿起帕子给北静王搓了起来,看着北静王身上大大小小数十道伤疤,皇上充满歉意的低声道:“大哥,你为四弟受了太多的苦。”   北静王翻身坐了起来,呵呵笑道:“大哥是一介武夫,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懂,能帮你的也就是这个。四弟,我们是亲兄弟,你若再这样说就没意思了。”   皇上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四弟明白,大哥,这里引的是温泉水,四弟陪你好好泡泡。”北静王呵呵笑道:“四弟,能和皇上同池泡温泉,大哥可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兄弟二人一般说话一边泡走,足有大半个时辰两个才从温泉池里出来,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北静王伸了个懒腰道:“真舒服!”   皇后同北静王妃都等急了才看到皇上同北静王走了出来,皇后嗔道:“天哥,可见得你们是亲兄弟了,有什么话儿不能出来说的,偏把我们姐俩儿丢在这里。”   皇上开怀大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为夫给娘子赔罪可好?”说着皇上便唱了个肥喏,倒上皇后不好意思起来。   北静王心中暗觉奇怪,北静王妃走到他的身边低低说了几句,北静王才悄然大悟,大笑道:“这样才好,弟妹,你总算是苦尽甘来,四弟,你终于想明白了。”   皇后面颊泛红,忙转移话题道:“大哥,等会儿请你见一个人。”   北静王不解道:“见谁,是七皇子么?”   北静王妃只是摇头笑而不语,北静王妃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再也坐不住了,只不时的向门口张望。没过多久,一个矮而白胖的公公引着一个纤弱的姑娘走了进来,北静王先是一楞,继而快步上前,惊喜的叫道:“玉儿!”   来人正是黛玉,她一接到皇后之命,便急忙赶进宫来,“水伯伯!”黛玉见到北静王,眼圈儿一红,泪珠儿便飞落下来,她双膝跪下,膝行几步来到北静王面前,看着北静王只是哭,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帝后和北静王妃都没有想到黛玉会如此,北静王握着黛玉的双臂将她轻轻扶起来,颤声道:“玉儿,别哭,伯伯回来了。”   黛玉抽抽噎噎的,好一阵子才收住了眼泪,用那双清灵灵的眼睛仔细的看着北静王,看了一会儿才问道:“伯伯,您可全都好了?”   北静王笑道:“伯伯都好了,多亏了玉儿的千年菩提珠,要不还得多养上些日子呢。玉儿,如今伯伯都好了,这千年菩提珠你拿回去。”北静王边说边将一个小荷包拿出来,放到了黛玉的手上。黛玉忙推辞道:“不,伯伯再戴些日子。”   北静王慈爱的拍着黛玉的肩说道:“玉儿,伯伯身子好的很,你这孩子总是瘦瘦弱弱的,让伯伯看了心里不好受,听话,快把这菩提珠收起来。”黛玉只好将菩提珠收了起来。   见黛玉对北静王如此亲近,不独是皇后,便是皇上心里都酸酸的,黛玉见了他从来都是恭敬有礼,可是却没有这样一份发自内心的亲近。“可见得大哥是如海的结拜哥哥了,到底是不一样了。”皇上一个没忍住,便打翻了醋坛子。   北静王只是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如海不在了,玉儿就是我的丫头,四弟你总算是识趣,封了玉儿为郡主,若是没封,我是绝不答应的。”   皇后心中一动,立刻笑道:“大哥如此疼爱玉儿,何不收了玉儿做女儿?”   “不行呀!”两声大叫忽然响起,只见刚刚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的水溶和北静王妃齐声叫了起来。北静王一时没想明白,还虎着脸道:“为什么不行,玉儿这个女儿我是认定了!”水溶急得扑嗵跪倒在北静王面前大声囔道:“父王,千万不能认呀呀!”   北静王一把提起水溶道你这小子怎么这样,玉儿哪一点不好,你不让我收她做女儿!”水溶急得踩脚道:“就是因为玉儿太好了,所以您不能认!”   北静王这才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道:“怕什么,只是干女儿!”   水溶急道:“干女儿也不行!”   北静王转头看着黛玉笑道:“玉儿,那就先不认?”   黛玉能说什么,只能轻轻点头。北静王妃这才松了口气,暗暗瞪了皇后一眼,悄悄在她耳旁说道:“说好由这几孩子自已做主的,不许偏帮你儿子!”   水沏进门看到黛玉,眼里就没有别人了,自从和黛玉认识以后,隔两三日便能见上一回的,这一次分别足有十多天,水沏想黛玉想得心都疼了。“玉儿,你怎么又瘦了,可是身子不舒服?”水沏用着他的父皇母后伯伯伯母都没有听过的温柔语气低声问着,好似生怕声音大了会惊着黛玉。   北静王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上笼起一层阴云,兄弟二人喜欢上同一个姑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黛玉轻声道:“玉儿没事,劳沏哥哥惦记了。”   皇后见殿内的气氛有些儿尴尬,便笑道:“如今人也齐了,很该开宴为大哥沏儿溶儿接风。天哥,你看宴摆在哪里合适?”   皇上会意的笑道:“就在春禧阁吧,一家子团圆,可是大喜事。”   众人移步春禧阁,有不少人看到了北静王。不等用罢宴,北静王平安归来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府第。   忠顺王府里,周晟暴跳如雷,将孙海叫来一通拳打脚踢,大骂道:“你不是说他必死无疑么,怎么还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你敢骗我!我打死你……”   孙海不敢回手,也不敢运功抵抗,只能由着周晟暴打自己,他被周晟打得口鼻流血,浑身青肿,周晟打了足有两刻钟,才气喘吁吁的停了手,坐在椅上喝问道:“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海趴在地上,勉强支起身子跪好,低声道:“回世子的话,小人亲眼看到北静王被我们的人刺伤,小人打听清楚北静王毒发,这才离开永平关赶回来向您报信的。以小人愚见,许是什么高人给北静王解了毒,他才死里逃生。”   周晟一脚踢飞孙海,大骂道:“胡说,狼箭草毒的解药只有十颗,五颗在母妃那里,五颗在我外公手中,北静王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得到解药。”   孙海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勉力支撑着说道:“世子,听说是北静王世子去永平关给北静王解毒的。”   周晟皱眉道:“是他,他能有这般本事?不可能吧?”   孙海忙磕头道:“世子,小人有一计,便能试出北静王世子有没有本事解了狼箭草毒。”周晟沉声道:“你说来听听。”   孙海忙道:“我们随便在什么身上下毒,然后将这人放到北静王世子必经之路上,这样不就能试出来么。”   周晟“嗤”了一声,讥诮道:“就算是他能解毒,又为什么救个不相干的人,什么蠢主意!”   孙海腹诽道北静王世子心肠好,怎么可能见死不救。”不过这话他可不敢明着说出来,只能伏在地上唯唯喏喏道:“是,小人愚昧。”   周晟掏出一张银票甩给孙海道:“你先下去养伤吧。”   孙海捡起银票,偷偷看了一眼,见是张五百两的银票,心里才好受了些,他给周晟磕了头才慢慢的挪了出去。   周晟一个人在房里自言自语道:“孙海的主意倒也可行,不过这毒下在什么人身上呢?那个人得是水溶一定要救的,皇上,不行,根本没法子接近她,皇后,也不合适,她身边的高手太多,不等下毒成功,我派出的人就都得死了,水沏,哼……他的身手太好了……”想了一会儿,周晟眼睛一亮,拍着桌子叫道:“对呀,怎么把她给忘记了,母妃进宫总是接近她的,只找机会悄悄下毒就行了。好,就这么办!”   周晟急忙出门去找自己的母亲,此时忠顺王妃正在劝慰怒不可遏的忠顺王,刚将忠顺王劝好,周晟便气冲冲的闯了进来。他一进门便叫道:“母妃,儿子要您帮个忙!”   忠顺王妃皱眉道你这孩子又想做什么?那北静王已经平安回朝了,你且安分几天吧。”周晟拽着忠顺王妃的衣袖叫道:“母妃,儿子不甘心,您说狼箭草毒的解药都在外公和您的手上,如何北静王中了毒还能活着的!”   忠顺王妃叹道:“晟儿,狼箭草毒是母妃家传的秘毒,虽说外人是不可能知道怎么解的,但是中原异人极多,怎知不是他们研制出解药来的。晟儿,你别急,转年开春你外公就带兵打过来了,到时何能不遂了你的心愿,您何苦这会子着急呢。”   周晟仍是叫道:“母妃,儿子就是不甘心。父王,您也不甘心,对么?”   忠顺王正要回答,却见王妃横了自己一眼,只得转过头去不说话。周晟忙摇着忠顺王妃的手说道母妃,儿子心里有个主意,只要确认了水溶能解狼箭草毒,儿子保证再不生事。”忠顺王妃无奈的说道:“你先说说想怎么做?”   周晟忙说道:“母妃,大后天您要进宫朝贺的,到时候您应该能见到绛仙郡主吧。”忠顺王妃还以为儿子对黛玉有心,忙喜道:“对呀,母妃是会见到她的,那姑娘还挺惹人怜爱的,晟儿,你是要母妃拢络她?”   周晟摇头道:“不是,儿子要母妃将狼箭草毒抹在这枚戒指上,然后找机会轻轻刺一下那个绛仙县主,只要刺破皮就行了。”   忠顺王妃惊道:“晟儿,为什么?”   周晟咬牙道:“我知道太子和水溶都和这个绛仙郡主要好,我就是要她中毒,看水溶能不能解了狼箭草毒。”   忠顺王妃摇头道:“不行,狼箭草毒发作极快,我若下毒必然会被发现,不能这么做。”周晟阴阴一笑道:“母妃,她毒发的时候您只要扶住她大声喊叫,又有谁会怀疑到您的身上来?她们只会感激你救助绛仙县主的。”   忠顺王妃还要说话,忠顺王走过来说道:“晟儿此计极妙,王妃,便按晟儿说的去做吧,那绛仙县主在水家人心里地位不低,便是水溶解不了毒,她死了,也能让水家人难受一阵子。”忠顺王妃忙道:“我们不还打算去提亲的么,若是她死了……”   周晟一听这话便跳起来叫道:“什么,你们要我娶她?我不要,我只要江山不要美人!”忠顺王向来溺爱儿子,忙安抚道:“好好好,不娶就不娶,似她那般的瘦弱,看着也是个没福气的,王妃,以后再不要提此事,只按晟儿的意思办好了。”忠顺王妃无奈,只好答应了下来。      第122章黛玉当家除夕迎贵客      夜幕之下的京城弥漫着爆烛燃尽的淡淡硝烟之气,今天是大年三十,不论贫富,家家户户都在围炉团年,笑容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和亲人团圆,总是人世间最值得欢庆的事情。   因为在林海的孝期里,便是大年三十,林府也没有张灯结彩,仍是象平时那般素净。黛玉一早起来便去了念恩堂追思父母双亲。自林义往下,林家人人都体谅黛玉的心情,大家也不来惊动她,只在念恩堂外陪侍着。黛玉在念恩堂中跪了一个多时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心里的话都对父母说了,才揉揉发麻的双腿,扶着身边的椅子勉强站了起来。歇了一会儿,黛玉慢慢的走出念恩堂,一出门,她不由楞住了。   念恩堂外,林义慧云林成还有阖府的仆妇全都跪在院中,人人神情肃穆哀惋,黛玉忙走上前叫道:“叔叔婶婶哥哥……你们怎么都跪在这里?快快请起来。”   大家都站了起来,兰心见黛玉行动迟缓,知道她定然是在里面跪麻了腿,便上前扶住黛玉,黛玉软软靠着兰心,一双盈盈泪眼看向林成,蹙眉轻声道:“叔叔,这大冷天的,大家何苦来……”   林义低声道:“大家都感念老爷夫人的恩德,今天是年三十,理当给老爷夫人的磕头行礼的,多少年来都这样的,如今老爷夫人虽然仙去,也不能改了这个规矩。”   慧云见黛玉的眼泪又要掉了下来,忙上前拥着黛玉笑道:“玉儿,今天是年三十,你是林家家主,别再伤心了,我们大家都等着你这位家主发赏钱呢。”   黛玉用帕子拭了泪,轻声说道:“是黛玉任性了,现在就到正厅去吧。”依着林家规矩,每年大年三十,家里的女主人都会在正厅接见所有的仆人,并给他们发红包。贾敏在时都是贾敏在发,后来贾敏去世了,林海也没有续弦,每到年三十他都会亲自将红包交到每一个仆人的说上,再说一两句褒奖鼓励的话,说得每个人心里都暖洋洋的,这也是为什么林家的仆人个个忠心的一个原因。倒不在于红包有多重,而是林家真的把他们这些仆人当人看,不象别的大户人家,仆人的性命还不如一件玩物珍贵。今年是林海去世后的头一个年三十,林义慧云早就商量过了,这发红包的事情要交给黛玉来做的。   坐在正厅的大红木圈椅上,黛玉看着外面整齐排列的两行仆妇,温言道:“婶婶,京城不比江南,冷得紧,让大家都进厅里来吧。”   慧云自然是早就能想到的,只不过这个话一定要由黛玉来说才行,虽然林义上了族谱,可是在他们自己的心里,从来都是将自己看成黛玉的仆人。   慧云笑道:“姑娘说天气冷,让大家都到厅里候着。”   众仆人整齐化一的跪下道谢,然后才安静的走入正厅,依着次序排好。黛玉温言道:“蒙大家不弃,先父过世后仍愿留在林家归顾我们一家子,黛玉先谢过了。今天是年三十,大家都辛苦了整整一年,也当好好歇一歇,从明儿开始,所有的人放假七天,大家也松散松散。”众家仆们男的打千儿,女的行万福礼,齐声道谢。兰心竹影青梅松云抬过两张长条炕桌,炕桌上堆着小山似的红包儿,雪雁拿着一份花名册子笑着念道:“林忠。”   一个相貌忠厚的中年男子走上前,给黛玉行了礼,黛玉拿过一只红包微笑道:“忠叔,你尽心尽力的料理家里的大小事情,辛苦了。我们不请年酒,便在年下里好好休息休息吧,林升一年到头的在外面奔波,逢过年才能回来一趟,很应该好好团聚团聚。”林忠是林府现在的内管家,他最大的好处就是细心周到。林忠听着黛玉细声细气的说着话,恍惚又见到去世的夫人,忙用袖子擦了眼角的泪说道:“老奴谢小姐赏。”   “林项”雪雁又叫道。一个材高大的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单膝跪地,声如洪钟的说道:“属下林项拜见小姐。”林项是林家侍卫总头领,他是林海早年收养的孤儿,有一身好本事,如今林家被防护的如铁桶一般,全都是他的功劳。   “林项大哥,黛玉把林家的安全就托付给你了。”黛玉边说边将红包递给林项。黛玉还未到贾府之前,林项便是黛玉的护卫,两个人原就很熟的,黛玉幼时没少坐在林项的肩头出去玩,所以黛玉并不用多说什么,林项心里全都明白的。“小姐放心,只要林项有一口气在,便保林家平安。”林项大声回道。   “林英”……“林平”……随着雪雁一个一个的唱名,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发完所有的红包。黛玉抬头看看正厅已经空了,轻声叹息道:“可算是发完了,怪不得小时候我每一回都不能从头到尾看着娘亲发红包。”慧云在一旁笑道:“可不是呢,你小时候可没这个耐性,发不到三个人,你便坐在椅上扭来扭去去,好不容易哄着你坐下去,不过两刻钟便又睡着了。夫人原来还担心你不能好好管家,却不知你做得同她一丝儿也不差。”   黛玉想到母亲,轻声叹息道:“我终是不如娘亲的。”   慧云知道自己又勾起了黛玉的伤心,忙岔过去说道:“玉儿,赏钱都发完了,这会子该去看看舅太太和兰少爷了。”   黛玉点头道:“嗯,春纤,将给小舅妈和兰儿弟弟的礼物带上,我们这就过去。”   李纨住进林家之后,只是每日教导贾兰,平日里很少出来,黛玉因这阵子事情多,也不能常过去看她,正觉得有些内疚。   慧云笑道:“玉儿,你带着丫头们过去了,我去看看年酒准备的怎么样了,回头请舅太太和兰少爷一起用年酒。”   黛玉点了点头,便带着人去了傲雪轩。傲雪轩的那株绿萼梅花依然怒放,两个小丫头正在折梅花,其中一个看到黛玉来了,忙拉着同伴跪下请安,黛玉微笑道:“小舅妈和兰儿弟弟在哪里?”   梳着双鬟绑着浅绿缎带的小丫头抬头道:“舅太太正在书房看着小兰大爷读书。”   黛玉点点头道:“你们继续折花吧,不要去惊动了,我自己过去。”   青梅到门前打起棉帘子,一股凉气卷到屋中,李纨忙回头看来,见是黛玉走了进来,便迎上前笑着问道:“玉儿,这大冷的天气你怎么来了?”   黛玉笑道:“小舅妈莫不是忘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外甥女儿特意来请小舅妈和兰儿弟弟吃团年酒的。”   李纨一拍额头说道:“哎哟,看我这是什么记性,竟把日子都给忘记了,怪不得一早起来便听到远远近近的爆竹声,原来已经是年三十了。”   黛玉见李纨脸色红润,再不象在贾家时那般眉头总笼着一层哀伤,她虽然不能穿红着绿,可也不用再象以前那样总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身上那件青莲色缎面滚银边的新褙子将她衬托的局雅清新,自是有一番大家气象。   黛玉轻盈福下身子说道:“这几日家里事情多,也没顾得上给小舅妈请安,请小舅妈原谅。”   李纨双手拉起黛玉笑道:“玉儿,快别这么说,我都知道的。”一面拉着黛玉上炕,一面叫道:“兰儿,快过来拜见姐姐。”   贾兰听了李纨的吩咐才敢放下手中的笔,飞快跑到黛玉面前趴在地上便磕头,口中还说道:“贾兰给玉儿姐姐磕头。”黛玉见贾兰穿着件绿色的皮袍,整个人象个小绿皮球,便笑着将贾兰拉起来,仔细端详了一回才说道:“兰儿脸色好多了,也有肉了,小舅妈,他到底还是小孩子,别太逼着了,等他再大几岁,我就向皇上求恩旨,让他陪七皇子读书。”   李纨大喜,竟然向黛玉跪了下来,连声道:“我代你小舅舅谢谢玉儿了。”   黛玉忙将李纨拉起来,用帕子擦了她眼中激动的泪水笑着说道:“小舅妈别这样,兰儿可是我弟弟的,我自然是要上心的。您这么着,可不就外道了。”   李纨擦着眼泪连连称是,贾兰则偎在黛玉腿边,对她很是亲近。黛玉伸手欲抱贾兰上炕,李纨忙将他接了过来笑道:“兰儿最近胖了不少,玉儿你哪里能抱得动他。兰儿,你在炕上好好坐着,不许淘气。”   贾兰奶声奶气道:“娘,兰儿知道。”   李纨回身打开箱子,取出一只包袱递于黛玉,不好意思的笑道:“玉儿,这大年下的,舅妈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一套衣裳,是我亲手做的,你别嫌弃。”   黛玉忙下炕站着双手接过包袱,放到炕桌上打开了,只见包袱里有一套崭新的衣裳,料子是米白色的宫缎,吊了银狐皮的里子,褙子下摆绣了一枝虬劲的绿萼梅花,铁灰色的梅枝苍劲不屈,点点梅花似有暗香飘来,一条浅绿棉绫裙子上精绣着重重落梅,梅花自裙摆往上升,渐渐减少,到了腰间便零落不见,远远看上去倒似是用落花做了一条裙子。黛玉摸着精细的细工,看着李纨微微泛红的双眼,只觉得眼中发烫,轻轻唤了一声:“小舅妈”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春纤上前细细看了一回,只惊叹道:“呀,好鲜亮的绣活,和慧姨绣的一样好呢!”李纨知道慧云集慧绣苏绣之大成,能和她的绣活相比,便是对自己最大的夸赞。因此只笑道:“倒叫你这丫头见笑了,如何能有二夫人的绣技相比的。”   黛玉细看了一回,轻声说道:“千丝绣可不比苏绣差什么,小舅妈别太自谦了。”   李纨看着黛玉惊道:“你怎么知道千丝绣的?”千丝绣的绣技可是李纨跟着自己母亲学的,当时她母亲就说过千丝绣技是自己娘家母亲的独创。   黛玉笑道:“小时候听娘亲提过,玉儿只是猜的。”李纨听了这话,微有些失望,可也没有再说什么。   李纨给贾兰换了衣裳,便和黛玉一起出了傲雪轩,去了花厅一家人吃团年酒。   黛玉,林义,慧云,林成,王嬷嬷,还有李纨母子围着圆桌坐下,大家举起手中的屠苏酒共贺新年,贾兰小,不能吃酒,便举着一杯奶子跟着凑趣,瞧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很是有趣,倒逗乐了一桌子的人。   林家的年酒只进行了一半,林项便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这一行人高高矮矮共有四人,都带着石青色的大斗篷,将整个身子裹在斗篷里,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林义心里一惊,正要喝止来人,黛玉却含笑上前盈盈拜倒说道:“皇上伯伯,姨妈,沏哥哥,清儿弟弟,这大年下的您们怎么来了?”听了黛玉的话,除了林成,其他的人可都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哈哈哈哈……”随着一阵得意的大笑,打头之人猛得掀掉斗篷,这人可不就是当今的皇上万岁爷。他得意的大笑道:“皇后,沏儿,清儿,你们可都输了,朕说玉儿一定能识破我们的,偏你们不想信。”   第二个人也掀掉斗篷,这回失惊吓的可换成黛玉和林成的,第二人是皇后,这没有错,可是她怀里还抱着七皇子水湛,这让黛玉林成如何能不吃惊的。   “玉儿没想到吧,今儿是团年,哪能不带这个小东西。”皇后拍着怀中的小湛旁若无事的说道,倒让花厅上的林家人又吃了一惊。   “玉儿,玉儿姐姐!”水沏和水清都拿下大斗篷,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水清跑到黛玉身边伸开手撒娇的囔道:“玉儿姐姐,我比你小,快给我压岁红包。”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的轻轻打了水清的手掌一记,迎上前轻声问道:“皇上伯伯,姨妈,怎么突然来了?”   皇上笑道:“今年的团年酒摆的早,散了之后我们一家子在乾清宫里守岁,忽然觉得没意思,便想来看看玉儿你是怎么团年的,玉儿,不会连口年酒都不给伯伯吃吧?”   黛玉心中不由的苦笑,这皇上先时还挺威严的,怎么相处一阵子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倒象个顽童。皇后将小水湛交到水沏手中,拿出一个明黄色莲花荷包塞到黛玉的手中,只笑道:“玉儿,这是姨妈给你的压岁红包,压一压快快长,长大做新娘。”皇后边说边在黛玉头上摩了摩。这是皇后娘家的习惯,女性长辈给女性晚辈压岁红包的时候都要说上一回的。皇后可是热切盼着黛玉快些长大,长大了给水沏做新娘。   黛玉羞红了脸,只低着头不说话,林义夫妻王嬷嬷林成母子和李纨母子都离席跪下磕头,皇上笑道:“都起来吧,今日不挽俗礼,我们一家子就是想到你们家凑个热闹,别坏了你们吃酒的兴致。”   黛玉手里拿着皇后给的明黄莲花荷包,还不等收起来,便听外面传来一个毫放的声音,“玉儿丫头,水伯伯来看你了!”   黛玉一听这声音,顿生喜色,小跑着迎了出去,还开心的叫道:“水伯伯。”皇上见了不免酸溜溜的说道:“大哥真是会搅局。”   只见北静王和北静王妃带着水溶,也到了林府,说话间就走了进来。北静王妃拉着黛玉的手不让她拜下,飞快塞过来一个粉绿茶花荷包,口中还笑道:“玉儿,这是姨妈给你的压岁红包,压一压快快长,长大做新娘。”那话儿说的,竟和皇后的一字不差,就连摩头的手势都不带走样儿的。黛玉左手拿着明黄荷花荷包,右手拿着粉绿茶花荷包,真有些哭笑不得了,难道只这么摩一摩,就能立刻长大不成?兰心走过来将黛玉身上原来佩带的荷包解了下来收好,将皇后娘娘和北静王妃送的荷包一边一个挂了起来,她可是不偏不倚,任谁都说不出什么。   水溶走到黛玉面前,长揖道:“玉儿,师兄给你拜个早年,这是师兄送你的新年礼物,一点小东西,你留着玩儿。”说着水溶便将手中握着的一只俏色白玉小羊递到黛玉的手中。水溶早就打听清楚了,黛玉是属羊的,这只俏色白玉小羊玉儿润泽细腻,头上的羊角是正是俏色所在,是极润的橙色,小羊是跪姿,羊头向后微扭,似是在看什么,极为生动传神。黛玉一见果然就喜欢上了,开心的笑道:“多谢溶师兄。”   水沏一看水溶这后来的反而居上了,自己的礼物都还没来得及送给黛玉,忙将小湛往皇后怀里一丢,走到黛玉身边笑道:“玉儿,沏哥哥也有礼物给你。”   黛玉与水沏水溶熟了,又是在自己的家里,便歪着头看着水沏张开左手笑问道:“沏哥哥,你送我什么呢?”   水沏笑道:“宫里的珠玉之物虽多,可都不是我亲手做的,我想着玉儿性好素雅,便亲手为你雕了一枝沉香木簪,玉儿,你看看喜不喜欢?”      第123章共守岁黛玉感怀贺新年安宁挑衅      水沏从怀中拿出一方雪白帕子包裹的东西放到黛玉的雪白的手中。帕子尚未打开,一股幽远的清郁香气便透过帕子钻入大家的鼻孔中,打开帕子,只见一只深紫黑色,泛着油润光华的沉水香兰花木簪出现在黛玉面前。   黛玉拿起木簪仔细的端详,紫黑色的簪铤依着木纹曲线自然的扭转,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墨兰,兰花瓣儿的尖上还停着一只小巧的,振翅欲飞的蝴蝶,蝴蝶的卷须顶端嵌了两颗米粒大小的晶钻,整枝簪子便立刻生动起来。水沏不好意思的说道:“玉儿,我不比供奉们手艺好,你别嫌我做的粗陋。”   黛玉笑道:“很好呀,玉儿很喜欢的,兰心,帮我簪起来。”   兰心将黛玉点上的一枝银绞丝嵌珠钗取下,将这枝蝶恋花沉水香木簪簪上,蝴蝶卷须上的晶钻映着跳动的烛光,闪出五彩光华,在黛玉如云的青丝上笼了一层光晕,将黛玉衬得越发轻灵动人。   皇后和北静王妃走过来仔细了端详了一会儿,皇后笑道:“沏儿真是用心思了,这簪子果然很配玉儿。”北静王妃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也不得不点头道:“的确是很配。”水沏看到黛玉戴上自己送的簪子,心里乐开了花儿,在一旁呵呵直笑,十足象一个陷入情网的小傻瓜。水溶心里郁闷极了,苦恼的叹了口气。看着皇上暗笑,北静王暗急。   慧云李纨王嬷嬷带了几个丫头,赶紧重新备了一桌酒席,杯盘碗筋都安置好了,慧云走来深深福身笑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王爷王妃世子请入席吧。”   大家入席坐定,皇上举起面前银尊站起来,大家忙也端着杯子站了起来,皇上缓缓将尊中清酒淋于地上,低声道:“这一杯,敬如海和敏儿。”众人也都将酒淋于地上,然后皇上才坐下来说道:“溶儿,给你玉儿斟满酒。”水溶忙执壶斟酒,黛玉忙起身让道:“怎么能让溶师兄给玉儿斟酒,应该让玉儿斟才是。”   皇上摇头道:“不,听伯伯的,让你溶师兄斟。”   黛玉便站着端着杯子,让水清斟满了,皇上看着黛玉说道:“玉儿,头一粧,伯伯没有尽到照顾你的责任,你在京城这些年,受苦了。沏儿,你代父皇给玉儿陪个不是。”   水沏真的站起来对黛玉深深一揖说道:“玉儿,对不起。”   黛玉怎么也不能受水沏的拜,忙让过一边深深福身还礼道:“沏哥哥言重了,玉儿并没受什么苦,快别这样。”   皇上又说道:“清儿,你代父皇给玉儿姐姐敬酒,谢你玉儿姐姐给我们家带来了快乐。”黛玉听了这话不解,只看向皇上皇后,皇后笑道:“玉儿,这杯酒你应该喝,自从你进宫后,我们家才真的象个家,而不再是空洞洞的皇上皇后太子皇子的名份。”   看着大家真切的眼神,黛玉只得以袖相掩,侧身满饮一盏。皇上见了方才笑道:“湛儿还太小,等他长大了再来谢玉JL的救命之恩吧。”   北静王见皇上一家子在黛玉面前抢了风头,便端起酒高声道:“玉儿,伯伯可没有你皇上伯伯那些弯弯肠子,伯伯就一句话,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北静王府的人,是我水靖方的孩子,凭是谁,那怕是你皇上伯伯,只要有人让你受了委屈,伯伯决不会放过他,如海走之前将你托付给了伯伯,照顾你就是伯伯份内的事情。”   黛玉最先认识北静王的,在黛玉最无助的时候,是北静王不远万里从永平关赶到扬州,给了黛玉最强有力的支撑。黛玉看到北静王,便觉得安全,她乖巧的点头,对皇上轻声说道:“皇上伯伯,既然是在林家,可否按一回林家的规矩?”   皇上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是客,你是主,理当客随主便的。”   黛玉福身道:“多谢皇上伯伯。”然后便托着小巧的梅花乌银盏走到北静王面前,福身道:“水伯伯,玉儿代先父先母敬您。”   北静王眼神微黯,仰头将一杯酒倒入喉中,咽下对义弟的怀念。等北静王饮尽杯中酒,黛玉执起酒壶满满斟上,又举杯说道:“水伯伯,您是玉儿的伯伯,玉儿已经没有父亲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玉儿不愿再痛断肝肠。”   北静王明白了,在座的人都明白了,北静王朗声道:“好,伯伯答应玉儿,好保护好自己,伯伯要看着玉儿长大,成亲,还要抱玉儿的小宝宝。”   黛玉粉面羞红,却没有低头,只用清澄的眼睛看着北静王,亮起粉嫩纤弱的手掌说道:“伯伯,君子一言……”   北静王哈哈大笑,也伸出手掌与黛玉连击三掌,大声说道:“聊马难追。”黛玉最怕失去至亲至爱之人,才会有此举,却不知道沙场之上刀剑无眼,马革裹尸才是军人最后的归宿。因为有了这个约定,在北静王战死沙场后,黛玉因恨而生出力量,为了给北静王复仇,水沏水溶黛玉林成四人合力荡平天下,开创一代盛世,自然,这是后话。   酒到半酣人已半醉,皇上一家子和北静王一家子直陪着黛玉围炉守岁,直守过子时,方才悄悄地各自回宫回王府。睡不上两个时辰,就该百官朝贺了。   黛玉一向浅眠,躺了不到一个更次便坐了起来,松云听到动静,便轻轻撩起帐幔低声问道:“郡主,您要什么?”黛玉轻轻摇了摇头,挥手道:“你去睡吧,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想坐一会儿,寅时二刻再来也不晚的。”   松云放下松花烟霞帐幔,又到一旁的床上躺下了。黛玉抱着膝头想了一会儿心事,听到外面的自鸣钟打点,雪雁春纤她们起身了,黛玉便将帐子撩起来挂在弯月银钩上,对着从外间走进来的丫头们浅笑道:“大家新年好。”   春纤雪雁青梅松云上前福身道:“姑娘新年好。”   黛玉回身向枕头内侧拿出四个小荷包笑道:“多谢姐姐照顾我了,这是给大家的荷包,春纤的是绣柳丝的,雪雁是绣大雁的,梅花的是青梅的,松树的给松云,兰心竹影的等她们两个起身了再给。”兰心竹影应为今夜不当值,便在她们自己的房间睡了,这会儿还没过来。   春纤雪雁青梅松云忙行礼道谢,然后才属于将自己的荷包接了过来。这会儿她们也顾不上看是什么东西,先得尽着给黛玉梳妆打扮好进宫朝贺去。   不一会儿兰心竹影端着早餐进来,黛玉用青盐擦了牙,拿香胰净了面,抹了护肤的香脂,用了早餐之后才开始梳妆。一切收拾好之后,黛玉便上了翠盖青帷车,由林成护着往宫里去了。   大年初一的朝贺是最一年里最热闹规模最大的一回。宫门外,各府的夫人小姐已经来了大半,黛玉刚到,便有一个干净爽利的嬷嬷上前笑问道:“请问可是林郡主到了?”   兰心竹影从后面的车上下来,小步快跑到黛玉的车前,一看那个嬷嬷是南安王府上的,便笑着行礼道:“见过陈嬷嬷,嬷嬷过年好。”   陈嬷嬷喜道:“几日没见,兰心姑娘越发出挑了。兰心姑娘请去回郡主,我们老太妃想请林郡主过去说说话儿。”   兰心回身向黛玉回禀了,黛玉轻声道:“既是老太妃相召,自是要去拜见的。”   竹影忙拿过垫脚,扶着黛玉下车,黛玉含笑向陈嬷嬷点点头,陈嬷嬷忙跪下行礼,黛玉令兰心将她扶了起来,陈嬷嬷便引着黛玉向十几步以外的朱顶绿呢大暖轿走去。   忠顺王妃坐在轿中看到黛玉下车,暗道这是个好机会,便也要下车,可惜等她下了车,黛玉已经上了南安太妃的大暖轿,忠顺王妃只得对看见她的夫人小姐们笑笑,又回了轿中。   南安太妃一见黛玉便欢喜的紧,拉着黛玉不放手,絮叨些沉年旧事,当年贾敏很得南安太妃的心意,如今见了贾敏的女儿,生得又和贾敏那样的相象,南安太妃岂有不爱的。刚说了没几句话,便听宫门轰隆隆的打开了,两列宫女依次排开,司礼女官按照品级将所有的命妇引入宫中。   南安太妃品级最高,是从一品,接下来便是北静亲王妃,正二品,然后便是黛玉,也是正二品,接着就是南安王妃东平王妃西宁妃和忠顺王妃。忠顺王妃见自己离黛玉这么远,心里暗自着急,因为过会儿排坐席也是按照这个次序来的,那么她就很难接近黛玉了。既然不能此时下手,忠顺王妃便得另想法子了。   进了昭阳殿,皇后头戴赤金九凤街珠点翠嵌红宝石大凤钗,身着山河社稷祆,腰系乾坤地理裙,端坐朝阳正殿,整个人散发出无尽的端庄威仪。众命妇三跪九磕,行礼祝颂之后,皇后才笑道:“赐座。”   南安太妃坐在左侧第一席,南安王妃坐在她的下首,北静王妃坐了右侧首席,黛玉坐在她的下首,黛玉的下面坐的是东平王妃和安宁郡主,西宁王妃、忠顺王妃则是坐在了南安王妃的下面。席上,东平王妃母女没给过黛玉一个好脸色,黛玉并不理会她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直恨得东平王妃母女差点把牙挫断。   戏台子上正演贵妃醉酒,南安太妃只笑道:“这个孩子倒伶俐,唱念做打都极好,只是瞧不清眉眼儿。”皇后听了便笑道:“传她上来让老太妃好好瞧瞧。”   一时演贵妃的小戏子卸了行头过来磕头,她果然生得眉目灵秀,一看就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南安太妃笑道:“果然生得也好,难为这孩子还那么小就有这般好的戏,赏她。”   小戏子忙磕头谢恩,拿着赏钱便要退下去,可是走到安宁郡主面前的时候却被她叫住了。   “过来,让我看看你。”安宁郡主娇声道。   小戏子只能停下来跪下,顺从的抬起头来,安宁郡主故意大声说道:“呀,这小戏子生得可真好看,瞧着和林郡主极象,这若是站在一起,倒象姐妹俩似的,林郡主,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听了安宁郡主的话,皇后,北静王妃南安太妃王妃都是脸色一沉,皇后正要发怒,黛玉却向皇后轻轻摇了摇头。皇后暂时压下心中的怒气,看黛玉要如何行事。   黛玉今天梳了比较正式的碧波飞仙髻,将那枝沉水香蝶恋花点钻木簪斜斜簪好,又选了嵌着合浦珠的流苏步摇簪于发髻上,长长的流苏高高挑起,垂到带了水滴白玉耳环旁边。发髻正中簪了一枝口衔泪滴水晶的浅粉珠凤,因是入宫朝贺,雪雁又给黛玉略点了些胭脂,再配上嫩黄的郡主宫装,将黛玉衬得高贵大方,天生自有一份威仪。黛玉抬手掠了掠耳畔的发丝,淡淡说道:“东平王妃,贵府上很应该请太医了。”   东平王妃在心里预测了黛玉的无数种反应,唯独没想到黛玉会说出这样一句风轻云淡的话来。她不解道:“林郡主何意?”   黛玉还是淡淡的说道:“安宁郡主大婚在即,眼神却有了毛病,岂不是要速速请太医,素来皇家嫁媳,五官端正身体康健是头一条最起码的要求,若是不好好医,岂不是白白误了姻缘。”   东平王妃涨红了脸,起身向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这大节下的林郡主诬镑臣女,请皇后娘娘降罪于她。”   皇后扫了东平王妃一眼,似笑非笑道:“东平王妃真的要本宫降罪么?”   东平王妃看到皇后的眼神,心里一惊,竟然不敢回答。黛玉起身向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请看,这个小丫头明明是面如银盆,目艮似水杏,身姿丰腴,所以才能演出杨贵妃的华贵富丽,而安宁郡主眼中的她却是瘦弱如竹,这难道不是眼睛出了问量?若是臣女会错了意,不是安宁郡主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便是安宁郡主故意用一个戏子来比臣女,臣女五世书香,断断不能受此侮辱,请皇后娘娘明断。”   黛玉的话将东平王妃逼到两难之境,若是认了安宁郡主的眼睛有问题,她就永远失去嫁入皇家的机会,若是认了侮辱郡主,安宁郡主便得受重罚。皇后点头道:“东平王妃,你说呢?”   南安太妃见黛玉心思灵慧,这么轻轻几句便让东平王妃母女进退两难,微微露出一丝浅笑笑。北静王妃和南安王妃都暗暗点头,在心里称赞黛玉。忠顺王妃心里一沉,暗道:“想不到这个小丫头嘴皮子如此厉害。”西宁王妃长居佛堂,一年也就进一回宫,她只闭目养神,慢慢的捻着手里的绿檀佛珠,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东平王妃咬咬牙,拉着安宁郡主席跪在阶前,磕头道:“小女吃多了酒说胡话,臣妾教女无方,请娘娘降罪。”安宁郡主正在挣扎,东平王妃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快认罪求饶。”听了东平王妃的话,安宁郡主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磕头道:“安宁吃多了酒眼花了,请娘娘看在安宁年纪小的份上,饶了安宁吧。”   北静王妃听了便淡淡道:“素闻安宁郡主好酒量,最烈的烧刀子都能喝上半斤,大有东平王妃当年之风,怎么可能只饮了几杯米酒便眼花了呢?”   东平王妃原就忌妒北静王妃,听了这番话,又急又恨,却也无法解释,唯有向皇后磕头道:“小女近日忙于学习管家主事,累了些,才会不胜酒力。”   皇后看了看黛玉,黛玉会意,起身道:“既然是安宁郡主吃多了酒,花眼看错了,皇后娘娘,今天是大年初一,便饶了她这一回吧。”   皇后沉声道:“安宁,若非绛仙郡主为你求情,本宫再不能饶你的,还不去谢过绛仙郡主。”   安宁郡主含恨起身,走到黛玉面前草草福身道:“多谢绛仙郡主。”   黛玉却认认真真的还了个礼,淡淡道:“绛仙不敢居功,是皇后娘娘的恩德,绛仙只有一句话说于安宁郡主。”   安宁郡主不得不低下头红着脸闷声说道:“绛仙郡主请说。”   黛玉淡淡说道:“安宁郡主,饮酒误事,万请自重。”   安宁郡主又气又臊,满脸涨红,说心里不愿意,说不是便犯了欺君之罪,只是胡乱应了,一腔恨意全都压在心底。便是东平王妃听了黛玉之言,也觉得无地自容,心里越发恨黛玉。坐在席上的沈淑妃也觉得面上无光,只重重的哼了一声,眼光如刀,嗖嗖的射入东平王妃和安宁郡主,心里越发不满意这门亲事了。   南安太妃笑意更浓,不住的点头,北静王妃心里直为黛玉自豪,暗道:“不愧是敏妹妹的女儿,最是不俗的。”席上坐的内外命妇们,没几个听不出黛玉的话外之意,都忍着笑,再不敢看轻这柔柔弱弱的绛仙郡主。东平王妃无地自容,只得带着女儿灰溜溜的辞了皇后,回王府去了。一上东平王府的车轿,安宁郡主便抱着东平王妃大哭起来……      第124章忠顺府弄巧成拙      戏台上仍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昭阳殿里依旧热闹,并没有因为东平王妃的早退影响了谁的兴致。黛玉几句平淡的话便让东平王妃和安宁郡主颜面扫地,令那些原本小瞧黛玉的内外命妇们都收起了小视之心,再不敢当黛玉是个未解世事的小丫头。   坐在黛玉斜对面的沈淑妃在席间悄悄的打量着黛玉,又想起自己儿子的话,不由动了心思。这林黛玉在宫中露面不过几个月,便已经尽收皇上皇后太子之心,可见她是个有手腕有心计的,若是她失身于自己的儿子,那必然不能再做太子妃,到时让她做简郡王妃,自来女子都是从一而终的,只要水泠做了她的夫主,她还敢不用心为水冷谋划,这样一来,对自己儿子确是大有好处的。   皇后看到沈淑妃不时的偷眼打量黛玉,眼中流露出藏不住的一抹算计,沈淑妃入宫多年,能躲过众多的算计生下皇子,还累晋至淑妃,自然是有手段的,皇后知道她必然是将主意动到黛玉身上去了,便暗自警觉,打定了主意要保护好黛玉。看到沈淑妃闪烁眼神的还有北静王妃,她抬眼扫向沈淑妃,一丝警告之意便飞了过去。收到北静王妃的警告,沈淑先是心中一惊,既而便更坚定了自己的主意,就算是为了出一口恶气,她也要让那林黛玉失身于自己的儿子。   眼看着宫宴就要结束了,忠顺王妃心中暗自着急,家里那个小魔星若是知道自己没有动手,怕不是要闹得天翻地覆。就在这时,她看见黛玉的侍女悄悄走到映霞身边,对她低声说了几句话,映霞低低回了皇后,皇后看向黛玉笑着轻轻点了点头。黛玉这才起身,到偏殿更衣去了。   眼见机不可失,忠顺王妃忙起身说要更衣,也往偏殿去了。   黛玉更衣已毕,正在洗手时忠顺王妃便找了过来。黛玉年纪虽小品级却比忠顺王妃高,所以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忠顺王妃浅浅福身行了个礼,口称:“见过绛仙郡主。”   黛玉身子微侧以示谦虚,浅浅还礼道:“王妃请自便。”说完便从兰心的手中接过镂雕缠枝莲花的小银手炉,便要往外走。忠顺王妃哪能让黛玉就走了,便笑道:“郡主且慢。”   黛玉回身浅浅问道:“王妃有事么?”   忠顺王妃满脸带笑道:“正是有事要与郡主说。”忠顺王妃边说边走近黛玉,松开交握的两手,举起右手状似无意的扶扶头上的发钗,午后的阳光从窗棂透过来,正好射到忠顺王妃的手上,只见一点幽幽绿光一闪,正看在站在一旁服侍的松云眼中,松云心里忽的一紧。   只见忠顺王妃右手缓缓落下,眼看就要落在黛玉覆于小银手炉的雪白手背上,松云也来不及多想,只佯装头晕,软软的歪倒在黛玉身上,恰好将黛玉挤到兰心的怀中,避过了忠顺王妃的右手。黛玉兰心大惊,松云却暗暗捍了兰心一下。兰心立刻会意,只扶着黛玉说道:“郡主别担心,松云许是一时头晕,奴婢这就给她把脉。您先坐着歇一歇。”说话间,兰心便将黛玉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此时,松云又“啊”了一声,整个人便向忠顺王妃扑过去,忠顺王妃一惊之下,本能的要伸手去推松云,可巧不巧的,松云的手正搭到忠顺王妃的手指之上,她轻巧将忠顺王妃的手指往下一压一握,忠顺王妃的中指尖便被那淬了狼箭草毒的戒指刺出一个血洞。毒素立刻沿着心包经往上走。忠顺王妃还来不及叫救命,便已经昏死过去摔倒在地上。忠顺王妃的侍女大惊,一人赶紧去扶忠顺王妃,另一个则扭住松云大叫道:“来人呀,抓刺客……”   忠顺王妃的脸色很快变得青黑,一看便知是中了毒。黛玉看明白了,她沉声道:“叫什么,还不快去回皇后娘娘,请太医救你们家王妃!只扭着本郡主的侍女不放,你家王妃就能醒么?”   听到忠顺王妃侍女的呼救声,在外面伺候的宫女们都跑了进来,黛玉定气凝神的吩咐道:“速去回禀皇后娘娘,请太医,通知忠顺王爷和世子。兰心,先护住王妃的心脉,再等太医前来解毒。”   听说忠顺王妃中毒,皇后忙赶了过来,见黛玉已经控制住事态,皇后心中略松口气,沉声问道:“太医缘何还不到?”   说话间,一个太医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一边擦着汗一边跪下说道:“皇后娘娘,臣来了。”   皇后沉声道:“快给忠顺王妃诊治。”   太医忙上前诊视,侍女将忠顺王妃的右手打开,不由惊呼道:“王妃的手怎么破了?”太医取出试毒银针沾了一点忠顺王妃右手中指指尖的污血,只见整根银针刷的一下变得漆黑,太医忙道:“王妃中毒了,药僮,快拿解毒丹来,先缓解毒性护住心脉再说。”   黛玉站在皇后身边淡淡道:“刚才我已命侍女护住王妃的心脉,请太医尽快解毒吧。”太医忙点道:“好,多谢郡主,老臣这就查明王妃中了何毒。”   听到太医如此说,刚才扭住松云的那个侍女向皇后跪下说道:“回禀皇后娘娘,刚才林郡主的侍女忽然倒向我们王妃,我们王妃本来好好的,可她一倒下来王妃就中了毒,定然是她加害王妃,求皇后娘娘为我们王妃做主。”   松云立刻跪下委屈的说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方才一阵头晕摔倒了,不小心冲撞了王妃娘娘,奴婢知罪,可是奴婢并没有加害王妃娘娘,求皇后娘娘明鉴。”   “哎哟……”忠顺王妃的另一名侍女正在按太医的要求将忠顺王妃中指伤口处的血挤些出来,她原想顺着忠顺王妃的中指根向外挤血,不想一下子捏到了忠顺王妃中指指根带毒的戒指,她的大拇指也被刺出一个小小血洞,毒素沿手太阴肺经上行,这名侍女也只叫了一声便瘫软倒地昏死过去。除了松云心里清楚,黛玉兰心隐隐觉察到什么之外,其他人皆大惊,皇后沉声道:“太医,怎么回事?”   太医慌忙回身磕头道请皇后娘娘容臣细察。”皇后沉沉嗯了一声,太医也顾不得礼仪,立刻将忠顺王妃的袖子掀开,露出原本半掩着的右手,只见忠顺王妃右手中指根上那枚戒指上微泛绿光,上面还有一点血迹,太医小心的将戒指除下来,用银针一试,便转身对皇后说道:“回禀皇后娘娘,王妃定然是中了这戒指上的毒,容臣回去细细检查,验出是何毒才能解毒。”皇后点了点头,命人将忠顺王妃和那名侍女抬到配殿厢房中,又对松云说道:“戒指带在忠顺王妃的手上,不可能是你的下的毒,你起来吧。”   跪在地上指证松云的那名侍女傻了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皇后淡淡道:“将这胡乱攀诬别人的侍女绑了送到宫监中,等过了年再发落。”浣霞带了两个健硕嬷嬷将那侍女五花大绑,送到宫监中关押起来。皇后又拉着黛玉的手对她柔声道:“玉儿,你受惊了,姨妈没有照顾好你。”   黛玉摇摇头道:“姨妈,玉儿没事的,您别担心。”   黛玉陪着皇后回到昭阳殿,大家见忠顺王妃没有出来,都在心里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在宫里不该问的不问是王道,因此也没有人明着问什么。黛玉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向北静王妃低声说了几句话,北静王妃眉头微皱,叫过贴身侍女吩咐几句,那侍女便悄悄退了出去,寻到跟水溶的小厮,让他叫出水溶,同水溶说了几句话后,水溶双眉紧锁的点点头,自往太医院去了。   一时散了宫宴,外命妇们自是告辞离宫,皇后将北静王妃和黛玉留了下来,进了内室遣退所有伺候的侍女,皇后问道:“玉儿,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黛玉一五一十的说道:“刚才忠顺王妃过来,她想用那只戴了淬毒戒指的手来摸玉儿的手,松云发现她手中有东西泛着绿光,怕是有什么机关,便装晕将玉儿挤开,她自己便扑在忠顺王妃身上,至于忠顺王妃为何会让自己的戒指刺伤,玉儿也不清楚。还是要问松云才行。”皇后点头道:“嗯,那就让松云进来。”   黛玉将门打开唤道:“松云,你进来。”   松云正远远的在廊下候着,听到黛玉传唤忙小步快走进了内室,她在皇后面前跪下,皇后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果然你今儿救了玉儿,本宫当好好赏你才是。”   松云磕了个头直起身子说道:“回皇后娘娘,照顾郡主是奴婢的本份,不敢当皇后娘娘的赏赐,奴婢还要向娘娘请罪。”   皇后点头道:“你且说说吧。”   松云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皇后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是忠顺王妃自作自受,这不怪你,若是她没存了坏心,也不能毒着自己。松云,你做得很好,有你们这帮忠心的丫头照顾玉儿,我也能放心些,你起来吧。”   松云站了起来退回黛玉身旁,黛玉轻声说道:“姨妈,前几日听溶师兄说起水伯伯中毒的情形,玉儿觉得今儿忠顺王妃中毒的情形和水伯伯的很象,若真如此,水伯伯遇刺只怕和忠顺王府脱不了干系。”   皇后双眼一瞪急问道:“玉儿,这是真的么?”   北静王妃忙将黛玉搂到怀中嗔道:“皇后娘娘冲着玉JL发什么脾气,又不是玉儿下的毒。看你,再把孩子给吓着,我已经打发溶儿去太医院了,验了那戒指上的毒不就清楚了。就算是一样的毒,想法子办了忠顺王府就是,你冲玉儿瞪什么眼睛。”   皇后忙解释道:“玉儿,姨妈不是冲你的,只是你的话太让姨妈吃惊了……”   黛玉柔柔笑道:“姨妈快别这么说,玉儿懂姨妈的意思。玉儿只是猜测,也许猜错了也未可知。”   皇后生将黛玉从北静王妃怀中抢出来,搂着她说道:“还是玉儿贴心,玉儿,不论是什么毒,忠顺王妃意图害你是不争的事实,说不定前些日子的死士就是他们府里派出来的,好孩子,你这几日就跟着姨妈,那儿都别去。”   黛玉微微犯难,轻声说道:“姨妈忘了玉儿明儿就要请旨回乡祭祖了?”   皇后轻叹一声道:“玉儿,姨妈如今是真不放心你北上。忠顺王妃是狄族族长之女,狄族在北边的势力很大,姨妈怕不安全。”   黛玉微笑着安抚道:“姨妈,这些沏哥哥都告诉玉儿了,玉儿北上是要扮成小子的,凭是谁也认不出来,您只管放心好了。”   皇后叹了口气道:“真真是个傻孩子,做娘的,有谁能放心自己的孩子去涉险,玉儿,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可在我心里,你同沏儿是一样的,都是我心尖尖上的肉儿。”   黛玉偎着皇后,轻轻道:“姨妈,玉儿也当您如亲娘一般,父母将有难,做儿女的岂能不尽力,何况此次前去,也不是玉儿一个人,还有沏哥哥和溶师兄呢。”   北静王妃走上前抚着黛玉的细嫩白净的面颊轻声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黛玉甜甜笑道:“两位姨妈放心吧,有沏哥哥和溶师兄两个大高手在,再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皇后和北静王妃都知道黛玉是在宽慰自己,只能微笑点头,压下心中的担忧。   忠顺王父子一听说忠顺王妃中毒,便立刻跳了起来,父子二人来到昭阳殿的西配殿,一看忠顺王妃的样子,忠顺王便知道她中了狼箭毒草,忠顺王背对着皇后派来伺候忠顺王妃的侍女,在忠顺王妃身上摸了一遍,可是却没有发现解药,他不由得心急如焚,倒不是他对忠顺王妃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忠顺王妃背后的力量是忠顺王想得到的。周晟原本的意思就不是毒死谁,而是要看水溶能不能解了狼箭草毒,他眼珠子一转便叫道:“父王,快请北静王世子,听说当日北静王爷中毒,就是他救回来的。他一定能解母妃。”   狼箭草毒的解药是忠顺王妃亲自收着的,除了她再没有人知道解药藏在何处,如今忠顺王妃昏迷不醒,除了去求水溶,也没别的办法了。忠顺王只得唉声叹气道:“罢了,我亲自去求。”说完便转身出门去找水溶。   水溶去太医院里验了毒,果然是他父亲当日所中的毒。水溶心中大怒,却强压着不发作出来,只急急离开太医院,找到了正在御书房里密谈的皇上和北静王。   水溶一进御书房便压不住自己的火气的,咕咚一下跪倒在皇上面前,气恼道:“皇上,请您下旨罢免忠顺王,查抄忠顺王府。”   皇上眉头皱起,缓声问道:“溶儿,出了何事?”   北静王则沉声骂道:“水溶,你还有没有规矩,朝庭大事也是你能妄自议论的,还不滚出去。”   水溶急道:“父亲,您在边关遇刺,就是忠顺王府做下的。”   皇上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溶儿,你起来细细的说。”   水溶起身垂手立在下面,将刚才的事情细细的讲了一回,皇上大怒,一把掀翻了炕桌上的棋坪,云子砸落满地,噼里啪啦的直响。吓得御书房外当值的侍卫们都不由得瑟缩了脖子,生怕皇上这会儿叫人进去。原本在一旁伺候的路公公见水溶面色不善的进来,便轻手轻脚的去了御书房里面的小套间,因此才没受那些云子的袭击。   “皇上请息怒。”出乎意料的,北静王看上去却好似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很平淡的劝起了皇上,皇上深呼吸了几下,才气呼呼的说道:“大哥,周泽这厮太猖狂了,绝不能饶了他。”皇上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自家大哥是个何等火爆脾气的人,听到是谁谋害他自己,如何能不生气的,皇上疑惑的看向北静王,不解的问道:“大哥,你不生气?”北静王淡淡道:“生气。”   皇上越发不解,又问道:“既是生气为何我却看不出来?”   北静王仍是淡淡说道:“我的气被你帮着生完了。”   皇上听了这话,摇头苦笑道:“大哥,怪不得如海肯和你结拜,原来你们竟是同一类人。”北静王摇头道:“皇上,并非如此,如海临去之时再三叮嘱我,遇事不可动气,动气则心乱,心乱则事不成。我尽量照着他的话去做,果然得益良多,若是在半年之前,听了这个消息,只怕你这御书房里剩不下什么的。”   皇上点了点头,沉声道:“原来如此。大哥,你看应该如何处置忠顺王府?”   北静王沉稳的说道:“不动,静观其变。”   水溶急道:“这怎么行?父王,他们要害您!”   北静王皱眉道:“溶儿,父王心里清楚,可是现在我们无作为便是有作为……”   水溶不太明白,正想问清楚些,却听有人在御书房外高声道:“臣周泽求见吾皇万岁。”      第125章不打自招忠顺父子入牢监      “忠顺王,他来做什么?”北静王说是不生气,可是听到指使人刺杀自己的凶手在外面,心气也难以真正的平和,便沉声问道。   皇上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叫他进来问问不就行了。”他抬头看向小套间,大声道:“小路子,去宣忠顺王觐见。”   小路子小跑着从里间出来,在皇上面前躬声应了,然后才迈起四方步缓缓向外走去。水溶在一旁偷笑,皇上扫了水溶一眼道:“一会儿不许你乱说话。若是打草惊蛇,朕唯你是问。”水溶忙应道:“侄臣遵旨。”   皇上走回御座坐定,水溶也飞快的将棋盘棋子捡了起来,和父亲赶起围棋来,看着还算悠闲。   忠顺王随小路子走了进来,他三步并坐两步来到御案之前,大礼参拜,等忠顺王磕足了三个头,皇上才淡淡道:“周爱卿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忠顺王这会儿也没心思想别的,只跪着说道:“老臣求万岁爷开恩,救救臣的王妃吧。”皇上沉声不悦道忠顺王爷此言何意?王妃中毒,太医院正在抓紧时间查明所中何毒,也好对症下药,太医院的院判回了朕,说是此毒怪异非常,太医院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只能先给王妃用些减缓毒性发作的药物,多争取些时间。朕已经命令太医院全力以赴了,忠顺王爷还要朕如何救?”   忠顺王妃心中暗自叫苦,只得说道:“老臣听说北静王世子师从三清道长,想那三清道长是当世奇人,他必能解臣的王妃,请皇上降旨,让北静王世子去请三清道长吧。”   皇上瞟了一眼水溶,水溶忙道:“家师云游四海仙踪不定,这会儿小侄也不知他在何方,如何能请得到他老人家,王爷爱妻心切小侄明白,可是……奈何家师不在京城,小侄也是爱莫能助呀。”   忠顺王爷忙转身看向水溶说道:“王侄,尊师不在,你在也是一样的,有道是明师出高徒,世叔求你救救你王婶吧。”   水溶叹口气,做出一副极其惭愧的样子,羞愧的说道:“真是让王爷笑话了,小侄拜师不过数十日,就连皮毛也不曾学到什么,小侄如何会解毒,王爷实在高看小侄了。非是小侄不帮,实在是小侄没有本事帮。”   忠顺王妃是忠顺王和狄族的纽带,在这个当口儿,她对忠顺王极其重要,忠顺王说什么也不能让忠顺王妃死的。他急急道:“听说北静王兄在边关中了剧毒,贤侄千里救父,传下一段佳话,如何这会儿又推辞起来,王兄,求你发句话,让贤侄救救你弟妹吧。”   北静王淡淡道:“忠顺王爷言重了,若是溶儿真有那本事,何用你来求,本王请就打发他去救人了。可溶儿他的确还不通医术,当日救本王的,其实是他的师傅,这小子不过白占了个千里救父的好名声。”   忠顺王彻底急了,急吼吼叫道:“皇上,臣的王妃可是狄族的公主,她父亲最疼爱这个女儿,若是她出了事,家岳一定会兴兵犯境的。”   皇上淡淡道:“朕听说那枚淬了毒的东西可是在忠顺王妃的手上,还听说当时忠顺王妃是要去拍绛仙郡主的手,若不是绛仙郡主的侍女突然生病晕倒,只怕现在中毒的人便是绛仙郡主了,忠顺王爷,朕就不明白了,绛仙郡主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她碍了什么事,忠顺王妃要用这样的阴招去加害于她?”   忠顺王急忙叫道:“皇上臣冤枉呀,臣的王妃只是想向绛仙郡主示好,不想绛仙郡主指使婢女加害臣的王妃,王妃她昏迷不醒,凭谁也能将戒指戴到她的手上。”   水溶一听立刻叫道:“皇上并未说是淬了毒的是什么,王爷如何便一口咬定是戒指?”皇上微微眯起眼睛,淡淡的看向忠顺王。   忠顺王惊出一身冷汗,忙掩饰道:“刚才臣去看望王妃,听一旁伺候的人说的。”   皇上淡淡道:“忠顺王,还不实话实说?”   忠顺王扑嗵跪倒在地,哭求道:“臣字字属实,皇上明鉴呀!”   皇上面色陡变,沉声喝道:“周泽,你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忠顺王心中暗道不好,今儿怕是难出这御书房了,可是又不能承认忠顺王妃有意加害那林黛玉,就在两难之间,却听北静王淡淡道:“皇上,也许忠顺王爷真是听哪个婢女说的,如今还是救人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吧,先想法子救了忠顺王妃,也好不给那狄族犯边的借口。”   忠顺王心中松了一口气,忙磕头道:“皇上,北静王爷所言极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人呀。”   皇上冷冷哼了一声,也不叫忠顺王起来,只是面沉如水的坐着。水溶听话听音,心中忽生一计,便叹了口气说道:“唉,小侄虽然学艺不精,不过家师临走之时传下一本毒经,若是能知道王妃中的是什么毒,便是照本宣科,也是能解毒的,可是这毒连太医院都查不出来是什么,可怎么治呢?”   忠顺王也是急糊涂了,只叫道是狼箭草毒……呃……臣听说过中了狼箭草毒的症状,就和王妃的一样,王侄,你那毒经上可写着怎么救么?”   水溶还没说话,北静王先开口了,他皱眉道:“本王在边关十数年,曾经听说过狄族有种秘不外传之毒,其毒性极为强横霸道,名字就是狼箭草。”   忠顺王冷汗直流,他被北静王吓得心胆俱寒,只能强说道:“这个……却从没听王妃提过。”   皇上淡淡道:“哦,竟然是狄族密不外传之毒,忠顺王,你求错地方了,很应该派人去狄族讨解药,快马加鞭的话,有二十日便可来回了,如何还在朕这里耽误时间,还不快去。”忠顺王伏地哭道:“皇上,若真是狼箭草毒,臣的王妃活不过三日呀……”   皇上佯叹道:“唉,朕可真是爱莫能助了。”   忠顺王抬头看着水溶叫道:“你能救王妃,你一定能的。”   水溶假意想了一阵子才摇头道:“真是对不住王爷,家师留下的毒经里没有这种毒的解法。”   忠顺王快被这父子叔侄三人逼疯了,跳起来大叫道:“你胡说,你明明是能解,否则他不可能还活着。”忠顺王指着北静王大叫道。   水溶逼近忠顺王,眼带寒气的逼问道:“你怎知道我父王中了狼箭草毒,难道下毒之人就是你?”   忠顺王跌坐地上,急忙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是我!”   水溶大叫道:“那是谁?”   忠顺王被逼的无路可退,大叫道:“是狄族人做的。”   皇后一拍御案喝道:“你的王妃又是因何而中毒?难道也是狄族人做的?你既知北王中毒内情,如何不来禀报于朕?”   忠顺王无言以对,只能强辩道:“臣也是刚刚知道的……”   皇上大喝道:“周泽,你辜负朕恩,私通敌酋,小路子,剥去周泽王服王帽,押入秘牢。”忠顺王武将出身,一双掌上功夫极为了得,他立刻站起身来双掌横于胸前冲向皇上,喝道:“狗皇帝,纳命来!”   小路子却笑着插到中间,对忠顺王嫣然一笑道:“王爷,您何苦为难奴才呢?皇上万金龙体,岂可对他不敬?”   忠顺王向小路子喝道:“死太监,滚开!”   小路子也不生气,仍笑道:“前忠顺王爷,小路子可是个活太监,不过……你很快就会变成死前王爷了。”就在那句“不过”之后,小路子手腕翻飞如兰花一般,轻轻柔柔的便拂上周泽的手掌,周泽眼看着小路子拂了过来,心里想躲却硬是躲不开,他周身的气机已经被小路子早早锁死了,只能任小路子的柔软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拂来拂去,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周泽就瘫倒在地,如烂泥一般动弹不得。   水溶早就知道小路子是绝世高手,只是从来没有见他出过手,也不知道他的身手到底有多高,这般回他可算是开了眼界,惊得两只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皇上和北静王却是见过的,并没有怎么惊讶。北静王只笑道:“路公公的兰花舞越发出神入化,如今使出来,连一丝烟火气都没有,倒多了几分仙气。”   小路子躬身笑道:“王爷谬赞了,奴才这点些微工夫不值一提。”   水溶惊叹道:“这还算不值一提?不行不行,路公公,你一定要教我这兰花舞,我拜你为师可好?”   小路子尴尬的说道:“这可不行,奴才这功夫世子您可不能学。”这兰花舞走的是阴柔一路,若是男子练了,只是越来越女气,练到最后,和变性也没什么差别了,小路子是个太监,自然不用在意这个,而水溶可不一样,还指着他给北静王府传宗接代呢,这会儿若是黛玉说要学,小路子还能教一教,对着水溶,就只有两个字,不教!   北静王瞪了水溶一眼,水溶这会才想清楚里面的关节,不由尴尬的满面通红。   北静王看看瘫倒在地的周泽,沉声道:“皇上,忠顺王世子还在外面,忠顺府里的十万兵马也是心头大患,要尽快解决。”   皇上点头道:“此言极是,小路子,你去控制住周晟,溶儿,你去叫沏儿过来,我们好好商议商议。”   水溶小路子得令出了御书房,两个分头行事。水溶去找水沏很简单,可是小路子想要控制周晟,却不太容易了。周晟见忠顺王去了许久也没请来北静王世子,心里发虚,便指着一事要出宫,没有得到阻拦忠顺王世子出宫的命令,各处守卫也不能阻拦,眼见着周晟连出五道宫门,就快到了最后一道宫门,正阳门。   小路子打听清楚周晟的去向,心里大惊,忙命侍卫飞马传令,令他们务必拦住周晟,而他自己则抄了近路往正阳门赶去。赶到正阳门,小路子见周晟刚刚通过宫门侍卫的检验,已经出宫了。小路子大惊,忙高声叫道:“忠顺王世子,请等一下,王爷有要事请您过去……”周晟回头一看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小路子,立刻打马如飞,向忠顺王府狂奔而去。小路子见宫门外有匹战马,便立刻翻身上马紧追而去,那匹马是宫门守将的,他“哎哎……”叫了两声,叫不回小路子,也只能做罢了。   小路子一路追下去,周晟边策马狂奔边回头看,见小路子越追越近,他忙向怀中摸飞刀,可是今日进宫,他身上并没带任何武器,只得摸出一枚金锭子打向小路子,小路子反手一抄便将金锭子稳稳的接在手中,还笑着叫道:“多谢世子赏赐,世子且住,王爷找你有事……”周晟心中大惊反手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受惊,向前猛蹿,前面不远处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街中心,她已经吓傻了,只傻呆呆的不知道动弹,这时一个少年飞快掠身到街心,将这小姑娘打横抱起就地一滚,便滚到了街边上,就在这时,周晟的马擦着这少年身边奔了过去。少年大怒,将小姑娘往旁边一放,大叫一声:“砚,照顾小姑娘!”说完便发足疾追,只见他越跑越快,在旁边人的眼中,简直如一道闪电那样快,还有一个马身便追上周晟的时候,这少年拔足跃起飘到周晟的马背上,使了一个千斤坠,生将那马儿压得站不起来,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周晟却因为惯性直直的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一头撞向前面的石牌坊,少年跃起在马背上一点,整个身子飞向周晟,在半空里扭住周晟的脚往下一拽,周晟便和这少年一起落到了地上。周晟非但不感激少年的救命之恩,反手便要甩这少年的耳光,少年头一侧手一抬,牢牢夹住周晟的手,怒喝道:“你这人好生无理。”   周晟往回拽手,却拽不回,他逃跑心切,只大叫道:“你放手,我给你钱。”   少年气得啐道:“谁要你的臭钱,你吓着人家小姑娘,道了歉我才放你。”   就在这一来一回的拉扯间,小路子便赶到了,他一见周晟被人绊住,便上前笑道:“这位小哥,周世子无礼,我替他给您陪不是了。我们主子急着要见他,请小哥将周世子交给我吧。”   周晟急忙叫道:“不要……你快放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少年长得很是清秀,一双眼睛灵活有神,透着一股子精灵,他看出小路子是太监,便笑道:“公公,这位周世子好象不想跟您回去。”   小路子笑道:“小哥说的很是,世子,您的母亲还在病床上躺着,她只有您这么一个儿子,您不伺候在床前还能指着谁呢?平时您日日流连花街柳巷,今日怎么也得应个景点个卯吧!”   少年听了气道:“还有这等事,公公放心,我一定帮您把他押回去。”   小路子笑道:“如此便多谢小哥了,请小哥随我来。”   周晟大叫道:“他胡……”“说”字还没有说出来,少年便点了周晟的哑穴,周晟只能干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很快到了宫门口,小路子对少年笑道:“小哥,多谢你啦,请你在这里稍为等一等,我去交了差事便来寻你。”   宫卫守卫上前来笑道:“没想到路总管深藏不露呀,这骑术可真叫绝!”   少年听了便问道:“你是皇上身边的路公公?”   小路子笑道:“我是在皇上身边当差,小哥,你知道我?”   少年笑着跳下马说道:“以前听我家主人提到过您,看来这回我没莽撞,路公公,人交给您了,小子告辞。”   路公公忙道:“小哥别走,一会儿有赏赐的。”   少年边走边摇手道:“不用啦,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走的极快,不过两句话的工夫,便走得无影无踪,小路子摇头笑笑,便明扶暗押的将周晟押了进去。见周晟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气得一双眼睛鼓胀着,脸都气紫了。小路子知道他这是被点了哑穴,便也不去解穴,直接押回御书房去了。   周晟进了御书房,见皇上太子北静王父子都在,就是没有自己的父王,他惊惧的望着皇上,小路子在周晟背上一点,给他解了哑穴,周晟嘶声叫道:“父王,我父王在哪里?”水沏沉声喝道:“大胆周晟,见皇上竟敢不拜!”   周晟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家的事情败露了多少,便跪倒在地,气呼呼的说道:“臣周晟叩见皇上。”   皇上面沉似水,威严的嗯了一声,水沏喝问道:“周晟,你可知罪?”   周晟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茫然道:“臣不知,请太子殿下明示。”   水沏冷声道:“闯宫夺门便是死罪,还要本王多说么?”   周晟心中很是一松后又一紧,忙老老实实道:“臣母中毒,臣想着家中有一枝千年紫云芝,兴许能解毒,故而着急回家,并非有意触犯宫规。”   水沏沉声道:“既如此,为何不说清楚,路公公喊你,你却夺门飞奔,去的也不是忠顺王府的方向,周晟,本王倒要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周晟无法自圆其说,而且在这种时候,说得越多破绽越多,他索性便紧闭双唇一言不发,皇上见了便沉声道:“来人,将他也押入秘监,听候朕发落。”   周晟正要跳起反抗,琵琶骨却被人拿住了,他顿时周身酸软,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小路子将他拖入密道,送进了秘监之中。路过关押忠顺王的囚室,周晟看到父亲瘫倒在地上,见了自己只是转了转眼珠子,连句话也说不也来,他这才真的知道害怕了……      第126章一波未平阴谋再起      “子墨,你又按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一个略显瘦弱的白净少年皱眉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忍不住抱怨道。   “砚,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老爷可从来没这么教过,再者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又没受伤,那个小子一点都不结实,就是个花架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子墨只笑嘻嘻的说道,书砚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子墨”,平时都是只叫一个单字“墨”。   “子墨,你救人我不反对,将那小姑娘救下来也就算了,你又逞什么能去追那人,若是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京城里卧虎藏龙,你刚才定然挂了相,指不定已经引起多少人注意了,唉,真是没办法,你总是这样顾前不顾后的!”书砚白净的脸容有着明显的担忧之色,子墨吐吐舌头讨好的笑道:“砚,人家知道错了!”   “墨,这回就算了,我们先找家客找住下吧。”书砚没奈何的说道。   子墨瞪大眼睛惊奇的问道:“为什么?我们不是要直接去找林叔的么?”   书砚气得白了子墨一眼怒道:“笨死你算了!”说完转身便走。子墨挠挠头,嘿嘿一笑便也跟了上去。   书砚子墨刚走过一条街,便见前方烟尘滚滚,一队御林军从皇宫方向奔出来,书砚拉着子墨让到一边,子墨是练功之人,眼力极好的,他一眼看到御林军中有个骑马的太监,正是刚刚才见过的路公公,子墨忙对书砚说道:“砚,刚才我帮的就是这位公公,他是皇上身边的人。”   书砚脸一沉低声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闭嘴吧你!”   小路子耳力极好,他看向子墨这边,见是子墨,便笑着冲着子墨招了招手,又同前面的水沏说了几句话,便掉转马头向子墨书砚这边奔过来。   书砚不由皱眉道:“子墨,你又招惹事端。”   说话间小路子奔到子墨面前,跳下马笑道:“小兄弟,我们可真是有缘,又见面了。刚才在宫门口我急着去回差事,还没来得及请教小兄弟高名大姓,真是失礼的紧。”   子墨张口欲说,却又怯怯的看看书砚,书砚对小路子作揖道:“我们兄弟不过是山野草民,不敢劳公公动问。公公必有要事在身,小人不敢耽误,公公请。”   小路子知道江湖人物都不喜欢和朝庭里的人打交道,可是他没由来的打心眼里喜欢子墨,便呵呵一笑道:“小兄弟刚才立下大功,咱家不能抢了小兄弟的功劳,刚才已经回了皇上,皇上很是高兴,要封赏小兄弟的。”   书砚淡淡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公公无须介怀,公公尽忠王事要紧,请自便,勿须以小人兄弟为念。”   听了书砚拒绝的话,小路子却也不恼,只拱手笑道:“既然如此,咱家就先告辞了,两位小兄弟,后会有期。”   子墨书砚拱手相送,看着小路子上马奔回御林军中,随着大队人马走远了,书砚才叹口气道:“墨,我们是要在暗处保护小姐的,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底细。”   子墨点点头道:“砚,我明白,原就没想要什么封赏,只不过瞧着这位公公挺顺眼的。”书砚微微点头,小哥俩儿便去寻客找去了。果然不出书砚的推测,他们两人真的被人盯上了,一个长相极为普通的男子远远的缀着子墨书砚二人,看到他们两人进了悦宾客找号房住下,查清了他们住的是哪间房才离开。半个时辰后,刚刚回到简郡王府的水泠便收到了消息,因为此时他正一心想着如何将忠顺王手中的虎符弄到手里,才没有将子墨书砚放在心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府才没能尽快查到简郡王府的阴谋。   水沏带人查抄忠顺王府,在朝庭上下掀起轩然大波,特别是忠顺王一系的官员们,人人胆颤心惊,王子腾是忠顺王一系官员里的核心,宫宴散后,那些忠顺王一系的官员便打着拜年的名头汇集在王子腾府上,要他赶紧想个办法。凤姐此时已经回到了王家,她素来是个有能力的,因此回了王家之后,王子腾便让她帮着管家,王子腾夫人平素便无管家之能,有了凤姐的帮衬,她反觉得轻松许多,凤姐又事事回禀,并不自转,因此王夫人对凤姐很是满意,也越发器重她了。大年初一晚上,凤姐见家里来了许多官员,不由暗觉奇怪,当日贾家正盛的时候,初一晚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客人登门。   凤姐叫来在王子腾书房伺候的小厮细细问了一回,可是小厮说自己只送了茶便被遣退了,什么都不知道。凤姐心中越发不安,她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便将过府拜访的客人名贴拿过来细细看了一回,一看之下凤姐心惊,忙让小厮将王子腾请到后宅。   王子腾听到凤姐有急事要见他,便向书房里的忠顺王一系官员告了个罪,匆匆到了后宅。凤姐一见王子腾便迎上前说道:“叔叔,听说忠顺王府下午被查抄了,叔叔可一定要小心,不要被连累了。”   王子腾皱眉沉声道:“凤儿,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该管的。”   凤姐忙跪下道:“叔叔,胳膊扭不过大腿,侄女儿在宗正寺住过,同太子殿下也有些接触,太子殿下是个紧毅果敢的人,看他查处贾家,手段何等利落干净,这里岂能没有皇上的意思?如今忠顺王府在大年初一被查抄,定然是犯了天大的事,您若是不明内情便行动,岂不是害了自己。凤儿以为这些大人连夜登门,皇上那里已经知道了,叔叔,您可得慎重呀!”王子腾重重叹了口气,将凤姐扶起来沉声道:“凤儿,你说的叔叔何尝不明白,可是忠顺王爷对叔叔有再造大恩,如今他落了难,叔叔怎能不管?”   凤姐忙道:“叔叔,您要怎么管?”   王子腾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要兴兵逼宫吧,凤姐察颜观色,见王子腾面上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急忙道:“叔叔,皇上知道您和忠顺王的关系,岂有不防着的?”   王子腾心里一沉,暗道:“凤儿此言有理,如今我只是挂名的九省都点检,手中并无调兵的兵符令箭,京城里有虎贲军,便是真动了手,也讨不了好,何况王爷还在皇上手中,若是逼得急了皇上立斩王爷,岂不是我害了他!想不到凤丫头还有这等见识,唉,可惜她不是个男儿身!”   “凤儿,依你之见叔叔当如何?”王子腾放缓了声音问道。   凤姐知道叔叔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便说道:“叔叔,侄女以为您现在什么都别做,尤其是不要去救忠顺王爷,将各位大人礼送出府,便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以侄女儿的浅见,在这个时候您独善其身,是皇上最愿意看到的。”   王子腾点了点头,沉重的说道:“这样可就对不起王爷了。”   凤姐忙说道叔叔,若非是罪大恶极,皇上是不会在大年初一派太子查抄忠顺王府的。”王子朕叹口气道:“罢了,凤儿,你身在局外,应该是比叔叔看的清楚,就依你之言吧。只不过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免得让人说我背主负恩。”凤姐点点头,轻声道:“叔叔请吩咐。”王子腾沉声道:“打发人去请大夫,就说我不小心踩空了,将腿摔坏了,凤儿,你兄弟是个没出息的,只能让你去打发那些大人了。”   凤姐点点头,去厨下寻了些新鲜羊血泼在王子腾的腿上,便惊叫着命人用藤椅抬着王子腾回房,又一叠声的叫人去请跌打大夫,王子腾只紧闭着眼装晕,把王子腾夫人吓了个半死。   凤姐打发人去请跌打大夫之后,便整了整衣裳去了王子腾的书房,书房里那些官员原本正说得热闹,一见凤姐进来,全都住了口。凤姐福身见礼道:“拜见诸位大人,家叔方才不小心跌倒,此时正昏迷着,不能来陪诸位大人了。”   众位大人如何能信的,都说要去病床前探望,凤姐也不拦着,便引着他人去探望,众人见王子腾面色腊黄,双眼紧闭着,腿上打了长长的夹板,旁边还有满满一盆的血水,正散发着血腥气。旁边的大夫还直摇头道:“唉,怎么这样不小心,王大人这腿摔得极重,只怕得将养上半年才能彻底好了。”   听了大夫的话,众官员便是心里不信,面上也得表示相信,他们只好告辞而去。忠顺王府一系的官员们一走,凤姐便命人闭门谢客,又让书房里的相公代王子腾写了请病假的折子,赶紧送入宫中。皇上看了折子不由冷笑道:“王子腾倒是奸滑,风头不对他就装病,也好,他果然能安分守已,也算是个识时务的。”提起朱笔批了王子腾的折子,皇上命太监取了些药材赐与王子腾,王子腾一颗悬着的心才回到腹中。后续事态的发展果然应了凤姐的猜测,从此,王子腾越发器重凤姐了。   听到忠顺王父子下狱的消息,皇后摇了摇头,对身边的黛玉说道:“玉儿,这大过年的也无法安生,原想着咱们娘儿几个好好过几天清净日子,看来又不成了。”   黛玉扶着皇后的手轻声劝道:“姨妈别烦心,虽说是大过年的也不能安生,可总比让他们成了气候强些。若是让他们什么都准备好了,岂不是更麻烦。”   皇后点点头道:“也是,玉儿,你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若非忠顺王妃图谋害你,忠顺王府的阴谋再不可能这么快露出破绽。”   黛玉轻声道:“是皇上伯伯和姨妈的护佑才让黛玉逃过一劫,若非姨妈关爱,黛玉怕是早就被人算计了。”   皇后拍着黛玉的手笑道:“咱们娘俩儿也别这么抬来抬去的,好孩子,姨妈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跟姨妈回宫看看去。”   皇后带着黛玉去乾清宫了,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小路上,陈嫔定定看着皇后和黛玉的背影,神情很是阴郁,不知她又打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   “哟,陈嫔姐姐这是在看什么呢?那怕姐姐在这里化做望夫石,那宫里的人也不会瞧你一眼的!”一个尖酸的声音在陈嫔耳中响起,她愕然抬头一看,见身着簇新粉红宫装的丽嫔领着几个宫娥太监从旁边岔路上走过来,丽嫔脸上还挂着嘲弄的笑容。   陈嫔淡淡道:“我早就习惯了,毕竟当年我入宫里,万岁爷也独宠了我两年,倒是丽嫔妹妹可怜呀,原以为妹妹生得好,能让万岁爷多宠爱些日子,那成想不过寥寥几个月,妹妹怎么就失宠了呢?说起来这满宫之中,可没谁比妹妹生得美呢,妹妹可是不会伺候,才失了万岁爷的心意?妹妹今年才十八,这深宫寂寂,妹妹可有得熬了!”   丽嫔气得满脸胀红,恨声道:“是呀,妹妹我才十八,日子长着呢,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事情,倒是姐姐青春不再,便是想争,也没本钱了!”   宫中女人最是怕老,丽嫔的话正击中陈嫔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叫道:“你……丽嫔你别忘记了,如今中宫独宠,你再年轻貌美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熬日子罢了!我再不济,还有在朝是做官的父兄,你有什么?就你那个傻子兄弟,哈哈哈哈……真是可笑!”陈嫔说完再不看丽嫔一眼,转身便走,省得让丽嫔看出她的心虚。   丽嫔气得指着陈嫔离开的方向叫道:“你回来……”   丽嫔的贴身侍女忙小声劝道:“娘娘息怒,您和她一个过了气的人生气做什么,听说皇上晚上要去岁寒堂,皇后娘娘今天晚上要礼佛的…”   丽嫔转怒为喜,忙问道:“这消息可靠么?”   那侍女忙说道:“奴婢的哥哥是伺候御书房刘公公的,这是奴婢哥哥刚刚告诉奴婢的,娘娘,您可要抓住机会呀!”   丽嫔点头道:“好,快回宫,本宫要好好打扮打扮,翠儿,若是本宫重得宠爱,定然不会亏待了你。”那叫翠儿的宫女一脸的羞怯,半垂的眼睑正好遮去了眼中的一丝阴险。丽嫔兴冲冲的回宫打扮自己,因刚才翠儿给她一个好消息,便特意只留翠儿一个人服侍。翠儿拿起一件粉红织金绣鸳鸯抹胸说道:“娘娘,穿这件,再配上您那条湖绉洋纱留仙裙和玉芙蓉透绣披帛,保管美艳无双。”   丽嫔皱了皱眉说道:“这大冷的天气,你想本宫冻死么?”   翠儿忙说道:“娘娘,您怎么忘记那件野鸭子翎拈线织的大毛披风,只要披上那件披风,绝不会冷的。您想如今宫里都是穿的又笨又厚,独独您显得轻灵纤巧,皇上能不眼前一亮么?再者说,皇上要去岁寒堂,那里一定早早的笼了地龙,屋子里极暖和的,您便是穿了这身衣裳,也不会着凉的,而且……”   丽嫔听翠儿说的也有道理,刚点了点头,便听到翠儿语气的转折,便追问道:“而且什么?”   翠儿跪下小声说道:“请娘娘恕奴婢直言。”   丽嫔沉声道:“你说吧,凭什么我都不怪你。”   翠儿小声道:“如今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夜夜承宠,其他娘娘都如同被打入冷宫一般,娘娘去见皇上,皇上还未必……所以奴婢想娘娘得用点什么东西引得皇上来宠幸您。”   丽嫔双眉锁起,叹了口气道:“你也是一心为我,我明白的,翠儿,你起来回话吧。”   翠儿站了起来,丽嫔幽幽叹道:“皇后娘娘早就人老色衰,我哪里比不上她,皇上为何就不看我一眼呢?翠儿,你在宫里时间长,可知道为什么?”   翠儿忙说道:“皇后娘娘是和皇上患过难的,情份自不比其他人,不过这两个月来是有些古怪,娘娘,您不觉得自从那林郡主在宫中走动之后,皇上便再也不去别的娘娘那儿了。”丽嫔心头一惊,抓着翠儿道:“你是说皇上看上了林郡主,皇后又总是将林郡主带在身边,所以才……”   翠儿压低声音道:“娘娘,这只是奴婢的猜测。”   丽嫔松开手,点了点头道:“果然是狐媚子,哼,不过是个还没长成的黄毛丫头,她想进宫侍驾,还早着呢。”   翠儿忙笑道:“正是呢,人人都说那林郡主生得好,奴婢瞧着她比娘娘差远了,娘娘着意打扮着,只要今晚侍了寝,皇上一定会重新宠爱您的。”   丽嫔自得的一笑,看向镜子里那张装点的极尽娇美的面容,翅起兰花指轻轻抚上娇艳的面颊,轻声说道:“翠儿,你是个忠心的,本宫绝不会亏待了你。瞧你生得也不错,只要本宫重得圣心,一定提携你。”   翠儿忙跪下谢恩,表现的很象那么一回事。她伺候着丽嫔梳妆打扮好,丽嫔笑道:“翠儿,你先下去歇歇吧,回头陪本宫一起去岁寒堂。”   翠儿听话的下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丽嫔自己,她向妆盒的夹层里取出一只半寸大的小瓶子,用手醮了一点瓶中的东西抹到胸前,想了想,她又醮了一点抹在鬓旁,一股香气立刻充满整间屋子,在外间的小翠闻到这个味道,不由得意的一笑。她早就知道丽嫔私藏的这只小瓶子,也早早将小瓶子里的东西掉了包,只是味道闻着相似罢了,原本的香精早就她调包了,这种药水的味道和另一种药材的味道一混合,便是最强烈的催情剂。   丽嫔藏好小瓶子之后才让翠儿进来,翠儿进来便说道:“娘娘,您先歇着,奴婢悄悄去打听打听,看皇上这会儿到哪里了,等皇上去了岁寒堂,您再去也不迟。”   丽嫔这会儿极为相信翠儿,她说什么丽嫔都不会反对的。丽嫔还以为翠儿对自己一片忠心,却不知道翠儿是包藏祸心,今天晚上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将万劫不复。   翠儿避开宫女太监们,一个人悄悄去了离岁寒堂不远的一处花房,她一进花房便被人紧紧抱住,翠儿不惊反喜,轻轻打在那抱她之人的手上,风情万种的娇声道:“爷,翠儿都安排好了,丽嫔晚些时候就到岁寒堂来。”   “做得好!”一个低沉的男声在翠儿耳边响起,他边说边搓揉着翠儿的身体,翠儿立刻软得不能支撑自己,只靠在那男人的身上轻哼道:“爷,您得了好处可不能忘了翠儿!”翠儿反手摸着那个男子的身子,媚眼如丝的低吟道。   “傻瓜,爷只要翠儿,才不要什么丽嫔,翠儿比她美多了!”那男子说着便将翠儿按倒在桌上,撩起她的裙子,扯下小衣便挺身刺了进去。翠儿又是痛苦又是欢喜的轻声尖叫……不一会儿,整间花房便充斥着欢爱的声音。   云收雨散,翠儿面色酡红,她没有先收拾自己,反而跪下为那男子清理,那男子将她拉起来说道:“翠儿,你是清清白白跟了爷的,爷就喜欢你,丽嫔算什么,爷从来不喜欢穿破鞋。只要你见了信号后将丽嫔引到岁寒堂,事成之后,爷就带你出宫,明媒正娶你,让你做当家太太。记住,除了你,不要让丽嫔带任何人,丽嫔进了岁寒堂,你立刻躲到这里来,这里安全的很,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吃喝用的屋子都有,你且躲几日,等风声过了爷就带你回家,跟爷好好过日子。”   翠儿听了欢喜不已,又主动伺候那男子一回,男子显然对翠儿很是满意,两人又亲热了好一会子,翠儿才回丽嫔那里交差了。丽嫔听翠儿说岁寒堂里正收拾着,心中欢喜,一颗心早就飞到岁寒堂去了,可怜的丽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设计了,成了一场阴谋中很重要的一颗棋子!      第127章峰回路转诡计难成      水沏查抄了忠顺王府,虽然发现了许多谋逆之物,却没有抄检出忠顺王的兵符。水沏心中闷闷不乐,只得命人封了忠顺王府,悻悻的回宫复旨。皇上也没有怪他,还笑着安慰了几句。水沏心里越发的不自在,也不想去见母亲,只一个人回宫。走到半路上,一个小宫女从斜刺里跑过来,跪下说道:“奴婢叩见太子殿下。”   水沏沉声道:“你是何人,如何拦住本王去路?”   小宫女跪着回道:“回太子殿下,奴婢是坤宁宫的小芸,跟映霞姑姑的,皇后娘娘命太子殿下到岁寒堂,原是该映霞姑姑来回禀的,可是刚才映霞姑姑突然肚子疼,又恐误了娘娘和郡主的事,这才命奴婢前来请太子殿下。”   水沏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本王这就过去。”水沏转身向岁寒堂走去,心中还在奇怪,有什么事不能到乾清宫说的,非要老远的跑去岁寒堂。   水沏刚转身上了往岁寒堂的路,夜空里便闪烁起几簇烟花,因是在新年里,京城里的权贵人家放放烟花也是正常的,水沏并没有起疑,仍是往岁寒堂走。   翠儿看到烟花,忙端来一杯参茶呈给丽嫔,笑道:“娘娘,先用杯参茶吧。”   丽嫔不疑有他,接过参茶便喝了下去。翠儿心中暗自得意,便拿过野鸭子翎拈线织的大毛披风给丽嫔披好,便扶着丽嫔往外走了。丽嫔还想多叫几个人跟着,翠儿却在她耳旁嘀咕了几句,丽嫔点点头,便只带了翠儿一人往岁寒堂去了。   水沏一进了岁寒堂的大门,便觉得热气扑人,他将身上的大狼皮披风解下丢给跟在后面的小太监,可还是觉得热,便皱眉道:“如何这么热?”   一个小太监上前跪下陪笑道:“回太子殿下,林郡主身子弱,娘娘特意命奴才们将地龙烧热些。”   水沏哦了一声,点头道:“原来如此,这屋子热是热了,却燥得很,去旁边花房里拿几盆水仙过来消消燥气。”   小太监答应着,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呈与水沏,陪笑道:“太子殿下请用茶。”水沏嗯了一声道:“茶放下,快去搬花是正经。”小太监只好将茶放到桌上,倒退着出了岁寒堂。   水沏坐在椅上,只觉得越来越热,额上竟然渗出汗来,他抹了抹头上的汗,薄怒道:“这样热,便是玉儿也受不住的!这些奴才真是不会办事!”一热便渴,水沏拿起茶一口喝了下去,这杯茶一下肚,一股火气便从小腹蹿了上来,水沏顿觉得口干舌燥,身体的某处腾的挺了起来,一种水沏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涌上心头,水沏心里大惊,他强自稳定稳住自己的心神,这会儿他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便挣扎着想离开岁寒堂。   那边丽嫔也到了岁寒堂,她自喝了那杯加料的参茶之后,身体也热得厉害,任凭寒风吹过,也不能消减她心头火热的欲望。丽嫔抓住翠儿的手惊问道:“翠儿,你给我喝了什么?”翠儿诡异的笑道:“娘娘放心,您好些日子没伺候皇上了,这一回还能不好好尽兴,奴婢只是给您喝了些助兴的东西,免得您受不住皇上的龙威。”   丽嫔此时已经双眼迷离,整个人都被本能的欲望所控制,已经没有多少分辨能力了,到了岁寒堂,透过窗子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翠儿轻轻推开门,将丽嫔推了进去。自己则转身溜进了花房。   一股异样的香气扑面而来,水沏双眼赤红,一把抓住丽嫔,将丽嫔的披风拽下,丽嫔眼色迷离的娇媚叫道:“皇上,奴婢想死您了……”   水沏身子一震,他猛得将丽嫔推开,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喝问道:“你是谁?”   丽嫔扑上来抱住水沏,一手撕破自己的抹胸,一手去撕扯水沏的衣服,半眯着眼睛哼着,不停的用胸前的丰盈去磨蹭着水沏……   水沏一把甩开丽嫔,跌跌撞撞的退到桌旁,扶着桌子喝道:“滚开……”水沏身体里好似有一把火在疯狂的烧着,直要将水沏脑中最后一丝理智全部摧毁。丽嫔在地上扭动着身子爬到水沏身边,她抱着水沏的腿爬上来,水沏整个人如同落入大火之中,只有丽嫔是那火中唯一的一丝清凉,水沏的欲望叫嚣着,要寻一个发泄的出口,可是那最后一丁点儿残存的理智在警示水沏,这是一个阴谋,他得立刻抽身。   水沏拼命抵制自己的欲望,将丽嫔打昏,自己则冲出岁寒堂,纵身跳入岁寒堂左边的池塘中,池塘水面上结了冰,水沏硬是将冰面砸了个大窟窿,整个人沉到刺骨的冰水之中,来抵消身体里的火热……   就在丽嫔进入岁寒堂的时候,岁寒堂的值守太监便去求见皇上皇后,也不顾黛玉在场,他便磕头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奴才是岁寒堂当值太监山喜,刚才太子殿下到了岁寒堂,殿下命奴才离开,奴才因落了一件东西便折回去取,却看到丽嫔娘娘进了岁寒堂,正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事关重大,奴才不敢不回。”   皇上皇后震惊,黛玉听明白了岁寒堂值事太监的意思,不由满面羞红,低下头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皇上怒喝道:“竟有此事,来人,摆驾岁寒堂。”   皇后忙拉住皇上的手求道:“皇上息怒,沏儿不是那种孩子,他自小不近女色,您是知道的,这里必有蹊跷,要查清才是,别冤枉了孩子。”   皇上沉声道:“不去如何查,皇后,你同朕一起去。”皇后点点头道:“只带小路子也是就了。”   皇上指着岁寒堂的山喜喝道:“你,速速带路。”   皇上皇后匆匆赶到岁寒堂,正在踢门之时,只见各条通往岁寒堂的小路上都出现人迹,沈淑妃扶着秀琳的手快步走到皇上面前,跪下道:“皇上,妾身奉旨见驾。”其他的妃嫔也是这样说,皇上面色越发凝重,皇后冷声喝道:“谁传你们过来的,还不回宫去。”   “嗯……啊……”一声销魂的轻吟从岁寒堂里传出,众妃子都变了脸色,却没有人听从皇后的旨意离开此处,深宫寂寂,有了好戏不看,这怎么可能?   饶是皇上遍历艰险,却从没有象此时这般为难,就算是被算计了,可是若让宫妃们看到太子秽乱宫闱,太子这一生就算完了。就在皇上皇上焦急之时,池塘那边忽然传来一阵扑腾的声音,皇上立刻喝道:“什么人?”   小路子匆忙跑到池塘边上,用宫灯一照,大惊失色叫道:“天啊,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落水了……”   小路子的话传到皇上皇后心中,他们不由松了口气,水沏在池塘里,那屋子里的必不是他,皇上喝道:“快救太子……”   小路子忙跳入池塘之中,只见他打破池塘上的冰面,生生开出一条路,水沏此时浑身冰冷,可是盘据在小腹处的火热仍然无法消减,小路子游到水沏身边,用手托住水沏的前胸,将水沏的上半身托出水面,水沏只说了一句:“我中毒了……”便头一歪昏了过去。小路子大惊,赶紧去摸水沏的脉,水沏的脉象强劲有力跳得急快,小路子才放了心,忙将水沏托着游回岸边。   皇上皇后都到了池塘边上,无数的宫灯将整个池塘照得如白昼一般,皇后一见水沏冻得面色青白,便哭着叫道:“沏儿,这是怎么了?”皇上压下心中担忧,沉声喝道:“来人,传太医,速将太子抬进屋去。”   小路子忙说道:“启禀皇上,太子昏迷之前说他被人算计,中毒了。”   皇上大惊,喝道:“速请北静王父子过来。”   于是抬太子的抬太子,请北静王父子的跑去请人。皇上抬腿踹开岁寒堂,一股浓烈的异样香气扑面而来,皇上举袖一挥,一股罡风挥出,将这股气息尽数吹散,大家定睛一瞧,只见岁寒堂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衣物,顺着地上的衣物看过去,就瞧见丽嫔不着寸缕,雪白的双腿正盘着岁寒堂的柱子用力扭动着,皇上大怒,喝道:“来人,将这贱婢打入冷宫,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   丽嫔此时好象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般,只是缠在柱上,两个太监走上前将丽嫔从柱子上扯下去,丽嫔一被拽离柱子,便紧紧抱住其中一个太监,只将脸往太监的脸上贴,口中还不时的逸出娇吟。另一个太监忙将那件野鸭子毛的披风裹住丽嫔,将她抬出去送去冷宫了。   水沏被平放到榻上,他的面色忽红忽青,双手死死攥着,双眉紧锁,一脸痛苦的神情,皇后心疼的哭道:“沏儿,你到底怎么了?”   沈淑妃等人没看到好戏,只看到太子快冻成冰挖瘩,丽嫔一个人抱着柱子上演一个人的春宫戏,便垂头跪下,想跪安离开。皇上怒喝道:“想走?哼,都给朕到外面跪着,太子一时不醒,便一时不许离开。冯保,你带人看着,若有人敢擅自离开,杀无赦!”冯公公应声称是,带了侍卫将所有还看热闹的妃嫔哄出岁寒堂,看着她们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因水沏说了自己中毒,所以皇上皇后都不敢擅动,只给水沏擦干身子,换了干衣裳,盖上被子,其他的什么都不也做了。一听太子中毒,北静王和水溶飞一般的奔到岁寒堂,皇后一看到水溶,便抓着他的手哭道:“溶儿,快救救沏儿。”   水溶扶着皇后忙说道:“姨妈放心,任凭是什么毒,侄臣都能解。”   北静王低声喝道:“还废什么话,快去解毒。”   水溶忙走到水沏身边,一看水沏的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便皱眉道:“是什么毒,这样怪异!”他边说边取出寒玉蟾,将寒玉蟾放到水沏的身上。寒玉蟾在水沏身上爬了一圈,便腾的跳回水溶的肩头,水溶急道:“别淘气,快去解毒。”   寒玉蟾冲着水溶咕呱咕呱的直叫,水溶却听不明白,只是催寒玉蟾去解毒。还是北静王看出些端倪,便上前道:“皇上,瞧太子的样子,怕不是中毒,而是中了春药。”   水溶忙抓过水沏的手腕把脉,听了一会儿才说道:“的确不是中毒。”   此时太医院的院判赶了过来,他上前请了脉,皱眉摇头道:“是什么人如此狠毒,竟然下了这种歹毒的药,皇上,太子殿下被人下了惑心散,这药会迷失人的本性……”   “先救太子,有什么话救完太子再说。”皇上不等太医说完,便厉声喝道。   太医扑嗵跪倒,哀声道:“皇上,惑心散没有解药,只有通过阴阳合和才行。而且这药极霸道,凡男子中了,必与女子交合整整十二个时辰,方能解了药力,可是从那以后,这男子也就废了!”   皇后听了太医之言,只悲声叫了一句沏儿,便昏了过去。皇上忙抱住皇后,大声叫道:“心儿,心儿醒醒!”   那太医忙说道:“皇上别担心,娘娘只是哀极伤心,臣施一针便能醒来的。”   皇上急道:“你快用针!”太医忙取出银针在皇后内关下了一针,他急捻银针,皇后果然便醒了过来,太医起了针,皇后只看着皇上哭道:“天哥,这可怎么办呀?”   北静王见皇上皇后都有些乱了方寸,便沉着道:“皇上娘娘,此时当稳住心神才行。”   水沏腹中的火渐渐烧遍他整个身子,水沏的面色通红,在榻上不安的扭动的身子,水溶惊呼道:“他的身子好烫!”   太医摇摇头道皇上,如今只能找几个宫女过来,如果……也许太子殿下还能留个后!”皇上双眼圆睁怒喝道:“胡说,沏儿不会的!”   太医跪在地上不敢开口,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溶儿,你能不能解这种药?”皇上满怀希望的看着水溶,水溶低下头轻轻摇了摇。他学医时间尚短,只是读了三清道长的毒经和医经,书上没有的,他都不知道怎么救治。水溶忽然想起冯保通医术,忙抬头说道:“皇上,请传冯公公进来,也许他有办法。”   皇上立刻高声叫道:“冯保进来!”   冯公公忙小跑着进来,皇上将他抓到水沏的身边,急切的问道:“冯保,你看看沏儿!”冯保上前细细察看了一番,摇摇头又点点头,皇上急道:“冯保,有什么你尽管说,朕不降罪于你。”   冯保只看了太医一眼,皇上明白了,便向太医喝道:“没用的东西,滚到外面跪着!”   太医如逢大赦,连滚带爬的滚到岁寒堂外面,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此时岁寒堂里全是信得过的人了,冯保才说道:“皇上,太子殿下中了惑心散,这药原本无解,可是现在却有人能救太子殿下。”   皇后急道:“冯叔,是谁你快说呀,别再卖关子了!”冯保原是皇后奶娘的弟弟,皇后一急,将当年的称呼便叫了出来。   冯保忙说道:“娘娘别急,能救太子殿下的人只有林郡主,请娘娘速请林郡主前来。”皇后转身便道:“溶儿,快去接玉儿过来。”   水溶皱眉,原想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转身便向乾清宫奔去。   北静王皱眉道:“玉儿年纪小,她如何受得住沏儿,十二个时辰,岂不是要生生害了玉儿的性命?”   冯保忙说道:“王爷误会了,奴才并不是要林郡主和殿下同房,那样不只害了林郡主,也害了太子殿下。林郡主是纯阴之气,她的内息是至阴之宝,只要按奴才说的法子,只要三天,太子殿下便能将惑心散逼出体外,而林郡主也不会有丝毫损伤。只是……需要林郡主和太子殿下同居一室整整三日,林郡主的清名怕是要受损。”   皇上长叹一声说道:“朕即刻下旨,封玉儿为太子妃,等她及笄便立刻成礼。”   北静王忙道:“皇上,不可,您不是许了如海让玉儿自择夫婿么?”   皇后忙道:“可是如今只有玉儿能救沏儿,她是个女儿家,若是没了清名,还怎么能嫁得好?这是最合适的法子。”   北静王急道:“不行不行,我们知道玉儿是清白的好孩子,只要能娶玉儿,溶儿什么都肯的,我们就不在意。”   皇上皱眉道:“大哥,我一定给溶儿选个好媳妇,可是沏儿他……只有玉儿能救呀!”还不等北静王说话,黛玉便赶到了岁寒堂,皇后上前一把抓住黛玉的手,悲声道:“好玉儿,你快救沏儿吧!”   黛玉不解道:“姨妈,玉儿不懂医术,要如何救沏哥哥?”   冯公公忙说道:“郡主,太子殿下中了惑心散,您是纯阴之体,内息极为纯正,只有用您的内息助太子逼出惑心散,太子殿下才能平安无事。”   黛玉一楞,愕然问道:“冯公公,黛玉并没有内功。”   冯保点点头道:“奴才知道,郡主,奴才这就教您一套运功心诀,您聪明过人,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学会的。学会之后您只要和太子殿下盘膝对坐手掌相抵,运息三天三夜,便能解了太子殿下。”   黛玉心里一沉,三天三夜和水沏同处一室……皇后忙上前道玉儿,事急从权,你……”黛玉咬了咬下唇,扶着哭泣的皇后轻声道:“姨妈,玉儿愿意渚沏哥哥,您放心,玉儿一定尽力。”   皇后一把将黛玉搂入怀中,含泪笑道:“好玉儿,姨妈多谢你了,你永远都是冰清玉洁的好孩子。”在这个重视名节胜过生命的年代,黛玉能抛开名节去救水沏,的确是极大的牺牲。   黛玉扶住皇后轻声道:“姨妈,心里干净什么都干净,玉儿明白的,您放心,玉儿一定用心救沏哥哥。”   皇上忙说道:“玉儿,伯伯不委屈你,回头就下旨封你为太子妃。”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皇上伯伯,黛玉还小,请您万不要如此。黛玉愿意救太子殿下,为的不是什么名份,而是感念太子殿下对黛玉的关爱,请不要让黛玉的心念蒙尘。”皇上微微一怔,黛玉便走到冯保面前轻声说道:“冯公公,请您教授黛玉。”   冯保没想到黛玉会对皇上说出那样的话,心里越发看重这个瘦弱却极有风骨的女孩儿,他将黛玉引到内殿,用心传授起来。   外殿,北静王看着皇上只是笑,水溶也在笑,皇上重重叹了口气,向皇后摇了摇头。皇后反而笑道:“真是个好孩子,不挟恩自重,难得!”   冯保没想到黛玉竟然聪明到了那般地步,他只说了一遍,黛玉竟然就掌握了运息方法,只见她盘膝坐好,双目微闭,那纯阴的内息便被调动起来,在她的身体里缓缓流转,渐渐的黛玉的面容显出美玉一般的澄清润泽,冯保喜道:“成了成了,林郡主,您是老奴见过最聪明灵慧的人,只用一盏茶的时间便掌握了凝玉心法,真是太神奇了!”   听到冯保忘情的大叫,皇后急忙赶过去紧张的问道:“冯叔,成了么?”   冯保不住的点头笑道:“成了成了,娘娘放心,太子殿下一定能得救的!”   黛玉散了功睁开眼晴,看向冯保说道:“冯公公,我现在可以救沏哥哥了么?”   冯种点头道:“嗯,可以了!”   黛玉下床走到水沏的身边,看着水沏通红扭曲的面容,不由落下泪来,黛玉温热的泪珠滴到水沏的面上,却让水沏扭曲的面容缓和了一些,他张开眼睛,一看到黛玉,水沏便缩起身子叫攥拳叫道:“玉儿快走,我会伤害你!”   听了水沏的话,在场之人俱是心里一酸,皇上皇后北静王都在叹道:“多好的孩子啊,宁可自己受苦,也绝不肯连累别人!”水溶心里便升起一种敬意,中了惑心散还能这般的自制,水溶不知道换了自己能不能做到。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将刚才运起的纯阴内息集于右手掌心,轻轻的覆上了水沏的额头,一股清凉从水沏的额头渗进去,水沏身上的燥热立刻消减了许多,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睁开眼睛,眼神也清澄了许多……      第128章救水彻黛玉宁舍命      黛玉的纯阴内息渗入水沏的额头,冯保忙说道:“太子殿下,速速引郡主内息沿任脉至丹田,压制惑心散。”   水沏点点头,黛玉的纯阴内息如同一脉清流从水沏胸腹内流过,奇迹般的平息了那燥动的欲焰,水沏小腹不再火热,他睁开眼睛吃力说道:“玉儿,我没事了。”黛玉这才移开手掌,坐到一旁闭目休息,她虽然聪明,可是到底习练时间太短,只这么一柱香的工夫,黛玉便觉得头晕目眩,一张开眼睛便有要跌倒的感觉。   冯保摇头道:“太子殿下,这只是暂时压制住惑心散,郡主需陪您运行内息三天三夜,才能助您逼出惑心散。”   水沏翻身坐起道:“这怎么行?玉儿怎么吃得消,冯师傅,有别的法子么?”   皇后在水沏身边坐下来,轻轻将水沏散乱的发丝拨到他的耳后,低声说道:“沏儿,你中了惑心散,除了玉儿再没有人能救你,若是不解了这惑心散,你这一生就废了。”   水沏双眉紧锁,面色铁青的冷声道:“父皇,是何人害我?”   皇上面沉似水,只是摇摇头道:“已经让影子去查了。”   水沏看向冯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冯师傅,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冯保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惑心散是老奴一个被受逐出师门的师叔研制的,这药本无解,中了的人非死便废,家师研究多年,临终之时才研究出凝玉心法,却因心力耗尽,再不能研究出其他的解药之法。凝玉心法必需是纯阴体质的童女才可修习,以凝玉心法修习出的内息,是克制惑心散唯一的解药。上回老奴为林郡主诊脉,才发现她竟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纯阴之体,也许这就是天意。”   冯保说完这番话,皇上皇后北静王水稀嘘不已,水溶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水沏却是极为懊恼,他直恨自己太不小心,中了奸人暗算,还要连累黛玉。   冯保转身对皇上说道:“万岁爷,郡主初练凝玉心法,极耗心神,请万岁爷下旨取出去年北海郡上贡的万年雪参精,配上夜郎进贡的九叶金边紫云芝,半枝煎汤半枝切片,郡主需口含参片,每三个时辰进一盏参汤,方能熬过这三天。”   皇上急忙叫道:“溶儿,你拿朕的金牌去太医院取,朕记得那雪参精共有三株,全都取来。”   水溶忙压下心中异样的感受,接过金牌便向太医院飞奔而去,似这等极品灵药,没有皇上的圣旨金牌,是拿不到的。   水沏听到黛玉救自己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忙叫道:“不用玉儿救我!”   皇上沉声喝道:“胡闹!”   水沏神色坚毅,决然道:“父皇,母后,恕儿臣不孝,好在还有清儿湛儿。先生师母只有玉儿一点骨血,我们不能这样做!”   北静王长叹一声,走到水沏面前按着水沏的肩道:“沏儿,你是个仁义的好孩子,你和玉儿,是我们大家的心尖子,任是谁出了事,我们都不能不救的。玉儿更是好孩子,她为了救你,强行去学凝玉心法,你不能白费了她的心意。”   黛玉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向水沏,轻轻问道:“沏哥哥,玉儿只问你一句话。”   水沏忙道:“玉儿你说。”   黛玉浅浅说道:“若是玉儿生命垂危,要沏哥哥舍命相救,沏哥哥救不救?”   水沏急忙道:“当然要救!”   黛玉柔柔笑道:“那就是了,如何只能是沏哥哥救玉儿,玉儿却不能救沏哥哥?莫非沏哥哥看不起玉儿是女儿家?”   水沏本就是不善于言辞之人,立时便被黛玉的反问给将住了,他呐呐道:“我不是这意思,只是……”   黛玉不等水沏说完,又说道:“沏哥哥,溶师兄和玉儿过几日就要动身的,若是不能做到患难与共生死不弃,又怎么能同心合力的达成目标?”   水沏被黛玉问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闷闷的低下头。皇上在一旁不住点头,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着对黛玉的欣赏。皇后走到黛玉身边,抱着黛玉瘦弱的身子,含泪泣道:“玉儿……”水溶将药材取来,皇后问道:“冯叔,沏儿现在能移动么?”   冯保点头道:“自然是能移动的,只是不要见了风,林郡主也是。”   皇上立刻叫道:“来人,备两乘暖舆送太子和林郡主去乾清宫。”侍卫们旁去准备暖舆,水溶忙上前道:“皇上,侄臣熟识药性,让侄臣为玉儿煎参汤吧,水溶学医却不能救堂兄,心中实在难安,请让侄臣尽些心力。”   皇上点点头,等水沏黛玉上了暖舆,大家也一起回了乾清宫,临走之时,皇上回身冷声道:“都进岁寒堂跪着,跪到太子毒性尽除,朕再来发落你们。”   众妃嫔大惊,纷纷磕头求饶,皇上一概不理,沈淑妃忙哭叫道:“皇上,臣妾都是奉旨前来的,皇上明鉴呀!”   皇上冷喝道:“圣旨何在?”   沈淑妃心里一惊,忙说道:“回禀皇上,是乾清宫里太监来传的口喻。”其他的妃嫔也都哭叫道:“是呀,臣妾也是奉了皇上口喻前来的。”   皇上心头烦燥,他心里始终担忧着水沏,便喝道:“朕命尔等到岁寒堂罚跪,三日之后朕再发落,若有抗旨者,杀无赦。”说完他便大步走了。留下那些妃嫔们哭成一片。皇上走时留下太监监视各宫妃嫔,所以她们也不敢不遵旨,只能爬起来进了岁寒堂跪下。这一跪,真就跪了整整三天,跪寒了所有妃嫔们争宠献媚的心。   回到乾清宫,皇后将水沏安置在行健轩,水沏体内的惑心散又有要发作的迹象,冯保忙将水沏挪到宽大的罗汉榻上,让他盘膝坐好,为他除去头冠,用丝带松松绑住那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又给他罩上一件极宽大的月白袍子,很好的遮住了水沏下腹的凸起,免得水沏和黛玉尴尬。水沏睁开眼晴,看着身上的大袍子,轻轻点了点头,冯保低声道:“太子殿下,您先抱元守一,一定要保持灵台清明,老奴会在一旁伺候的,您放心,老奴拼了一身的功力不要,也会保住您和郡主的平安。”   皇后为黛玉卸了钗环,宽了繁复的郡主宫装,黛玉在雪白中衣外也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薄棉袍,一头秀发柔顺的披在背后,皇后握着黛玉的手轻声说道:“玉儿,姨妈会一直陪着你们俩个,还有松云和兰心也会在一旁伺候。”   黛玉轻轻点头道:“姨妈,您放心,玉儿一定能帮沏哥哥逼出惑心散。”   兰心松云扶着黛玉在水沏对面盘膝坐好,黛玉抬眼看到水沏面色潮红,知道他定然是压不住惑心散了,便轻声说道:“沏哥哥,玉儿准备好了。”说完黛玉便伸出一双如玉一般的小手,水沏不敢睁眼,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只闭着眼伸出双掌,黛玉迎上前与水沏掌心相对,便觉得一股火力从水沏手掌扑过来,黛玉忙稳住心神,按照冯公公先前所授,静心运功。   舒适的清凉从黛玉如玉一般的手掌传来,水沏灵台顿觉清凉,便引着那股内息向自己身体里运行。清凉之意从水沏左掌传入,燥热之感沿着他的右手传出,传向黛玉的左手。黛玉要运息给水沏,又要抵挡水沏逼出的惑心散,她的身子微颤,细细的汗从额头渗出,冯保心中暗叹,这林郡主身体到底是太弱了。他冲着兰心指了指早就备下的雪参精片,兰心会意,用玉筋挟起一片送入黛玉口中,黛玉含住参片,一股生机涌入体内,才勉强支撑下去。   水沏的情形比方才好了许多,过了一个多时辰,一滴粉红色的小水滴从水沏右掌根滴下,滴到冯保托着的玉盏之中。这就是水沏刚才喝的那杯茶中的惑心散。   三个时辰过去了,黛玉摇摇欲坠,松云忙将熬好的参汤喂给黛玉,黛玉双眼紧闭的喝了一小碗参汤,又加紧调动自己体内纯阴的内息,加大了向水沏输送的力度。   水沏感受到那内息时大时小时强时弱,难过的心如刀绞,一双剑眉紧紧锁起,他面上虽然不再那般潮红,却显得更加痛苦。冯保在旁低声喝道:“殿下,若是心有旁鸯,便害了郡主。”水沏不得已,只得强逼着自己不去想,拼命的运功逼毒,好早些让黛玉解脱。   兰心松云看到黛玉这样辛苦,两个人心疼的咬着帕子直掉泪,却不敢哭出声来,皇后也是泪眼迷蒙,早湿了几条帕子。水溶在外间熬着参汤,又是担忧水沏又是担忧黛玉,一双眼睛熬的全是血丝,北静王妃在一旁陪着他,一步也不肯离开。皇上和北静王只是过一阵子打发人来看看情形,两人都没有在这里。有人算计谋害太子,他们得尽快查出幕后真凶。   一天过去了,黛玉的脸色如透明的白玉一般,身子也越发显得单薄,参片从最初的一片加到了两片,参汤也改成两个时辰进一次,而水沏的脸色却好多了,逼出的惑心散也有小半盏。皇后看着黛玉勉力支撑的样子,不由万分心疼,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此事之后,她要将全部的爱都给黛玉,去疼爱怜惜这个可人心疼的孩子。   冯保又喜又忧,喜的是黛玉进境极快,以现在的情形来看,不用三天就能将惑心散全都逼出来的,忧的是黛玉似乎在燃烧自己的生命,这样下去可不行。   就在黛玉摇摇欲坠之时,她胸前忽然有一道柔和的青光放出,将黛玉笼在其中,这青光看似无形,实际上却如丝缕一般围绕滋养着黛玉,黛玉精神为之一振,试着将这滋养自己的东西通过内息引给水沏,一线浅浅的青色涌向水沏,水沏眉间舒展,逼毒的速度果然加快了。这青色的东西不仅能滋养黛玉的身体,也能修补水沏被惑心散破坏的肌体,随着黛玉的牵引,那团青光也将水沏笼罩起来,在青光之中,水沏黛玉两个人的神情都轻松了许多,便是在边上的皇后兰心松云和冯保,都能感受到勃勃的生机。   又过了大半天,水沏已经逼出大半盏惑心散,青光渐淡,黛玉的面容如最纯净的美玉,又如远古的菩提,安宁平静。冯保心中极惊,暗道:“她竟然练成了,原来以为她最多只能练到第二重,想不到还不到两天,她竟然冲破了第七重,难道她就是凝玉宫的命定传人?师傅,林郡主就是您命徒儿寻常的人么?”   黛玉又饮了一回参汤,口中含了三片参片,坚持着运息助水沏逼出惑心散,到了第三天的凌晨,水沏终于逼出整整一盏惑心散,冯保试了试水沏的脉象,长出一口气道:“总算是好了,太子殿下,郡主,请各自收功。”   听到冯公公的话,水沏忙开始收功,他双手往回一收,黛玉的手臂便无力的垂了下来,整个人倒在榻上,水沏大惊,翻身滚到黛玉身旁将黛玉抱在怀中,焦灼的大声唤道:“玉儿,玉儿……你醒醒!”   黛玉吃力的张开眼睛看了看水沏,无力的说道:“沏哥哥,玉儿再不能了……”说完便晕了过去。   水沏紧紧抱着黛玉大叫:“冯师傅……”   冯保上前为黛玉把脉,诊过之后叹道:“殿下放心,郡主只是太虚弱了,并无生命之忧。”水沏抱着黛玉,滚烫的泪滴到黛玉的脸上,他泣不成声的哭道玉儿,我连累你了……”黛玉三夜两天只是含了参片喝了参汤,可水沏却一滴水都没有进,又如此激动,水沏抱着黛玉,也昏了过去。本来黛玉昏倒,皇后和兰心松云已经够惊恐的,如今太子也晕了,大家急得直看冯保,皇后急叫道:“冯叔,沏儿怎么了?”   冯保忙道:“殿下这是饿晕了,进些清粥就没事的,倒是郡主要好好调养才行。”   水溶在外面听到动静,急得要冲进门来,北静王妃拉住他说道:“溶儿,让娘进去看就行了。你在这里看着参汤,一点不能大意的。”   北静王妃说完便去敲门,松云便抹着眼泪边开门,北静王妃进门后看到水沏睡在床上,皇后坐在他的身边,怀里抱着昏过去的黛玉,北静王妃急忙问道:“沏儿玉儿怎么样了?”皇后含泪道:“沏儿的毒都逼出来了,他又急又饿,晕了过去,玉儿累得虚脱,也晕过去了。冯叔说她们两个都要好好歇息。”   北静王妃长出一口气,合什含道:“阿弥陀佛,总算是好了,炉子上还煨着小米粥,这会给他们喝最是合适的,兰心松云,你们快过去端来,喂这两个孩子吃。”   兰心松云去端了温热的小米粥进来,皇后对冯保道:“冯叔,先唤醒这两个孩子,总要吃些东西才行。”   水沏黛玉醒了过来,松云将一碗小米粥呈给水沏,兰心却拿着调羹要去喂黛玉,皇后却轻声道:“粥给我,我来喂玉儿。”   黛玉想起身,可是她全身无力,连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皇后含泪道:“玉儿,让娘喂你!”   一声“让娘喂你”勾出黛玉无数眼泪,皇后忙给黛玉擦了泪,哭着劝道:“好孩子,不哭,乖!”   北静王妃坐到皇后身边,将黛玉抱到怀中,轻声道:“我抱着玉儿,你来喂。”   皇后细心的一点一点喂着黛玉,黛玉只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了,皇后也知道饿久了的人一次不能吃太多,便将碗递给兰心,又拿过茶让黛玉漱了口,才从北静王妃怀中接过黛玉,轻轻拍着黛玉软软的身子,柔声道:“好孩子,娘守着你。”黛玉倦极了,在皇后轻柔的呵护下,合上眼沉沉的睡着了。   水沏用了小米粥,精神好了许多,他也想守着黛玉,皇后却沉着脸低声道:“你出去。”知道水沏没事了,皇后才发出心里的怒气,这个孩子实在太不小心了,竟然就这样被人算计,若是喝下的不是惑心散而是其他什么剧毒的毒药,还能有命么?   水沏知道母亲为何生气,他心里也极气的,深深看一看黛玉恬静的睡容,水沏便下床出门,抓着水溶道:“溶弟,我们去查个清楚!”   水溶叹了口气道:“堂兄,你虽然逼出所有的惑心散,可是身子却虚,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劝你还是先调养好身子再说。何况皇上和父王已经在查了,有他们两老,还用得着你么?唉,我先扶你去隔壁去歇着,你好好睡一觉,有什么都养足了精神再说。”   水沏哪里肯依,正要走却脚下一软,水溶架着他,将他扶到隔壁房中,扶着上了床,给水沏盖好被子,水溶才将门带上。   听说水沏被逼毒成功,皇上和北静王都赶了过来,两人一进行健轩便看到水溶守着红泥小炉发呆,北静王低声道:“溶儿,你堂兄和玉儿怎么样了?”   水溶闷闷的指着西厢房说道:“堂兄彻底没事了,他在那边,刚刚吃了一碗小米粥,这会儿睡了。冯公公在里面守着。”又指指东厢房道:“玉儿还在里面,姨妈和娘亲正守着她,还有她那两个丫头。”   北静王急忙问道:“玉儿怎么样了,这三夜两天下来,她可撑得住?”   水溶闷声道:“玉儿累晕了,冯师傅说她太虚弱了,要好好调养才行。”   皇上听说水沏没事了,便抬腿往东厢走去,北静王看了看西厢,也向东厢走去,水溶也想看看黛玉怎么样了,便跟在北静王身后,北静王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只让他跟着。   轻轻推开东厢的房门,皇后抬眼看是皇上,便轻轻摇了摇手,示意皇上轻点儿,皇上掂着脚尖走到近前,静静的看着黛玉疲倦已极的睡容,轻声问道:“玉儿还好么?”   皇后轻轻声道:“这孩子太累了,天哥,我们对不起如海和敏儿,也对不起玉儿……”皇上点点头,皇后又道:“天哥,我不管什么律法,不管以后怎么样,玉儿都是我的女儿,等她好了你一定要封玉儿为公主,我要给玉儿最好的一切。”   皇上轻轻点点头,低声道:“好,我答应。”   北静王轻轻走了过来,看着黛玉,轻轻摇头道:“我原是答应如海好好保护这个孩子的,却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黛玉原本就觉浅,这会儿虽说是累极了,可是听到有声音,她仍是睡不安稳,黛玉在皇后怀中动了动,皇后连忙挥手让皇上和北静王出去。他们两人只好退了出去,在外面将门关好。   走出行健轩,皇上长出一口气道:“大哥,你看现在怎么办?所有有关的人全都死了,要如何下手去查?”   这三夜两天之中,所有与岁寒堂之事有关的太监宫女,失踪的失踪,暴卒的暴卒,所有的线索断的一干二净,皇上和北静王得到的,只是数具发黑腐烂的尸体,根本是无迹可查。丽嫔倒是没有死,可是她疯了,口中只不停的恨恨叫着“翠儿,翠儿……”   可是这个翠儿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搜遍了整座皇宫,却是没有她的下落。翠原以为自己办好了这件事情,她的爷便会接她出宫,同她做正头夫妻,哪知道她将丽嫔引入岁寒堂后,自己也活到头了。一进花房,她便被她口口声声叫着的爷活活勒死,还被大卸八块丢入沤肥的大池中,从此便在人间消失。而那个所谓的爷,则在处理了翠儿的尸体之后,趁乱离开了皇宫。在夜色中向他的主子传递了得手的消息。   看着手中的纸条,简郡王一反常态,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子,他恨声道:“水沏,你也有今天,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处处压着我,哼,便是他遮掩了你秽乱宫闱的恶名,你死不了也得变成太监……”将字条又看了一遍,水泠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将纸条丢到火盆里烧了才离开鸽舍,锁好门后便又是一张冷脸,他冷声对吴安说道:“命秀仪今夜前来侍寝!”      第129章担忧黛玉林家齐动员      黛玉初一未归,林家上下很是担心,虽然皇后打发了淡霞到林府通传了一回,事涉宫禁秘事,淡霞也不能实话实说,只说是皇后想留黛玉多住几日,可是联想到忠顺王府被查抄,慧云心里总有些不安,便要林成初二入宫打听,林成并没有出入宫禁的通行令牌,只能在初二一大早到宫门处求见太子,宫门守卫却说太子忽然生病,不能见客,林成心中越发担忧,便又要求见皇上,可巧皇上又传下圣旨,三日之内不见外臣,林成急得没办法,只得又去了北静王府,北静王府的门子又告诉他王爷王妃世子都在宫里没回宫,林成这回可真急了,回林家同林义商量一回,便要夜闯皇宫,说什么也得打听出黛玉的确切消息。林义哪里能让林义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忙拦住林成沉声说道:“阿成你先冷静下来,皇上一家都极疼爱玉儿的,许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不能让外臣知道,这才封锁宫禁,老爷临终之时将玉儿托付给北静王爷的,如今他们一家子也在宫里,一定能保护玉儿周全的。先时我担心,这会儿倒不太担心了。”   林成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只叹息道:“原只想护着玉儿妹妹,让她平平安安的过一生,到头来还是让她搅到皇家之事中了。”   慧云想不明白,急忙抓着林义叫道:“你们叔侄在说些什么,玉儿这都两天一夜没回家了,可怎么行呢,往常皇后娘娘留她,总也会说清楚留她多久,这一回却怪了,只是娘要留她,却不说留多久,何况过几日玉儿就要动身了,如何还不让她回自己家来呢。义哥,阿成,老爷夫人可就玉儿这么一点血脉,要是有个什么,我们万死难赎的!”   林义拍拍慧云的手道:“阿云,我想宫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封锁宫禁,兰心竹影青梅松云这四个丫头可是一个比一个机灵的,若真有对玉儿不利之事,她们拼了性命不要,也会传信给我们的,如今没有任何消息,就说明我们玉儿没有危险。”   慧云忙道:“宫里什么事不会发生的,若是有人同时拿下那四个丫头可怎么办?”   林义自豪的笑道:“能同时拿下她们四个丫头的人怕还没出生呢,凭是千军万马,这四个丫头都能闯。阿云,你放心吧。”   林成点点头道:“依着皇上皇后太子对玉儿的关爱,按说是不会发生什么的,就是怕有人算计了玉儿。”   林义沉思片刻后说道:“阿成,你在宫里走动过,去夜探皇宫不合适,子墨书砚这两个小子应该到京城了,子墨功夫好,面孔又生,他去夜探最合适。”   慧云忙说道:“远水解不了近火,谁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在什么地方?林家好找的紧,他们若是进了京城,早就该找来了。”   林义皱眉道:“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子墨书砚都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再等等他们。阿成,你不能夜探皇宫的,若是挂了相,只会连累玉儿的。”   林成点头道:“好,那就再等一天,看明天玉儿会不会回来。若是明天日落之前还没有消息,不管子墨书砚到不到,我都得进去探个究竟。”   初三这天,林义林成慧云在家中坐立不宁,直等到太阳偏西,仍是毫无音信。入夜,林成换了黑衣软靠,用黑色面巾遮了面,便要从角门出府。林义上前拦住他道:“阿成,我派别人去,你留下。”   林成急道:“二叔,我好歹也进过皇宫几回,对里面的路熟悉,贸然换了生人,才更危险。”   就在这叔侄二人说话的时候,小路子忽然来到林府要见林成,慧云一边应付着小路子,一边让贴身丫环去请林成。就在小路子等的着急,要沉声责问的时候,林成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做揖道:“未知路公公到来,林成有失远迎。”   小路子一见林成便叫道:“我的林状元呀,您可算是来了,皇上诏您火速入宫。”   林成忙问道:“路公公,有何急事?玉儿,哦,郡主还好么?”   小路子微有些犯难,可是想想林成进了宫也是要知道内情,便压低声音说道:“郡主只是疲劳些,其他倒没什么,初一晚上太子被人下了毒,这三天宫里都在忙着救太子和揖拿凶手,太子刚刚才解完毒,皇上立刻便老奴来请林状元入宫了。”   听到这里,慧云一把抓住小路子紧张的问道:“路公公,我们玉儿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中毒,路公公,请您一定告诉我们实话。”   路公公忙说道:“郡主没有中毒,林夫人请放心。林状元,皇上还在等着您呢,快些吧。”林成点头道:“好,我们这就走。”他转身看着慧云道:“婶婶放心,阿成进宫见地皇上便立刻求见皇后娘娘,总要亲眼看到玉儿,说上几句话才能放心的。”   慧云深深点头,林义走上前笑道:“阿成,我们等你回来。”   小路子忙说道:“林二爷,只怕状元公有一夜好忙,今夜怕是不回来的,是咱家来得急,刚才若是将郡主的丫头带回来一个,二位便不用如此担心的。要不,林夫人也一起去,相信郡主看到林夫人,一定很高兴的。”   林义皱眉道:“她一个无品无级的妇道人家,怎么有资格进宫?”   小路子笑道:“无妨,咱家跟了皇上几十年,这点子事情还是能做主的。如今皇上娘娘可将林郡主疼到骨子里去了,慢说是林夫人,就是咱家将林二爷接进宫去,皇上都不会怪罪的。”   听了小路子的话,林义多少有些放心,忙命人备了车马送林成慧云入宫了。   入宫后小路子让慧云先到偏殿歇息,自己则将林成领到了养德殿,皇上见到林成,沉声说道:“林成,朕传你寅夜入宫,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秘密查访。”   林成双膝跪地道:“臣遵旨。”   皇上点点头道:“此事事关重大,初一晚上,太子遭人暗算,中了惑心散……”   林成一听惑心散,立刻变了脸色,惊叫道:“什么,殿下中了惑心散?难道这就是玉儿一直没有回家的原因?皇上,你……玉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皇上奇道:“是沏儿中了惑心散,并不是玉儿,林成,你这是何意?”   林成咬牙道:“臣知道惑心散的厉害,太子殿下对臣妹有心臣也知道,可是臣妹年幼,她怎么受得了那十二个时辰的……皇上,玉儿是义父义母唯一的骨血呀……”   皇上这才明白过来,沉下脸喝道:“林成,你好大的狗胆!朕在你心里便是这种只顾自家孩子,不顾别人生死的人么?慢说是玉儿还小,就算是她已经及笄,朕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不错,是玉儿为沏儿解了惑心散,可用的却不是你想的那种法子。玉儿现在只是有些虚弱,只是好生调养便能恢复。”   林成闻言大喜,扑嗵扑嗵连连磕头道:“多谢皇上仁慈!罪臣冒犯皇上天威,甘愿领罪。”皇上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林成是关心则乱,也不想真去怪罪他,何况他还是黛玉的哥哥,黛玉若是知道林成因关心她而获罪,定然又要落泪的,皇上心里可舍不得。北静王在一旁看了摇头笑道:“林成,你素来也是个稳重的,如何就这样毛燥。皇上,看在林成一心挂念妹妹的份上,饶他一回吧。”   皇上就坡下驴,沉声道:“罢了,恕你无罪,起来吧,用心查清这案子是正经。”   林成磕头谢了恩,站起来欲言有止,皇上见了没好气的喝问道:“要说什么便说?”林成忙问道:“臣闻惑心散无药可解,玉儿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她怎么能为殿下解药?”   皇上被林成气得直吹胡子,北静王上前拍拍林成的肩膀说道说是用了什么凝玉心法,我们也不懂这些,反正现在太子和玉儿都没事了,只是他们两个两天三夜没有休息,如今正在行健轩睡着。只怕这一觉得睡上好些时辰了。”   林成松了口气,小路子忙上前跪下陪笑道:“林夫人极为挂念郡主,奴才想郡主也是想念林夫人的,便擅作主张,将林夫人带进宫了。请万岁爷降罪。”   皇上瞪了小路子一眼,沉声道:“既已请来了,便送到行健轩去吧,好歹郡主是林家的姑娘,她岂有不惦记的,小路子,回头自己去领二十板子,领了板子再去领二百两银子。”小路子忙磕了个头谢恩,先将慧云送到行健轩,便真去领板子了,领完板子再去领了二百两银子,他这又挨打又受赏的,倒让那些宫人糊涂了。   慧云进了行健轩东厢,见竹影坐在门边的脚踏上,一双眼睛哭得象熟透了的桃子,慧云忙扑上前抓着竹影问道:“竹影,出什么事了?玉儿呢?”   竹影捂着慧云的口低低道:“夫人轻些,姑娘正睡着,她一向觉浅,别惊着她。”   慧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低低问道:“竹影,我们到外面说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竹影低声道:“姑娘累了两天三夜,才为太子殿下解了毒,如今皇后娘娘正在里面看着姑娘睡觉。”   慧云低低问道:“你们都没事吧?”   竹影点头道:“我们都没事,就是姑娘太累了,她打生下来也没受过这份苦,偏我们谁都替不了,夫人,都是我们没有用。”   慧云将竹影搂到怀中轻声哄道:“小竹影,不怪你们,只要大家都平安无事就好。”   东厢里间的门被轻轻打开了,青梅也是红红着眼睛走了出来,轻声道:“夫人,皇后娘娘请您进去。”   慧云忙整整衣裳轻轻走进东厢里间,她一抬眼便看到皇后娘娘半倚着弹墨大引枕,黛玉偎在她怀里睡得极安宁。慧云忙提裙跪下,皇后抬了抬手,浣霞将慧云扶住,轻声道:“娘娘免了您的跪拜。”   慧云看向皇后,皇后微笑的招招手,慧云走上前,皇后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事情发生的突然,也不方便细说,让你们担心了。”   慧云忙说道:“娘娘言重了,只要我们姑娘平安,我们怎么样都使得。”   皇后娘娘笑笑道:“玉儿就是太累了,等她睡醒了再同你细说,你既来了便住下吧,明儿玉儿醒了看到你,定然会开心的。”   慧云细细看了黛玉的神色,见黛玉形容憔悴,原本就清瘦的小脸越发显得干瘦,她费了两三个月才给黛玉养出的一点肉儿又瘦没了,慧云心疼的如针扎似的,忙跪下道:“多谢娘娘,请娘娘恩准奴婢为郡主准备些吃食,等姑娘醒了好用。”   皇后笑道:“慧云你快起来吧,吃食都备下的,玉儿一醒便有的吃。”   慧云轻轻摇头道:“娘娘有所不知,郡主打小就不爱吃饭,每顿饭吃个两口三口的便不肯再用,奴婢为她专门学习烹饪之道,只有奴婢做的吃食,郡主还能多进一些。”   皇后点头道:“原来如此,映霞浣霞,你们俩个去给林夫人打下手,要用什么你们只管去取,好好跟林夫人学习,日后郡主在宫里的饮食便有你们两个负责。”   慧云忙要说什么,映霞浣霞两个早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林夫人,我们引你去小膳房。”   就在慧云在宫里为黛玉调汤弄膳,林成暗查对太子下药之人的时候,子墨书砚摸黑溜进了林家。林家上下全是当日江南的旧人,大家都认得子墨书砚,子墨书砚才平安无事的见到了林义。林义一见子墨书砚便急急问道:“你们两个遇到什么事情了,如何现在才来?”书砚将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回,林义点点头道:“子墨这回倒是没有帮错人,路公公是值得帮的,老爷还在世之时忠顺王府就跋扈的紧,他没少给老爷下绊子。”   子墨高兴的说道:“砚,你看林叔都说我做的对。”   书砚皱着秀气的眉头道:“墨,你又没规矩,要叫二爷。”   子墨摸摸头道:“嘿嘿,二爷!”   林义笑道:“叫林叔一样,听着可比二爷亲近。”   子墨从小就是小皮猴子,没少夹缠林义,林义也当他是自己儿子一般。听到林义说仍然能叫林叔,子墨开心的笑道:“林叔,您总算是叫我们回来啦,江湖一点儿都不好玩!”   林义笑着弹了弹子墨的脑门道:“你就知道玩!”然后又看着书砚笑道:“书砚,这几个月你们过得怎么样?”   子墨小胸脯一挺,自豪的说道:“林叔,您听说过逍遥公子没有?”   林义点头道:“倒是听说过,这逍遥公子是新近才出现的奇才,我听说他能文能武,行走江湖数月未尝一败,就连少林的智空大师对这位逍遥公子也是赞不绝口的。”   子墨淘气的笑道:“林叔,我们两个就是逍遥公子!”只见子墨将手在自己脸上一抹,又在书砚脸上一抹,便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英俊少年,若非是衣裳不一样眼神不一样,林义险些认不出谁是谁。他一拍额头道:“原来是你们两个,怪不得,怪不得!我说凭你们俩个,怎么也得闯出个名号来的,却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原来是这么回事。”   子墨笑道别:“这都是书砚的主意,他说我们总是要回来林家的,若是以本来面目惹了江湖之事,岂不是要带累林家,因此只以这副面目行走江湖,江湖人只知逍遥公子文武全才,却不知逍遥公子是两个人。”   林义笑着赞道:“果然不愧是跟老爷的人。”   书砚将面具揭下收起来,子墨也收了面具,书砚看了看左右,问道:“二爷,姑娘夫人和大公子呢?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在家?”   林义忙将事情说了一回,子墨一听跳起来便道:“这怎么行?林叔,我现在就去宫里查个清楚。”   书砚忙按住他道:“子墨,别毛燥,听二爷的吩咐。”   子墨气得鼓着脸,却真的不冲动的,林义暗自点头,对他们两个说道:“去宫里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叫你们俩个到京里来,原是有一粧要紧的事情要交给你们,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去探皇宫的。”   子墨一听说有正事,立刻一本正经的问道:“林叔,什么事?”   林义轻叹一声道:“这事只怕还有变数,子墨书砚,你们两个先住下,等小姐回来再说。小姐问了你们好几次,她很是惦记你们的。”   书砚躬身道:“是,子墨书砚全听二爷的吩咐。”   林义摸摸书砚的头,轻声道:“小书砚,还叫我林叔吧,只为难你们了,你们两个还是孩子呢!”   书砚抬头看着林义,眼中有着温暖的情义,他轻声叫道:“林叔,我们不为难,林家就是我们的家,为了林家,做什么我们都心甘情愿。”   林义一手拉着书砚一手拉着子墨笑道:“估计今天晚上你们云姨和阿成都不会回来的,走,咱们爷仨去好好喝几杯,你们也说说是怎么闯下逍遥公子这个名号的!”      第130章议案情北上行期定      漫漫冬夜总算过去了,初升的朝阳将阳光洒在行健轩东厢的窗子上,一缕淘气的阳光跳到了黛玉美玉一般的面庞上,轻轻拨动着她那纤长美丽的睫毛,似是感受到淘气的阳光,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缓缓睁开了那双灵秀的眼睛。皇后只是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黛玉一动她立刻感觉到了,皇后忙低头看向黛玉,见黛玉张开迷蒙的双眼,皇后喜道:“玉儿,你醒了?歇过来没有,饿不饿?”   黛玉眨着迷蒙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想撑起自己的身子,可是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连动动手指头都觉得吃力。皇后忙扶住黛玉的身子柔声问道:“玉儿,你想要什么?”黛玉看着皇后轻声说道:“姨妈,玉儿记得是在给沏哥哥运功逼毒,他怎么样了?”皇后忙搂着黛玉说道:“好孩子,你沏哥哥已经没事了,你们两个都两天三夜没有睡觉,他正在西厢睡着,这会儿差不多也该醒了。”   黛玉见皇后有些不得劲儿,忙问道:“姨妈,您搂着玉儿整整一夜?”   兰心忙上前道:“可不是么,郡主,皇后娘娘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一直抱着您的。”黛玉忙说道:“姨妈,让您受累了,是黛玉的不是。”   皇后搂着黛玉笑道:“傻孩子,尽说傻话,以后不许再叫姨妈,就叫娘。”   黛玉强支起身子说道:“不,姨妈,玉儿不能挟恩求名,玉儿已经辞了皇上伯伯的册封。”皇后忙将黛玉的小身板儿搂回怀中,脸贴着黛玉柔顺的发丝说道:“玉儿呀,不管你是不是太子妃,你都是娘的女儿,沏儿要是没福气娶到你,那是他没本事,你还是娘的女儿,是公主。”   黛玉双眼微垂,迟疑道:“这……”   皇后看透了黛玉的心思,便笑道:“玉儿,娘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咱们娘俩儿只要心里有就行了,你一天不同意,娘就一天不诏告天下。”   皇后的话说到这个份上,黛玉无法拒绝,皇后的怀抱实在太温暖,令幼年丧母少年丧父的黛玉好似回到了娘亲的怀中,这样的亲情,这样的温暖,对黛玉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黛玉抬头看着皇后,泪珠儿在眼圈中打转转,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娘……”   皇后高兴的大声答应着,紧紧的抱着黛玉,好似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慧云在外面听到里间的动静,便轻轻的敲门,皇后抬头笑道:“玉儿,你猜是谁来了?”黛玉轻轻摇了摇头,皇后笑道:“进来吧。”   慧云带着青梅松云端着洗漱用具进来,黛玉吃惊的瞪大眼睛叫道婶婶,您怎么来了?”慧云上前笑道:“你几天没回家,我们都很担心,昨天夜里路公公便将我带进宫来看你了。”   皇后看到那些洗漱用具,便将黛玉扶着坐起来,笑道:“玉儿,你一定饿坏了,快洗漱了,你婶婶忙了一夜,就为给你准备早点。”黛玉忙说道:“娘,您先用。”皇后笑道:“玉儿,你先洗吧,娘抿抿头发就去看你沏哥哥。看了他娘再来陪你用早点。你不用招呼娘的。”皇后边说边下了床,映霞给她抿了头发,穿上大衣裳,皇后便往西厢去了。   兰心这才上前用大帕子掩住黛玉的前襟,将她的衣袖挽起来,黛玉拿过青盐擦了牙,又用香胰子洗了脸,接过竹影手中的帕子拭干面上的水,从松云手中的小玉盒里挑了些香脂抹匀,收拾停当之后,黛玉轻声道:“婶婶,我想下去走动一下。”   青梅忙拿过粉白软缎绣花鞋给黛玉穿好,黛玉脚一落地身子便一软,扑在青梅身上,青梅扶住黛玉嗔道:“我的好小姐呀,您非要逞能不行,还不快坐回去。”黛玉抓着青梅的手站稳,轻声拒绝道:“哪里就废了不成。”   慧云笑道:“你这是身子虚了,多吃点东西力气就补回来的。”   黛玉苦着脸撒娇道:“婶婶,人家没有胃口!”   慧云笑道:“玉儿,今儿做的极清淡的煮干丝,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别的不行,煮干丝你可是能吃上一小碗的。”   慧云话音刚落,皇后便从西厢里回来,听了慧云的话便笑道:“玉儿,你婶婶可足足忙了一夜,不许不吃的。”   兰心端上两碗煮干丝,皇后不错眼珠子看了黛玉动了玉箸,才挟了点干丝放入口中。慧云的煮干丝可是一绝,皇后只嚼了一口便赞道:“果然好味道,这是用什么汤煮的?吃着不象是鸡汤。”   慧云笑着说道:“回皇后娘娘,是灵芝参鸡汤。”只不过用的不是普通灵芝人参,而是九叶金边紫云芝和血参。   皇后细细品了,只摇头道:“还是不象,没有一丝的油腥气儿,慧云,你是怎么做的?”慧云只笑道:“也没什么,是浣霞姑娘送来的珍珠鸡好,才能吊出好汤来,用宣纸撇了油沫儿,小火慢煨三个时辰,再用细纱滤过,以蛋清定汤罢了。”那珍珠鸡是用珍珠粉配了各种上好药材养出来的,上千对里才能有一对长成,长成之后也没鸽子大,宫里拢共也只有六对,是今年才贡上来的,浣霞听说这珍珠鸡很是滋补,才去要了两对,这两对珍珠鸡也只吊出这浅浅一海碗鸡汤,因药材已经溶入珍珠鸡的骨血,所以这汤没的寻常鸡汤的油腥气,也没有药气。   皇后笑道:“果然是极费工夫的,玉儿,瞧瞧你婶婶眼睛都熬红了,你可不能白费了她的心思,要多吃些才是。”   黛玉轻叹一声道:“是,玉儿尽量多吃些。”   看着黛玉吃完了碗中的干丝,皇后笑道:“快给玉儿再盛些。”   黛玉忙摇头道:“娘,玉儿真真再也吃不下了。”慧云也笑道:“这已经是多的了,平日里她最多也只吃半碗。”   皇后摇头叹息道:“唉,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总是不肯吃东西,怪道你一直瘦瘦弱弱的。看着怪可怜见儿的。”皇后还要说话,却听到小路子的声音传进来,“娘娘,皇上命奴才过来瞧瞧,郡主可用过早膳了?若是用完了,请到养德殿去。”   皇后笑道:“知道了,你去回皇上,就说本宫这就带玉儿过去。”   黛玉换了一身浅绿衣裳,拉着慧云的手道:“婶婶,您辛苦了,快休息休息吧。”皇后笑道:“浣霞,你照应着林夫人。”浣霞忙答应着,便要去扶慧云,慧云笑道:“多谢娘娘,民妇并不累,奴婢炉子上还炉着汤,要准备中午饭的。”   皇后知道慧云为了黛玉做什么都愿意,便点头笑道:“你也别太累着了,只在一旁看着,让丫头们动手就好。”慧云忙屈膝应下,皇后便牵着黛玉的手,在众丫头的簇拥下,去了养德殿。   养德殿里有不少人,皇上,北静王,水沏,水溶,林成,小路子,冯公公都在这里。见皇后同黛玉来了,皇上起身迎下来,关切的问道:“玉儿,你可觉得好些了?”   黛玉双拳空握交叠于腰前,屈膝轻声道:“多承皇上伯伯挂念,玉儿好多了。”   皇上忙双手相扶,口中直说道:“好孩子,你身子才好些,快别如此,看再闪着。”   皇后挽起黛玉,水沏大步上前长揖到地,深深说道:“玉儿,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水沏无能,连累玉儿你了。”   黛玉忙要还礼,却被皇后拉住,皇后只说道:“玉儿,这一礼沏儿应该拜,你应该受。”黛玉被皇后拦住,只是轻声说道:“沏哥哥不必如此,能救沏哥哥,玉儿也很高兴。”林成快步走上前,细细的看着黛玉,见黛玉面色苍白形容憔悴,不由一阵心疼,忙向皇上皇后说道:“皇上,娘娘,臣妹气色不太好,容臣送她回家休养。”   水沏忙道:“林兄不可。”   林成看不得黛玉受苦,也不顾这是在皇上面前,只沉声道:“殿下,玉儿已经为你解了毒,也当回家休养了,皇宫虽好,却非她的家,总是不能安神的,何况宫中危机重重,臣愿为皇上粉身碎骨,可是臣妹只是个小女孩……”   水沏无言以对,若非他的不小心,又如何能连累了黛玉。皇上虽然有胸襟,可也不能看着一个臣子如此指责自己的儿子,他沉下脸来冷声道:“林成放肆!”   黛玉见殿里气氛陡然紧张,忙上前跪下道:“皇上伯伯息怒,哥哥疼惜黛玉,一时情急才会出言不逊,黛玉替兄请罪,请皇上伯伯原谅。”   皇后北静王水沏水溶林成齐声叫道:“玉儿!”   皇上走下来将黛玉扶起来,无奈的说道:“玉儿,伯伯又没有说要治林成的罪,嗨,他倒是真象你爹,也是一副臭脾气。玉儿,你只问问你水伯伯,你爹当日顶撞我,可比林成厉害多了,伯伯也没怎么着他。”因殿里都是自己人,皇上倒也不介意说出这样的话来,黛玉可是他心里认定的儿子媳妇,是断断不能让她心里有了芥蒂的。   北静王笑道:“皇上说的没错,当日你爹爹确实是比阿成牛心左性,他才真真是眼里没有皇帝呢。”   林成看到黛玉为自己跪下,心里一酸,轻声道:“玉儿,是哥哥错了,你起来,哥哥自向皇上请罪。”说着便跪了下来。皇上扫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罢了,看在玉儿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一旁站下。”   皇上赐了座,唯独让林成一人站着,林成只站在黛玉身后,倒象是黛玉的近卫一般。皇上也不管他,只是说道:“这会儿让你们过来,有两件事情要商议。第一件,便是要查出对沏儿下药的幕后之人,这几日但凡有关的人非死既失踪,毫无头绪可言,朕很担忧!”   水沏恨声道皇宫禁地,能在这里随意出入,又指挥得了这么多人的人,并没有多少。”皇上点头道:“嗯,这一点朕也想到了,可是最近宫宴频繁,文武百官的家眷都进过宫,这网一撒便大了。”   黛玉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这里便轻声说道:“皇上伯伯,玉儿想若是沏哥哥失势,谁是最大的受益之人?”   皇上皱眉道:“不会是他的,清儿年纪还小,况且他从小最粘的就是沏儿,清儿说什么都不会害沏儿的。”   北静王摇摇头道:“自然不会是六皇子。皇上,这只是您的心思,可是在百官里,除了太子,您可只有一位成年的皇子。”   皇上面色一凛,沉声道:“王兄说的是水泠?”   北静王冷静的说道:“臣不敢说就是简郡王,可是简郡王身上的嫌疑最大。太子失德必会被废,群臣必将上书求请立新太子,潞王只有六岁,一向养在宫中,与外臣少有联系,外臣见到他的机会都少之又少,而简郡王却不一样,他已经开府建牙,马上又要大婚,他才是群臣心中最理想的太子人选。”   皇上皱眉道:“会是他么?”   皇后此时倒不好说话,不管怎么样,皇上再不喜欢水泠,他也是皇上的儿子。因此皇后只能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林成忽然从黛玉身后走出来,跪下道:“皇上,臣有事回禀。”皇上看着林成沉声道:“你说。”   “臣上次出京放赈救灾,寻着蛛丝马迹搜寻,结果所有的线索都断在简郡王府外。”皇上沉声道:“竟有这等事?你如何不早奏?”   林成赶紧回道:“臣并不曾查实,若是就这样回禀,岂非莫须有。”   皇上点头道:“嗯,原来如此,你起来吧。”   水溶也上前躬身道:“皇上,侄臣手下的探子也来回过,简郡王行迹诡密。”   皇上皱眉道:“说起来水泠确实有古怪,朕的影子都查不出他整日在府里做什么。”自皇后北静王以下,众人都默然不语,水泠再怎么着也是皇上的儿子,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有些过了。   皇上抬头看了看大家,心里也明白了,索性直截了当的说道:“心儿,你知道在我的心里,只有沏儿清儿湛儿他们三个才是我们的儿子,水泠若是害我们的孩子,我绝不会手软。”皇后轻叹了一声说道:“他到底也是皇上的儿子。”   皇上有些急燥,走下来拉着皇后的手道:“心儿,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   皇后悠悠轻叹道:“皇上,我明白,若真是水泠做下大逆不道之事,谁也容不下他,可是……皇上,只因他不是我所出,这些年来也受了不少冷遇,若是再冤枉了他,可是真对不住他的。”   皇上想了想,沉声道:“林成,朕着你来密查此事,你可能查清简郡王府的秘密?”林成心中暗自叫苦,他不过就是个小小状元,拿什么去查郡王府之事,还得是密查,那就意味着皇上不会明面上来支持自己,难呀!   北静王明白这里面的干系,便上前道:“皇上,林成官小职微,何况您已经令他入户部了,查案子这种事情林成做起来不合适。”   皇上皱着眉头看着林成,林成心中暗道少不得硬接下来,否则皇上真是无法下台了!”于是便上前跪下道:“臣遵旨。”   皇上面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淡淡道:“林成,朕不为难你,你也不用在明面上和简郡王对着来,只要秘密查访,朕也不限你时日,只有一条,你给朕看死了简郡王,要让他感觉到时时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林成立刻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心里一松,便朗声道:“臣明白了。”   皇上笑道:“好了,你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总跪下。这第一件事先就这么办,第二件事么,就是沏儿玉儿溶儿他们三个去北边的事情。”   水溶听了忙说道:“皇上,太子中毒,很应该休养上三五个月的侄臣也得去跟师傅学本事了,至于玉儿,侄臣以为也不用回乡祭祖为借口,她本是深闺小姐,身上又有孝,一年两年不出门谁都不能说什么的。”   皇上笑道:“溶儿说的有道理,嗯,你如今也会动脑子,很好。”   北静王看着水溶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水溶心里高兴,便跑到黛玉旁边,原想同黛玉说什么,可是看到黛玉苍白的脸颊,水溶心里一沉,抬头看着皇上说道:“皇上,玉儿身子吃了大亏,这一回就别让她去了。”   黛玉一听这话急道:“这怎么行,沏哥哥和你都不会北疆部族的语言,我若是不去,你们怎么和他们勾通?”   水沏走到黛玉身边,看着黛玉内疚的说道:“玉儿,都是我连累了你。”   黛玉立刻接口道:“所以我也要连累你们,溶师兄,你莫不是嫌玉儿累赘?若是嫌玉儿没用是个累赘,玉儿不去就是了!”说着黛玉便气鼓鼓的转过头去不看水沏水溶两兄弟。水沏水溶果然上当,两人齐声叫道:“我们没这意思,玉儿,你从来都不是累赘。”   黛玉回过头来,晶晶亮的眼睛里闪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只说道:“那好,再不许说不让我去的话。”   看着黛玉只一句话就让水沏水溶败下阵来,皇上大笑道:“哈哈哈哈,大哥,咱们可都输了!”   北静王也朗声笑道:“可不是,如海这个丫头可比我们两个臭小子强多了,玉儿,伯伯支持你,你去吧,放手去做,折腾个天翻地覆,凭什么都有伯伯给你兜着!”   黛玉的面颊晕上一层淡淡的粉色,看着倒比刚才有精神多了。皇后拍着黛玉的手道:“还是我们玉儿有本事,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出门之后凭什么都要听玉儿,别看她比你们小,可脑子比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好使。玉儿,他们俩个要是不听你的,你回来告诉娘,看娘怎么收拾他们!”   水溶听了只冲着水沏做了鬼脸儿笑道:“这下完喽,堂兄,姨妈这招厉害呀!”说着又转身看向黛玉打躬道:“玉儿,到时你一定要口下留情呀!”   皇上笑道:“好了,溶儿不要再闹了,朕已经命钦天监看了日子,正月十九最适合出行,就定在那一天吧,玉儿还能多休息几天,将养好些再上路,我们也能放心些。”   就这样,动身的日子便定了下来,想到黛玉在宫里的确不能很好的休养,皇上便命水溶去太医院里搜罗了一大箱子药材,命冯公公将黛玉林成兄妹送回林家,让她好好休养着。   送走黛玉之后,在皇后的提醒之下,皇上才想起来岁寒堂里还跪着一众妃嫔。想到她们皇上便生气,只沉声道:“小路子,去问问她们可知罪了?”   小路子答应一声忙去了岁寒堂,岁寒堂里有的娘娘端端正正的跪着,虽然已经面色惨白花容凋零,比如沈淑妃,比如陈嫔;有的娘娘则是歪在地上一点儿正形也没有,当然她们的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总因为偷了不少懒,总比那些一直跪着的妃子面色要好些。小路子在外面看了一回,便去回禀皇上。皇上冷笑道:“好,将那些偷奸耍滑的,全都送进冷宫去,罪名么,便是违背圣意。至于那些跪的好好的,命她们各自回宫自省,无喻不得出宫,违喻者也打入冷宫。”   皇后浅皱眉头道:“皇上,简郡王大婚在既,却不好这样处置沈妃。”   皇上想了想,沉声道:“罢了,看在沈妃尚且安分的份上,便不禁足了,不过她跪了几日,身子定然吃不消,只让她在宫里休养,不让人打扰就是了,等过了水泠的大婚再说。”皇后点点头道:“先这么着吧。”   皇后看了一眼小路子,小路子会意道:“皇上请放心,奴才一定安排人好生伺候淑妃娘娘。”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道:“朕也不爱见她们,小路子,你去传旨吧。”   小路子却没走,只说道:“皇上,按例初五是各位娘娘的家人进宫探望请安的日子,这几日贵戚们上了不少的折子,都压在御书房了。”   皇上皱眉道:“回头你去传个旨,就说太子中毒未愈,朕心甚忧,今年的请安探望一概免了!哼,朕不罢了他们已然给他们脸面了,若再得寸进尺,看朕能饶得了哪个!”   小路子先将众宫妃押送冷宫的送宫,禁足的禁足,明着休养暗里软禁的软禁,一切都忙完之后才去宫门传了旨,那些外戚听了,无不胆颤心惊,再没人敢提入宫探望之事了。      第131章逛庙会偶见宝玉      休养了几日,黛玉无论精力和体力都好了许多,便将松云叫来,让她教自己如何易容,虽说松云会跟着上路,黛玉总觉得自己会易容更方便些。   松云听说黛玉要学习易容术,便笑道:“姑娘,再不用这么麻烦的,书砚听说姑娘准备出门,便送来好几张面具由姑娘选择,只要戴在脸上就行了,十分方便的。”   黛玉好奇道:“真有这种东西,你快拿来给我看看。”   松云取出一只扁扁的小盒子,将盒盖打开呈于黛玉面前,只见盒子里有六只精巧的小瓶子,黛玉拿起一只小瓶子疑惑道:“难道面具装在这里面么?”   松云点头笑道:“姑娘可别小看这东西,这可是千机老人最得意的六副面具,便是一万两黄金一副,都没地方买去,真不知子墨书砚是怎么弄到的。”   黛玉惊道:“竟然如此珍贵?”   兰心走过来笑道:“可不是么,听说这六张面具是千机老人耗尽十年心血所制,制成之后千机老人便辞世了,千机老人并无后人徒弟,所以他这项绝技就此失传,也没有人知道那最后六张面具的下落,难为书砚子墨竟能找出来。姑娘,您试一试吧。”   黛玉轻轻叹息了一声,点头道:“好吧。”   松云净了手,打开一只小瓶的塞子,用小玉镊子夹出一张比轻纱还薄的面具,将面具放到清水中摊平,只见一张平凡少年的面容便出现在水盆中,兰心轻轻捏住面具的两侧额角,将它从清水中拎出来,上面竟然没有一滴水珠残留,轻轻将面具贴在黛玉面上,只见那面具竟似活了一般,自动的收缩到最合适的大小,极服贴的附着在黛玉的面上,黛玉惊讶的“咦”了一声,只用手去摸自己的脸,手感温润舒服,就象是真的摸在自己的皮肤上一样。松云和兰心明知道黛玉带上面具会变个样子,可也没想到会变得这样自然,竟没有一丝生硬的感觉,黛玉揽镜细看,惊叫道:“这真的是我?”   镜子里有一个面色微黄的清瘦少年,除了那双眼晴是黛玉熟悉的,其他的再没有黛玉一丝的气息,看着完全是个陌生人。黛玉用手搓了搓,这面具贴在脸上,竟如真的皮肤一般,再难掀起个角儿。黛玉忙问道:“要是想将面具拿下来该怎么办呢?”   松云忙说道:“得用淡盐水将面上打湿,再沾上清水才能慢慢揭起来,揭下之后在清水里漂一漂放回小瓶子,下回仍能继续用的。”   黛玉嗯了一声,玩心顿起,只笑道:“快把婶婶给我做的男装拿来,我要换了衣服去见叔叔婶婶哥哥,看他们认不认得出来。”   春纤忙开了箱子,拿出一整套男子衣衫笑道:“夫人就是细心,姑娘,这些衣裳可是都是夫人亲手做的,里面可有玄机哦。”   解下女儿裳,换上少年装,黛玉看向穿衣镜方才明白春纤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件交领皮袍的双肩特别加厚了,穿上之后便显得肩宽了一些,这样看上去更象个男子,靴子里也有玄机,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双普通的粉底皂靴,可是慧云在鞋子里面加了厚垫子,而且这双鞋子的前头有一寸多长是实心的,为的就是看上去不会显得脚很小,黛玉穿上靴子站直身体,竟然比先前穿女装的时候高出小半头来。黛玉忙坐到梳妆镜前叫道:“头冠呢?”   雪雁打开一只小箱,取出一只簪粉缨玉蟾珠冠托到黛玉面前笑问道:“少爷,您看这只冠行么?”   黛玉有意粗声道:“嗯,就戴这只。”她那怪异的语气让兰心竹影青梅松云春纤雪雁都抿着嘴偷笑,雪雁将黛玉的发髻打散,梳成男子发式,将簪粉缨玉蟾珠冠给黛玉戴好,然后又取出一条粉青缀珠缎带抹额系在黛玉的额前,黛玉仔细看了一回,连她自己都认不出镜中的人就是林黛玉,便起身笑道:“这下子可没人能认出我了!”   竹影只撺缀道:“郡主出去走一圈不就知道了!”   黛玉举手轻敲了竹影额头一下嗔道:“胡说,要叫少爷!”   竹影忍笑道:“好好好,请少爷出门吧,这里可是小姐的闺房。”   春纤将荷包小刀子等物挂在黛玉腰间的玉带上,笑说道:“少爷,只在府里转一转,可莫要出门呀,为了不让人猜出来,我们几个就不跟着您了。”   黛玉故意粗声道:“罗嗦!”说完便迈着小方步一晃三摇的走了出去。出了院子黛玉便往慧云的院子走去,刚走到九曲回廊时她便看到水溶从前面走过,看他去的方向应该是林成的倚兰斋。   黛玉玩心大起,便高声道:“前方何人?竟敢擅闯林府内院?”   水溶正走着,忽然听到有人高喊,便停下来回头看,只见一个清瘦的华服少年正指着自己高叫,水溶不由纳闷,这是何人,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水溶走到黛玉面前抱拳道:“在下水溶,未知这位小兄弟是?”   黛玉故意上下打量着水溶,沉声道:“在下林璞,水兄来我林府做甚?”   水溶一楞,看眼前之人的衣饰,绝对不会是个下人,可是他与林家走动多时,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林家有个名叫林璞的少年。水溶抱拳笑问道:“林小兄弟,未知林家小姐是你什么人?”   黛玉只粗声道:“她是舍妹,嫡嫡亲的妹子。”   水溶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林璞难以置信的摇头道:“不可能,玉儿是独出,并无亲兄弟姐妹呀!”   黛玉佯怒道:“咄……你这人好没道理,本少爷就在你面前,你红口白牙的咒本少爷,是何居心?”   水溶忙摇手道:“林兄弟你别误会,这……这里面定然有什么误会,我想问问林成兄便明白的。”   黛玉却不依不饶道:“我若不是林家主子,岂能如此在内院行走?你这人好没道理,你又不是林家之人,凭什么说我不是林家人?”   水溶急忙解释道:“林兄弟,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先前从来没有见过你,感到有些奇怪罢了。”   林成在倚兰斋的楼上已经看到水溶同一个少年说话,他还以为是子墨或是书砚,便没在意。水溶转头看到林成,忙招手道:“林兄,请快些下来!”   林成匆忙下楼上了九曲回廊,一看到黛玉,他也是一楞,惊道:“你是谁?”   黛玉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大哥,我是林璞,怎么我出了一趟门,连大哥都不认识我了?”   林成细细一看,忙一拍额头道:“都是大哥不好,刚才读书读得眼都花了,连我们林璞少爷都没认出来。世子,我来给你们介绍,他是玉儿的……呃……哥哥。”看到黛玉暗做口型,林成忙将这话圆了过去。黛玉难得有玩心,他怎么能不好好配合着。   水溶更糊涂了,忙说道:“林兄,小弟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黛玉忙抢白道:“你是林家的什么人,我们林家的事情岂能让人尽知道的。”   水溶心中疑惑,尽管他不是林家的谁,可是林家只有黛玉这一点血脉是世人皆知的,怎么忽喇喇跑出来这个大个林少爷,还是黛玉嫡亲的哥哥,这太匪夷所思了!   林成笑道:“世子,请到楼上用茶,小弟,你也来吧!”   黛玉看到水溶那一头雾水的迷糊样子,不由暗笑,林成无奈的摇了摇头,黛玉本性天真活泼,打小就是极淘气的,后来变得沉默,全是因为在贾家不如意的原因,看到黛玉慢慢恢复本来的性情,林成心里很是高兴,因此黛玉要淘气,他自然是鼎力相助的。   上了倚兰斋,水溶一直盯着黛玉看,黛玉佯怒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水溶怎么说也是堂堂世子,可是在黛玉这里竟然丝毫兴不起他那世子的威风,听到黛玉责问,只讷讷道:“你除了眼睛,其他的和玉儿一点都不象。”   林成在一旁大摇其头,暗想道:这水溶平时也是聪明的,怎么都这会儿他还瞧不破玉儿的行藏?   黛玉站起来走到水溶面前沉声问道:“真的不象?”   水溶点头道:“真的不象!”   黛玉扑昧一笑,恢复自然的声音说道:“不象就对了!”   水溶大惊,瞪大眼睛叫道:“你是玉儿?”   黛玉得意的笑道:“自然是我,溶师兄也算是与玉儿熟悉的,都认不出来,可见玉儿的易容是成功的。”   水溶赞道:“自然是成功的,玉儿,若不是你自己说出来,我怎么都不能相信眼前的少年公子就是你。”   黛玉转身看着林成笑道:“哥哥,玉儿还想再试一试。”   林成宠溺的笑道:“你还想怎么试?哥哥都依你。”   黛玉手扶腰间玉带挑眉道:“玉儿要到街上去,看是不是有人能认出玉儿是女子!”   林成笑道:“行,不过你得先让我诊诊脉,看你身子是不是全好了。”   黛玉便坐在一旁,将手臂放到小迎枕上,林成用心诊了一回,点头道:“嗯,果然是全好了,看来这凝玉心法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   黛玉笑道:“喂,这几日我每天都运功调息一个时辰,精神的确好了许多。”   水溶等这兄妹两人说完了才笑道:“每年正月初十到十五都有庙会,玉儿你虽说是在京城住了七八年,可从来没有逛过吧,不如今天就去逛逛庙会?”   黛玉喜道:“好啊,还是小时候在江南逛过几回庙会,自来了京城就没逛过了,哥哥,我们这就去吧。”   林成宠溺的笑道:“好,都依着你,不过要一会儿,哥哥先去安排安排,总不能就这么出去。”水溶也点头道:“林兄说的极是,玉儿你虽然易了容,可也要多加小心的。”   很快林成便安排好了,就和水溶两个陪着黛玉从角门悄悄溜出去,穿过几条胡同便到大街上。新年里的大街很是热闹,两旁摆满了小摊子,卖什么的都有,什么整个竹根挖的笔筒,胶泥垛的小风炉子,打从南方运来的大阿福,柳条编的小筐子小篮子,各种好玩的小东西看得黛玉眼花缭乱,兴奋的一双眼睛闪着晶亮的光彩。林成对这些东西可没什么兴趣,他只留意黛玉周围的动静,生怕有什么闪失。水溶则陪在黛玉身边,黛玉说什么好他便去买什么,不一会儿,跟着他的两个北静王府的侍卫便背上背着脖上挂着双手拿着,两个人都成了移动货摊,险些儿连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   正往前逛着,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在敲锣,黛玉好奇的问道:“这锣声听着奇怪,也不象是有官员经过呀?”   只听有人敲着锣高声叫道:“列位父老乡亲,今日是花魁争艳的最后一日啦,如今就剩下万花楼的白牡丹姑娘和恰红楼的红牡丹姑娘争夺花魁,从午时开始,红白牡丹两位姑娘在争艳台献技,哪位姑娘能夺花魁,可全由老少爷们说了算,大家快去争艳台呀,去晚了可挤不进去……”   黛玉听了好奇的问道:“水兄,这争花魁是怎么一回事?花儿都还没开呢,怎么争?”黛玉纵然博揽群书,却丝毫不知青楼楚馆之事,本着不懂就问的求知精神,黛玉虚心向水溶求教。   水溶面上微红,尴尬的说道:“这个……你知道我也很少在外面走动,不如贤弟问问林兄吧!”   林成暗暗瞪了水溶一眼,心道:“这小子倒是会踢球,这种事情你说不出口我何尝说的出口?”   黛玉看到林成水溶的神色有些奇怪,便皱眉道:“大哥,水兄,你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争花魁,听上去好象很有意思,我们去看看吧!”说完黛玉拔腿便走,沿着人群涌动的方向向争艳台走去。   林成水溶面面相觑,这黛玉怎么一穿了男装,连性子都变了。他们俩人忙追了上去,一左一右护着黛玉,林成水溶都是身上有功夫的,因此人潮再拥挤都不会挤着黛玉,一行三人顺利到了争艳台下。   争艳台是两座并立的台子,台子并不象高,是临时搭起来的,在台子对面设了许多座席,所有的座席都被一圈红色粗绒绳围起来,只留不大的一个入口,由四个强壮的男子把守着。看到这些,黛玉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守着入口的那个男子陪笑道:“公子爷,看你风流倜傥一表人材的,我们红牡丹最欣赏您这样的少爷,您请进来给我们红牡丹捧个场吧!”那男子对面的男子忙也叫道:“公子爷,看您气宇轩昴仪表非凡,我们白牡丹最欢喜您这样的人材,请给我们白牡丹捧捧场吧,我们白牡丹夺了花魁,一定不会忘记了公子的大恩!”   水溶上前将黛玉拉到身后沉声道:“你们两个狗奴才胡说什么,我兄弟金尊玉贵,你们什么红牡丹白牡丹给我兄弟垫脚,我兄弟都嫌脏!”   林成在黛玉耳旁低声道:“小弟,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水溶的话惹得那两个看守通道的人大为光火,两人阴声笑道:“没钱就别装了,瞧着穿的人模狗样,原来只是个空架子,怪不得不敢进去,怕花不起钱被人笑话呀!”   水溶大怒,反手便是两记耳光,喝骂道:“狗奴才找死!”   两个男子被打得面颊高肿,两人惊叫道:“你……你敢砸场子,这可是府尹大人下令建的争艳台,你敢和府尹大人过不去!”   “哟,这不是北静王世子么,您也来看这花魁争艳呀,真是难得,想不到水兄也有此好。狗奴才,眼睛瞎了不成,连北静王世子都敢拦着,找死!”一个油滑的声音响起,水溶抬头一看,见来的人正是西宁王府庶出的公子萧子山,这人吃喝嫖赌无所不沾,尤好流连勾栏,是青楼楚馆里的常客,十日里倒有八不在家住的。   水溶皱眉道:“萧公子,本世子没工夫看这种无聊东西。”   萧子山的眼睛在林成和黛玉的身上溜了一圈,他看到黛玉的时候眼睛不由的一亮,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原来这萧子山男女通吃,还好个男风,黛玉虽然易了容,可总有些怯弱之感,再加上她身形单薄,我见犹怜,于是在萧子山的眼中,竟把他当成了水溶的禁脔。   很猥琐的点点头,萧子山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水兄也好这个,难得难得,来来来,宝贝儿,快来给水大爷请个安,只要入了水大爷的眼,你这辈子就算是有福了!”说着萧子山便将一个少年叫到跟前,挑着他的下巴轻佻的说道。   那少年穿着大红穿花百蝶锦袍,腰间系着松绿的汗巾子,将那小腰紧紧勒着,竟是不盈一握,很有几分怯弱不胜的娇态,他扭着身子挤入萧子山怀中,娇声道:“萧爷,您好狠心,不要奴奴啦!”   黛玉听了这声音心中暗觉奇怪,这声音好耳熟,和宝玉的声音好象,难道是他?黛玉皱眉看向那个少年,林成和水溶都有同感,六只眼睛齐齐看看那红衣少年,萧子山哈哈大笑道:“小宝贝儿,爷可舍不得你,不过是让你拜见北静王世子罢了!”   少年抬起头,只见他面上敷着香粉,点着胭脂,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他走上前向水溶福身娇声道:“奴奴拜见世子爷。”那声音也是水汪汪的,勾得旁边几个定力不好的男子直咽口水。   水溶惊道:“你是贾宝玉?”   那少年却忽闪着眼睛不解的问道:“世子爷,您说是的谁呀,奴奴的名字叫宝贝儿,不是什么贾宝玉。”那眼睛忽闪做出的媚态让好些在场的男人又咽了一回口水。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她已经认出这人就是贾宝玉,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黛玉轻道:“大哥水兄,我们走吧。”      第132章黛玉怒观牡丹斗艳      林成也认出眼前这个涂脂抹粉的少年就是那贾宝玉,便点头道:“好,我们回府。”水溶听了忙说道:“我陪你们一起走。”   听了水溶的话,萧子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水溶身份何等尊贵,便是明日就要婚的简郡王都比不上他,他竟然会对这个少年如此依从,看来这少年必定大有来头,很应该结交结交。想到这里,萧子山笑着上前拱手说道:“在下西宁王府萧子山,刚才只顾着和世子打招呼,还不曾请教两位的高姓大名?”   人家以礼相待,林成只得收住脚步微微点头说道:“在下林成,这是舍弟林璞。”   萧子山笑道:“原来是状元公林大人,子山失礼了。”说着萧子山忙深深揖首,那急切攀交情之意溢于言表。林成自是不知道,他如今在官场上已经是炙手可热,被视为仅次于太子水沏和北静王世子水溶的热门佳婿之选。西宁王府里有两位郡主,正待字闺中,萧子山有与水溶林成结交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   “水世子,林大人,林小兄弟,相请不如偶遇,子山在旁边的醉中仙刚才订了一间雅间儿,不如就请过去一起吃杯水酒,看看牡丹争艳,也是年下的一点子乐事。”萧子山指着正对争艳台的一间酒楼满脸带笑的相邀起来。   水溶林成倒无可厚非,只是想着黛玉可能不乐意,两人正欲推辞,黛玉却轻声道:“大哥水兄,萧公子一片好意,也不好拂了。”林成水溶虽不解黛玉何意,却对萧子山点头道:“如此便打扰萧公子。”   萧子山见水溶林成都对那个叫林璞的少爷言听计从,心里又高看了黛玉一层,便殷勤笑道:“水世子,林大人,林公子请。”说着侧身走在头里引路,早把宝玉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宝玉站在一旁看着没人理会自己,便娇声道:“萧爷……”   萧子山见水溶刚才对宝玉不假辞色,便也没了多少好脸色,只沉声皱眉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滚回马车里候着。”   宝玉扭了扭身子,娇媚道:“爷,奴奴要伺候您。”   萧子山偷眼看看水溶林成林璞的神色,见三人都是眉头微皱,忙喝道:“叫你回去便回去,罗嗦什么!”   宝玉拿着帕子捂着脸,小声抽泣了起来,看他腰身轻扭如风摆杨柳一般,那娇怯不胜之姿很是勾人,萧子山平日里也是极爱他的,便放缓了声音说道:“宝贝儿不哭,爷回头好好疼你,你听话,乖”   水溶正在发怒,黛玉却缓声说道:“既然这位宝公子一定要跟着,萧公子何必撵了他,男人家哭哭啼啼的,在街面上也不好看。”   萧子山忙就坡下驴道:“多谢林公子大量,宝贝儿,还不快向林公子道谢。”   宝玉忙向黛玉施礼道谢,黛玉淡淡道:“不必了。”宝玉抬起头看到黛玉那一双清澈的眼睛,不由一怔,忙又低下头来不敢再看。只紧紧跟着萧子山,向醉中仙走去。   刚进了醉中仙的雅间,便听外面响起三通锣声,萧子山兴奋的笑道:“红白牡丹出场了,水兄,林兄,林贤弟,子山订的这间雅间儿正对着争艳台,看得再清楚不过了,比外面那些位子好多了。”说着他便对旁边的小厮叫道:“快把窗子推开!”   小厮依言将窗子推开,黛玉从窗子里看出去,只见皱艳台上果然上来两位姑娘,左边台子上打的横幅是白牡丹国色天香,萧子山指着那个头簪大朵白牡丹絹花,身穿繁复素白透绣留仙裙,身形丰腴的姑娘说道:“她就是万花楼的白牡丹,果然不愧是国色天香四个字,这姑娘不只长得好,还精通琴棋书画,可称得上是才女。”黛玉只看了一眼,便暗自疑道:“她怎么和那薛家宝钗生得如此相象?”只因黛玉听说过薛宝钗死了的消息,才没有往她身上想。   萧子山又指着右边台子说道:“右边的就是恰红楼的红牡丹,嘿嘿,果然是不愧艳压群芳,这两个姑娘在一起,真让人挑不出哪个更出色。”   黛玉抬眼看向红牡丹,心中又是一惊,不由暗叹道:“竟然是她,想不到她已经沦落风尘了。”探春内着葱绿抹胸,露出一痕雪脯白嫩柔美,外罩艳红绣缠枝牡丹的半臂小衫和朱红绫纱裙,一条鲜红织锦缀银铃的腰封将纤腰紧紧束起,越发显得风流娇娜,满头乌云高高挽作飞仙髻,满插钗环,猛一看上去倒有几分富贵气象。   黛玉微微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一声。宝玉也从窗子看出去,也不知他是没有认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宝玉竟然面上没有一丝异色,只偎在萧子山旁边,软得象没有骨头一般。   水溶林成虽然是见过薛宝钗和贾探春的,可是他们都没有留心,只向窗外瞥了一眼,水溶便淡淡道:“这等庸脂俗粉也有脸出来现世,真是不知羞耻。”   萧子山忙说道:“世子有所不知,那红牡丹原也是大家子小姐,因家里犯了事才沦落风尘,她原是荣国府的三小姐,说起来也怪可怜的。”   水溶把玩着酒杯淡淡道:“萧公子果然是有心,先收了其兄,如今又对妹妹用了心思,若我猜的没错,萧公子定然是要力捧那红牡丹的。”   萧子山忙道:“子山不知世子爷何意。”   水溶指着宝玉说道:“萧公子,这位可不就是贾家那衔玉而生的贾宝玉,说起来他现在应该是流配的路上,如何会在你的身边?本世子倒是不解了?”   萧子山愕然道:“他,是贾宝玉,不会吧?他是在下前些日子在红袖招里买下来的,他可是红袖招里最红的小倌儿,足足花了一千两银子。”西宁王府与贾家没什么往来,因此萧子山也不认得贾宝玉,他素喜流连花柳之地,那红袖招又是京城里最出名的小倌儿的馆子,他去了红袖招,看到了名唤玉奴的宝玉,立刻惊为天人,便花了一千两银子将他卖回家,成天宝贝儿宝贝儿的叫着,却从来没想去问问他的来历。宝玉本是逃刑之人,自然也不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世。他原想着死不认帐便能蒙混过去的,不想遇到了水溶,竟被叫破了行藏。   宝玉立刻到一旁跪下哭得梨花带雨,委屈道:“世子爷,人有相似也是有的,奴奴真不是什么贾宝玉,请世子爷明察。”   黛玉看着宝玉淡淡道:“水兄,也许你真的认错了,我们只吃酒吧,理这些做什么,没得坏了兴致。”宝玉心头一颤,只觉得这眼神好熟悉,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水溶听了黛玉之言,便点头道:“罢了,我管你是谁,只要你安分守已,我便不再追究,若是想着兴风作浪,断断不能容你。”   一阵悠扬的琴声飘进窗子,萧子山忙笑道:“快看,白牡丹姑娘抚琴了。”   听到那熟悉的曲调,黛玉和林成都皱起眉头,无他,这琴曲正是凤凰引,这曲子是贾敏所作,除了林家之人,再无其他人听过。这曲谱在黛玉头一回进京的时候就随身带了来,一直放于贾府,黛玉离京探父时走得急,并未将曲谱带着,等她再回到贾家,这凤贩引的曲谱便已经失踪了。黛玉暗地里找了几回都没有找到,为此还很是伤心了一阵子。不想那薛宝钗竟然能弹出这首曲子,想来当日曲谱被窃,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想到薛宝钗在这种场合弹奏这曲凤凰引,黛玉双拳紧攥,恨得直咬牙。林成也是怒极,只是碍着萧子山和贾宝玉在场,不能发作,只在桌下隔着袖子轻轻握住黛玉的手,看了看她。黛玉牙关微松,轻轻点了点头。   水溶不知内情,听罢琴曲摇头道:“这曲子本是空灵清雅颇有仙风,可惜这白牡丹世俗之心太重,非但弹不出这曲子的神韵,还让琴音凝滞干涩,白白污了这样好的曲子。”   水溶评罢,林成黛玉都点头称是,萧子山虽不识琴韵,可是为了附和水溶,也装模做样的点头称是,还连连称赞水溶学识过人。   争艳台上,薛宝钗挑眉扬声道:“素闻红牡丹姑娘才学过人,可否猜得出我这曲子?”黛玉听了这话,微松的双拳又紧紧握了起来。这薛宝钗太可恨了,绝不能饶恕!   坐在右边的贾探春粉面微滞,贾家四个姑娘分别专攻琴棋书画,善琴的是元春不是她探春,何况这个曲子她从没没有听过,如何能知道这曲子是什么。不过探春不甘就此示弱,便冷笑一声道:“白牡丹姑娘,区区一首乡野小曲,你也好意思到这争艳台上来弹奏,也不怕怡笑大方。”   宝钗得意的一笑道:“我这曲子好不好,自有各位大爷的公论,也不是你红牡丹说了算了。”说着宝钗翩然离座,扭动腰身走到台前,躬身向台下深施一礼,媚声道:“各位大爷,奴家说的对么?”宝钗内里只衬着极低的银红缎子抹胸,她一俯身,那丰满胸前便挤出一道深沟,在银红抹胸的衬托下,雪白的酥胸更加诱人,台下看客的目光立刻被宝钗吸引了过去,纷纷高声叫道:“对……”宝钗双臂夹胸甩着帕子又问道:“众位大爷,奴家的曲子好听么?”众看客立刻大叫:“好听……”   探春先失一着,心里暗暗着急,忙拿过旁边的小手鼓,玉掌一拍,娇声道:“众位大爷,山野小曲如何能比得上胡旋舞!”众人的注意力又被探春吸引过去,只见探春双臂张开一个急旋,她身上那件半臂小衫便轻飘飘的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玉脯,一阵香气随着小衫的飘落散开,将一众看客又引回到右边台下。探春扭腰如蛇急旋如风,一阵悦耳的银铃声响了起来,急旋时那朱红的绫纱裙轻轻扬起,露出一抹葱绿小衣,旋身渐至,红裙忽然落下,又将什么都遮住了,惹得一众性好渔色之徒狂呼大叫:“转起来,转起来……”   一曲舞罢,探春俯身为礼,她这会儿上身只有一件葱绿绣鸳鸯的抹胸,其他什么都没穿,可比宝钗尺度开放多了,惹得一众恩客尖声嚎叫,纷纷将手中的牡丹絹花往探春台上丢去。探春得意的冲着宝钗一昴头,眼带挑衅之意。看客手中的牡丹絹花一钱银子一朵,谁得了牡丹絹花多,谁就是今年的花魁。   宝钗银牙暗咬,恨恨想道:“这个死丫头明知我舞技最差,便拿这个来打击我,哼,贾探春,新仇旧恨就在今日做个了断吧!”宝钗并不是个有肚量的人,当日探春几乎杀了她,这个仇,宝钗一直都牢牢记着。   醉中仙的雅间里,萧子山的眼光全被探春吸引过去,他趴在窗前眼睛都看直了。黛玉看看水溶,水溶会意,便说道:“萧公子,既对佳人有心,何妨到近前细看。我们也不是外人,萧公子只管自便。”   探春一曲胡旋舞,彻底勾走了萧子山的魂魄,他忙笑道:“如此便多谢水兄成全,子山去去就回。”说完他抬腿便走。宝玉抬头看了水溶一眼,那眼中很有几分幽怨,水溶冷声道:“你家爷下去了,你还不去伺候着?”   宝玉一咬牙,也转身跟了出去。萧子山的小厮们也都跟了出去,雅间里顿时清静了下来,黛玉轻呼一口气恨恨道:“总算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水溶这才问道:“贤弟,刚才你为何要上来,我们本可推辞的,既来了,你又为何生气?”黛玉轻声道:“那人定然是贾宝玉,我只是想试试他能不能认出我来。这一回也没有白来,我总算知道了凤凰引的下落。就是因为凤凰引,我才生气的。”   水溶不解道:“凤凰引?那是什么?”   林成沉声怒道:“那是义母所谱的琴曲,刚才那个白牡丹所奏正是凤凰引,白白污了义母的曲子。”   黛玉亦怒道:“当日我进京,将凤凰引带在身边,我在贾家从来都没有弹过凤凰引,只是想着时时看到先母手迹,以为追思。上次回江南里不曾带上凤凰引,等我再入贾府,凤凰引便不见了。现在想来定然是她偷了我的凤凰引曲谱。”   水溶惊疑道:“这白牡丹不过是个青楼之人,她如何能进了贾家去偷你的东西?”   黛玉沉声道她现在是青楼女子,可以前不是,以前她可是堂堂的皇商千金,薛宝钗。”水溶惊道:“薛宝钗,不会吧,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黛玉只怒道:“先时我看到白牡丹,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现在看来她就是薛宝钗,除了她,别人不可能偷到凤凰引曲谱。记得有一回我一边看娘的手迹一边落泪,她不等丫头们通报便闯了进来,还假意安慰我一回,又问我曲谱的事情,我当时并没防着她,便说那是娘谱的新曲,又当着她的面锁到了盒子中,后来便连盒子都丢了。她若是不弹凤凰引,我再再想不到这曲谱竟然是她偷的。也不能认出她到底是谁。”   水溶忙说道:“玉儿你别生气,我一定把这曲谱夺回来。她既是薛宝钗,便不能逃脱律法严惩,玉儿,你放心吧。”   林成沉声道:“世子,这事不用你管了,既然偷了我们林家的东西,便要由我们林家自己来解决,我自有主意。”   水溶一想也是,自己来有不到四天就要动身,管起来的确也嫌仓促些,便点头道:“好,小弟便不越俎代庖了。”   争艳台上红白牡丹还在斗着,探春一曲胡旋舞压了宝钗一头,宝钗自是不甘心,便高声道:“红牡丹姑娘,说好第一场比的是琴,你如何不奏琴反起舞,难道是不会奏琴么?要想做红倌儿,这琴棋书画可是一样都不能少的,倒不曾听过说有舞这一项。”   探春先扳回一局,自然不惧宝钗,只披上大红透绣薄纱披帛,手抚白瓷鼓形小手炉笑道:“白牡丹姐姐这话却是不对,身为红倌儿,最重要的是讨大爷们的喜欢,诸位大爷,您是喜欢小女子的舞呢还是喜欢听白姐姐的琴?”   台下哄然叫道:“我们喜欢跳舞,红牡丹,再跳一个……”   萧子山带人冲到台前,西宁王府的家丁排开众人,萧子山大叫道:“红牡丹,再跳一个,爷重重有赏!”说完只一挥手,两个家丁抬过一筐子牡丹絹花,看上去足有几百两银子的,萧子山高叫道:“跳呀,跳好了爷再去买花!”   探春媚眼如丝,俯身行礼娇声道:“多谢大爷!容奴家去换件衣裳再来伺候。”说着探春将帕子一拂,丝丝香气便拂向萧子山,美得萧子山哈哈大笑,直叫有趣。探春眼波一转看到萧子山身边的宝玉,不由微惊,继而摇了摇头,扭着身子向后台走去。   宝钗如何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便向身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      第133章白牡丹莫名夺魁中算计      薛宝钗身边的小丫头悄悄进了后台,而薛宝钗则回到琴桌前坐下来,扬手拨弦,微启朱唇的唱起曲来,只听到娇媚的歌声在争艳台响起:“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一首情歌唱得娇柔无比,再配上薛宝钗不时的飞起如丝媚眼,嘟起娇艳红唇,半露雪白香肩……便好似有一只小手在撩拨着一众看客的小心肝儿,情到浓时,恨不能就跳上台去同这白牡丹好好缠绵一番……各色牡丹絹花飞到台上,粗粗一看旁边台上的要多,宝钗心中得意,暗道:“贾探春,你还嫩着些!”   萧子山正在转移阵地,却听到一声娇滴滴麻酥酥的声音响起,“大爷!”   萧子山一回头,见那红牡丹换了一身水绿闪缎舞衣,头上簪了一朵极大的絹制荷花,开口极低的嫩绿交领流苏闪金上衣将胸前的柔嫩紧紧裹住,如两只紧挺的小莲蓬,上衣只以透明薄纱与腰间的荷叶裤裙相连,恰能让人影影绰绰的看到探春那小巧的肚脐和雪白的腰肢。   探春这一身打扮林比薛宝钗的有看头多了,一众看客回头一瞧,便又涌了回去,把个薛宝钗气得倒仰。探春身边的鸨儿上前娇笑道:“众位大爷,有道是娇花送美人儿,谁送的花儿多,谁就可以与我们红牡丹姑娘共舞一曲。”   台下的看台轰的一下子炸开了,大家都涌向卖絹花的台子,花魁争艳年年都有,可今年却不一般,以前可从没有争艳的姑娘陪恩客起舞的。想到红牡丹那娇媚的小模样了,人人心里都痒得不行。大家都是知道来争艳的都是清倌人,只是买花儿就能一亲香泽,这些个花中熟手哪能不动心的。   薛宝钗气得变了脸色,而探春却披上一件出风毛大红羽缎披风,抱着小手炉斜倚在大大的锁子锦靠枕上,做那贵妃醉卧的娇态,竟有几分慵懒贵气。她半眯着眼睛,看似无意,实则仔细的打量着薛宝钗。她和薛宝钗晚争暗斗,却是在今天头一回碰面,初时探春只是觉得薛宝钗面熟,却没有认出来。可是这么细细一看,探春心中一惊,花容微微失色,她疑惑道:“当日那薛宝钗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这白牡丹如此象她?”   薛宝钗却是知道红牡丹就是贾探春,在贾家的时候,她就没把贾家任何一个姑娘看在眼中,没想到这会儿自己竟然落了下风,倒让这素来不如自己的贾探春占了先,薛宝钗不甘心,暗道:“我比不了那姓林的丫头,难道还比不过你贾探春么,死丫头,我绝不会放过你!”薛宝钗这是不知道黛玉就在不远处的醉中仙雅间里看着,若是知道,只怕是能妒恨的死过去。黛玉坐在醉中仙的雅间里,轻轻摇头叹息,低声道:“我们走吧,这种事情原不是我应该看的。”   林成点头道:“也好,出来的时候不短,也该回去了。世子,烦你送玉儿回去,我要去查琴谱之事。”   水溶点头道:“林兄放心,我一定将玉儿平安送回家。”   黛玉白了他们两人一眼,轻声嗔道:“在下姓林名璞,可不是什么玉儿。”   林成水溶哈哈一笑,便起身陪着黛玉离开了雅间,水溶护着黛玉先走,林成则去和小二交待一声,免得回头萧子山寻来又有得说嘴。   在回去的路上,黛玉心情不太好,也没了逛街的兴致,水溶便命一直在暗中随行的家将赶来马车,让黛玉上了车直奔林府。   黛玉回去之后,林成正在去打听白牡丹是哪一家的姑娘,却看到一个衣着华丽之人带着十来个卫士到了白牡丹的台上,那十多个卫士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大筐絹花,跳上台向薛宝钗兜头倒下去,不过片刻时间,坐着弹琴唱歌的薛宝钗便被絹花淹没了。   在旁边台上做贵妃醉卧之姿的贾探春惊愕坐起,瞪大眼睛看着旁边台上被絹花淹没的白牡丹,紧咬着一口糯米小牙说不出话来。薛宝钗也是极愕然的,她从絹里站起来,摘下沾在发边挡住视线的一朵絹花,看向那衣着华丽之人。那人莫约五六十岁,又高又胖,面皮松懈,眼泡肿胀,一看便是那在酒色里打滚多年的,他色眯眯的盯着薛宝钗,眼中有赤果果(某些字是禁用的,只能代替一下,大家心里明白就好)的饥渴,只一双眼睛从上到下扫视一遍,那眼神便将薛宝钗扒了个精光。宝钗不由打了个寒颤,因为要争花魁,她如今还没有被开苞,心里总还有一丝幻想,她可不想被这样一个色中恶鬼破了身子。而且这人身着虽然华丽,可料子却是寻常的民用缎子,就连官缎都不是,更不要说是上用宫缎了,他身上虽然佩饰不少,可是薛宝钗自小便在她家的当铺走动,对于饰物的好坏,她一眼便能看出来,那人十指上的八个硕大戒指都是镀金的,腰间悬着的玉佩个头虽大,成色却不好,三五十两银子便能买到的,这样一个人,最多只是个富商,还是上不了台面的那种,宝钗自然是心有不甘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了这么多的絹花,这花魁自己是稳占了,不管怎么样,先压了那贾探春一头再说。   萧子山见有人这样力捧白牡丹,回头看看红牡丹,只见她花容凄婉,心中顿起怜香惜玉之心,便高声喝道:“来人,将所有的花都买下来送给红牡丹姑娘!”   探春闻言大喜,盈盈向下拜道:“奴家多谢大爷。”   力捧薛宝钗之人一呲大黄牙叫道:“哈哈,还有人叫板,好好好,我出双倍银子,剩下的絹花爷包圆了!”   萧子山大怒,正想大喝:“我出三倍银子。”他身边的小厮却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道:“爷,没银子了。”   萧子山一楞,转头低声道:“出门里不是带了一千两银票么?”   小厮低声回道:“爷,刚刚您还富贵赌坊了四百两的赌债,又输了一百两,刚才包了醉中仙的雅间又花了一百两,剩下的已经全都买花了。”   萧子山恨恨一踩脚,气道:“扫兴!”因西宁王不在京城,西宁王世子体弱多病,西宁王妃长年理佛不问家事,他这个庶出的儿子才能做西宁王府里管事的人,从过手的银钱上抠些下来,一年也只不过一两万银子的好处。若是花得太过了,他也没处填补。   小厮陪笑低声说道:“爷,何不用咱们王府压一压那个死胖子,看他那穿戴打扮,也不过就是个暴发的商人,他还能扛的住我们王府么?”   萧子山点头道:“嗯,有道理,你去跟那死胖子说一说,他若是退让些,日后也好见面。”小厮答应一声,便跑去白牡丹的台下。那胖子带的保镖拦住萧子山的小厮,小厮指着被围在中间的胖子叫道:“我们爷有话告诉你。”   胖子挥手道:“叫他过来。”   小厮上前低声道:“我们爷是西宁王府的三爷,我们三爷要捧红牡丹,你若是识相的,便不要和我们三爷争。”   那胖子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小子,你去告诉你家三爷,只要他听我说一句话,我就不与他争。”   小厮还以为这胖子想结交萧子山,便笑道:“这个好说。”然后便快跑到萧子山面前耳语了几句,萧子山看着那胖子点点头,胖子便拨人保镖一个人走到萧子山的面前。只见他先拱手行了礼,然后满脸带笑凑到萧子山面前,以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话,萧子山面色陡然一变,瞪了那胖子片刻,一甩手怒道:“回府!”那胖子在后面又拱手躬身大声笑道:“多谢公子承让!”   争艳台上,薛宝钗又喜又忧,贾探春又恨又怒,不过这些那胖子却不担心,只见他走上争艳台,左看看右看看,大声笑道:“今儿的花魁就是白牡丹小姐,有谁不服,用絹花来砸呀!”   萧子山是青楼恩客里有名的,很多浪荡子都认识他,大家见这胖子连萧子山都能逼退,谁还敢有意见,一场花魁争艳便被这胖子搅得不了了之,虽然白牡丹得了花魁之名,可是众青楼常客私下里却将红牡丹封为真正的花魁。   万花楼的王大娘喜得双眼眯成一条缝,甩着帕子扭着老腰走了出来,向那胖子深深万福道:“多谢大爷捧场,请大爷到我们万花楼去,白牡丹姑娘一定会好好招呼您的。”这是选花魁的规矩,凡是出钱最多的恩客,便能为花魁开苞,自然,那梳拢的银子是要另给的,谁得的梳拢银子最多,也是历届花魁日后自夸的资本之一。胖子哈哈大笑道:“万花楼爷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今儿爷想玩个新鲜的。”胖子边说边走到薛宝钗身边,在她的脸上轻轻拧了一下,又在她的胸脯上揩了一把油,方大笑道:“爷今儿要在自己家里给白牡丹开苞。”   王大娘眉头微皱,随既笑道:“自是要随大爷高兴的,只是不知大爷府上何处,我们也好把姑娘妆扮了送过去。”   那胖子只对一个保镖说道:“你陪白牡丹小姐回万花楼梳妆打扮,回头接到家里去。”保镖应声称是,胖子又对王大娘道:“鸨儿,爷花三千两梳拢白牡丹,银票先给你,若是这白牡丹让爷不满意,爷砸了你的万花楼。”   王大娘喜滋滋道:“大爷放心,我们万花楼的姑娘色艺双绝,说起伺候爷们来,可是个中高手,爷就等着消魂吧!”   薛宝钗听了这胖子的话,一颗心沉了下去,她一到后台便扯着王大娘道:“大娘,我们可是说好的!”   王大娘面色一沉道:“白牡丹,今天你本来是输的了,若不是这位大爷,我看你有怎么下台,还敢同我提什么条件,我告诉你,今儿你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子小心思,你想接官家子弟,想着翻身做官家人,做梦吧,你一入青楼永难脱身,便是有人为你赎身,你也只是个贱人,只能做奴才,哼,还想坐人上人,我呸!”刚才的情形王大娘都看在眼里的,若非那个胖子,这一届的花魁又要落在恰红楼,她心里这口闷气如何能消的。   宝钗面色惨白,半是冻的半是惊的,王大娘一挥手,上来四个粗壮丫头将宝钗半拉半拽的送上了马车,回万花楼梳妆打扮去了,那胖子的保镖自然也是跟着的。   探春站在争艳台上很是尴尬,再没了刚才的从容,陈鸨儿从后台上来笑道:“乖女儿,妈妈不怪你,你先下去吧。”探春木木的让丫环扶着到后台去了。陈鸨儿一扬帕子笑道:“众位爷,今儿但凡是给我们红牡丹姑娘捧场的,晚上都请到恰红楼去,观赏红牡丹最拿手的霓裳羽衣舞,到时可是会有惊喜哦!”   台下一众看客大笑应允而散,陈鸨儿看着已经空了的白牡丹的争艳台,面上闪过一丝狠厉,她恰红楼自三年前在京城开门做生意,就没吃过这种亏,这回吃了个闷亏,她如何能忍得住这口气,少不得要在背后用些手段。   林成刚打听出那薛宝钗是万花楼新来的姑娘,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并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争艳台上的争艳便结束了。林成远远看着那个得意洋洋的胖子,心中暗觉奇怪,西宁王府的庶子身份也不算低了,如何这胖子非但不怕他,还能挟制于他。叫过远远跟着的小厮,命他悄悄缀着那胖子,看他去了何处。林成自己则绕过两条街,进了鸿宾楼的后门直上三楼,林义见林成忽然来了,只笑问道:“阿成,你怎么来了?不是陪着玉儿逛街么?”   林成笑道:“原是陪玉儿逛的,可是遇到点事情,便想过来问问二叔。世子已经先送玉儿家去了。”   林义笑道:“什么事这样要紧?”   林成提起笔将那胖子的样子画了下来,问道:“二叔,您可认识此人?”   林义仔细看了一回,皱眉道:“看着眼熟,好似有一面之缘,让我好好想一想。”林义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人叫万海山,是个盐商,巴蜀那边的,来京城时间不长,也就是两三个月,其他的底细叔叔还不清楚,阿成,这人有什么问题?”   林成点头道:“原来是个盐商,怪道出手阔绰,不过他再有钱,也是民,如何敢与官斗,这里面定有古怪。”   林义笑道:“既然有古怪,那我便吩咐下去让人查查,总能把他的底细挖出来。”   林成点头道:“叔叔,玉儿说万花楼里的白牡丹是薛宝钗,她偷了夫人的凤凰引曲谱。”林义果然大怒,沉声怒道:“好大胆的贱人,阿成,绝不能轻饶了她。”   林成点头道:“侄儿也是这样想的,玉儿十九就要动身了,先派人盯着白牡丹还有那个万海山,等送走玉儿我们再动手。”   林义沉声道:“行,这暗里的事情我来办,明面上的交给你。”   林成的小厮跟踪万海山到了皇城外的一处民宅,那是个大宅门,朱漆大门是新漆的,很是气派,门楼上只写了万宅两个大字,看着也不是什么名家手迹。两个门房出来将万海山迎了进去便“嘭”的一声将大门紧紧关上,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万海山进了大门之后便不再那么挺腰凹肚的,而是快步走去后院,一个人进了书房。书房里坐下一个戴着黄金鬼脸面具的男子,万海山跪下小声道:“主人,奴才按您的吩咐办好了。”   鬼面人沉声道:“遇到麻烦没有?”   万海山忙回道:“也不算麻烦,西宁王府的三公子萧子山想捧红牡丹,奴才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也让了。只花了一千六百两银子便捧那白牡丹做了花魁。”   鬼面人声音一寒,冷冷道:“你同萧子山说了什么?”   万海山身子一凛,忙回道:“主人放心,奴才并未泄露主人身份,只告诉他奴才是替太子爷秘密办差的,这名头奴才可是栽在太子身上的。”   鬼面人点点头道:“嗯,算你办得漂亮。”说着便将一个黄玉扳指丢到万海山的怀中,万海山喜得磕头道:“多谢主人赏赐。”   鬼面人冷声道:“你下去吧,那白牡丹到了直接送到密室去,该怎么做你心里明白。”万海山忙磕头应了,小步退出书房,出了门才举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134章白牡丹万劫不复蛮郡主惨淡出阁      按着青楼行里的规矩,清倌儿头一回接客,等同于大姑娘初嫁,不论那家青楼都将这看做一件大事,因此薛宝钗得先去后楼拜过祖师爷,然后绞了脸,穿上深红喜服,梳起妇人头,可以将珠花翠钿插满头,却不能戴凤冠和盖红盖头,便在寒冷的薄暮中上了一乘皂色小轿,由万海山的保镖引着往万府里去了。   小轿到了万府后门,两个家丁从后门旁边的小角门里出来,命万花楼的仆役放下轿子,叫宝钗下轿,也不许跟着她的小丫头跟进去,只让宝钗一人进后角门。跟着轿子来的还有一个婆子,她忙上前道:“大爷,我是伺候姑娘的婆子,请让我进去吧。”   家丁冷笑一声讥讽道:“不就是个妓女,还摆什么小姐的谱,滚一边去,我们老爷用完了自然把人还给你们。”说完便将宝钗推搡进后角门,“嘭”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宝钗心中暗觉不对,想退已经无路可退了,那两个家丁拿出一条黑布带不由分说将宝钗的眼睛蒙了起来。宝钗心中越发害怕,颤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家丁也不理她,只推搡着她往万府深处走去,宝钗觉得大约走了有三柱香的时间,才进了一间房子。一进屋子宝钗便被人按在一张椅上,双手被绑在椅子把手上,随着昧的一声,新上身的红裙被人撕作两片,露出那双穿着红纱里衣的双腿,宝钗心头狂颤,惊声尖叫道:“你要做什么?”没有人回答宝钗,宝钗只觉得自己双腿被人用力分开,分别绑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宝钗使劲咬着牙,她知道自己可能遇上了一个极变态的寻欢客,除了忍耐,她没有别的选择。   宝钗双腿被紧紧绑起后,那些人便没有再做什么,宝钗也没有听到有人离开的脚步声,就这么样,这间房里忽然静了下来,非常的静,静得让人窒息。宝钗咬了半天的牙,却什么都没有等到,她心中却更加害怕,颤声叫道:“有人么?”   这屋子似乎空的很,宝钗的声音竟然还有些回音,就在宝钗以为这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轻轻出了一口气的时候,一股冰寒气息冲向宝钗的胸口,随着极轻的“昧”的一声,宝钗的交领深红喜服便从胸前裂开,就连里面的肚兜也裂开,一双玉兔跳了出来,突来的寒冰气息让宝钗身体一抖,“啊”的尖叫一声。   那冰寒气息往下游走,直走到宝钗的小腹,宝钗被吓得不敢呼吸,只死死的憋着,宝钗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被切成两片,一个冰凉的薄片贴在了宝钗的颈间,冰寒的剑气随时都可能切断宝钗的脖颈,宝钗被吓坏了,一股热流不由自主的从下身涌了出来,此时的宝钗又惊又怕又羞忿,真想就此晕死过去,可是那柄剑的主人却不肯让宝钗如愿,用着如粗砂辗磨一般的干涩声音说道:“薛宝钗,也不过如此!”   所有的惊恐都没有此时来得强烈,宝钗的胸腹猛烈的颤动着,拼命摇头道:“我不是,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不是薛宝钗?不是前皇商薛家的薛宝钗?不是那个哥哥打死人命,算计林家家产,加害皇嗣的薛宝钗?”那个男人毫不留情的说道,句句直刺薛宝钗的内心深处。薛宝钗脸上一片青白死灰,用破碎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是你的主人就行了。”那个男人声音极为冷酷无情,听得薛宝钗浑身直起鸡皮挖瘩,她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对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用,他要如此大费周张的设计自己。不过有一点薛宝钗很明白,那就是她如果不立刻认主人,断难平安离开此地。想到这里,薛宝钗颤声道:“是,主人。”   蒙眼的黑布被人挑开,刺眼的强光让薛宝钗无法睁开双眼,她本能的闭上眼睛,那男人立刻喝道:“睁开眼!”   薛宝钗心中一颤,拼命的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丈远的地方有个披着黑色披风,面戴狰狞面具之人,在他身后几枝粗大的蜡烛燃烧着,跳动的烛光从他的身后打过来的,投射出摇动的阴影,薛宝钗正在那阴影笼罩之下。   那身着黑披风之人双臂环抱,一双冰冷的眼睛巡视着薛宝钗的身体,如同在巡视领土一般。如蛇信一般阴冷的目光让薛宝钗无法自制的打着哆嗦,那人似是很满意,大步上前走到薛宝钗面前,用剑挑起薛宝钗的下巴,沉声道:“的确是个美人!”   薛宝钗想起在万花楼里学的那些媚术,忙逼着自己在脸上堆出妩媚的笑容,正想婉转开口叫声主人,那人却勃然大怒,抢步上前掐住薛宝钗的咽喉低吼道:“不许笑!”   薛宝钗刚笑了一半的表情立刻僵住了,她被掐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只能用一双流泪的眼睛看着那人,传递着哀求之意。那人松开掐着薛宝钗咽喉的手,转而压着薛宝钗的头往下看,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敞着,自己还失了禁,薛宝钗内心最后一丝残存的自傲被这黑衣人彻底碾的粉碎,她不做任何反抗,那黑衣人要看她看她自己的狼狈不堪,她便看着。   感受到薛宝钗的柔顺,这黑衣人面具之下的脸上,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他长剑一挽,挑断了绑着薛宝钗手脚的带子,薛宝钗的身子立刻瘫软在地,黑衣人沉声嗯了一下,薛宝钗忙伏在地上,脸贴着那人的鞋面恭顺的叫道:“奴婢宝钗拜见主人,请主人吩咐。”   黑衣人冷哼一声,转身在旁边如意榻上坐下,冷冷道:“慢慢爬过来!”   薛宝钗跪伏在地上,一点一点挪动的膝盖,真便爬了过去,那人扬手一扯旁边的帘子,只见一面墙上挂了好些奇怪的东西,这人沉声道:“这些东西你都会用么?”   听了这人的问话,宝钗这才抬头去看墙上,那些东西她在万花楼都见过的,便柔顺的回道:“回主人,奴婢会用。”   黑衣人冷冷道:“那就一样一样在本尊面前用。”   宝钗爬了过去,从最边上一件开始,一样一样的用给那黑衣人看,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才将墙上挂着的东西玩了个遍。薛宝钗已经如烂泥一般瘫在地上,她那雪白的皮肤上遍布瘀青,下身更是红红白白的如烂泥塘。面上有还未消去的潮红,那黑衣人冷冷道:“果然是天生媚骨,很好。”说着便将一枚戒指丢到薛宝钗身边,冷声道:“你可以回去了,回去便开始接客,遇到戴同样戒指的客人,你便一切听他的安排。”   宝钗原以为自己再不能离开这里了,没想到这黑衣怪人居然还让自己回万花楼,心中不由暗自庆幸。就在这时,黑衣人袖子一抖,一条红丝线一般的东西便穿到了宝钗的耳洞之中,宝钗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黑衣人冷声道:“你若是有异心,这条红线虫便会从你的耳朵钻进你的脑子,将你的脑浆全都吸干。”   宝钗吓得连声哀叫:“主人,奴婢绝不会背叛您的。”   黑衣人淡淡道:“你没有异心,红线虫便会是你最好的护身之物,若有人要取你性命,红线虫自会救你性命。”   宝钗不敢说什么,只能连连磕头谢恩。她现在彻底怕了这个恐怖的黑衣怪人,原本还存了一丝色诱的心,现在早就烟消云散了。   “榻上有衣服,你穿好把自己的眼睛蒙起来,自会有人送你出去。”黑衣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过重重帷幔,消失的无影无踪。宝钗也不敢去看这黑衣去了哪里,只穿好衣服用黑布条蒙上自己的眼睛,便坐在一旁悄悄等待。很快便有人进来将她带了出去,仿佛走了许久,宝钗才被领到后角门,苦等了几乎一夜的婆子丫环见宝钗平安的出来的,其他的便也不在意了,只等宝钗上了轿,便回万花楼去了。   那王大娘见宝钗回去,自然是乐开了花,拉着宝钗去给祖师爷上了香,又让宝钗将那给她开苞之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在香炉里化了之后便能艳帜大张开门接客了。宝钗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将纸丢入香炉,从此,再没薛宝钗此人,有的只是白牡丹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怪人的奴婢。   天亮之后便是正月十六,是简郡王大婚的日子,不论男女双方怎么不情愿,这婚事还是如期举行了。林成和黛玉早都收到请贴,因皇上皇后早就让水溶传了话,黛玉尽可以不去的,因此黛玉便命人准备了一份礼物,让林成代她送到简郡王府,只说自己身上有孝,不便出席,这样合适的理由,任谁都不能再挑刺强求。林成则是因为身上有秘密皇命,才去简郡王府喝这场喜酒。   简郡王府张灯结彩,已经侍过寝的秀仪俨然如女主人一般,打点着上上下下的一切,简郡王府的下人们见秀仪最近极为得宠,便是他们的冷面王爷,在看到秀仪的眼里也稍稍有了些温度,因此便对秀仪毕恭毕敬,倒把今天这场婚礼的女主角给抛到脑后去了。   皇子娶亲是可以不亲迎的,因此水泠只打发了一个管家替他迎到东平王府迎亲。东平王妃一听说来迎亲的不是简郡王本人,便沉下脸叫道:“三皇子不来不许开门。”   东平王司马长忙喝道:“不可,皇子娶妃原就不必亲迎,王妃何必计较这个。”   东平王妃气道:“那是指娶侧妃,我们女儿是嫁过去做正妃的。”   东平王沉声道:“糊涂,若是误了钦天鉴择的吉时,你担当的起?”   东平王妃只气道:“馨儿还没嫁他就这样不把馨儿放在眼里,这真嫁过去了,还有能馨儿的好日子么?王爷,馨儿是你我的亲生女儿,我们这一生就她这一个孩子,你忍心看她受罪么?”   东平王沉声道:“王妃,馨儿是我的女儿,却不是我唯一的孩子。我自然不会不疼爱她,可是她的脾气十足象你,若是再助长着,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有道是出嫁的女儿落地的孩儿,都在好生调教的。简郡王日后若是亏待了馨儿,我自会求皇上为她做主,可馨儿若是犯了七出之条,我也护不了她。现在你不让开门误了吉时,这不是指是你我的罪过,更是馨儿的罪过,有了这层过节,她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么?”   东平王妃闷声不语,过了一会儿抹着眼睛叫道:“开门,去开门!”   东平王府的大门吱吖吖的打开了,四个赞礼之人将简郡王府派来迎亲的管家接入正堂,此时管家代表的是简郡王,东平王夫妻只能亲自迎出来,东平王还好,面上强堆出些笑意,而东平王妃则一直沉着脸,一丁点儿笑容都没有。   简郡王府的管家在阶前做揖道:“小人代我们王爷前来迎娶郡主,时候已然不早了,请郡主速速上轿,免得误了吉时。”   东平王妃气得七窍生烟,正要发作的时候却被东平王一把抓住,东平王带笑道:“郡主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能上轿。来人,扶郡主出来。”   简郡王府里只来了两个喜娘,这两个喜娘似乎被简郡王传染了一般,竟然不会笑,两个人冷着脸站在一旁,等四个丫头簇拥着一个蒙着大红鸳鸯戏水盖头,身着华贵大红礼服的安宁郡主出来,两人才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安宁郡主,便要往外走。东平王妃实在气不过,大喝道:“站住!”   两个喜娘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东平王妃,却不说话,东平王妃走到近前抓起女儿的手,含泪说道:“馨儿,一定要记住娘对你说的话,你要好好的,有事就给娘送个信……”   一个喜娘皱眉道:“王妃娘娘,再耽误便赶不上拜堂的吉时了,皇上怪罪下来,奴才们可担不起。”   东平王长叹一声,走上前低沉着声音说道:“馨儿,你出了阁就是大人了,再不可耍小孩子脾气,要好好做人家媳妇。时候不早了,你去吧。”   司马素馨异常的平静,她没掉一滴泪,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两个喜娘扶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走了,东平王妃再也忍不住,在女儿迈出大门的那一瞬间,她终于大声哭了起来。东平王长叹一声,拍拍东平王妃的肩,沉声道:“信雄,她总是你们兄弟的妹妹,去送一送吧,不管以前如何,今天是馨儿的大日子,去撑撑场面吧。”   司马信雄点点头,带着兄弟们出门上了马,跟在花轿后面送亲去了。花轿到了简郡王府,所有的宾客看到那顶花轿都不由摇头叹息,那花轿虽然也是按制所造,可是色泽黯淡装饰陈旧,轿顶四角原本坠着四颗大珠,如今却少了一对,绣着鸳鸯的大红轿帘竟然是脱丝的,正坏在那雌鸳鸯的眼睛上,轿杠油漆斑驳,露出里面木头的颜色,真不知简郡王是从哪里淘换来这样一顶陈年旧轿。   依着规矩是要射轿门避邪的,只见水泠穿了一身红衣站在院中,接过站在他身边,同样是一袭红衣的秀仪递过的弓箭,便射向花轿。只见三枝利箭都钉在花轿的轿门木框上,露出来的部分还闪着银白的光,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简郡王竟然用没掰去箭头的箭射轿门,若是一时失手,岂不是要血溅华堂?   “新娘下轿……”随着赞礼拖长声音的呼喊,喜娘将司马素馨扶下轿,透过喜帕看到前面有一大盆跳动的火焰,司马素馨害怕的直后退,她知道新娘子过门要迈火盆的,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这火盆是如此巨大,跳动的火焰几乎要烧到她的膝盖。   两个喜娘却不管司马素馨害不害怕,只明扶暗架的将司马素馨硬拉着来到了火盆前,两个喜娘制住司马素馨的脉门,司马素馨此时便是想发她的郡主脾气也发不成的,只能由着喜娘她拉着跨过火盒,火星溅到裙裾上,烧出了一个个小洞,一条上好的大红嫁裙便这么被毁了。   总算是过了火盒,司马素馨被送到了水泠的身边,水泠一挥手,一个喜娘便站到了一旁,而身着大红衣裙的秀仪上前将结着大红绣球的缎带递到水泠和司马素馨的手中,秀仪不小心碰了司马素馨的手,只觉得触手处一片冰凉,秀仪唇角钩起,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退后半步,看着水泠和司马素馨拜天地。   坐在堂上正中的皇上皇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看着水泠和司马素馨向外拜了天地,又朝上拜了高堂,皇后淡淡道:“也当去拜拜淑妃,她到底是简郡王的亲娘。”   沈淑妃是坐在皇后下首的,水泠听了皇后之言,便走到沈淑妃面前跪下,司马素馨略跪得慢了些,沈淑妃的面上便有些挂不住,又不好在这里就发作,只能先存在心里,强笑道:“都起来吧。”秀仪最是了解沈淑妃,看到她的表情,秀仪心里越发的高兴。   夫妻对拜之后便是新人入洞房,司马素馨顶着足有十来斤的凤冠坐在喜床上,足足坐了有近四个时辰,水泠才醉薰薰的撞进门来……      第135章受薄待司马素馨反移心思      扶着水泠进房的自然是秀仪,如今在房里他只要秀仪伺候。水泠在摆满各色点心的桌前坐下,迷迷糊糊的叫道:“茶来!”   秀仪忙倒了茶送到水泠唇边,水泠就在秀仪手中吃了茶,用手压着太阳穴疲倦的说道:“伺候本王安寝。”   司马素馨的陪嫁丫头忙过来曲膝行礼柔声陪笑道:“王爷,您还没挑盖头,饮合卺酒,进子孙悻悻。”   水冷声音一寒,不耐烦的冷声道:“大胆奴才,竟敢教本王如何行事?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那个陪嫁丫头吓得扑嗵跪在地上,哀声道:“奴婢知罪,请王爷饶恕奴婢。”秀仪忙跪在水泠脚边说道:“王爷,今儿是您是大喜的日子,不值得为了奴才动气,坏了您的心情,她们刚进我们王府,还不懂规矩,明儿让嬷嬷们多教教也就是了。”   水泠哼了一声,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一脚将那跪着的陪嫁丫头踢开,踉踉跄跄走到喜床旁边,冲着另一个陪嫁丫头喝道:“滚下去!”   那陪嫁丫头略一迟疑,忙跪下来说道:“王爷,奴婢是伺候郡主的。”   水冷冷喝道:“滚!”   秀仪上前淡笑道:“这位姑娘不用担心,这里有我伺候王妃娘娘,你下去歇着吧。”   那陪嫁丫头担忧的看了蒙着盖头的司马素馨一眼,只得站起来,和同伴出了新房的门。新房里只剩下水泠司马素馨和秀仪三个人。水泠也懒得看司马素馨,自然也不会拿什么挑盖头的称杆,只用手粗鲁的扯下红盖头,露出司马素馨一张铁青的面容,那一双眼里正喷着怒火,只是不知为什么,她竟然一直没有说话。   秀仪将合卺酒端过来,水泠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了,司马素馨从盘中拿起另一杯,一仰头便倒入口中,一丝琥珀色的酒液从她的唇角流下,很有些诡异的意味。   秀仪看了司马素馨的神情,心里不由打了个激灵,一丝说不清楚的害怕油然而生。饮了合卺酒,司马素馨才可以开口说话,她冷冷的对秀仪说道:“我不用伺候了,你下去。”   水泠只往喜床上一躺,同样冷声道:“我要伺候,秀仪,你留下。”   司马素馨上下打量了秀仪,冷冷问道:“你就是秀仪,皇后娘娘赐的侍寝女官?”   秀仪曲膝行礼道:“奴婢见过王妃娘娘。”不论水泠承不承认,司马素馨和他行过所有的礼,就是板上钉钉的简郡王妃。   “起来吧,过来替本王妃卸妆。”司马素馨的脖子都快被压断了,这会她还心思去整治秀仪。   秀仪站起来走到司马素馨的旁边,将那沉重的凤冠拿了下来,司马素馨立时觉得头上一轻,舒服了许多。秀仪轻轻的将司马素馨头上的朝阳如意髻打散,梳顺了长发,又替她将身上的大红喜服脱下,司马素馨便说道:“好了,你下去吧。”   水泠原本是面朝里躺着的,听了司马素馨之言便淡淡开口道秀仪,过来伺候我睡觉。”秀仪面上一红心里一喜,却抬头看向司马素馨,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奴婢就在外间,今天理当由王妃娘娘伺候您的。”   司马素馨虽然不愿嫁给水泠,可是如此除了周公之礼,其他什么礼都行了,她不认也不行,听到水泠在新婚之夜,在婚床上竟要一个婢女侍寝,不由气得大叫道:“水泠,你什么意思?”   水泠翻转身子伸手将秀仪拉到自己身边,一双手在秀仪身上游走,眼睛却看着司马素馨冷声道:“安宁郡主不是不愿意嫁给本王,一心要做太子妃么?本王如何敢玷辱?”   司马素馨受了一天的气,到这会儿只饮了一杯酒,早就饿得没有力气,她指着水泠刚叫了一声:“水泠,你……”便晕倒在床尾。   秀仪到底还不敢太过份,便想起来去扶司马素馨,水泠却冷声道:“秀仪,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唯一的主子!”   秀仪忙跪伏在床上柔声道:“是,奴婢始终谨记。”   水泠这才满意的说道:“那好,过来伺候吧!”秀仪跪在水泠身边将自己的衣服都脱了,又将水泠的衣服全都脱下,水泠翻身将秀仪压在身下,便行起了本应和司马素馨行的周公之礼。而司马素馨昏倒在床尾,根本没有人去理会。   司马素馨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叫醒,她睁眼一看,却见眼前一片白生生的,原还是水泠正在和秀仪行房,秀仪的娇喘之声不绝于耳,这样的情形,她只在东平王妃悄悄给她的春宫秘谱里看到过。司马素馨先是一阵脸红,继而大怒,她抓着床尾的柱子坐起来,指着水泠尖声叫道:“水泠,你太过份了!”   水泠如没有听到一般,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欲望,完事之后才仰天平躺,秀仪则柔顺的给他清理身体,两个人都视司马素馨为无物。司马素馨到底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又羞又恼,哭着上前撕打秀仪。水泠腾的坐起来将司马素馨拽到面前,掐着她的脖子冷喝道:“司马素馨,你既已嫁入王府,就得守王府的规矩,若是行差踏错,当心你的小命。”   司马素馨尖叫道:“你敢,我是皇上亲封的王妃!”   水泠冷冷道:“不错,你是父皇封的王妃,不过父皇只能封你,却不能保证不生个三灾六病的,若是你病死了,父皇还能怪我不成?”   司马素馨气得指着水泠叫道:“你……水泠你太过份了……我是你的王妃,今天是新婚之夜,你居然……居然和一个奴才在我的婚床上行苟且之事,你……”   司马素馨气得胸脯鼓胀,一张脸涨得通红,倒比平时好看些,水泠眸色深沉的喝道:“秀仪,把王妃的衣服扒了,让王妃学着伺候本王。”   司马素馨慌忙抓着自己的衣襟叫道:“你敢?”   秀仪身上不着寸缕,爬到司马素馨的身边,垂眸道:“奴婢伺候王妃更衣。”秀仪的力气比司马素馨大的多,她也不理司马素馨的尖叫和撕打,只用手撕扯着司马素馨的衣服,不过片刻时间,便将司马素馨剥得如白羊一般。水泠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幕香艳情景,兴致大起,命秀仪将司马素馨压着,使她臀部高高跷起,水泠便从后面狠狠的洞穿了司马素馨,司马素馨尖叫嘶喊,大声咒骂,眼泪直流,可这些都无济于事,妖艳的鲜血滴下来,却没有滴到早就备下的素白丝帕上,水泠发泄之后将司马素馨往床下一推,便自睡了。   司马素馨吃力的站起来,喷火的双眼瞪着秀仪,秀仪缓缓跪下道:“王妃,在王府里一切都要听王爷的。”   司马素馨狠狠剜了秀仪一眼,带着哭腔恨声道:“唤我的丫头进来,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秀仪却不动,只低声道:“王妃,王爷安寝后不许丫头们进来的。”   司马素馨气急尖叫道:“水泠,你虐待我,我要去告状。”   床上的水泠翻了个身冷声道:“秀仪,带王妃下去。”   司马素馨气得大叫道:“这里是我的新房!”   秀仪忙说道:“王妃息怒,王爷安睡之时从来不许有人在旁边的。请王妃体谅。”   司马素馨狠狠瞪了婚床上的水泠一眼,抓过大红喜服胡乱穿在身上,拉开门尖叫道:“来人……”   陪嫁的丫头嬷嬷们都从下人房中跑出来,见司马素馨狼狈不堪,也没人敢多问,只扶着司马素馨去了旁边的厢房,好歹洗了洗。换了干净的衣服,司马素馨抱着枕头越想心里越恼,委屈的哭了起来,这一哭便哭了大半夜,直到东方微明才倦极睡着了。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又错过了进宫请安的时辰。   匆忙起身穿好衣服,司马素馨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便被拖上马车往宫里去了。先去乾清宫请安,帝后二人倒没有为难司马素馨,只说了些要司马素馨尽心伺候,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的话,便打发他们去延庆宫了。   沈淑妃一大早就起来了,谁知等了足有两个时辰,才得了儿子媳妇刚刚进宫的消息,沈淑妃当时就变了脸色,心中对司马素馨极为不满,打定了主意要给司马素馨一个下马威。   水泠和司马素馨进了延庆宫,水泠一反常态的扶着司马素馨,做出一副怜爱的样子,司马素馨挣了几下没的挣开,只能任水泠扶着她进了延庆宫的正殿。   沈淑妃面沉如水,一双凌厉的眼睛直直盯着司马素馨,毫不掩饰心中的怒意。水泠扶着司马素馨跪下,用关切的声音说道:“母妃,馨儿昨夜太累了,今早多睡了一会子,误了时辰,请母妃不要见怪。”   沈淑妃心中更怒,只冷声道:“母妃怎么会怪她,泠儿,你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很应该多立妻妾开枝散叶,太子迟迟不大婚,这皇家血脉的延续可就靠你了。”   水泠却假意推辞道:“母妃,馨儿才嫁过来,这事不急。”   沈淑妃冷哼一声道:“素馨,你也是大家子出身,理当懂事的,泠儿身上有重任,本宫不许你缠着他,遍施雨露才能子孙繁盛,你是皇家媳妇,首要记住这一点。”   司马素馨受了一天一夜的折磨,早就是筋疲力尽,没心情也没体力去争辩,只跪在地上不说话。沈淑妃越发不高兴,冷冷道:“本宫倒是忘记了,皇后娘娘才是你司马素馨的正头婆婆,本宫算个什么?”   司马素馨的眼泪早就流了出来,她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叫道:“谁爱缠着你儿子,你儿子是妖怪是变态是恶魔,我司马素馨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嫁给他!”   沈淑妃大怒,跳起来狠狠一掌扇在司马素馨的脸上,喝骂道:“没规矩的贱人,来人,给简郡王妃上上规矩!”   司马素馨后退几步尖叫道:“我是皇上封的简郡王妃,谁敢!”两旁的宫人果然不敢上前来打司马素馨,沈淑妃大怒,扑上前面左右开弓猛扇司马素馨,司马素馨也不示弱,一边护着自己的脸,一边伸手去挠沈淑妃的脸,司马素馨养了极长的指甲,一爪子挠实了,沈淑妃便惨叫一声退开,她捂着脸奔到镜前,见一道血痕几乎从右眼角延伸到鼻端,沈淑妃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水泠在一旁冷眼看着,直到沈淑妃晕了过去,他才抓起司马素馨的衣领喝道:“你大好的胆子,不要以为本王宠你,你便能无法无天了,还不快去给母妃请罪。”   延庆宫里的宫女太监都看傻眼了,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大家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能背过身子不看不听。只有秀琳忙去找来清水药膏,为沈淑妃净了面,抹了药,万幸那伤并不是特别深,等结了疤之后多抹些粉,也能盖住。沈淑妃醒了过来,只哭道:“泠儿,娘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要为娘做主呀!”   水泠躬身道:“母妃放心,儿子一定重罚她。”   沈淑妃还不依,秀琳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衣服,沈淑妃才没有再说什么难听话,只板着脸让水泠和司马素馨出宫。   水泠和司马素馨一前一后出了宫,只冷声道“还要去给太子请安。”   司马素馨身子明显的颤抖一下,却没有开口说话,只跟在水泠的身后慢慢的走着。进了太子宫,早有太监迎上前道:“给王爷王妃请安,太子殿下抱恙在身,请王爷王妃到寝殿拜见。”   水泠点头道:“好,头前带路。”司马素馨还不知道太子中毒之事,不由吃惊抬头问道:“太子殿下怎么病了?”   水泠回头冷声道:“这不是你能打听的。”   司马素馨身子一缩,从昨晚到现在,她是彻底怕了这个男人,水泠已经成功的将恐惧种在司马素馨的心中。   进了太子寝殿,只见重重帷幕之中,太子正靠在弹墨大靠枕上,水泠和司马素馨走近一些,两人跪下请安,水泠偷眼打量太子,见太子面色腊黄消瘦,眼下乌青一片,看上去倒的些象是纵欲过度的样子。水泠心中暗自得意,心道:惑心散果然是好东西!   司马素馨虽然一直爱慕太子,心心念念要做太子妃,可是看到太子那副病入膏肓的不堪模样,再看看自己的丈夫,虽然冷清,却是面容俊秀身体健壮,司马素馨的心里便悄悄的发生了变化,看着太子这样子,怕是不能好的,那么最有资格接任太子的,便是自己的丈夫水泠,到时自己仍然是能做太子妃的,日后也有机会母仪天下。想到这里,司马素馨不由对水泠转了心意,非但不再恨他,反而想着要讨好他以稳固自己的地位,更有甚者,她已经在想着如何才能让水泠当上太子了。   司马素馨的心意没有人知道,水沏靠在枕上无力的喘息道:“你们……起……来……泠弟……我重病缠……身,没能……咳……咳……没能参加……你的婚礼……真……真对不住!”   水泠忙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您保重身子更重要!”   司马素馨抬起头来,眼中没了平时的爱慕,亦轻声道:“王爷说的极是,太子殿下不必挂心臣夫妇,安心静养才是。”   水泠垂下眼皮瞥了司马素馨一眼,司马素馨却抬起头向他笑了笑。水泠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了,心里便越发不喜欢司马素馨。   水沏只是在装病,底下两个人的神情他都看在眼中,不由在心中冷笑,仍装着勉力说道:“你们……去吧,别……别过了病气。”   水泠只躬身道:“是,请太子皇兄多保重,臣夫妇告退。”   水沏合上眼嗯了一声,微微摆了摆手,便有太监将表礼送上,水泠和司马素馨谢了赏退出东宫,两个便出宫回了简郡王府。   水泠夫妇两人前脚出了太子寝宫,水溶后脚便走了进去,命伺候的太监都下去,方才笑道:“堂兄,今儿这戏扮得可好?”   水沏一把掀开被子叫道:“好个鬼,我都快被憋闷死了,溶弟,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只顾着自己逍遥自在,却不管我。”   水溶坏笑道:“这可怪不着我,谁让您是太子,太子病了,众大臣可不是得来探望么?”水沏长出一口气道:“算了,从今儿开始我就能闭门谢客,总算是能自由了。溶弟,玉儿这几日可好?后天就要动身了,一切都准备好了么?”   水溶眉头微皱道:“师母的手稿还没追回来,玉儿有些不开心。”在此之前,水溶已经将凤凰引曲谱之事略略说了一回,水沏是知道的。因此只沉声道:“一个青楼女子,算是什么难事,竟要如此为难?”   水溶忙说道:“已经派人暗中搜了万花楼,却没有发现凤凰引曲谱,万花楼背后有好几支势力撑着,现在还不能大动。”   水沏气道:“这算什么事,你堂堂北静王世子,倒让一家青楼给难住了?”   水溶忙道:“堂兄别生气,我们后天就在动身了,也没多少精力去办这件事,况且林兄说这事由他来办,我也不好太插手的。”   水沏点点头道:“罢了,先开解着玉儿吧,等我们回来,定然要好好整顿整顿才行。”      第136章临别依依不舍情      亲眼看到太子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水泠终于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这几年的暗中布署总算在这会儿见了成效,毕竟那惑心散是无药可救的,就算用宫女解了药性,太子就此便是废人了,再不能开枝散叶,这样的人,注定失去了继承帝位的资格,便是皇帝有心坦护于他,只要将这内情透露给群臣,不怕他们不上书请求换太子。至于水清水湛这两个小的,水泠丝毫都不担心,除了太子,只有他是成年的皇子,论长幼,他也在头里,论身份,水清的生母不过就是个小小的贵人,而且早就难产死了,他虽然养在皇后身边,到底也没有正式认到皇后的名下,水湛虽是皇后亲生的,可现在还是个奶娃娃,能不能平安长大还在两可之间,如此算下来,只有他水泠是最热门的帝位继承人选。   水泠暗自得意,却不知道他看到的只是假象,黛玉助水沏逼出惑心散后,经过几天的休养,水沏的身体竟比先前还健壮了,据冯公公私下对皇后所说,以水沏现在的体质,活到天年都没有问题,至于子嗣上更不用担心,只要尊贵的太子殿下愿意,他就能是部高速播种机,想要多少孩子都行的。听了冯公公的话,皇后反而担心起黛玉的身体,黛玉一直都瘦瘦弱弱的,只怕将来在子嗣上会艰难些。冯公公只笑着宽慰道:“先时郡主的确会在子嗣上艰难,可是如今却不会了,她身体里的寒气尽化,又有千年菩提子温养着,况且那凝玉心法的妙处可不只是化解惑心散,还能帮助女子顺利怀孕,凭生几个孩子都没有问题。”听了冯公公那斩钉截铁的话,皇后才放下心中大石,再不用担心了。   想着水沏黛玉水溶这就要动身了,皇后便和皇帝一起微服到了林府,林府的家丁都已经习惯了皇帝一家子时不时的过来串门子,也不会大惊小怪,只将他们接进府就是了。一进暖香坞的院子,皇上透过半开的窗子看见北静王夫妇也在这里,黛玉正陪着他们夫妻有说有笑的,水沏水溶林成也都在一旁陪着。皇帝不由对皇后酸溜溜的说道:“心儿,你看玉儿是不是对大哥太亲近了些?这样可对咱们的沏儿不利,这傻小子从来都不会追姑娘,别再吃了亏?”   皇后抿嘴笑道:“天哥,真亏你说得出这种话来,大哥和如海义结金兰,如海去世了,在玉儿心里大哥就是玉儿的父亲,可怜玉儿少年失怙,自然对大哥要多几分孺慕之心,这也值得你吃醋的?”   皇上抓着皇后的手说道:“心儿,你可真没说错,我确实是吃大哥的醋了,说起来,大哥同玉儿相处的时间可没有我多,偏玉儿对他比对我亲!”   皇后不由笑道:“你是皇上,可能玉儿心里总不能完全放下身份,再者说,大哥的确比你疼玉儿,你没看见大哥恨不得把北静王府都搬到林家来,他是真真的把玉儿当眼珠子心尖子在疼爱,大哥的疼爱只是疼爱,再没有一丝其他的。玉儿最是灵慧,这份珍贵的心意她怎么会不好好珍惜。”   皇上听了轻声叹息道:“心儿,你说若是我不让玉儿出北边,也象大哥那样无条件的疼爱玉儿,玉儿会不会象对大哥那样对我?”   皇后轻叹道:“天哥,你做不到。”   皇上沉沉叹息道:“唉,等沏儿玉儿从北边回来,朕就禅位,还就不信了,我不做这个皇帝,难道还比不上大哥么?”   皇后摇头失笑,男人呀,果然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瞧这话儿说的,就象个要不到糖吃的别扭小孩。   说话间帝后二人便走到了房前,水沏这才从窗子里看到父皇母后来了,忙起身道:“王伯婶婶玉儿溶弟,父皇母后来了。”   大家迎出房门,皇后笑着将黛玉拉到面前,亲热的说道:“玉儿,娘好几天没见着你了,真是想你想得心都揪起来了,好孩子,让娘好好看看!”   黛玉乖巧的在皇后面前轻盈的转了一圈,便扑进皇后怀中娇声笑道:“娘,玉儿正和水伯伯伯母说要请娘和皇上伯伯吃饭呢,沏哥哥刚说要去请,您们可就来了。”   皇帝笑道:“明儿你们就要动身了,我们能不来么?玉儿,你这丫头好偏心,只顾着陪你水伯伯说话儿,都不来陪皇帝伯伯下棋。”   黛玉只偎在皇后怀中,轻轻摇着小脑袋佯装苦恼的叫道:“娘,皇上伯伯怪罪玉儿了,可怎么办呢?”   明知黛玉是故意说笑,皇后还是舍不得黛玉皱起秀气的小眉头,只搂着她笑道:“很不用理会你皇上伯伯,他想下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去陪他。   皇上闻言苦笑道:“心儿,好歹在大哥大嫂和孩子们面前给我留些面子。”   北静王听了只笑道:“罢喽,皇上四弟,这里可都是最信得过的自家人,你不在这儿松散松散,可就没处松散了。”   皇上只笑道:“也罢,一年三百六十日都要做足了面子,难得家人团聚,这面子不要便不要了,一家子开怀最重要。”   听着皇上说的有趣,黛玉抿嘴偷笑,皇后只摩娑着黛玉光滑柔嫩的脸蛋儿,开心的说道:“玉儿,你的气色果然好多了,没白费你婶婶花了那些心思。”   北静王妃点头道:“谁说不是,想起初四那天玉儿小脸苍白的样子我就心疼,养了这几日,总算是有些红润了。玉儿,但凡有人会那北部语言,姨妈也不舍不得让你远渡关山。好孩子,你从没出过北边,那里可比京城冷多了,你水伯伯说,那里一年里竟有十个月是冬天的,我的玉儿呀,你身子才好了些,可怎么吃的消呢?”   黛玉离开皇后的怀抱,一手挽着皇后一手挽着北静王妃,回头笑道:“皇上伯伯,水伯伯,玉儿要和娘,姨妈说会话儿。”   皇上笑着挥手道:“你们去吧,有林成在这里就够了。”   林成忙躬身笑道:“若是皇上王爷不弃,请到倚兰斋略坐坐,妹妹要出远门,想来女儿家总有许多私房话要说的。”皇上点头道:“好,听沏儿说你精于茶道,今儿很应该尝一尝。”林成笑着引路道:“臣遵旨,皇上,王爷,殿下,世子请。”倚兰斋与暖香坞相邻,出了暖香坞经过一座小巧的拱桥,便到了倚兰斋。林成引着大家上楼,推开三楼的的窗子便可以俯瞰整个林府,皇上细细看了一回,见林府只是小小的三进院落,处处都是小巧精致,便摇头道:“这宅子到底小了些,一位郡主一位状元怎么能住这么小的房子,是我疏忽了。”水沏忙说道:“父皇,您可还记得当日那贾家为了修园子接贾元春归省,借了玉儿家一百万两银子,如今点查清楚贾家家产,他们府上存银不过几万两,根本还不上这一百万两。”皇上皱眉道:“是这样啊,那府里竟然亏空至此,真不知是怎么过的日子。”   水溶飞快接口道:“他们花别人的银子自然是不心疼的,贾家何止借了玉儿家一百万两银子,他们这些年来明抢暗偷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差不多有一百万两了。”   皇上沉声道:“除了现银,查抄出来的东西呢?”   水沏气呼呼的回道:“丹珠的密室里几乎都是禁物,也不能折价还给玉儿的,那贾王氏私藏的东西,十之七八都是玉儿家的,总不能拿玉儿的东西来还玉儿。”   皇上点了点头,沉声道:“贾家修的那个园子可修建完成了?”   水沏忙说道:“已经修好了,就连各处的帷幔帘栊都是齐备的,只是少些古董陈设,还有便是各处都不曾题写匾额。那园子是山子野的谱,果然是极好的。”   皇上笑道:“人都说女生外向,沏儿,你可是个男儿家,如何也是这般,你想把这园子给了玉儿直接说就是了,父皇难道还能不答应么?”   水沏不由红了脸,强自辩解道:“父皇,总要将贾府欠林家的银子赔出来才是的,贾家没有银子,独那园子还值些钱,所以儿臣便想……”   皇上只向北静王笑道:“大哥,你看这孩子还真急了!我又没说不给。”   北静王笑道:“皇上,我也有这个意思,如今玉儿封了郡主,总应该有一处府第才是,现造府第花费太大,只怕玉儿也不肯要,倒不如把那园子给她,只说是抵那一百万两银子的,玉儿还不好推辞,这是两下都便宜。”   皇上听了点头道:“大哥说的极是,就这么办吧,回头就下了旨,将那园子移交林家,林成,你除了查案子,也带着将园子好好重新布置,一切都按玉儿的喜好来,缺什么只管来回我,内库里还有些不错的东西,能配得上玉儿。等玉儿从北边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林成微一迟疑,皇上便假作不悦道:“林成,还不接旨?”   林成细一想,贾家欠了银子,用他们新修的园子来抵也是合情合理,只不过就怕那些王公大臣有意见,要知道贾家修的那个园子可是让不少大臣眼热的,他已经听说有人在打听那个园子的事情,想趁着官卖的时候压低价钱买下来。“皇上,这恐怕不妥,贾家所有家产都充公,那园子也不例外,按律是要官卖的,若是就赐给玉儿,臣只怕有人不服。”   皇上自然明白林成是何意思,便笑道:“贾家财产充公不假,可欠债不还也不是道理,等开了笔就叫你叔叔拿着借据到大理寺告状,到时按着规矩也得把那园子抵给林家,看谁还敢说什么。”   水溶叫道:“对对对,林兄,就让林叔去讨银子,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的。”   林成看着眼前的皇帝,不由在心中暗笑,看来玉儿是彻底收服水氏一家人的心,这还没怎么着呢,他们就帮着林家来算计他们自己家了。若是玉儿以后真嫁过去,他们还不知会怎么着呢!   说完了园子的事情,林成便泡茶招待皇上北静王水沏水溶,皇上和北静王年轻的时候也常和林海茗聊天,对茶道还有些见解,他们两个看着林成的动作不由怔住了。在袅袅雾气之中,他们似乎看到了林海……这却也不奇怪,林成的茶道功夫本就是林海亲授的。看到父亲们怔住了,水溶轻轻碰碰水沏,低声道:“你看林兄很有些象先生。”水沏默然点了点头。倚兰斋里的男人们陷入对林海的追思之中,而暖香坞里的皇后北静王妃和黛玉却笑语盈盈,皇后和北静王妃一人拉着黛玉的一只手,将她夹在中间,说着亲热的体已话儿。   “玉儿,虽说你年纪早小,可是你却比他们两个心思细密,又机智聪明,难得那两个小子也肯听你的话,你可要时时拘着他们,别让他们由着性子行事。”皇后到底是不放心,又特特的叮嘱起来,黛玉乖巧的答应着,只笑道:“娘您放心吧,不论沏哥哥或是溶师兄都是挺沉稳的,上回他们两个去救水伯伯,不是就做得非常好么?玉儿相信他们。”   北静王妃笑道:“玉儿呀,你这一出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姨妈想着有一件事情要提前告诉你才好。”   黛玉见北静王妃说的挺郑重的,忙也坐正了身子说道:“姨妈请说。”   北静王妃笑道:“玉儿,到了二月十二你就满十三周岁了,若是在路上你的葵水来了,可不要害怕惊慌,那是你成人的标志。”北静王妃细问过黛玉身边伺候的丫环,知道黛玉的葵水还不曾来过,故而特特将此事提出来说与黛玉。   皇后听了忙说道:“却是我忽略了,玉儿,你知道葵水是怎么回事么?”   黛玉小脸通红,只轻轻点了点头,北静王妃却怕黛玉因害羞而应付,便抚着黛玉的手背柔声道:“好孩子,葵水是每个女儿家都会来的,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你可一定要明白是怎么回事,免得乍一来了会惊慌失措。”   黛玉不好意思的说道:“玉儿读过《黄帝内经》,知道一些。”   皇上忙说道:“玉儿,若是葵水来了,切记不能沾凉的东西,一丁点儿都不行,若是不舒服,一定不要硬忍着,便停几日不走,也要好生将养,可不能不当一回事。”   黛玉羞了脸轻声道:“玉儿记住了。”   皇后只笑道:“玉儿,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娘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葵水,若是回来之后才来那是最好不过的,我们也好照应你,若是在路上就来了,也别怕,兰心松云两个丫头都是懂医术的,她们又是女孩子,也知道如何调理。”   黛玉一一应了,起身打开抽屉拿出两只绣工极精细的香囊,轻声说道:“娘,您夜里总是容易醒,玉儿想着老是喝药对身体总是不好的,可巧叔叔得了些外洋的花草,其中有一种叫薰衣草,最是能安神助眠,玉儿便用薰衣草做了一只荷包,只放在帐中,可以帮助娘安睡。”说完便将一只鹅黄色绣紫色鸢尾的如意香囊送到皇后的手中。皇后深深闻了闻,笑道:“果然清香淡雅,这香气真有些宁神的用处,好玉儿,难为你了,看这绣工多么精巧,做绣活儿最是伤神,以后不要再做了。”   北静王妃盯着黛玉中手那只湖水绿绣白荷的荷叶形香囊问道:“玉儿,这个是给姨妈的么?这里面放的是什么?”   黛玉笑道:“是小姜花,姨妈常头疼关节痛,小姜花的香气对止头痛去寒湿最好。”北静王妃喜得将黛玉搂到怀中叫道:“多可人疼的好孩子,真难为你细心周到!”   黛玉只偎在北静王妃怀中轻声道:“娘和姨妈一定要保重身体,都玉儿从边关回来,一定要好好孝顺您们的。”   皇后明白黛玉的心意,只笑道:“玉儿,我们这里服侍的人一大堆,倒是你出门在外,一切都要要从简,难为你了,娘天天算着日子等你回来。你们回来的时候,娘和你姨妈一定出城去接。”   又说了一会儿话,慧云走进来请大家到花厅用晚宴,这顿晚饭是为水沏水溶黛玉送行的,明天一早,他们三人就得悄悄离开京城,皇上皇后北静王夫妻都不能前来送行,所有的话,只能在今晚上说了。   皇上举起酒杯,用目光巡视着水沏黛玉水溶三人,端起酒杯郑重说道:“孩子们,我祝你们马到功成!”   水沏黛玉水溶都端着酒杯齐声道:“儿臣(侄臣,臣女)此去定不辱使命!”说完,满饮杯中之酒。   北静王看着三个孩子,他最舍不得的就是黛玉,这个孩子还那么小,就要为国奔走,他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北静王走到黛玉面前,看着黛玉说道:“玉儿,答应伯伯,一切以保护好自己为前提,北边人性子粗蛮,你可一定要当心。”   黛玉只笑道:“水伯伯,您放心,我们办好了差事就到永平关看您。”   北静王慈爱的笑道:“好,伯伯等你!”      第2卷风起北疆第1章初出京城      正月十九的早晨,太阳只露出小半脸儿的时候,一支约有十余骑的马队便从林府里出来,直奔京城北门。林家在各地都有生意,时常有马队来往,通常都是十几二十人的规模,因此也没引起那暗里监视林府之人的特别关注。   马队顺利从京城北门出城,一路向北而去,跑了近三个时辰,到了京郊的一个小镇子,为首的一个肤色微黑的男子举手道:“大家都乏了,就在白石镇打个尖歇歇脚,回头再赶路也不迟。”   所有马队成员跃身下马,牵着各自的马匹跟着那个肤色微黑的男子进了镇子。这个镇子是从北面入京的必经之地,虽不比京城繁华,却也是车马过往频繁,自有一分热闹。林家马队刚进了街市,两旁酒楼客找的小二们便涌了出来,热情的招呼着,都想把客人往自己家里领。林家马队打头的那人只往前走着,看到前面有面悦宾老店的酒旗幡儿,便回头笑道:“就在这家吧,他们家的酒菜最是干净。”   悦宾老店的小二人还没到面前便已笑道:“本店有陈年老酒密制年肉,诸位客官,请来歇个脚吧。”   肤色微黑的男子只笑道:“山子,连你林爷都不认识了?”   那小二快步跑上前一看,忙打着千儿陪罪道:“哟,原来是林爷,林爷恕罪,小人眼拙,竟没瞧见是林爷,真真是该死!您里面请,小的这就给您烫滚滚的好烧酒,切牛肉去。”说完便接过马缰,回头叫道:“都出来伺候林爷的马队……”三四个小厶儿飞跑出来,笑嘻嘻的问了安,接过大家手里的马缰往马棚里去了。   进了悦宾老店,只见宾客如云,一楼的大厅坐了满满的客人,他们面前的吃食基本上都是烧酒一壶牛肉一盘,大饼数张,看着人人都吃得很是开怀,水沏便对身边的水溶笑道:“二弟,看到他们吃得香,我便更饿了。”   水溶笑道:“大哥说的极是,回头一定要多吃一些,赶了一上午的路,早就饿了。”   小二引着大家上了楼,二楼厅中也坐了不少人,为首之人便说道:“还有单间没有?”小二笑道:“回林爷的话,可巧还有个雅间,您请。”   大家在单间里坐定,面色微黑的男子笑道:“去切六斤牛肉,多浇着汁子,把你们新出炉的大饼送十张上来,酒只要两壶,快去吧。”   小二笑着应了,退出去把门带好,原本坐下来的五名马队成员忙站起来侍立一旁,那个面色微黑的男子忙起身低声道:“大爷二爷三爷,小人擅自作主了,请爷恕罪。”这人是林府老管家,林海的奶哥哥林忠的小儿子林升,他今年二十出头,还没成亲,专门负责林家商铺货物的运输采购,常年在外奔波,林家在各地的铺子他最熟悉,所以林成特意将他调来陪着水沏黛玉他们跑这一趟。   水沏低声道:“什么罪不罪的,原就该如此,快坐下吧。”林升虽应了却不坐下,只是看着黛玉。男装打扮的黛玉微微点头,林升这才坐了下来。看到子墨书砚兰心松云还都站着,黛玉笑道:“在外面不用讲那么些规矩,你们都快坐下来,用了午饭还要赶路呢。”   子墨书砚兰心松云这才在下首坐好,等小二送来牛肉大饼烧酒,林升笑道:“三爷,这悦宾牛肉可算得上一绝,您不妨尝尝。若是吃不惯,属下再叫他们去备些别的。”   黛玉摆手道:“不必了,就吃这牛肉大饼,刚才一路走过来,闻了好此香气,还有些儿馋了。”看到那牛肉每一片都有手指头那厚,巴掌大小,黛玉只是笑笑,对水沏水溶道:“大哥二哥,我们都尝尝这被称为一绝的牛肉吧。”   兰心搛了一片牛肉放到盘中,拔出匕首细细切成薄片,又将那大饼同样切成小块儿,才放到黛玉面前,只笑道:“三爷请用。”兰心素知黛玉吃东西精细,那样大的一方牛肉黛玉是没法子吃下去了。   黛玉只是笑着点头,慢慢的吃了起来,那牛肉果然味道极好,带着一丝儿微微的香麻之味,味道足而不烂,筋道却不塞牙,与寻常的牛肉很是不同。黛玉轻轻点头道:“果然是好味道。”水沏水溶搛起牛肉一通大嚼,子墨倒了酒,水沏痛快的一口饮尽,笑道:“好痛快!好酒!好牛肉!”   黛玉吃了几片兰心分切好的牛肉和一小块儿大饼便放下筷子,一直只瞧着水沏水溶两个人抿着嘴笑,水沏水溶被黛玉看得脸色微红,水溶忙说道:“三弟你不好好吃饭,只看我们做什么?”   黛玉歪头笑道:“从来没见你们两人这么吃东西,果然出来了和在家里是不一样的。”水沏笑道:“可不是么,出来了便不要再讲那些子规矩,这样吃起来还香甜些,三弟,你再吃些,下午要赶路,没力气可不行。”   黛玉摇头道:“我已经吃饱了,大哥二哥你们慢慢吃。”   松云忙起身倒了一杯茶给黛玉漱口,黛玉背过身子用手遮着漱了口,才转头回来文雅的坐好。林升看了便低声说道:“三爷,在外不比在家中,您若这样会让人起疑的。”   黛玉轻轻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会注意的。”说完便起身走到旁边的桌案前,将一只松松的包袱皮儿打开,一身灰毛的小金狼呜呜着扑到黛玉怀中,使劲的蹭着,似在抱怨黛玉现在才来放它出来。黛玉包着小金狼回到桌旁,拿起牛肉来喂它,小金狼只闻了闻牛肉,又用无奈的眼睛看了看黛玉,敷衍地咬了一口,便再不肯吃了。黛玉无奈的轻轻拍了小金狼一记,低声说道:“再挑嘴便不带你了。”   小金狼忙讨好的舔舔黛玉纤细的手指头,又用头顶蹭蹭黛玉的下巴,惹得黛玉低声轻笑,只好又去包袱里取出一片灵芝喂了小金狼。   用了午饭,林升命小二去切了十斤铁筋牛肉,打了十斤烧酒,又包了好些大饼,这才离开悦宾老店接着赶路。一路无话,天色渐暗的时候水沏他们一行人赶到了风林渡,过了河岸才算出了京城的地界。乘着渡船过了河,林升指着不远处一个市镇笑道:“大爷二爷三爷,今晚就在陈庄镇住一夜,明早再赶路吧。”   水沏点头道:“好,你来安排吧。”   林升引着大家进了镇子,直奔镇上最大的汇宾客找,到了汇宾客找时天已经黑透了,幸亏是林成早就安排好了,大家才顺利的号到房间,看到住处就在眼前,黛玉的心里一松,便觉得浑身酸痛难当,毕竟在这之前她可从来没有这样辛苦的赶过路。   看到黛玉走路有些儿不自然,水沏皱起眉头低声道:“林升,能找辆马车么,三弟身子单薄,受不住这样的奔波。”   林升点头道:“大爷放心,都安排好了,明天上路就换马车。”水沏听了这才点点头放下心来。水溶走到黛玉身边,将一只小瓶交给兰心,低声吩咐道:“等三弟沐浴之后,用这药油给她推拿推拿,能舒服些。”   黛玉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只强撑着走路,好容易进了房门,黛玉往床上一躺便再也不想起身,眼睛一合便累得睡着了。   松云心疼的低声道:“三爷几时受过这份罪,真是难为她了。”兰心轻叹一声,忧心道:“这才是头一天,以后天天如此,三爷可怎么吃得消呀!”小金狼似是听明白了松云兰心的话,从松松的包袱里钻出来,后腿一蹬便跳到了黛玉的床上,只见它用头一顶便将黛玉顶得面朝下趴在床上,黛玉是累极了,竟然任小金狼将她推倒,一动也不动。兰心轻斥道:“小金狼,不许闹!”   小金狼极其人性化的白了兰心一眼,便轻巧的跳到黛玉的背上,从黛玉的肩颈开始,小金狼一路往下轻轻弹跳,每跳一下,四只长着厚厚肉垫的小爪子在黛玉背上敲一下,如此从肩到腿,小金狼足足跳了上千下,全都跳过一遍,直把小金狼累得趴在黛玉脚边伸着舌头直喘粗气。兰心松云这才明白过来,敢情这小金狼是心疼黛玉,跳出来给黛玉按摩呢。   也不知道这小金狼有什么本事,它在黛玉身上跳了一回,黛玉便觉得周身轻松许多,她睁开眼睛,惊奇的问道:“我怎么竟睡着了?”   松云上前笑道:“三爷今天可是累坏了,您一进来便倒在床上就睡,我们叫了您几声您也没听见。”   黛玉疑惑道:“可是怪了,刚才还周身酸疼酸疼的,这会子怎么一点儿都酸疼了?”兰心低笑道:“这可是小金狼的功劳,它刚才在您背上跳来跳去的给您按订摩呢。”   黛玉坐起来笑道:“小金狼过来!”小金狼跳到黛玉怀中,一双通灵的眼睛望向黛玉,满眼的信任与依赖,黛玉笑着抚摸着小金狼的头道:“小金狼,多谢你啦!”   正说笑着,外面传来敲门声,松云去开了门,见子墨书砚担了一大桶热水,便笑道:“我们正想去打水了,可巧就送来了。”   书砚笑道:“三爷一准累坏了,泡泡热水还能松松筋骨。大爷吩咐了,请三爷解了乏再过去吃晚饭,林大哥正看着厨下做点心,一会做得了便送来让三爷先垫垫。”   黛玉在里间听了便笑道:“小端,回去告诉大爷,我一会儿就过去。”书砚答应一声便和子墨回去了。松云兰心将水倒入木盆,黛玉泡了热水澡之后便觉得神清气爽,所有的疲惫一扫而光,兰心为黛玉擦干头发,以玄青宽缎带束顶发结于头顶,缎带未端与发丝同垂,松云帮黛玉换了一件墨绿蜀锦长皮袍,也没系腰带,穿上厚底皂靴便出去用餐了。因小金狼不吃那些东西,便独个儿留在屋里看房子。   汇宾客找里住了不少人,黛玉素喜清静,便同水沏等人去了雅间用餐,刚到雅间门口,便听到有人高声囔囔,“爷又不是不给钱,凭什么不让爷到雅间吃饭?”又听小二赔笑解释道:“大爷,这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雅间真都满了,小的给您找个清静些的桌子坐还不成么?求大爷别为难小的……大爷……您别这样……对不住了客官,您请接着用……”只听着嘭嘭嘭的声音传来,显见得是那什么大爷在一间一间的推门查看,而小二劝阻不成,只能忙着去赔不是。   一个五大三粗身着绿色绸袍的男子走到了黛玉他们订下的这间雅间前,他也不顾林升就站在门口,一把将雅间的门推开,怪叫道:“好你个小二,爷也不是不给你银子,这不是有雅间么,凭什么不给爷!”说着用手扒拉着林升要进雅间。   林升心中暗恼,臂上一运力,如硬的如石头一般,那绿袍男子怎么都扒拉不动,只气恼道来人,给爷把这小子打出去!”只见十来个家丁模样的人跑上前来,林升暗劲一松一运,便将那个身穿绿绸袍子的男子震得噔噔噔后退几步,一个收势不稳便坐在了地上。   林升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只沉声道这间雅间我们早就定下了,这位爷早择房间吧!”说完便站在门口守住,让水沏水溶黛玉先进去。那绿袍男子的家丁忙将他扶了起来,他只跳着脚叫道:“你敢打我,哼看爷不要了你的小命,你可知爷是什么人?”   子墨听了这话回头哼了一声说道:“天下的阿猫阿狗多了,我们怎么可能都认识?”听了子墨的话,水沏水溶黛玉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子墨,在江湖上闯荡一回,嘴皮子倒是比先前厉害多了。   绿色绸袍男子跳着脚的叫道:“我是宫里沈娘娘的表侄,当今三皇子还是我的表弟,礼部沈大人是我的表叔,识相的赶紧把雅间让出来,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若是不然,便绑了你们到官府去,定你们一个犯上作乱之罪!”   水沏看看水溶,耸耸肩道:“二弟,他好象很有来头?听着挺唬人的,三弟,你别怕噢!”水溶会意,只不以为意的说道:“沈娘娘,没听说过,我只听说宫里有皇后娘娘,三皇子,未必还大得过皇上太子去,犯上作乱?大哥,他在乱叫什么,难道是说我们么?三弟呀,你这是头一回出门,遇到那种又跳又叫的哈蟆可一定要绕着走,若然是让这蛤蟆吓着了可不好!”   黛玉淡淡笑道:“没得让个又跳又叫拉大旗做虎皮的蛤蟆坏了我们吃饭的兴致,松云,把门关上吧。”   松云笑着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当着那绿蛤蟆的面嘭的一声将门关上,气得那只蛤蟆直跳脚大叫。   小二见这人要闹事,便笑道:“大爷,俗话说进门都是客,您是客人,刚才的几位爷也是客人,他们先来,先定了房间,我们自然不能不守规矩。您说是不是,都是出门在外的,若是坏了规矩,岂不是再没法子做事,大爷,您看那边有个张桌子,靠窗风景,也安静,您去那边坐着可好?”   绿衣蛤蟆如何肯依,只跳着脚要去踹门,小二正想招呼人来拦着,却有一人从旁边抓住绿衣蛤蟆低沉着声音说道:“沈公子,不过是吃个饭,在哪里吃不成的,何必生事?早些吃过饭歇了明天还得赶路。”绿衣蛤蟆好象挺怕这个人,竟真的住了口不再说话,乖乖儿到窗前的桌子上坐下了。   门外的动静大家都听到了,黛玉轻叹道:“仗势之人便是如此,今天遇上的是我们,自不怕他,若是寻常百姓,定然要受欺负了。”   不一会儿小二便送上各色吃食,因担心黛玉吃不下那些粗东西,林升特意让人准备了极精致的细点心。这汇宾客找是林家的产业,林升调汤弄水的自然极是方便。绿衣蛤蟆闻到香气,便囔道:“那是什么,拿过来给爷尝尝。”   小二先进东西送入雅间,才出来笑道:“沈爷见谅,这是雅间客人自备的点心,只是让我们热热,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绿衣蛤蟆气得肚子一鼓一鼓,可是看看旁边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竟然忍了下来,只恨恨的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菜,胡乱发泄着。他将黛玉水溶的话想了一回又一回,忽然想明白过来,只气得跳起来叫道:“好大胆的东西,竟然敢骂沈爷,找死……”说着便踢开椅子冲向了雅间,那些家丁原是坐在旁边一桌的,此时也都放下筷子跟着冲了过去。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站起来快步走上前,低喝道:“沈公子,休要胡闹!”   绿衣蛤蟆沈公子瞪着眼睛横眉叫道:“不行,爷说什么也不能忍下这口气,他们……他们居然骂爷是蛤蟆!”中年男子皱着眉,心中暗自不耻道:“就你这副尊容,说你是蛤蟆都委屈了蛤蟆们!”      第2章章对头巧遇却不知补昨天二更      绿衣蛤蟆冲到雅间门口“嘭嘭嘭”的直砸门,扰得黛玉皱眉道:“难道又是那个蛤蟆不成?”   子墨起身走到门口猛的拉开门,那绿衣蛤蟆沈公子一个收脚不住便栽了进去,子墨飞快的闪身往旁边一避,绿衣蛤蟆便摔了个四脚着地狗啃泥,可更象蛤蟆了,黛玉习惯性的转过身偷笑,水溶见黛玉流露出一丝女儿娇态,忙用身子挡住从外面看进来的视线,免得黛玉被人看出破绽。水沏忍住笑沉声道:“阿徽,将人请出去!”   子墨答应一声便探手拎着沈公子的衣领后襟,将他拽了起来,沈公子大叫道:“放手,你们居然敢骂我,我饶不了你们!来人,给爷砸!”   子墨一手拎着沈公公缓缓举起来,一手随意在墙上拍了一下,一个深深的手印便印在墙上,那些冲上来要砸屋子的沈家仆人都吓呆了,一个挨着一个往后退,生怕退晚了被子墨那只手拍一巴掌。沈公子也吓坏了,只啊啊的怪叫,那中年男子本来不想过问这事的,可是看到子墨的功夫如此了得,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忙上前笑道:“这位小爷请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公子吧。”   子墨将沈公子拎到门外,手一松放开沈公子,沈公子吓得双脚酸软,站也站不住,只扑在一个家丁的身上,那家丁忙扶住沈公子,子墨吹了吹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回身便要关门,那中年男子忙叫道:“小兄弟且慢!”   子墨回头挑着眉毛抱臂问道:“有事?”   中年男子笑着作揖道:“我们公子得罪了各位,在下替我们公子向几位爷陪个罪。”子墨转身看向水沏,水沏放下手中的酒杯淡淡道:“不算什么大事,先生言重了,请回吧。”   子墨听了这话,便毫不客气的关上门,将那中年男子和沈公子以及他的家仆全都关在门外。中看男子走近到门口,伸手摸摸墙上的手印,越发坚定了心里的主意,身手这样高的少年,一定得想法子收为己用才行。   沈公子回过神来,色厉内荏的叫道:“蒋先生,说什么也得出了这口气才行,要不,可对不起我表姑的声名。”   那蒋先生淡淡说了一句:“公子,人家从始至终也没提到公子您,您若是上赶着去认,才是真的对不起娘娘的声名。”他又对众家丁沉声喝道:“还不扶公子回去用饭。”   家丁们将沈公子扶到桌前,他气哼哼的一拍桌子,又被震得手疼,直倒吸凉气,只忿忿的抓过盘子里的烧鸡狠狠咬了一口,算是找个出气的地方。   沈公子刚才砸门的时候小二就跑了上来,看到没闹起来,便要下楼,那个蒋先生招手叫过小二,笑着问道:“小二哥,那雅间的客人是打哪儿来的?”   小二摇头笑道:“小的不知道。”   蒋先生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淡淡笑道:“小二哥,这回知道了吧?”   小二直勾勾的看着银子,可是却仍摇了摇头。汇宾客找是林家的产业,用的人都是林家旧人,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别说是一锭银子,便是一大盘金子,也不能从小二的口里挖到消息。蒋先生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小二陪笑道:“爷,小的是真想得这赏银,可是小人真不知道那几位爷是什么来路。”   蒋先生皱眉道:“罢了,你下去吧。”小二行了个礼便下楼去了。他走到柜上对掌柜的低声说了几句,掌柜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不要惊动了客人。”   水沏一行人很快用完晚饭,从雅间里出来,向上房走去。那蒋先生一直在雅间外等着,见水沏等人出来,便迎上前笑着说道:“在下蒋方良,可否请公子借步说话?”   水沏皱眉道:“蒋先生有事请讲当面。”   那蒋先生微微一楞,他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公子会这样回答自己,倒让他进不是退也不是。只得讪笑道:“在下只是想和公子交个朋友。”   水沏淡淡道:“我们与蒋先生不过是一面之缘,明日便要各奔东西,缘尽于此又何必多言,蒋先生,时候不早,大家都该歇着了。”说完便往房间走去,不再理那个蒋先生。水溶黛玉紧随其后,林升兰心松云子墨在后面跟着,一行人很快转过墙角,回了各自的房间。   蒋先生尴尬的站在那里,他可从来都没有遇到象水沏这么冷傲有个性的人,就连跟在后面那两个小些的,也是一样的冷清傲气不可接近。再看看那个身手极佳的少年,紧紧跟在后面护卫着,看样子极是忠心,若是这样的话,想把这少年挖过来可就难了。这样一来,这蒋先生便对水沏等人越发好奇,他知道,似水沏那般的冷傲不是寻常人能有的,他的出身定然非同寻常。想到这里,蒋先生便匆忙下楼,往马厩里去了。蒋先生只当自己行动隐密,却不知他早就被汇宾楼的小二死死盯住了。   马厩里有不少马匹,蒋先生一一验看过去,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林成何等细心,自然不会在马匹上留下任何可以让人追查的线索。蒋先生一无所获,只得失望而归,小二也没有惊动他,只悄悄将这事又告诉给掌柜的。   蒋先生还想夜探水沏他们的房间,可是想到那名叫小徽的少年功夫极高,若是打草惊蛇反而坏事,因此他走出自己房间却又倒了回去。小二在暗处盯了一夜,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五更天,水沏他们便早早起身,汇宾客找的老掌柜早就备好了马车马匹清水干粮,还特意备了一匣子细点心,都是江南风味。虽然林升没有明说,可是掌柜的心里明镜似的,林升点的那些点心可都是黛玉小时候喜欢吃的,林家这些内外掌柜的都是林家的老人,黛玉爱吃些什么点心,他们大概齐都知道。   看了那盒特意备的点心,黛玉便知道老掌柜的猜破了自己的行藏,便大大方方走到掌柜的面前,正想开口说话,掌柜的却笑着躬身道:“能接待三爷是鄙店的荣幸,三爷,路上风寒霜重,请您多保重。”   黛玉额首道:“多谢掌柜的,您辛苦了,后会有期。”   掌柜的笑着看黛玉上了马车,又向水沏水溶拱手道:“大爷二爷,请多多照顾我们三爷,小人多谢了。”   水沏知道这掌柜的猜出了黛玉的身份,便点头郑重道:“掌柜的请放心。”水溶微笑道:“掌柜的放心,三弟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掌柜的点点头道:“好,时间不早了,就请快些动身吧。”水沏水溶翻身上马,林升子墨书砚走到掌柜的面前,老掌柜的笑道:“你们都是好样的,都动身吧。”林升子墨书砚向老掌柜的行过礼,也上了马,向北方急驰而去。   水沏他们动身不到半个时辰,那蒋先生和沈公子一行也起身了,当那蒋先生得知水沏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客找,不由失望的问道:“掌柜的,他们往何方去了?”   掌柜的呵呵笑道:“他们往东南方向走了,要去何处小老儿却不知道。”老掌柜的一脸和气的笑容,看上去分外可亲可信,没有一丝的心机,因此蒋先生便信了十成十,心里的戒心不觉也消失了几分,老掌柜的又笑着问道:“请问客官今儿便要上路么,可要小店帮着准备些干粮?”   换了一身紫袍子的沈公子只囔道:“不用了,反正今天就能到了京城,爷才不乐意喝凉水啃干粮。”那蒋先生听了沈公子之言,心中暗恼道:“真是个草包!”   老掌柜的笑道:“原来是要赶去京城,客官真是要早些动身了,路上赶一赶,才能赶在关城门之前到达,若是耽误了,只怕还得在城外过一夜。”   沈公子又囔道:“怕什么呢,反正有进城的令牌,再晚都进得去。”蒋先生皱起眉头沉声道:“公子,时间不早了,快些用了早餐好赶路。”   老掌柜的心里有数了,便命小二上了早点,打发蒋先生一行人吃了好上路。老掌柜的决定这蒋先生很是可疑,便传了消息给京城里的林成,好让林成多加提防。这蒋先生自以为行踪隐密,却不知道他还没有进京城,京城之中的林成便对他有了提防。   在北上的官道上,数骑轻骑簇拥着一辆双辕马车向北急驰,兰心松云陪着黛玉坐在马车中,小金狼趴在黛玉脚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大尾巴。黛玉轻轻皱眉道:“那个蒋先生沈公子看着总让人觉得有古怪。”   兰心笑道:“三爷,您还真抬举他,直接叫他大蛤蟆不就得了。”   黛玉抿嘴笑道:“也别这么促狭了,说正事呢。”   兰心忙收住笑做出一本正经的说道:“三爷请说,小的洗耳恭听。”   松云轻敲兰心的额头笑道:“还闹!”   黛玉轻声说道:“那个蒋方良是京城口音,看他的举止做派,象是幕府师爷之类的人物,而那个沈公子,则是一口西北口音,看他的穿着打扮,怎么看怎么象个暴发户的子弟,这样两个人凑到一处,岂不是很奇怪?更奇怪的是,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互相制约的关系,这种关系非主非仆非师非友,倒让人一时看不透。”   兰心苦着脸道:“三爷,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黛玉摇摇头道:“我也看不透。”   松云看到黛玉的眉头紧紧锁起,便笑着说道:“三爷,咱们的事已经够多了,您就别再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天还早,还有一阵子才打尖,您先歇会儿吧。这才刚第二天,路还长着呢,您可得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黛玉点点头,昨天骑了一天的马,她着实累得紧,又因她有择席的习惯,因此大半夜也没有睡好,松云这么一说,倦意绵绵涌来,黛玉微微合眼道:“还真是有些困了。”   兰心将车厢壁上的一方活动壁板放平,又从座位底下取出铺盖铺好,松云帮黛玉宽了外袍,黛玉躺倒后小金狼便跳到她的枕旁盘成一团趴好,时不时的用大尾巴拍拍黛玉,象是在哄着黛玉睡觉一般,看得兰心松云捂着嘴偷偷乐。   听到车厢里没再传出声音,水沏纵马赶上林升,朗声道:“三弟许是睡了,咱们慢些吧,最多中午不打尖了,只要晚上能赶到客找就行。”   林升点头道:“好,就按大爷说的办,反正有点心干粮还有牛肉,马车里应该有茶具,烧点茶就着就行了。”   马车微微摇晃着,倒如摇篮一般,黛玉不觉竟睡得沉了,一觉睡了足足两个多时辰,兰心松云在这期间烧了茶,大家在马上喝了,又胡乱吃了些干粮牛肉,仍旧赶路。黛玉醒过来发现车厢里的光线变暗了,只揉着眼睛问道:“什么时辰了?”   兰心笑道:“已经申时三刻了,三爷这一觉睡得比昨天晚上还安稳些。”   黛玉拥被坐起来笑道:“已经这么晚了,难道大家都没有停下来打尖么?”   听到车厢里传来黛玉的声音,水溶笑道:“我们都吃过了,三弟,就你没有吃,依我说你这会儿也别吃了,免得一会儿又没胃口吃晚饭。林升说再有一刻钟,就能到今天打尖的客找了,到了客找再好好吃一顿吧。”   黛玉笑道:“嗯,听二哥的,兰心,你给我一杯茶就行了。”兰心倒茶,黛玉挑起窗帘对水溶道:“二哥,我总觉得在汇宾客找遇到的蒋方良和沈公子有些古怪,等给哥哥捎个信,让他有个准备好才,说不定这两个身上牵着大事。”   水溶点头道:“我们也想到了,等到了客找就给林兄发信。”   天色越来越暗,水沏等人快马加鞭,总算在天黑透之前赶到了林成事先安排好的客找。就在这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水溶轻呼道:“万幸在下雨之前赶到了。”   众人下马,大家都到马车前来接黛玉,兰心先跳下马车,将黛玉扶下来,水沏水溶林升习惯性的将黛玉护在中间,子墨书砚兰心松云跟在后面护卫着。   看到那么多人将一个少年护在中间,坐在客找大厅里的人无不侧目,掌柜的迎上前来笑道:“怎么才到,若再晚一步,怕是要着雨了。”   林升笑道:“路上耽误了些,还好赶到了,也没淋着雨。”   掌柜的笑道:“酒菜房间都准备好了,几位爷上房请。小二,引几位爷到天字一二三号房间,好生伺候着。”   听了掌柜的话,一个戴着垂纱帷帽的女子一拍桌子愤愤叫道:“掌柜的,你好没道理,方才我问你有没有上房,你说没有了,如何这在我后面进来的客人便有上房?难道是我出不起银子么?这上房说什么也得让一间给我,否则休怪我掌中双剑不答应。”   掌柜的听了快步走过去笑道小姐息怒,这三间上房是刚才那位爷早几天前就定下的,小店开了十多年,从来都是童叟无欺公心做事,断无有上房却不给小姐的道理。除了那三间已经预定的上房,今日的确是再没有其他空着的上房了,请小姐谅解。”   那姑娘从青纱下打量着水沏一行人,只见那三位小爷都气度不凡,左边一位身材修长,相貌英俊,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天生带着一种贵气;中间一位年纪虽小,瞧着气色差些,可是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灵秀,右边之人嘴角含笑,眉眼俊秀中透着一丝儿温柔,却又有一丝冷冽,可这温柔和冷冽却又显得异常合谐。那位姑娘心中没由来的一颤,不觉放柔了声音说道:“原来是这样,却是我错怪掌柜的了。”   掌柜的只笑道:“小姐言重了,出门在外不容易,谁都想找个舒服的落脚之处,这我们都省的,只是今日实在是不巧。”   那小姐倒是个爽快的,问明白了便了不再纠缠,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便会情不自禁的瞟向楼上的房间,虽然只是一眼,刚才在右边的那位公子不觉便钻入这小姐的心中,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这位小姐坐在楼下一边慢慢吃着饭菜,一边动着心思,看刚才那几位公子衣着不俗,虽然没带几个随从,可是却自有一番气度,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只怕不是江湖中人,若真不是江湖之人,这番心思只怕想要实现就难了!就这样边想边吃,这位小姐足足吃了近一个时辰,也没看到刚才那几位公子下楼,只得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长剑,从大堂的后门进了后院,跃到屋顶上躺平了,看起了满天星斗!      第3章风雨阻行程水溶惹桃花      一夜平安无事,天色尚未大亮黛玉等人便早早起身,用了早饭继续北上的行程。黛玉等人刚走,昨晚那个在屋顶上看星星的姑娘便也会了住店的钱,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儿跟着水沏黛玉他们的行迹追了上去。   往北方的官道上行人不是很多,所以那女子也不敢跟的太近,只能远远缀着,隔了百十来丈,免得被黛玉他们发现了。起初水沏水溶林升子墨书砚都没有注意,毕竟这是官道,有人走再正常不过的。倒是黛玉偶尔挑开帘子同水沏水溶说话的时候都能远远的看到那个姑娘。如是两三回,经过了两个岔道口,黛玉见那个戴着青纱帷帽的姑娘仍在跟着,心中便犯起了嘀咕,向众人低声说道:“后面那个姑娘好象是昨天在客找里遇到的那一位,她从出了客找便一直跟着我们,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子墨听了笑道:“三爷,那个姑娘砚和我都认识,她复姓上官,名叫玲珑,是西北黑道总瓢把子独龙堡堡主上官骜的独养女儿,今年十六岁,擅使铁线镖和双手剑,江湖人称西北玉玲珑。听说她不满意上官堡主给她安排的婚事,半年前就逃婚离家了,上官堡主大撒人手寻找,居然到现在都没把她找到,也算得这上官姑娘有本事了。”   兰心听了笑道:“阿徽,你知道的倒是清楚,人家可是戴了纱帽,你又没看到她的样子,怎么却说的如此很笃定?”   子墨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三个月前我还和这个西北玉玲珑交过手,她的声音和手中的剑我都认得。不过那时我和砚还是逍遥公子,所以上官姑娘昨晚见到我们也没有认出来。”黛玉笑道:“看来这位上官姑娘倒是个聪明人,难怪上官堡主撒下人却找不到她。”   水沏听了笑道:“三弟可说的是灯下黑?”   黛玉笑着点点头,水溶笑道:“听上去这上官姑娘倒是有些与众不同,若非我们身上有要事,倒值得认识认识。”   跟在后面的上官玲珑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了,还只远远的跟着,这便是感情的没道理之处,只一眼,上官玲珑便喜欢上了水溶,西北女儿向来性子直,想到便要立刻行动,因此她还没想好怎么接近前面的那些人,便已经先跟上了。   天色有些发暗,林升抬头看看天,皱眉道:“不好,要下雨了,看样子这场雨小不了,我们要赶紧一些,找个地方好避雨。”   听了林升的话,大家不再说笑,加紧赶路。跟在后面的上官玲珑见前面那些人忽然加快了速度,便也催马追了上去。   天色越来越暗,黑沉沉的雨云压下来,林升忙叫道:“大爷二爷请到车里去,小端阿徽快将蓑衣穿好。”   黛玉挑来窗帘叫道:“车里的空够大,都进来吧,看样子雨小不了,蓑衣挡不住的。都怪大哥,人说贵人出行招风雨,这话真真没错的,出门刚三天,就遇着两场雨了,早知道不要大哥来才好。”   水沏又好气又好笑道:“三弟就会乱说,年前我和二弟走的那一趟,可是一点雨星儿都没有遇上。”水溶立刻接口道:“大哥所言极是,依我说三弟才是真正的贵人!”   黛玉轻啐道:“你们两个就会乱说,不理你们了!最好让大雨把你们淋成落汤鸡!”子墨听了只笑嘻嘻道:“这可不能如三爷的愿了,咱们的蓑衣是特制的,雨再大也淋不透。”   水沏看着黛玉笑道:“三弟,只是说笑,可别真恼了,你好生坐着,我和二弟要尝尝这雨中急驰的滋味。”   林升回头笑道:“也不必冒雨赶路,我知道前面有个山神庙,庙里已经没有人了,虽然破旧,好歹也能躲躲雨,等雨小些再赶路也是一样的。反正再怎么赶也赶不到客找,今晚非得露宿不可的。”   黛玉忙叫道:“好,就去山神避避雨,刚好打个尖儿。”她虽然从江南到京城走过两回,可都是在船里,可从来没有过露宿的经历,听到要以天为盖以地为席,黛玉心中很有些兴奋。林升应道:“是嘞,我头前引路,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到的。”   林升说完不过一柱香的工夫,雨点便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砸到身上还有些儿疼,林升惊道:“竟是雹子,大家再加快些……”   一阵狂奔之后,大家在林升的带领下到了山神庙,这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休说是香火,便是山神像都已经是缺胳膊少腿的,极为破败。众人下马入庙,林升和兰心松云将山神庙简单收拾归拢一番,子墨书砚去安置车马,水沏水溶便陪着黛玉在山神庙的前殿后殿转了转。水沏水溶林升子墨书砚的衣服多多少少有些湿了,黛玉看到神像前破败的供桌,便笑道:“这会儿春寒料峭,倒是要生堆火烤一烤才是,免得受凉了。”   水沏走到黛玉身边笑道:“三弟说的是,外面的雨大,也捡不到干柴,少不得要借山神爷的破家具,山神爷莫恼,等我们回家后定然派人来重修山神庙,为山神爷重塑金身。”水溶走过来笑道:“大哥一言九鼎,这座山神庙日后的香火可是没问题了。”   林升走过来拿起破败的供桌,用佩剑劈开,用火折子引了火,整间山神庙便立刻温暖起来。大家换上干净的衣服,将湿衣服架到火上烘烤。刚换好了衣服,上官玲珑便也赶到了这间山神庙,她虽然戴了雨帽穿了蓑衣,可是雨夹冰雹实在太大,上官玲珑身上已经湿透了。   看到上官玲珑进门,水沏眉头微皱,这山神庙离官道有十几里,看来这上官玲珑是有意跟踪自己这一行人的。黛玉水溶他们也是如此想的,因此看向上官玲珑的眼神里不免有了几份探究之意。   上官玲珑却大方的走上前说道:“外面雨大,请问诸位公子可否容小女在此烤烤火避避雨?”   黛玉听了抬眸淡淡道:“姑娘若是不嫌我们是男子,便请一处烤火吧,青松,给这位姑娘盛碗姜汤暖暖身子。”   松云便得火上架着的小吊子里盛了一碗姜汤送到上官玲珑的面前,沉声道:“姑娘请用。”   上官玲珑心中暗觉惊奇,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哪有人出来行走连生姜都备着的?上官玲珑当然不知道,休说是生姜,便是人参灵芝之类的稀罕药材,黛玉他们的马车里也有许多。为的就是防着不时之需。   上官玲珑接过姜汤一气喝了,只觉得通身热乎,便起身笑着谢道:“多谢小公子援手高义。”   黛玉淡淡道:“不过是一碗姜汤,小姐不必介怀。”   上官玲珑生得不错,也能称得上花容月貌,追求她的青年才俊为数不少,所以上官玲珑出门才总爱用面纱遮面或是带着帷帽,这会儿她看见这些人对自己都是淡淡的,特别是她中意的那个俊朗公子,竟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上官玲珑心中不免郁闷,便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她那张如花似玉的面庞。   水沏水溶都是在宫里见惯美女的,也也惯了官中女人显摆自己的招数,因此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专注的烤着手里的大饼和牛肉,现在天气冷,他们可舍不得让黛玉吃冷的东西。   上官玲珑见自己露了真容那些围着火的男人还是无动于衷,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可是她又不能上赶着让别人来看自己,只闷闷的坐在一旁,爱慕的眼神不时飘到水溶身上,那比火还热的眼光似是在水溶身上烧出个洞来。水溶知道上官玲珑在看自己,一双眉头不由锁了起来。他和水沏虽然没有戴上面具,可是也能做了些装扮,两个人都粘了些胡须,也将皮肤弄粗糙了许多,看上去并不象个翩翩贵公子,倒象是经历些风霜的旅人。   水沏见水溶又吸引了姑娘的注意力,不由在心中暗笑。只是因为上官玲珑在这里,不好打趣水溶,才没有说什么。原本黛玉水沏他们是有说有笑的,可是自从上官玲珑在火堆旁坐下来,大家便什么都不说了,只是静静的喝着姜汤烤着火,等着雨过天晴。   静静的尴尬让上官玲珑很不自在,她瞟了瞟水溶,见水溶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心里不免委屈起来,便起身道:“多谢各位,小女告辞。”说完便拿下搭在旁边还滴着水的蓑衣便要往身上披。   黛玉轻轻摇头,淡淡说道:“外面雨大风疾,姑娘何必要冒雨赶路。何不等到雨住风息再行。”   上官玲珑心道:“我不过是个外人,何必非在这里惹得你们连话都不能说,我既然如此不受欢迎,还在这里做什么。”不过她口中却没有这样说,只是带着一丝委屈的说道:“多谢公子好意,今日已受公子援手之义,当日上官玲珑定当厚报。”   水沏知道黛玉素来心软,她定然是不忍心看上官玲珑一个姑娘家冒雨赶路,便淡淡道:“我们并不曾帮上官小姐什么,上官小姐言重了。舍弟素来看不得别人受罪,外面风雨正急,上官小姐若无要事,何必非要顶风冒雨,不若多喝杯姜汤,雨住了再赶路也不迟。”   上官玲珑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直瞟向水溶,水溶心中着恼,只沉声道:“大哥三弟,只好好歇脚便是了,何必管些闲事?”   上官玲珑面色先是一白,她没想到这个自己一见倾心的男子竟然如此冷情,连援手相助一个姑娘家都不愿意,继而心底又生起一丝怒意,她上官玲珑长到十六岁,从来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便是在江湖上行走,也没受过这种冷遇,因此倒激出了性子,改了原本的主意,一定要和水溶死磕下去。只见上官玲珑将蓑衣一挂,大大方方的在火堆旁坐了下来,爽朗的说道:“多谢大公子三公子好意,小女却之不恭了。”   水溶眉头越发紧皱,心中暗自忖道:“她到底是何来意?”就在水溶分心的时候,他烤的牛肉大饼散发出焦糊之气,子墨直叫道:“二爷,您的肉糊了!”   水溶回过神来忙将手中的肉从火上移开,可惜这肉却再不能吃了。只得丢到一旁,接过兰心才串的牛肉,重新烤了起来。而水沏却是心中暗喜,他知道水溶刚才烤的那个一准是要给黛玉吃的,现在烤糊了吃不成,黛玉便只能吃自己烤的了。水沏将自己烤好的肉和饼拿回来,将肉片成极薄的肉片,才将盘子递于黛玉。黛玉接过来笑道:“多谢大哥。”   水沏用爱怜的眼光看着黛玉,轻声道:“跟大哥还这么客气,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的。”上官玲珑看到水沏那温柔的眼神,不由的打了个冷颤,那样的眼神,竟象是看情人似的,难道这个昴藏男子竟然有龙阳之好,太可怕了。她忙又看向水溶,见水溶也用含着深情的目光侧着头看向那个他们口中的三弟,上官玲珑心里一沉,暗道:“不会吧?他们难道是那种关系?”   水沏水溶黛玉可不知道上官玲珑想的是什么,黛玉因为年纪还小,到底不解情事,水沏水溶可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虽然黛玉着了男装,却也不能挡住这两人的真情流露,忍不住要去关心照顾黛玉。林升虽然年纪大,可是一向只顾着打熬筋骨,并不在儿女之事上留心,倒也没有在意,兰心松云子墨书砚虽然知道些什么,可是不论太子沏或是北静王世子都是一时之选,他们的小姐不论嫁给谁,都算得上得配佳偶,他们根本就是乐见其成的,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却不知水沏水溶用那种眼神看男装打扮的黛玉,到底是件很惊世骇俗的事情。   上官玲珑来回来去的想了一回,终于做了个决定,她要拯救那个沉溺于龙阳之好的男人。想清楚之后,上官玲珑一抱拳道:“小女上官玲珑,西北人氏,多蒙三位公子相助,还未请教三位公子的高姓大名。”   上官玲珑的直接让水沏水溶黛玉都吃了一惊,他们都是生长在豪门大户,受过正统的教育,理所当然的认为女子的名字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虽然在心中不耻,水沏还是抱拳道:“在下东方沏,二弟东方溶,三弟东方玉。”东方水沏水溶外家的姓氏,拿来用倒是合适的很。   上官玲珑瞪大眼睛失声叫道:“什么,你们是亲兄弟?”   水溶一挑眉头不悦的沉声道:“怎么,上官姑娘还管得着我们家有几个兄弟不成?”这是水溶和上官玲珑说的第一句话,却让上官玲珑很是觉得刺心,她摇头道:“东方二公子误会了,我只是看着东方大公子和二公子挺象,可是三公子却与你们并不相象,才有些惊讶,小女失言了,请东方二公子不要见怪。”   水溶哼了一声,倒没再说什么,黛玉年纪小又是女子,自然比水沏水溶矮许多,她又瘦弱,没有水家两兄弟健壮,上官玲珑倒是没有说错,看上去她的确不象。   水沏却淡淡笑道:“原来如此,三弟年纪小,身子骨弱,不比我们两个大的皮实。”上官玲珑脸上微红的说道:“东方三公子,我无意冒犯,请见谅。”   黛玉淡淡道:“没什么,上官姑娘也不是头一个这么说的,我早就习惯。”   黛玉半真半假的这么说一句,倒让上官玲珑信了个十成十。便把水沏水溶关怀黛玉的行为当成是兄友弟恭,心里反而欢喜起来。眼神不由又飘到了水溶的身上,越看越觉得水溶就是她心中一直期待的那个人。她半年前逃婚出走,若不是能找到可她心意的男人嫁了,便再不能回家的。非得生米做成熟饭,她那倔头老爹才能认帐,如若不然,真让老爹的人找到,她这辈子可就得和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子绑在一起了。想到老爹给她找的那个夫婿,上官玲珑就不由的打了冷颤,老爹哪里是给自己找女婿,压根儿是给他自己找接班人,找下一届的西北黑道总瓢把子。若不是自己偷偷看了一回,还不知道人间竟有那般的极品,若是娘亲还在生,是断断不会答应的。娘亲呀,您怎么就抛下玲珑去了……   上官玲珑的心神飘忽,直从水溶想到了她那难产死去的母亲,直想得眼圈儿发红,不由的落下眼泪。   黛玉好奇的看着上官玲珑,她的表情真是丰富,一会儿工夫变了数变,先是又羞又喜一副女儿娇态;接着便是愤怒,柳眉竖起怒容溢于言表;再接下来又变成伤感,看上去象是在感怀逝者;这会儿竟然没由来的哭了起来。松云见黛玉盯着上官玲珑不错眼珠的瞧着,便轻轻拉拉黛玉的衣袖,附耳低声道:“三爷,别看了,人家是姑娘家!”      第4章宿山野共享美味      听了松云的话,黛玉先是一楞,继而才反应过来,忙移开目光不再看上官玲珑,好在上官玲珑正在自伤身世,并没有留意到有一道清亮的目光盯了自己好一阵子。   上官玲珑落了泪,大家自然全都看在眼中,水沏从来没有哄小姑娘的经验,而且除了黛玉,其他的姑娘在他眼中统统都无视的,所以水沏不可能去劝慰上官玲珑,水溶虽然会哄姑娘开心,可是刚才上官姑娘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他已经清楚自己又莫名其妙的招惹了桃花,所以为了严守立场,他也不会去劝,黛玉看上官玲珑哭得可怜,倒是有心劝一劝,可是又不知道这上官玲珑为什么哭,想劝也无处着手。至于林升子墨书砚兰心松云他们,当然也不会去多事。   上官玲珑落了一会儿泪,也没见有人来关心自己,心里越发的委屈,好歹她也算是国色天香的美女,怎么能这样呢?上官玲珑抬起头来一看,见那东方大公子二公子一左一右坐在东方三公子身边,陪着他喝茶,虽然没有说话,可那大公子二公子眼中满是温暖宠溺的笑意,那种神情实在是暖味的紧,其他几个仆僮伺候完主人用餐,正抓紧时间吃饭。没有一个人有心思来搭理她。   听听外面的雨声渐止,上官玲珑闷闷的起身道:“多谢三位东方公子,小女子告辞了。”   水沏抬头看了看,点头道:“上官小姐请自便。”   上官玲珑心中郁闷的直叹气,却也不好再留下去,只能提剑走出山神庙,寻了自己的马儿上马离去。她不也驭马急行,只是信马由缰缓缓走着,还想着那东方三位公子赶上来,好一路同行。   反正今天晚上是要露宿野外的,因此黛玉他们也不着急,等雨彻底停了才取水浇熄火堆,离开了山神庙。黛玉从来没有在野外露宿的经验,又是兴奋又是好奇,便扒在马车厢的窗前问林升道:“林升,我们晚上会在什么地方住?要支帐篷么?是不是象行军打仗那般?”   林升笑着细心解释给黛玉听,只捡那些趣事说了,直说得水沏水溶听得无限神往,恨不能就此仗剑行走天下,过上那种快意江湖的生活。看到水沏水溶黛玉三个都是眼睛发亮,林升笑道:“大爷二爷三爷,现在天气还冷,野外露营最好的时节是春秋两季,日后三位爷有机会试试,那才有意思。三爷,您素日里吃得都清淡,可是在外面却没有那些清淡东西吃,只有些新鲜野味,回头属下去打头黄羊抓只兔子给您做新鲜的烤野味。”   黛玉一双眼睛亮睛睛的,开心的笑道:“好啊!”   看到黛玉生动的神情,水沏水溶都舍不得移开眼睛,四只眼睛不情不自禁的锁在了黛玉的面上。黛玉清灵灵的眼波一转,轻松唤道:“大哥二哥,看路呀!”水沏水溶面上一红,忙移开目光,口中轻“叱”一声,催马往前走去。   走了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赶上信马由缰的上官玲珑,林升这会儿走在头里,便在马上点点头道:“上官小姐。”   上官玲珑向林升笑着点点头,便回头看向水溶,水溶原本面上还有淡淡的笑容,可是上官玲珑一看过来,水溶便板起了面孔,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了。上民玲珑心里一冷,暗道:“我就如此招人讨厌么?”   水沏没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倒是黛玉坐在车中向上官玲珑招招手,微笑道:“好巧,又遇到上官小姐了。”   上官玲珑对黛玉笑道:“是呵,东方三公子你好。”   水溶回头道:“三弟,你又淘气,快把帘子放下,看回头受了风,又得喝那苦汁子。”黛玉垮下脸来闷声道:“二哥,你又欺负我,等回家了看我不向娘告你的状!”   水溶只笑道:“好,你要告便告,只不过这会儿得听我们的,对不对,大哥?”   水沏明白水溶的意思,便笑道:“二弟说的是,三弟,你乖乖听话。”   黛玉没奈何的向上官玲珑笑笑,将帘子放了下来,坐回位子上,抱着了跳入怀中的小金狼。   水沏看向站在一旁的上官玲珑,淡淡道:“上官小姐,我们要赶路,告辞了。”   上官玲珑只得点头道:“东方公子请便。”   看着数骑轻骑拥着一辆马车渐渐走远了,上官玲珑只觉得心中堵得厉害,竟有些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不想就此放弃,便催动马儿跟上了黛玉他们一行。   天色略有些发暗,林升回头说道:“越过前面的林子有片空旷的草地,最是适合安营扎泰。   水沏点头道:“好,就在那里安营。”   车马下了官道,穿过树林来到那片平坦的草地,那片草地是个斜坡,坡下是一方小小湖泊,湖面上结了一层冰。黛玉下了马车四下望望,笑道:“这倒是个好地方。”   水沏点头道:“的确是好地方,若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定然会更好。”   水溶笑道:“既然是好地方,等日后闲了再过来就是了,反正现在是冬日,光秃秃的草坡和冰封的湖面也没什么好欣赏的。”   黛玉白了水溶一眼,没理他,只是拔足跑到湖边,开心的叫道:“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冰面呢!”   看到黛玉流露出小孩子的娇憨可爱,水沏水溶摇摇头,两人追上前去,免得黛玉贪玩去滑冰再摔着。   林升看到黛玉开心,也跟着开心,只笑道:“小端阿徽你们把帐篷支起来,青松兰哥,你们去多捡些枯柴好生火,我去打猎,给三位爷换换口味。”   黛玉在靠岸边的冰面上玩了一会儿,看到子墨书砚兰心松云都在忙着,便笑着囔道:“大哥二哥,我们也去帮忙吧!”   水沏水溶自然是不会拒绝黛玉的要求,三人回到坡上,也支起帐蓬来。水沏水溶黛玉三人都没有支过帐篷,自然比不得子墨书砚的速度快。他们两人已经支起了两顶帐篷,水沏水溶黛玉非但没将第三顶帐篷支起来,还累得出了一身的汗,黛玉不由皱眉抱怨道:“看着明明不难的,怎么如此费力,小端和阿徽却做得那般轻松,真真不公平。”   此时兰心松云两个抱着一大捆柴火回来,看到水沏水溶黛玉三人手忙脚乱,不由笑道:“大爷二爷三爷,这等粗活还是让我们来做吧!”   黛玉皱眉撅嘴道:“我偏不信合我们三人之力连顶帐篷都支不起来!”   水沏直笑道:“出来之后三弟越发象个小孩了,你力气小,也拿不动什么,就在一旁瞧着我和二弟来支可好?”   黛玉摇头道:“不,我要和大哥三哥一起支帐篷,不出来不知道,原来我真的很没用,什么都不会做,样样都要别人照顾。”   水沏急忙说道:“三弟,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术业有专攻,没有谁能通晓天下所有的事情,别对自己太苛责了。”   水溶放下手中的支架点头道:“大哥说的对,三弟,你博揽群书,精通好几种语言,又机智聪明胆识过人,父亲常说百个我都不及一个你呢,如何却妄自菲薄起来?”   黛玉轻叹一声道:“大哥二哥,你们太过夸赞小弟了,我哪有你们说的那样好!”   兰心走过来拿出帕子擦了擦黛玉的手,看到她那细致嫩滑的小手上已经磨起水泡,心疼的责怪道:“三爷,这种粗活如何是您能做的,看这手都磨起泡了!”   水沏水溶一听这话便丢下手中的东西,奔到黛玉手边,水沏抢过黛玉的手,仔细看了起来,只见白嫩的手掌上赫然两个血泡,心疼的水沏直叫道:“玉儿,手上磨起泡怎么都不说一声,那里就要你来做这种活的,疼不疼?”   黛玉抽出手摇头道:“不碍的。”   水溶奔到马车上找出金创药,又奔回黛玉身边说道:“玉儿,得把水放出来,再上些药包起来,两天就能好的。”说着水沏便拿出银针用火烧了烧,小心的刺破血泡,用干净的帕子吸了血水,上了药后用帕子包好,黛玉看着自己整个手被包的严严实实,哭笑不得的说道:“二哥,知道的是我手上打了水泡,不知道的一准以为我这只手废了呢。”   水沏皱眉道:“不许胡说。”然后又后黛玉的另一只手拉过来细细察看一番,万幸这只右手并没打泡,才免了被包扎起来的命运。   黛玉吐吐舌头道:“大哥二哥,不用这样吧!”   水沏水溶齐声道:“当然要的,我们可是对娘打了包票,保证你连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的,这才刚三天,你的手就受伤了,我们已经不好向娘交待了。”   黛玉没奈何的叹了口气,只得走到一旁,在兰心铺好的毯子上坐下来,双手环着膝头看别人忙碌。   第三顶帐篷在水沏水溶的通力合作之下终于支起来了,此时林升也打猎归来,只见他肩上扛着一只黄羊,手中拎着两只松鸡一只野兔还有一兜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收获真是丰盛的紧。   林升将那布兜交给松云笑道:“这是些野蘑菇野菌子,你去洗洗,回头好做汤,可鲜着呢。”   松云接了布兜拿到湖边去洗,子墨跟过去帮着松云凿冰,林升则将黄羊松鸡野兔子收拾了,书砚和兰心将火生了起来,林升用树枝将黄羊山鸡野兔子穿了起来,架上火上烤,黛玉看了忙叫道:“林升,留一只鸡不要烤……”兰心听了便对黛玉喊道:“三爷,我们没有带荷叶!”   黛玉笑着走到篝火旁边,摇头道:“又不是非要做荷叶鸡。我瞧着湖边有细沙,青松,你去把细沙淘洗干净了拿过来,兰哥,把絹袋子拿过来,多拿几只,顺便拿些宣纸。”水溶听了黛玉的话,奇怪的问道:“三弟,你要做什么?”   黛玉只是笑而不答,却让水溶更加好奇起来。少时宣纸絹袋都准备好了,细沙也淘洗干净备用,黛玉命兰心在松鸡腹中抹了一层盐和酒,又将野蘑菇野菌子全都塞到鸡腹中,再将整只鸡用絹袋扎紧,外面厚厚裹上好几层宣纸,再将盐拌入细沙之中,仔细拌匀了,然后将絹袋埋入潮湿的盐沙之中,最后将裹成硕大一团的盐砂丢到篝火旁边,便不再管了。   水溶纳闷道:“三弟,这是什么做法?”   黛玉只笑道:“二哥,回头吃了你就知道啦。”   水沏只是笑着看黛玉指点着兰心松云,却一个字都不问。   暮色四合时分,浓郁的烧烤香气便布满了整个山坡,让人一闻便食指大动胃口大开,林升将烤好的松鸡和野兔放到大盘上,对大家笑道:“快趁热吃吧,黄羊还在等一会儿。”   两只银盘上放着焦黄喷香油光闪闪的松鸡和野兔,书观将鸡和兔子分割了,捡了最嫩的松鸡脯子和兔腿肉放到小银盘上,递与兰心让她送给黛玉,黛玉只捡了一小片松鸡脯子吃了,点头道:“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当真新、鲜两个字用在这里最合适不过的!”   松云拿起一根树枝敲了敲那硕大一团盐沙包,便回头叫道:“三爷,这只松鸡也得了。”黛玉笑道:“那就快拿出来了,过了火老了可就不好吃了。”   松云将那盐沙团拨了出来,用石头轻轻敲开,一股奇异的鲜香之气立刻冒了出来,钻入每个人的鼻孔。水溶深吸一口气道:“好香!”   松云拨开盐沙块,露出油浸浸黄澄澄的宣纸包,将宣纸一层一层揭开,那香气便越发浓郁了,最后露出一个金黄色的絹袋子,剖开絹袋,这只松鸡的真面目才露了出来。   只看着这一道又一道的程序,便足以吊起每个人的胃口,这布袋松鸡实在是太香了,那香气勾得水沏水溶子墨书砚林升只吞口水,水溶直催道:“能吃了么?”   黛玉笑道:“青松,将鸡和蘑菇分作八份,让每个人都尝尝。”   松云将鸡分好送到每个人的手中,水溶搛起一块鸡肉便丢入口中,一口咬下去,只觉得鲜香滑嫩满口生津,竟是他从来都没有吃过的绝佳美味。水溶立刻风卷残云一般的将小盘中的鸡肉一扫而光,吃完了鸡肉,才意犹未尽的叹息着搛起一小块蘑菇送入口中。水溶的眼睛原本是半眯着的,一口咬下去,那一双眼睛忽然瞪得如铜铃一般,只见他捧起盘子用筷子往口里划拉蘑菇,两口便将蘑菇吃得一干二尽,吃完之后才腾出工夫来叹道:“真是太好吃了……”   水沏的吃相可比水溶要文雅许多,他尝了尝鸡肉,又尝了尝蘑菇,便笑着对黛玉道:“三弟,劳你帮个忙,帮我把蘑菇吃了吧。”   水溶一听这话全囔道:“大哥,你不吃给我呀,这蘑菇简直是天下间头一等美味!你不吃太可惜了。”   水沏瞪了水溶一眼,便将盘中的蘑菇尽数拨入黛玉的盘中,黛玉只当是水沏不喜欢吃蘑菇,便含笑道:“好,大哥,我也吃不了这么多鸡肉,你也帮我吃些。”   水溶搔搔头,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过来,黛玉一向喜欢吃山菌蘑菇之类的东西,对于鸡鸭鱼肉反而没有什么兴趣,他的堂兄分明是怕黛玉委屈着,才想法子让黛玉多吃些。想明白这一层,水溶不觉面上发红,只埋怨自己太不细心。   水沏看着黛玉吃的香甜,倒比自己吃了还高兴。只看着黛玉笑,这会子没有外人,他很不用避讳些什么。   林升吃了那山菌布袋鸡,直笑道:“想不到三爷还有这等本事,属下真是汗颜。”   黛玉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做荷叶鸡的法子,稍稍改了改,没想到竟然改成了。林升,这鸡做起来极简单的,你长年在外,这样做了来吃总比只吃烤肉好些,现在是冬天,没有果子,若是在秋天里,用酸酸甜甜的野果子将鸡的内外都擦一遍,会更好吃的。”林升笑道:“多谢三爷指点。”他一边说话一边摇动着手里的烤黄羊,闪亮的黄油滴到篝火上,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通红的火焰跃动着,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庞。   水沏叹道:“如此美味当前,若有佳酿,便再无憾事!”   黛玉白了水沏一眼道:“大哥,你可别想了,娘吩咐了,不许你随便喝酒。”   水沏只笑着求道:“好三弟,我就喝一杯,好不好,就一杯!”   看着水沏那故意做出的可怜样儿,水溶对黛玉笑道:“三弟,你就可怜可怜大哥,给他一杯吧,若是不给,只怕大哥今夜的觉都睡不着的。”   黛玉只笑道:“二哥,只怕是你也想喝吧?”   水溶向水沏挤挤眼睛笑道:“三弟明察秋毫,通融通融吧!”   黛玉回头对松云笑道:“青松,去拿一小瓶梅子酒,给大家一人一杯,祛祛寒气也是好的。”   松云去拿酒,忽然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她忙放下酒瓶子,拔出袖剑小心的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寻去……      第5章赶行程上官玲珑落单      朦朦月色之下,松云看到上官玲珑骑着马向树林深处走来,松云摇了摇头,将袖箭收起来,退回去拿了梅子酒送到篝火旁边去了。   黛玉轻嗔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松云笑道:“回三爷的话,小的去拿酒的时候听到有动静,便去看了看,原来是那位上官小姐进了林子,小的瞧着只有她一个人在林子里转悠,便没惊动她,这才将酒拿过来,便耽误了些时间。”   黛玉哦了一声,并没说什么,水沏却沉声道:“她倒是真跟着我们。”水溶皱眉道:“素昧平生的,她跟着我们做什么?”   黄羊烤得了,林升将羊肉分割好了,书砚兰心帮着把盘子送到各人的面前,林升走过来笑道:“大爷二爷三爷不用担心,但凡走这条道,晚上多半要在这里落脚的。”   子墨笑道:“当日砚和我都同上官小姐打过交道,她倒不是那种有心机之人,爷不用担心。”   上官玲珑循着香气和火光找到了黛玉他们,来到营地旁边上官玲珑跳下马来,上前大方的说道:“东方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水沏淡淡嗯了一声,水溶连看也不看上官玲珑一眼,只专心的吃着盘中的羊肉,黛玉却抬头淡淡笑道:“上官小姐,好巧。”   上官玲珑看着黛玉那双清亮如星的眼睛,觉得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不由面上一红,强自说道:“果然是好巧,小女子要北上出塞,不知三位东方公子意欲何往?若也是北上出塞,小女子倒能为东方公子引路,这条路原是小女子走熟了的。”这条官道是出关的要道,所以上官玲珑才会有此一说。   水沏皱眉淡淡道:“不劳上官小姐费心,我们兄弟只是随兴游走,行止不定。”   上官玲珑听了水沏之言,顿觉尴尬,只强笑道:“倒是玲珑多事了,如此便不打扰东方公子了。”说完上官玲珑便牵着马走开些,胡乱寻了些柴火引着,拿出毛毡铺好,坐在那一小堆篝火前抱膝发呆。   黛玉见上官玲珑孤身一人很有些寥落的意思,便低声吩咐了几句,松云便拿起一只空盘子,去架上切了些羊肉,再拿上一壶清水走到上官玲珑旁边,将东西放在篝火旁,淡淡说道:“上官小姐,我们三爷吩咐给您送些吃的,总是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我们那边都是男子,也不便请上官小姐同坐的。”   上官玲珑的眼睛一亮,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松云,笑道:“多谢你家主人,这钱你拿着打酒吃吧。”   松云并不接金叶子,只笑道:“听从主人吩咐是小人的本份,小人不能领小姐的赏赐。小姐请慢用。”说完便退了回去,上官玲珑见松云进退有度,绝非寻常富贵人家的奴仆可比,心中越发没有底。只闷闷的吃起羊肉,不觉将一盘肉吃完,她也没品出什么滋味。   黛玉晚上从来都不多吃的,因此只吃了两薄片羊里脊肉,便将盘子放下了,饶是如此,兰心还是煮了一壶普洱,好去去油腻。水溶见了笑道:“三弟,一会儿就得睡了,不要多吃了茶,免得醒了神睡不着。”   黛玉点点头,只吃了小半盏便放下茶杯,水沏便笑着说道:“三弟,我们去湖边走走,免得积了食,平日里你难得吃这些肉的。”   黛玉半眯着眼睛笑道:“我正有此意。”   兰心忙拿过白狐皮斗篷给黛玉披上,又拿出一个暖袖让黛玉笼上手,黛玉笑道:“好了,哪里就冻着我的,你快去吃东西吧。”   水溶怎么能让水沏一个人陪着黛玉去湖边散步,他用手在地上一撑跳起来道:“大哥,三弟,我陪你们一起去散步。”   黛玉回头笑道:“二哥,你吃好了?”   水溶笑道:“早就吃好了,刚才多吃了一杯酒,和你们同去,散散酒气。”   水沏黛玉水溶三人向湖边走去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上官玲珑的耳中,上官玲珑暗自揣测道:“这般的作派很是不常见,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水沏水溶将黛玉护在中间,三个人在湖边慢慢走着,谁都说话,只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一阵寒风从冰面上吹过,水沏水溶便齐声问道:“三弟,你冷不冷?”   黛玉笑道:“不冷,大哥二哥冷么?”   水沏水溶笑道:“我们身上有功夫,自然是不冷的。”   黛玉忽然轻叹了一声道:“都怨我不好,原说紧着赶路的,偏我不能整日骑马,将时间耽误了。”   水沏低笑道:“没关系,条件没谈拢,北方六族联军还没有形成,出发之前收到湘莲的秘报,我们半月之内赶到就行。”   水溶接口道:“算算行程,以现在的速度,最多十日也就出关了,三弟不用担心。”黛玉轻声道:“话虽如此,可是早到一日比晚到一日强,大哥二哥,等到了下一站落脚的地方,我还是不要坐马车了,出关后会有什么事谁都说不准,我若总是这样养尊处优的,也不是个路数。”   水沏皱眉道:“这不行,你素来身子弱,怎么能受风霜之苦。”水溶忙附合道:“大哥说的极是,三弟,听大哥的。”   黛玉轻叹道:“大哥二哥,当日你们两个日夜兼程,也不过用了三天就赶到边关,如今我们已经走了三天,还没走到一半,这样可不行。有道有兵贵神速,我们不如紧着赶路,那怕在永平关休整两日也比现在这样强些,我们现在这样子,不是去办差倒象是在游山玩水,这怎么行?”   水沏眉头紧锁道:“这……三弟,你身子吃不消的。”   黛玉笑道:“大哥不用担心我的身子,自修习凝玉心法,我的精气神好多了,只是我天生瘦弱,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其实现在我身子没有那么糟糕。”   水溶想了想说道:“其实要赶路,你一样可以坐在马车里,只是加快些速度就是了,三弟说的也有道理,在路上走的再慢,都会让人觉得累,还不如一气赶到永平关,好好休整两三日,总好过在路上慢慢晃悠。”   水沏想想也有道理,便点头道:“好吧,从明天开始便加紧赶路,三弟,你若是吃不消断断不能强忍着,一定要说出来。”   黛玉笑道:“大哥放心吧!”   水溶掏出核桃大小的金怀表打开看了看,对黛玉说道:“时辰不早了,三弟,你得去歇着了,明天还得赶路,要养足精神才行。”   回到了篝火旁,水沏沉声道:“兰哥青松,服侍三爷歇着。”兰心松云陪着黛玉进了帐篷歇息,看着黛玉帐篷里熄了灯火,林升才低声道:“大爷二爷请去歇息吧,属下在外面上夜。”子墨笑道:“林大哥,我陪你一起上夜。”书砚也说道:“我也陪着林大哥。”   林升笑道:“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了,无非是照看篝火防着野兽,早就习惯吧,你们两个年纪还小,觉多,服侍了爷便也去睡吧。”   水沏笑道:“出门在外也没这么多规矩,不用服侍了,小端阿徽先去睡,下半夜替换林升,大家多少都能睡上一阵子,免得明天没有精神。”   也没有人理会坐在不远处的上官玲珑,大家各自进帐篷歇了,独留林升一人守在篝火旁边。上官玲珑看着那三顶帐篷许久,才拿出一件灰鼠皮斗篷盖了,在火堆旁躺了下来,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睡着了。   当阳光照到上官玲珑的脸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杆,上官玲珑腾的坐了起来,睁开眼睛一瞧,只见四下里没有一个人,不禁暗自疑惑,怎么竟然睡得这样沉,那么多人离开竟然不曾惊醒了自己。上官玲珑忙跑到黛玉他们扎营的地方,用手摸摸燃过篝火的地面,地面已经冷透了,看来东方一家已经走了许久。上官玲珑又跑了回去,四处寻找松云昨晚送过来的盘子和水壶,可是就连铺在地面上的毯子都掀了起来,也不曾发现盘子和水壶,上官玲珑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难道就这样招人讨厌么?为何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全都走了。”   官道上,急驰的马车中,兰心淘气的笑道:“三爷,您看我没办错吧,都这会儿那个上官小姐也没能追上来吧。”   松云翻了个白眼笑道:“怪不得你半夜里偷偷起来,原来是捣鬼去了,我还觉得的奇怪呢,那上官小姐怎么说也是练武之人,就算咱们的动静再小,她也该能觉察的。”   黛玉浅笑道:“兰哥,你做了什么手脚,可别让那上官小姐睡得太久,到底是在野外,若是让野兽什么的伤着了可是我们的不是。”   兰心笑道:“三爷您就放心吧,小的下药下得极浅,也就是让她多睡个把时辰,断断不会出事的。估计这会子她已经醒了。”   黛玉点头道:“那就好。”   子墨将车子赶的飞快,水沏水溶林升书砚策马急驰,中午也不去客找食肆打尖,只吃些干粮喝些清水便接着赶路,一天便赶出数百里路,连过了林成安排好的三间客找,到了半夜才赶到第四家客找,宴宾客找。   宴宾客找的老板一见着林升,着实吓了一大跳,按行程算,他那里应该在三日后才能接到林升这一行人的。奔驰了一整日,大家都是人困马乏,宴宾客找的掌柜忙将大家迎到东跨院,低声对林升说道:“林升,客房都住满人了,全是北边来的一帮马贩子,我瞧着有些不太象,为了安全起见,你们便不要住客房了,这东跨院还安静整齐,就将就住一晚吧。”林升点头道:“好,诚叔,主子爷都累坏了,快些些热汤热菜过来,回头再多烧些热水,让主子爷好好泡一泡,解解乏。”   掌柜的点点头道:“这好说,只是主子爷来得太快了,厨下没备着细点心,这可太对不住主子了。”   林升笑道:“没关系,只细细的熬些小米粥就行了,主子累得厉害,也没什么胃口。”掌柜的皱眉道:“这可怎么行?算了,我去想想法子,总要做些精细的给主子用。”   林升笑道:“诚叔,您看着做吧,只是一条,您可快着些,主子们得尽快歇着,明天一大早还得赶路呢。对了,别忘记给马多添些草料。”   掌柜的点点头,忙去厨下亲自看着准备去了。林升回房向水沏黛玉水溶说了马贩子之事,水沏皱眉道:“并未开互市,这些马贩子成群结伙的入关,只怕是有古怪。”   水溶点头道:“是有古怪,得命人暗里跟着查一查才行。”黛玉赞同的点点头,林升便笑道:“这事好办,他们那么大一帮子人,行走住宿都很扎眼,想跟踪他们不难。”   子墨笑道:“他们既是马贩子,我这就去给他们的马做些记号,这样找起来也方便。”说着他就要出门。书砚忙拦住子墨道:“等一下,别乱做记号,回头再让人发现了,我这里有尘香粉,你拿去悄悄洒在马身上,这样凭这些马贩子跑到天边,我们也能找到。”   水沏点头道:“这个法子好,阿徽,你快去快回,手脚利落些,别让人发现了。”子墨点点头便跑了出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回了东跨院,高兴的笑道:“这伙人的马可不少,差不多有三百匹,是伙大马贩子,我一匹没落下,全都洒了一遍,砚,你的尘香粉可都用完了。”书砚好脾气的笑道:“用完就用完了,等日后有机会再配就是。还用专门来说。”子墨摸摸头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么,你这尘香粉可难配的紧。”   水溶笑道再难配也不怕,等回京之后我带小端去太医院里,你看要用什么便拿什么。”   说说笑笑间,掌柜的带人送吃食过来了,热乎乎的小米粥配上新蒸的红豆蜜糕,雪白的馒头,配上油炸野鸡脯子和干煸牛肉条儿,还有两样切成细丝的胭脂萝卜和玫瑰小嫩瓜,黛玉看了笑道:“难得这里还有江南的小咸菜,好久没有吃过了。”   兰心盛了一碗小米粥送到黛玉手中,笑着说道:“这可是三爷平日爱吃的,您可得多吃些。”黛玉也是饿了,倒吃了大半碗小米粥,吃了两块红豆蜜糕,喜得兰心松云眉开眼笑,比自己吃了还开心些。   大家用完晚饭便各自歇了,刚四更天,大家便起身用了早饭,又赶着上路了。临走之时,林升特意告诉掌柜的,一定要把马贩子的事情尽快传回京城。掌柜的笑道:“阿升你放心好了,昨天半夜就把信发出去了。”林升这才放心继续北上。   上官玲珑还以为那三位东方公子还是优哉游哉的慢慢晃着往前走,便想着能紧追一阵子就能追上,哪知她连找了三家客找,都没有找到三位东方公子。上官玲珑只觉得心中沮丧,只失落的往前赶去。赶了夜路,在天亮的时间到了宴宾客找,她到的时候黛玉他们已经离开一个多时辰,又错过了。上官玲珑向宴宾客找的人打听三位东方公子,从掌柜的到小二都是林家的旧人,自然不会泄漏黛玉他们的行踪。上官玲珑又失望了一回,她赶了一夜的路,也累坏了,只随意要了一间房好好歇了半日,才继续向北走。   自水沏黛玉水溶离京之后,京城里便开始发生些微的变化。太子病重卧床休养,北静王世子去寻找他的师傅三清道长来给太子治病,这一出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而新封的绛仙郡主也闭门谢客,凭谁上门来请,林家只有一句话:“郡主奉皇命为先父母守制读书,不便登门拜客。”有皇命挡在头里,谁也不敢再说什么,因此黛玉便成了京城里最深居简出最神秘的人物。   林成一天也没有放松对简郡王府的监视,他的手段很高明,既让水泠觉得处处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又不让水泠发现盯着他的人是谁,水泠被盯了几日,心情极为烦燥,整日阴沉着一张脸,看谁都不顺眼,已经莫名其妙发了好几回脾气。   除了新婚那一夜,水泠便再也没有去了司马素馨的房中,都歇在秀仪的房中,秀仪又是先进王府的,因此王府里的人对司马素都是阳奉阴违,反对秀仪万事恭顺。因此司马素馨差点气炸了肝肠,她不知道收敛自己的脾气,非要去寻秀仪的麻烦,秀仪可是在宫里浸染多年,手段自然比司马素馨高。她才不会在明面上和司马素馨做对,只是装着委曲求全的样子,司马素馨要她跪她就跪,要打便由着她打。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便传到水泠的耳中,水泠立刻到了花厅,将高高在上的司马素馨扯下来摔倒在地,命丫环将秀仪扶起来,秀仪抽泣的哭道:“王爷,奴婢已经有身子了,王妃她……”   秀仪此言一出,水泠和司马素馨大惊,水冷惊过之后便是喜,而司马素馨惊过之后只剩下愤怒了!      第6章秀仪有孕人心暗动      “这不可能!你才进府几天,怎么可能有身孕!”司马素馨指着秀仪尖声大叫起来,秀仪只委委屈屈的哭道:“回王妃的话,婢子自伺候了王爷,身上的一直没来,奴婢本也不敢确认,今天才请大夫诊了脉,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奴婢还没来得及向王爷王妃回禀,就”   司马素馨摇着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嘴上虽如此说,可心里却信了,秀仪进府年前就进了王府,真有了身孕也说的通。只是她这正妻尚无身孕,却让一个奴才占了先,这口气司马素馨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索性指着秀仪横眉怒喝道:“秀仪,枉费王爷一向宠爱于你,你却敢红杏出墙,对不王爷不忠,你好大的胆子!”   秀仪只楚楚可怜的看向水泠,轻声道:“王爷,您要为奴婢做主呀。”   水泠听说秀仪有了身孕,很是欢喜,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对秀仪和声道:“秀仪,你有了身子,快坐下休息,别动了胎气。你的清白爷最清楚。”   司马素馨听水泠如此说,面上顿时一片青白,却梗着脖子叫道:“王爷,您休要被这贱人欺骗,她进府不过一个月,怎么可能就有一个月的身子!”   水泠走到司马素馨的面前,抬手便是重重一记耳光,将司马素馨扇倒在地,打得司马素馨嘴角持血,司马素馨捂着脸惊愕的叫道:“王爷,你……”   “秀仪肚子里是本王的骨肉,你胆敢污蔑于她,找死!这一耳光是给你个教训,若再敢欺负秀仪,本王休了你!”水泠冷冷的看着司马素馨,无情的说道。司马素馨心中苦涩难当,捂着脸瞪着眼睛,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秀仪心中暗喜,可面上一丝儿也不露出来,只温婉的侧坐在一旁,双手护着小腹,什么话也不说。水泠回身唤了语气和声说道:“来人,送秀仪侧王妃回房休息。吴安,你去请太医院的王太医,他的脉案最好,本王信得过。”吴安忙答应着,一溜秀仪大为惊喜,忙护着小腹跪下道:“多谢王爷恩典。”   水泠亲手扶起秀仪,淡淡道:“孩子出生之前,在王府里免你跪拜礼。”秀仪请势站起来,同水泠站在一起,看得跌坐在地上的司马素馨怒火中烧,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恨恨的瞪着秀仪。   丫头婆子们拥扶着秀仪,送她回房,水泠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走出花厅,花厅上只剩下司马素馨和她身边的贴身丫头彩菱。司马素馨在地上坐了许久,彩菱上前小声劝道:“郡主,奴婢扶您起来,地上凉,再别冰着身子。”   司马素馨茫然的任彩菱扶起自己,彩菱吓坏了,忙小声叫道:“郡主,您别这样,到底您才是简郡王正妃,凭是谁也不能越过您去,而且您还有东平王府做娘家,您何不去找王妃说说心里话呢。”   司马素馨眼睛亮了起来,喃喃道:“对,我还有母妃……彩菱,走,我们这就回王府。”彩菱忙说道:“郡主,您先别着急,总要先换了衣裳回了王爷才能回去的。”   司马素馨叹口气道:“说不说又能怎么样,他这会的心思全都在那个小贱人的身上。”彩菱忙道:“郡主,总得说一声,免得王爷为这个事为难您。”   司马素馨心灰意冷道:“那你去说吧,我不想见他。”   彩菱忙去回禀,水泠听了只是冷笑道:“爱回便回,回去了就不要再回来。”   彩菱吓得跪倒在地,小声哀求道:“王爷,求您体谅王妃,王妃嫁过来不到半月,妾室便有了身孕,王妃面上也过不去呀,与其让王妃府里胡思乱想,还不如让王妃回娘家散散心,这样对秀仪侧妃也好。王妃如今心里只有王爷,她不会乱说的,请王爷放心。”   水泠半晌没有出声,彩菱大气不敢出,只心惊胆颤的跪在地上,直到她的腿都跪麻了,水泠才冷声道:“你倒是个忠心的丫头,明天带几个丫头嬷嬷陪王妃回娘家吧,若是本王听到什么不该传出去的,你和你家王妃便有好日子过的!”   彩菱吓得连连磕头道:“奴婢不敢,王妃不会乱说话的。”   水泠冷哼一声道:“滚!”   彩菱忙爬起来退出去,向司马素馨回禀,司马素馨听了彩菱的回话,闷声道:“那就明天回去吧,王爷可说了能回去多久?”   彩菱摇头道:“王爷没有说。”   司马素馨怒道:“既是没说,我们便回东平王府长住,这冰窖一般的王府,我一天都不想再住了。”   彩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只怕想长住也不可能。”   次日一早,四个简郡王府的老嬷嬷便来到王妃的院子里,彩菱一开门,便看到一排站着四个不苟言笑的老嬷嬷,彩菱愕然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站在中间的一个嬷嬷沉声道:“奉王爷之命,伺候王妃回娘家。”   司马素馨闻言跑出来抓着门框叫道:“滚,我不要你们伺候!”   四个嬷嬷跪下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奴婢请王妃娘娘注意体统。”   司马素馨气得大叫道:“反了反了,凭你四个奴才秧子也敢来要我的强,彩菱,掌嘴!”彩菱忙跪下道:“王妃,这是王爷的吩咐,您回娘家是高兴事,犯不上为这点子小事坏了心情。”这四个嬷嬷是水泠出生之后皇家配给他的教养嬷嬷,便是水泠对她们四个都不会说重话,彩菱不过是个小小丫环,如何敢对她们四个动手。   司马素馨怒哼了一声,这四个嬷嬷的身份她也是知道的,刚才不过是一时气急才冲口说出那种话来,彩菱刚才给了她一个台阶,司马素馨就坡下了,只转身回房,穿戴了华贵的衣裳,带着四个丫头四个嬷嬷坐了八人大轿回娘家。   王太医给秀仪诊了脉,果然是喜脉,刚一个月,水泠得了准信,立刻给皇上写报喜折子。皇上收到折子后不由想到水沏,免不了暗暗叹了口气,想要抱到水沏的孩子,还得多等上几年了。皇后听了水泠报来的喜信,面上虽然高兴,可心里也有些遗憾,她的遗憾同皇上的一样。不过身为皇后,她必须得打点好一应赏赐,命沈保亲自送到了简郡王府。   沈淑妃听到秀仪有孕的消息,兴奋的几乎要疯了,她先重赏了来报喜信的人,又命人拿出延庆宫里所有的大红绸缎送到简郡王府,给王府里的仆妇做大红衣裳,又搜罗了各种补品药材,一色一色都亲自看过才封起来送给秀仪,让她好好养胎。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沈淑妃便想去向皇上请旨,要亲自去照看秀仪。还是秀琳劝住了她,沈淑妃才没有请旨出宫,也为自己免了一场责罚。   宫里那些还没被关入冷宫的妃子听说简郡王府有侍妾传出喜信,都跑到延庆宫送礼贺喜。一时间延庆宫门庭若市,风头大劲,直有盖过皇后之势。沈淑妃得意忘形,渐渐的竟连皇后都不放在眼中了。因水沏黛玉他们在外面,皇后也有意示弱,并不与沈淑妃计较,纵得沈淑妃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朝堂之上臣子们见水泠先被赐婚,简郡王府又紧接着传出喜信儿,这可是皇上的头一个皇孙,意义非比寻常,再加上太子病体沉重,一直没有起色,朝臣便以为这简郡王就是下一任太子人选,因此对水泠比从前热情的许多,倒拿出以前侍奉太子的劲头儿。   司马素馨回了东平王府,朝东平王妃狠狠的哭诉一回,东平王妃搂着女儿说道:“馨儿你先别乱了阵脚,你是正妃,凭她们生多少孩子,你也是嫡母,其他人不过就是奴才,等孩子生下来,你只抱到自己房中养着就是了,哭什么。”   司马素馨哭道:“娘,您不知道,王爷已经上了折子为那贱人请封,要封她为侧妃。”东平王妃皱眉道:“若是这样,便不能让这孩子出生,馨儿,你别着急,让娘帮你想个万全之策。你先住下来,等娘安排好了你再回去。馨儿,这才几日,你怎么瘦了许多,三皇子对你很不好么?”   司马素馨小声哭道:“娘,我昨天责罚那个贱人,他当着下人的面打了女儿。”   东平王妃勃然怒道:“这还了得,你可是皇上赐婚的正妃,他如何能这样对你,馨儿,娘带你进宫求见皇后娘娘,说什么也得讨个公道。”   司马素馨一听这话,忙摇头道:“娘,不行啊,若是皇上皇后真的降罪于王爷,女儿再没好日子过的。”   东平王妃皱眉看着女儿,沉声问道:“馨儿,你喜欢上三皇子了?”   司马素馨咬着下唇摇摇头,低声道:“没有,可是馨儿如今已经不喜欢太子了,娘,成亲第二天女儿见到太子,他病势沉重,只剩下熬日子,怕是再不能好的,同王爷比起来,已经是云泥之别,女儿已经是王爷的人了,自然不能再有外心,扶助王爷上位才是正事。”东平王妃用研究的眼神看着女儿,良久才说道:“哦,是这样。馨儿,你决定了?三皇子不是对你不好么?”   司马素馨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若是我能助他成就大事,他总会对我好的。”   东平王妃叹了口气道:“馨儿,东平王府是你的娘家,我们总是支持你的。你既然决定了,娘就支持你,不过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得为三皇子生下一个儿子,只有这样,你才能有真正的依靠,如今那个贱人有了身子,便不能伺候,这可是个好时机,你温柔一些,好拢着他的心。”   司马素馨点点头道:“娘,女儿知道了。”   东平王妃又说道:“馨儿,你的彩菱是个忠心的,她生得也不错,为人也温柔,若是你拢不住三皇子的心,便把彩菱给他吧,男人么,总是贪新忘旧的,那个贱人一年不能伺候,还怕三皇子不会忘记她么?”   司马素馨猛烈摇头道:“不,一个贱人已经要越了我去,再来几个还有我的活路了,我说什么也不答应。”   东平王妃的心猛然一沉,她素来知道女儿的性子,她如此激烈的反对,只说明一件事,那三皇子水泠已经入了女儿的心。东平王妃轻拍着司马素馨的手道:“馨儿你别生气,娘再给你想别的法子,不过你得知道,郡王可以有正妃一人平妃两名侧妃四人,如今三皇子身边可只有你一个正妃,再算上那个贱人,也不过是个侧妃,可还有五个位置空着。”   司马素馨哭道:“娘,女儿才嫁过去不到半个月,还在新婚里怎么能娶平妃侧妃,这不公平,娘,父王也是郡王,他不也没有立平妃侧妃么,父王可以,他简郡王为什么不可以?”东王王妃涩声道:“馨儿,你父王已经请旨封那三个姨娘为侧妃了。”   司马素馨跳起来叫道:“这怎么行,娘,你怎么能答应?”   东平王妃长叹道:“馨儿,你也知道东平王爵原是你外公的,你父王入赘到东平王府,总是低娘一头,所以娘才能压着他,不许他立平妃侧妃,娘嫁给你父王后十年无所出,不得已才让他纳妾,后来秋容生下儿子,娘起先也抱过来想自己养着,可是那个小崽子长得象他娘,娘一看到他便来气,有一回暗地里教训那小崽子,偏让你父王看见,他便将那小崽子抱走,此后那三个姨娘一个接一个的生下儿子,偏娘的肚子没有动静,娘看到那些小崽子们气就不打一处来,便一个都没养着,也不许府里的下人正经把那些小崽子当爷们,后来娘好不容易有了你,原也想让你招个女婿继承爵位,后来你……那些便不说了,你出嫁之前都看到了,你父王他已经不在意这个王位了,娘若是不同意,他便要上折子辞官,将王爵还给皇上,这娘怎么能答应,这王爵可是你外公拼着性命用军功换来的,他不在意,娘不能不在意。何况有东平王府在,你好歹还有个娘家可依靠,若是什么都没有了,你可怎么办?所以娘不得已才答应的。馨儿,你的情形同娘不一样,你是拿不住三皇子的,只有尽力讨好他,顺着他的心意,生下嫡子,再慢慢把王府的大权收到自己手中,才能保住你在简郡王府的地位。”司马素馨哭道:“娘,女儿只有这一条路么?”   东平王妃无奈的点点头。司马素馨泪如雨下,哀哭道:“娘,馨儿好命苦呀!”   东平王妃搂着司马素馨哭道:“馨儿,这是你的命呀!”   就在母女两人哭着抱成一团的时候,东平王沉着脸走了进来,沉声道:“大正月里的哭什么哭?”   东平王妃瞪着东平王怒道:“女儿受了委屈,你这当爹不说不关心着,反而这样说她,难道她不是你的女儿?”   东平王冷冷道:“她出了门子便不再是司马家的人,万事当以夫家为重,不好好伺候夫婿,娘家未接便私自跑回来,有失妇德,若是被休了,看你怎么办?”   司马素馨委屈的哭道:“父王,我出门之前回过王爷的,王爷同意了女儿才回家的。”   东平王面色稍缓,依然沉声道:“你王府有喜事,你是王妃,如何能不在王府料理,反而跑回娘家来,实在太不懂事了。吃过饭就回去吧。”   司马素馨叫道:“父王,您真把女儿当成泼出去的水了?”   东平王叹息道:“素馨,你已经是嫁出门的人了。”   东平王妃也叹息道:“馨儿,你父王说的对。”   司马素馨惊愕的转头看着母亲,东平王妃又说道:“不过这里到底是你的娘家,若是受了欺负,你父王和我都不会不管的。”   东平王转过身子,背着手沉声说道:“素馨,只要你谨守妇德,三皇子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为父自不会袖手旁观。不过你若是无端生事,为父也救不了你。”   司马素馨抽抽噎噎的哭道:“女儿记住了。”   东平王点点头,沉声道:“既然明白了,吃了饭就回去吧,好好照顾那个有身孕的侧妃,这也是为你的夫婿分忧。”   司马素馨回头看向东平王妃,东平王妃无言的点了点头。司马素馨只得哭道:“是。”   东平王听了便背着手走出门,见简郡王府的四个嬷嬷站在廊上,便走过去说道:“四位嬷嬷请到内厅用茶,小女用了饭便回去。”   四个嬷嬷福身道:“多谢东平王爷,我们郡王爷有吩咐,奴婢们得在这里伺候王妃,不敢擅离职守。”   东平王也不强求,只点点头背着手走开了。   东平王一走,东平王妃便命自己的心腹丫头悄悄出门,直到用完午饭才回来。她将一个小包交给东平王妃,东平王妃细细的交待了用法,司马素馨将药藏好,才带人回了简郡王府。      第7章永平关金狼引乌蛮      赶了三天的路,水沏黛玉水溶他们一行终于到了永平关。没有惊动永平关的守将,水沏他们只去了永平老店投宿。准备休整两三日便出关,寻找各部首领。   连日赶路让大家都疲惫不堪,足足睡了一整夜,水沏水溶他们才缓过劲儿来。水沏打开门正要去看黛玉,却见松云急匆匆的走下楼梯,她的手里拿着一包药材,水沏忙叫道:“青松,你做什么去?”   青松抬头看是水沏,不禁有些为难,想了想才说道:“小的去给三爷煎药补补身子。”水沏忙快步走到松云身边急切问道:“三弟怎么了?”   松云微觉尴尬的说道嗯……三爷这几日累着了,身上酸疼,兰哥开了药给三弟调养。”水溶听到水沏松云的对话,也忙忙赶了过来,他一边拿过松云手里的药材包,一边说道:“身子酸疼如何能乱吃药的,兰哥也真是的,岂不知是药三分……”话未说完,水溶看着手中的药材包发愣,这副药分明是给来癸水的姑娘家补身子的,难道……   松云不由红了脸,忙拿过水溶手中的药材包说道:“小的去给三爷煎药。”   水沏看到水溶怔怔的,忙拉着他问道:“二弟,那药有什么不对么?”   水溶怔怔摇头道:“没有。”   水沏疑惑道:“既是没有,你如何这般神色。”   水溶红了脸,忙拉着水沏回房,关上门后说道大哥,我们得在永平关多住几日才行。”水沏不解道:“为什么?”   水溶只说道:“三弟身上不舒服,让她好好养几曰。”   水沏腾的站起来便往外走,水溶忙拉住他道:“大哥,你做什么?”   水沏皱眉道:“我去看三弟,这一路奔波,她定然是累坏了。”   水溶没奈何的将水沏拉到桌旁坐下,低声道:“大哥,你等一等。”说完便去包袱里拿出一本《黄帝内经》翻到一页递于水沏,只说道:“你只看《素问》第一篇,就明白了。”水沏草草看了一回,放下书卷不解的问道:“这和三弟有什么关系?”   水溶急得叹气道:“刚才青松拿的药材全是姑娘天癸初至时补身子的,我的大哥,你现在明白了吧!”   水沏想了想,恍然大悟,点头道:“二弟,你是说三弟他……”水溶点了点头。水沏忙问道:“这个……会很不舒服么?”   水溶面皮微红的说道:“多少会有些吧,三弟的情形如何,总要看过才知道的。”   水沏拉起水溶便往外走,水溶忙问道:“大哥,你要拉我去哪里?”   水沏理所当然的说道:“去看三弟呀!”   水溶无奈的摇摇头道:“大哥,兰哥也通医理,再者三弟面皮薄,回头再恼了,我可不去。’   正说着,书砚敲门道:“大爷二爷,用早饭了。”   水沏水溶出门下楼,水沏在靠窗子的桌旁坐好,水溶却去了厨下。水沏抬头看见兰心扶着黛玉慢慢走下楼,因黛玉面上有面具,也看不太清楚黛玉的气色,水沏便迎上前关切的问道:“三弟,你不舒服么?”   黛玉抬头轻声说道:“可能是累了,身上有些乏,睡了一觉也没歇过来。”   水沏引着黛玉在桌旁坐下,水溶端着一小碗滚滚的红枣姜汤从后门走进来,到了黛玉面前笑着说道三弟,快喝碗姜汤祛祛寒气。吃过早饭再回去睡一觉,多歇着才能养好精神。”看了姜汤黛玉便猜到水溶知道自己身上不方便,不由低下头小声应了,羞的不好意思再看水沏水溶两人。   一时吃过饭,黛玉回房休息了,水沏只说出去转转,便带着书砚出了永平老店,直奔永平最大的药铺。水沏在药铺子里问了坐堂大夫许久,才抓了药离开。书砚以为这就可以回客找了,却不料水沏又向路人打听菜市在何处,书砚不解的问道大爷,您打听菜市做什么?”水沏笑道:“去买些好羊肉做药膳,大家奔波数日,都累了,要好好补一补。”   书砚不解的看着水沏,心道:他这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也会做药膳?   水沏买了整只羊腿,让书砚拿了回永平老店,一进客找水沏便进了厨房,松云正在看着煎药,见水沏忽然进来,不由惊奇的问道:“大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水沏笑道:“青松你在这里最好不过的,快帮我生火,我要煮羊汤。”   松云虽然不解,可还是生了火烧上水,书砚帮着水沏洗净羊肉,剁好,飞过水,水沏则将刚才抓的药洗干净用清水浸上,松云伸头一看,便问道:“大爷,我们带着当归的,您怎么还去外面买呀?”   水沏干笑道:“哦,我们自己也带了呀?”   松云笑道:“夫人特意要我们带着的,足有一斤多,您要用,小的这就去拿些过来。”水沏点头道:“也好,家里的药材总比外面的好些,你去拿六钱过来。另外再多拿些宣纸,回头好撇油,太油腻了三弟不吃。”   松云这会儿明白过来了,赶情这位太子爷是要亲手给她们姑娘做药膳,便笑着囔道:“小端,帮我看着药,我马上回来。”   楼上的客房里,黛玉正侧身朝里睡着,小金狼趴在床上,紧紧偎着黛玉的后腰,似是在给黛玉取暖,兰心见松云进来,小声问道:“药可煎好了?”   松云低声道:“快好了,大爷要六钱当归,你快称了我送过去。”   兰心不解道:“大爷又不识药性,他要当归做什么?”   松云指了指黛玉,低笑道:“做药膳。”   兰心捂着嘴轻笑道:“真是没想到大爷还是个细心的。”她打开包袱取出当归称出六钱交给松云,笑道:“快去吧,三爷一会儿就该醒了。”   松云用纸包了当归,又取了些宣纸匆匆回了厨房。这时药已经煎好了,书砚正在滗药汁子,松云将当归宣纸交给水沏,便端了药上楼,好歹哄着黛玉喝了小半碗,黛玉便苦着脸皱着眉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兰心松云怎么劝都没有用。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兰心开门一看,见水溶拿着一只鼓鼓的布包站在门,他一见兰心,便将布包塞到兰心手中,急促说道:“这是才炒好的粗盐,给三弟热敷。”说完便红着脸调头快步走开,兰心连多问一句都不能。   兰心觉得好笑又感动,关上门将滚热的盐包交给黛玉,让她隔了衣服放在小腹处,热乎乎的感觉纾减了初潮的不适,黛玉轻叹道:“青松,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松云先是一楞,然后说道:“大爷二爷知道了。”   黛玉轻嗔道:“这种事情也好到处说去,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松云忙辩白道:“三爷,可不是奴才说的,早上二爷看到兰心抓的药,二爷他也是学医之人,这怎么瞒的过去,二爷知道,大爷自然也会知道的。其实知道了也好,三爷,您现在这样子可不能再奔波了,总要好好歇一阵子才行的。”   兰心点头道:“青松说的极是,三爷,可不能大意了,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黛玉低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可是这样一来,便要多耽误时日,我这心里怎么过得去。”兰心笑道:“三爷不用担心,原就打算在这里歇上三天的,您这是头一回,日子不会长的,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三爷,您放宽心好生将养身子,夫人可是交待过的,要我们一定照顾好您,若是做不好,回去夫人可要打断我们的腿呢!”   黛玉白了兰心一眼道:“哪里就能真打的,偏你要夸大其词。”   兰心嘻笑道:“三爷,您睡了好一阵子,得活动筋骨,吃过午饭再睡吧,外面没有风,您穿了大风斗篷到院子里走一走吧。”   黛玉点点头,将已经不太热的盐包放下,松云拿过连风帽石青缂丝雪貂绒里的大斗篷给黛玉穿好,小金狼嗖的跳到黛玉怀中,黛玉笑道:“小家伙,这几日你也闷坏了,我们一起去散散步。”松云忙说道:“三爷,我们陪着您。”   黛玉回身笑道:“左不过是在院子里,哪还要你们都跟着,我一个人就行,把窗子打开透透气,你们坐在从窗前一边歇一边看着我,这不就行了,我累,你们比我还累,快歇会儿吧。”说完黛玉便抱了小金狼缓步出房下了楼到院子里散步了。   院中并无他人,黛玉便将小金狼放下来笑道:“总抱着你怪沉的,这阵子你可长胖了不少,快去跑一跑。”   小金狼懒懒的甩甩尾巴,迈着优雅的步子跟着黛玉在院子里走动,总不离黛玉三步以上。小金狼的一身灰色泛金的厚毛油光水滑如上好的缎子一般,一双狼眼通灵有神,不发怒时是幽深泛蓝的黑色,一发怒便如黄金一般,结实的四肢强壮有力,它的体形虽然还小,可是已经初具狼王之威,看上去实在是招人。楼上一间客房的窗户打开了,一个少年不经意间探头一看,便被小金狼深深吸引住了,他用手按着窗台腾身一跃,便从窗子跳到院中,落在了离黛玉不远的地方。黛玉吓了一跳,惊愕的瞪着那从窗子跳下来的少年,小金狼也嗖的冲上前,用小小的身子挡在黛玉前面,只见小金狼一双前腿压低后腿蹬地紧绷,用那双金黑色的眼睛死死锁住少年,只要这少年有异动,小金狼就会上前咬断他的咽喉。   那少年抬头向黛玉露齿一笑,清秀的脸上一双灰蓝色眸中闪着善意的光,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这狼,是你的?”   黛玉俯身拍拍小金狼的头,点点头道:“嗯,是我的。”   那少年挠挠头道:“卖给我吧,随你开价,不还价。”   黛玉面色微沉,冷声道:“不卖。”   那少年忙解下腰间的荷包,倒出一把光灿灿的石头,急切囔道:“我用宝石和你换,这些宝石都给你,你若是嫌少我还可以多给你,只要你把这只小狼卖给我。”那一把宝石颗颗都有绿豆那么大,红的蓝的绿的……在阳光下闪着五彩光华,只其中一颗,便值上千两银子。   黛玉语气更冷,只沉声道:“即便你给我天下间所有的宝石,我也不卖,小金,我们回房。”黛玉说完一扯斗篷转身便要走,小金狼狠狠盯着那灰蓝眸子的少年,警告的呲着牙低吼一声,才跟上了黛玉。   那拥有灰蓝眸子的少年急切追上来,大声叫道:“你等等!”说着便伸手想去拉黛玉,岂知惹恼了小金狼,它猛的回头大吼一声将那少年扑倒在地,一双前腿踏在少年胸前,寒森森的狼牙抵住了少年的咽喉,只要小金狼上下颚一合,这少年便会立刻血溅当场。   嗖嗖嗖,几道身影从窗子里跳下来,四个壮汉手弯刀将黛玉,小金狼围住,可是却不敢上前,只厉喝道:“放人!”   兰心松云原本坐在窗前看着,见异变陡生,两人也从窗子跳下来,一左一右护住黛玉,兰心高声喝道:“大胆狂徒,为何围住我家主人?”   听到兰心的声音,水沏书砚从厨房里奔出来,水溶林升子墨直接从窗子跳下,将黛玉围在中间。两下里剑拔弩张,有一触即发之势。   黛玉皱眉低声道:“小金回来。”   小金狼抬起头来,凶狠的盯着脚下踏着的少年,直盯得这少年遍体生寒,这才扭头窜到黛玉的身边,偎在黛玉的脚边,讨好的摇头尾巴,那儿还有一丝的凶狠样子,分明是一只急欲讨好主人的乖狗儿。   四个持刀大汉见少年无事,便欲挥刀劈向水沏等人,少年立刻大喝一声,然后飞快的吐出一串叽哩呱啦的语言,四人大汉听了,也叽哩哇啦一通,少年语气一沉,又说了几句,那四个大汉才收刀回鞘,站于少年的身后。那少年和属下的对话水沏他们没听懂,黛玉却听明白了。原来这少年是吐罗国的乌蛮小王爷,他命四个持刀大汉不许造次,四个大汉却不依,只说是奉了大王之命保护小王爷,小王爷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们不能不管,乌蛮小王爷说是自己惹的事,并不怪对方,若然再对他们出手便是仗势欺人,吐罗好汉绝不能如此,那四个大汉才收了刀。   乌蛮小王爷对黛玉深深做揖道:“公子恕罪,在下只是极为喜欢公子的爱宠,并无他意,在下的侍卫只是护主心切,并无他意,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原谅。”   黛玉原本觉得乌蛮有些过份,可是听他刚才所说,便知这乌蛮小王爷不是不讲理之人,才和缓了颜色淡淡说道:“公子言重了,原是一场误会,说开便罢了,小金是在下心头所爱,不能送于公子,公子见谅。”   乌蛮小王爷笑道:“方才是在下鲁莽了,在下乌蛮,吐罗国人,请问公子高姓大名?”黛玉淡淡还礼道:“在下东方玉,他们是我的大哥二哥和侍从。”水沏水溶听到黛玉如此爽快的报了名,还介绍他们两个,心里便有一丝明白,眼前这个吐罗国的乌蛮公子只怕不是一般人。   乌蛮爽朗笑道:“不卖便不卖吧,是我一时起心要夺你心头所爱,乌蛮错了,东方三公子,乌蛮请你喝酒给你赔罪,好不好?”   水沏对乌蛮抱拳道:“乌蛮公子,舍弟不胜酒力,不如由我这个当大哥的与你同饮。”乌蛮看了看水沏,爽快笑道:“好!东方三公子虽然不胜酒力,一起吃饭总可以吧,东方二公子,你也来,我们吐罗人最爱交朋友,三位东方公子都是一表人才,乌蛮一见就喜欢。”四个大汉之中的一人忙用吐罗语对乌蛮讲话,乌蛮越听越皱眉头,然后便用生气的语调斥责他。黛玉听到那大汉说中原人素来奸诈狡猾,绝不能轻易相信,劝乌蛮不要请那三个东方吃酒,乌蛮却说三位东方公子气度不凡,绝对不会是坏人,坚持一定要请。   黛玉抿嘴暗笑,对水沏水溶笑道:“大哥二哥,乌蛮公子好意,推辞反而不好,不如答应了吧。”   水沏心中虽然不解,可是却笑道:“好,就依三弟。”   乌蛮笑道:“这样最好,这永平关里有一家镇边楼,那里的酒菜最好,在下便在镇边楼设晚宴,请三位东方公子赏光。”   水沏点头笑道:“好,多谢乌蛮公子。”   乌蛮笑着点头,眼光瞟向小金狼,迟疑一下又笑道:“东方三公子,虽然你不舍割爱,可在下着实喜欢这只小狼,便是不能拥有,能多看几眼也是好的,可否请你晚上带着它一起来赴宴,我保证只是想多看看它,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黛玉看得出乌蛮灰蓝色眸子里映着对小金狼的喜爱,便点点头道:“好。”   乌蛮欢呼一声跳了起来,拉着身后一个大汉叽哩哇啦叫了一通,黛玉听了不由微笑起来,这乌蛮小王爷叫的是:“太好啦,晚上又能看到这只小狼了!达罕,我好高兴!”      第8章乌蛮身世实堪怜      “三弟,那个乌蛮是什么人?为何要答应他的宴请,你现在应该多休息才是。”一回到屋子水溶便急切的问道。   “他是吐罗国的小王爷,是如今吐罗王最小的弟弟。吐罗军士骁勇善战,若是狄人说动吐罗王与他们联军,我们的境况就更糟糕,若是能通过乌蛮小王爷同吐罗王联系上,既便不能让吐罗军相助我们,也得尽力让他们保持中立。”黛玉轻声说了出来。   水沏水溶对视一眼,现在他们已经知道当日在鸿宾楼同他们斗酒的就是现任吐罗王乌里雅汗,不过这事黛玉可不知道。水沏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个原因,三弟,我和二弟同吐罗王有些许交情,不过当时他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这吐罗王性格豪爽,看着不象个趁火打劫的小人。”   黛玉轻轻摇头道:“吐罗王是一国之主,他若是个明主,自然不会放弃对他的国家有益的事情,若他是个昏君,见利忘义也没什么奇怪的,小弟可没有大哥这么乐观。”   水沏皱眉不语,静心想了一会儿,沉重的点头道:“三弟说的有道理,若换了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对国家有利之事。”   水溶皱眉道:“乌里雅大哥看着象个性情中人,我们别在这里猜测了,还是见了他才能做判断。”   黛玉笑道:“二哥说的对,先和那乌蛮小王爷接触接触再说吧。”   水沏想起灶上正炖着的当归羊肉,一拍额头叫道:“哎呀我的羊肉……”说着便跑了出去。兰心松云和书砚忍不住低头偷笑,水溶则不解的问道:“什么羊肉?”黛玉也是一面不知道的表情,水溶只看向书砚道:“小端,大哥在做什么?”   书砚只笑道:“小的去帮大爷,二爷,等一下您就知道了。”说完便跑了出去。   兰心推着松云道:“你别笑了,快去帮大爷吧。”松云也笑着跑了下去,水溶看向黛玉笑道:“三弟,我们也下去看看?”   黛玉摇头道:“我才不去,怪乏的,我要去歇会儿。”   水溶忙说道:“兰哥,你好好伺候着。”   兰心扶着黛玉回房,小金狼跳到床前的毛绒脚垫上擦了脚,才窜到床上,伏在弹墨大靠枕前,兰心看了笑道:“小金倒是最好的腰垫,又软又暖。”   小金狼得意的甩甩大尾巴,兰心扶着黛玉靠在弹墨大靠枕上,小金狼正好垫着黛玉的腰,兰心拿过狐皮斗篷给黛玉盖上,小声道:“三爷,眯一会儿吧。”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合上了眼睛。   兰心轻手轻脚的回到桌旁,从桌子下的小抽斗里拿出针线白布,做起了女红。莫约过了小半个时辰,松云端着一只砂锅走了进来,兰心收好手中的活计,帮着松云放好砂锅,松云揭开锅盖,一阵清鲜的香气便在屋子里飘散开去。   黛玉原本只是半眯着眼睛打盹,闻到香气便睁开眼睛问道:“这是什么,怪香的?”松云笑道:“这是大爷专门为您做的当归羊肉汤,三爷,你快来尝尝。”   黛玉坐起来惊奇的问道:“大哥几时会做这些了?”   兰心过来扶黛玉到桌旁坐下,松云笑着说道:“吃了早饭大爷就出门去了要药铺子,讨了个滋润补血的药膳方子,亲手给您做的,难为大爷从来都没做过,头一回竟然能做得如此好。”   松云边说边盛了一碗放到黛玉面前,香气氤氲了黛玉的眼睛,黛玉悄悄擦了擦眼睛,用勺子舀起一勺奶白的浓汤,小心的吸了一口,只觉得满口鲜香,没有一丝油膻之气,松云笑道:“大爷亲自用宣纸撇净油沫儿,还用了二红果子去膻气,真难为大爷了!三爷,看在大爷这么用心的份上,您可得多吃些,虽然您平素不爱吃肉,可这里是北方,总要吃些肉好长气力补气血的。”   黛玉白了松云一眼道:“就你饶舌,我吃就是了。”松云只笑道:“只要三爷肯吃,您让小的做什么都行。”   也不知水沏学了什么密方,那羊汤鲜味美,羊肉软嫩可口,一碗没有吃完,黛玉便觉得身体暖了起来,这种暖是由内而外的,黛玉笑道:“果然是极有好处的,你们两个也来喝一碗吧。这么多一锅,我可吃不完的。”   松云笑道:“还有好多呢,大爷足足炖了一大锅,够我们所有人大吃一顿的。三爷,您别管我们,只管吃您的。”   黛玉又喝了些汤便放下碗箸,笑着说道:“身子一暖肚子也舒服了,刚才吃了不少肉,沏杯茶解腻吧。”   兰心笑道:“三爷,您现在可不能喝茶,回头小的煮些红果玫瑰茶,作用也是一样的。”黛玉笑着点点头,去包袱里取了两片灵芝喂了小金狼,然后笑道:“我要去大哥二哥那边,小金,你要跟着么?”   小金狼甩甩大尾巴盖住眼睛,黛玉笑着拉了拉小金狼的耳朵说道:“那好,你乖乖儿在这里睡觉,不许淘气。”小金狼张开嘴打了个哈欠,翻翻白眼转了个身子又呼呼大睡了。   黛玉笑着摇摇头,接过兰心递过来的暖手皮筒套在手中,便在松云的陪伴下去了水沏水溶的房间。   水沏正和水溶商量着晚上如何与那乌蛮小王爷周旋,听到黛玉叫门,水溶忙跑来开门,将黛玉请进门,皱眉嗔道:“三弟,你怎么不在房里好好休息,若是有事打发兰哥或是青松来说一声,我们过去就是了。”   黛玉笑道:“才喝了大哥的好汤,用了二哥精心制的炒盐包,小弟怎么能不过来道谢?”水沏笑呵呵的说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大哥常给你做,三弟,你喝了汤身子可舒服些了?”水溶亦笑道:“我比大哥差远了,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黛玉笑着拱手道:“大哥二哥对小弟的关爱,小弟铭感五内。”   水沏笑道:“三弟,再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你最小,我们照顾你是应当应分的,快过来说正事吧。”   黛玉在椅子上坐下,水溶递过一个秋香色提花小腰枕让黛玉靠着,水沏倒了一杯滚白水送到黛玉手中,笑道:“暖暖手。”   黛玉靠着腰枕,捧着暖暖的杯子,看看水沏再看看水溶,喟叹道:“得兄长如此,黛玉再无憾事。”   水沏水溶两人心中一沉,同时暗自想道:“玉儿,我们可不想只做你的哥哥。”这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和自己一样的担忧,两人同时又笑了,黛玉还小,尚不懂情事,慢慢引导吧。   黛玉并不知道水沏水溶在想些什么,只轻声说道刚才瞧那乌蛮小王爷倒是一派天真,观其言行也不象是有心机的人,他若是喜欢别的,送给他也不算什么,可是小金狼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离了主人便会绝食而死,所以不能把它送给乌蛮小王爷。我想来和大哥二哥商量商量,送什么给他才能为联络吐罗国王铺路搭桥。”   水沏浅笑道:“我们当然不能把小金狼送出去,乌蛮是王爷,想来也不会缺了什么,他是孩子心性,小孩子总是欢喜些新奇的东西,我们从这上面去想想看。”   水溶皱眉道:“我们虽然带了些中原的珍奇之物,可这些都是送给大人,偏没备送给小孩子的东西,真有些为难。”   一时水沏黛玉水溶三人陷入沉思,水溶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我们坐在这里白想也没用,还是让林升去打听打听乌蛮小王爷的脾气禀性喜好,我们才好置办准备。”   水沏笑道:“二弟这话说的有理。”说着便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叫道:“林升,过来一下。”   林升就在隔壁房间里,他听了水沏传唤忙走了进来,见黛玉在此,林升躬身道:“见过三爷。”   黛玉浅笑点头道:“林升,你可去过吐罗国,对那乌蛮小王爷可有了解?”   林升笑道:“属下曾去过吐罗国,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乌蛮小王爷的传闻。”   黛玉手支下颌笑道:“你说来听听。”   林升垂手说道:“乌蛮小王爷是吐罗老王最小的儿子,他的娘亲是吐罗老王的最后纳的一位妃子,据说是楼兰人,一度宠冠六宫,只因她生的乌蛮小王爷双眸不是湛蓝色,才失了宠,连同乌蛮小王爷一起被打入冷宫,艰难度日,饶是如此,他们母子已经很幸运的免了杀身之祸。吐罗王室有条极为奇怪的规矩,生下的公主如果不是湛蓝眸色,是要连同生母一起被处死的。乌蛮因为是儿子,虽然是灰蓝色眸子,尽管过得艰苦,却仍得以生存下来。乌蛮小王子经常被他的哥哥们欺负,有一回被大王子乌里雅见到,他看乌蛮小王子可怜,教训了那些欺负乌蛮的弟弟们,从那以后乌里雅大王子便将时常照顾着乌蛮,看在乌里雅大王子的份上,乌蛮小王子和他的母妃日子才好过一些。去年吐罗老王去世,乌里雅大王子继承王位,以铁腕手段力排众议封乌蛮小王子为王爷,并将他带在身边,乌蛮小王爷的处境才真正好了起来。”   黛玉轻叹道:“怪不得我瞧着那乌蛮小王爷没有什么王公贵族的骄横之气,反而和善的紧,原来他身世堪怜。”   水溶气道:“怎么还有这种莫名奇妙的规矩?简直没有道理!”   林升又说道:“吐罗国的公主从不嫁人,她们一生下来便注定要到圣女殿侍奉圣女,因此极为重视血统,公主的眸色若非湛蓝,便被视为血统不正,是吐罗王室的羞辱,一定要被处死。”   水沏勃然大怒道:“这是什么糊涂规矩,难道其他眸色的公主便不是吐罗王亲生的?简直荒谬透顶!”   黛玉身子轻颤,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她万万没有想到,吐罗国竟然会有这样野蛮无道的规矩。   水溶见黛玉身子发颤,忙上前道:“三弟,你哪里不舒服?”   黛玉摇了摇头,轻叹道:“我心里不舒服,吐罗的规矩实在太令人寒心了。”   水沏扶着黛玉的肩叹息一声,面对这种惨无人道的规矩,他们纵然心中再恨,却也不能改变什么。   林升见三位主子神色都极气愤,忙说道:“说来也奇怪,吐罗王室立国近百年,前后共有公主二十多位,倒也没有一位公主的双眼不是湛蓝色,所以这条规矩只是规矩,却从来没有真正实行过。”   黛玉面色稍缓,低声问道:“那么象乌蛮小王爷这样并非湛蓝眸子的王子,这百年里有多少位?”   林升想了想说道:“大概也有二十来位,不过他们多数都是在冷宫自生自灭,没有得到晋封,只有这位乌蛮小王爷最幸运,得以晋封王位。”   黛玉点了点头,水沏问道:“依你所言,乌里雅汗王极为疼爱乌蛮小王爷,那么他乌里雅汗王面前说话极有分量的?”   林升摇摇头道:“这个是吐罗王室内部的消息,小人无从得知。”   水溶忙问道:“可能打听出乌蛮小王爷最喜欢什么?”   林升想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听说乌里雅汗王精通汉语,乌蛮小王爷的汉学便是跟他学的,小人猜想,他可能喜欢中原的文房四宝吧?这只是小人的猜测,小人也拿不准的。”   水沏想起当日同乌里雅斗酒的情形,忽然心意一动,拍着桌子叫道:“我知道送什么了?三弟,你哪里还有什么好酒?”   黛玉想了想说道:“应该还有两坛六十年的兰陵陈香,两坛四十年的梨花白,一坛半梅子酒。大哥,你难道要送酒么?”   水沏盘算一回,点头笑道:“对,就送酒,二弟,你可还记得乌里雅汗王极为好酒,我想这乌蛮小王爷便是不好酒,也会为他的王兄收集美酒的,六十年的兰陵陈香,还怕乌蛮小王爷不喜欢么?”   水溶点头道:“大哥说的极是,当日同乌里雅汗王斗酒,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酒徒,那乌蛮小王爷若是自小跟着他,这酒量想来差不了。”   黛玉笑道:“那就送酒吧,松云,你去把那两坛子兰陵陈香找出来备好。回头好带到镇边楼去。”松云回去找酒,黛玉看着水沏水溶笑道:“大哥二哥,先说清楚喽,六十年的兰陵陈香可就这两坛,送出去你们便再没的喝了。”   水沏惋惜的笑道:“罢了,为了国家大事,没的喝就没的喝吧。”水溶原就没有水沏好酒,因此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   黛玉想起刚才林升的话,忽又问道:“刚才林升说乌蛮小王爷一直跟着乌里雅汗王,难道他现在也在永平关中?”   黛玉一语惊醒水沏水溶两人,他们两人对视一眼,脑子飞快运转起来,若是乌里雅汗王真的在永平关内,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毕竟在天朝国土上,说话也有底气一些。想到这里,水沏笑道:“他若是也在,最好不过的。”   黛玉笑着点点头,她和水沏水溶想的一样。   过了一会儿兰心来请黛玉换衣服,水沏水溶也得换了拜客的衣裳才好出门。   因只是换外面的大衣裳,所以大家动作都很快,不过一柱香的工夫,水沏黛玉水溶便换好了衣裳在永平老店楼下会合。三人穿着同一式样的蜀锦缂丝交领皮袍,只是颜色不同,水沏的是玄色提花蜀锦,黛玉的是宝蓝色云纹滚边蜀锦,水溶穿的是石青色绣福字团花蜀锦,三人腰间都系了白玉蹀躞带,腰上挂了林成亲手雕的三枚玉饰印信,脚上都穿了玄色小羊皮靴。水沏黛玉水溶三人披上与外袍同色的大毛斗篷,带上子墨书砚兰心三人,往镇边楼去了。   镇边楼离永平老店并不远,转过一个街口便是。远远便看到镇边楼下站着几个大汉,水溶笑道:“看来这位小王爷是将镇边楼包下了。”   那几个大汉看到水沏一行,忙跑进去回禀,少时乌蛮小王爷便冲了出来迎水沏黛玉水溶,此时的乌蛮小王爷已经换了一身吐罗衣冠,他头戴镶着各色宝石珍珠的尖顶圆帽,穿着淡青色翻领束袖滚阔边及膝皮袍,皮袍上的一整排扣子都是金镶红宝石,腰间系了一条赤金绞丝软腰带,外罩出风毛银狐皮小坎肩,以深紫色珍珠为纽,腿上穿着高至膝上的牛皮靴,靴筒上也嵌了好些各种形状的宝石,尖尖翘起的靴头上还各缀一颗滚圆东珠。若非了林升的介绍,叶罗国盛产珍珠宝石,这样一身衣服只是吐罗贵族的常服,水沏黛玉水溶才没有觉得这身衣服太过奢费。   乌蛮小王爷跑上前抱拳笑道:“东方公子果然守信,里面请。”   水沏黛玉水溶齐齐抱拳道:“乌蛮公子请。”   一行人走进镇边楼,这里果然被乌蛮包下来了,只在大厅里摆了一桌酒席,乌蛮笑道:“东方公子请入席。”   大家坐下之后,发现多了一张椅子,水沏笑问道请问乌蛮公子,可是还有贵客未至?”   乌蛮不好意思的笑道:“东方公子见笑了,那张椅子是给东方三公子的爱宠小狼的,在下不敢求东方公子割爱,只是想多看看它。”看到乌蛮那可怜巴巴的眼神,黛玉浅笑着命小金狼跳到椅子上,正坐在乌蛮的对面,好让他看个够。      第9章会乌蛮宾主尽欢      小金狼跳上椅子,只是朝着黛玉摇摇那毛绒绒的大尾巴,连看都不不看乌蛮一眼,乌蛮也不恼,还向小金狼笑着摇手,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流露着对小金狼的喜爱,是那种单纯的不求占有的喜爱,看得站在乌蛮小王爷身后的四个大汉直皱眉头,乌蛮的率性倒是让水沏水溶黛玉很是喜欢。   水沏命书砚将两坛兰陵陈香送上,淡淡笑着说道:“承蒙乌蛮公子盛情相邀,我兄弟无以为报,只有两坛六十年的陈酿,请公子不要嫌弃简薄。”   乌蛮听了便笑道:“六十年的陈酿,真是太好了,我家大哥最是爱酒,东方公子,多谢你啦!”乌蛮与乌里雅感情极深,听到水沏送他好酒,比得了什么都欢喜。   看到乌蛮开心的表情,水沏黛玉水溶都笑了起来,乌蛮不好意思的说道:“东方公子,我们吐罗人就是这种性子,有什么便说什么,让您见笑了。”   水沏笑道:“乌蛮小兄弟率性纯真,一派天然,我们兄弟很是喜欢。”   乌蛮开心的笑道:“来人,快把咱们的胭脂醉给三位东方哥哥满上,我要和东方哥哥喝个痛快。”   一个大汉提起白银执壶在水沏黛玉水溶三个面前的水晶杯中倒入深红的酒浆,一阵淡雅而持久的果香四散开去,黛玉半眯着眼睛轻轻呼吸着这种果香,轻声叹道好纯的果子香。”“这是我们吐罗最好的葡萄酒,大哥总说这和糖水一般,喝起来好没味道,可是我却爱的紧,东方哥哥,请尝一尝吧。”   水沏水溶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来,只觉得有点儿酸涩,回味淡甜,两人心中均暗自想道:“乌里雅说的没有错,果然是好没有味道。”   黛玉却端起酒杯轻轻摇动,先用目细观,再送到鼻端细细的闻着,最后才浅浅抿了一口,闭上双唇,在舌尖细细的品味着。   乌蛮看了笑道:“到是东方三哥哥是识家。”   黛玉放下酒杯浅浅笑道:“乌蛮公子过奖了,我酒量极浅,这胭脂醉清淡,却是合我的脾胃。”水沏水溶听了这话,便暗自留心,决定以后要多搜罗些上等葡萄酒给黛玉品尝。乌蛮拍手笑道:“太好了,东方三哥哥,我同你一样,我也觉得这胭脂醉可比那些烈酒好喝多了。”乌蛮这话一出口,黛玉不由暗觉奇怪,她知道吐罗国地处苦寒之地,须以烈酒驱寒,吐罗国的男子个个善饮,便是女子也比中原女子酒量大许多,怎么这外乌蛮小王爷却是个与众不同的。   水溶看着乌蛮大约有十四五岁的样子,便笑着说道:“还未请教乌蛮公子贵庚?”乌蛮听了笑道:“再有两个月我就满十六了。”   听了这话,水溶不由仔细看了看乌蛮,乌蛮的头发是金棕色的,在烛光映照之下闪着点点金光,面上的皮肤很是白净,两弯眉毛浓密黑亮,一双圆圆的灰蓝色眼睛微微内陷,鼻管笔直鼻尖微钩,嘴唇红润丰盈,看上去清秀俊俏,水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位乌蛮小王爷若是穿上女装会更加好看。摇摇头挥去脑子里的奇怪念头,水溶笑道:“乌蛮公子倒是比我家三弟大些,我家三弟还不足十五。”   乌蛮笑道:“原来东方三公子比我还小,呵呵,你该叫我乌蛮哥哥才对。”   黛玉浅笑道:“乌蛮兄长。”   乌蛮开心的笑道:“扎达,快把我的弯刀拿来送给东方弟弟。”   一个大汉双手捧着一把镶嵌了七颗莲子大小宝石的赤金鞘半月弯刀单膝跪在黛玉面前,将刀高举过头,却一言不发。只看刀鞘便可知这弯刀很是珍贵,黛玉摇头笑道:“乌蛮兄长,小弟手无缚鸡之力,且不通武艺,若收下这弯刀,可真是明珠暗投了,多谢兄长好意,只是宝刀当配英雄,小弟配不上。”   乌蛮笑道:“东方弟弟不要这样说,我们吐罗国人不论男女,不论会不会刀法,都是要佩刀的。你便是不会,佩了刀也是行的。”   水沏瞧着那把刀长不过尺,精巧可爱,倒是很适合女子佩戴,便笑道:“既是乌蛮兄弟美意,三弟,你便不要推辞了。”   黛玉听了水沏的话,方才起身接过弯刀,向乌蛮点头笑道:“多谢乌蛮兄长。”   乌蛮笑道:“东方弟弟,这是刀极锋利,你拔的时候可要小心些,莫划着手。”   水溶对黛玉笑道:“三弟,把刀给我看看。”   黛玉把刀递给水溶,水溶一拔,一阵凛冽寒气扑面而来,水沏水溶齐声赞道:“果真好刀!”   水沏自腰间的蹀躞带上解下一把匕首交给身边的书砚说道:“阿徽,将匕首呈给乌蛮公子。”然后又对乌蛮笑道:“这匕首虽不如乌蛮兄弟的好,却也是出自中原铸剑大师之手,乌蛮兄弟留着把玩或是送人都使得。”   乌蛮并不推辞,爽快笑道:“多谢东方大哥。”这把匕首是中原铸剑大家欧冶子所做,名为冷月,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其价值绝不低于乌蛮送给黛玉的七星半月弯刀。   礼物交换已毕,乌蛮笑道:“我与东方大哥二哥东方弟弟一见如故,不知三位要往何处去?若是能同路而行,则是最快慰之事。”   水溶笑道:“我们兄弟要北上,不知乌蛮兄弟这是要去何方?”   乌蛮遗憾的叹道:“哎,真不是巧的紧,我要去你们的京城给皇帝送信,不能和你们同行了。”   乌蛮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侍卫便低声用吐罗语说起话来,黛玉细细听了,竟是那大汉在埋怨乌蛮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便把自己的使命说了出来。乌蛮回头瞪了那大汉一眼,大汉低声嘟囔着,“反正他们也听不懂我们的话。”   黛玉只是微笑不语。水沏和水溶则举杯饮酒,并不把心思放在乌蛮主仆的对话上。水沏喝了酒,淡笑说道:“对了,乌蛮兄弟,你在吐罗国可否能拜见乌里雅汗王?我和二弟曾经在京城和他比过酒,汗王真是好酒量!”   乌蛮吃惊叫道:“什么?你认识我大哥?”大哥两字一出口,乌蛮便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似乎是要把这两个字给捂回去。而乌蛮身后的四个大汉则手握刀柄,只要乌蛮一声令下,四把寒光凛凛的弯刀便会劈向水沏黛玉水溶。   水溶飞快接口道:“你竟是乌里雅大哥的弟弟,这可真是太巧了,乌蛮兄弟,自和乌里雅大哥拼酒后,我和大哥一直惦记着他,总想再找他痛痛快快的拼上一回。”   乌蛮听了这话,便笑着问道:“东方二哥,请问你是何时同大哥拼酒的?”   水溶笑道:“说起来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在京城的鸿宾楼里,当时我们三人都酩酊大醉,好不痛快!可是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乌里雅大哥,真是一大憾事!”   听到这里,乌蛮确信东方大公子二公子就是当日同他的大哥拼酒之人,便笑道:“确是听大哥说起来,他在京城遇到两位好朋友,不止拼酒极痛快,说话也是极投脾气的。不曾想那两人就是东方大哥东方二哥。大哥也时常说起两位哥哥,总惦记着和两位哥哥再痛饮一番,两位哥哥不知,上次大哥和两位哥哥痛饮,是他平生头一回大醉。”   黛玉笑道可惜乌蛮兄长要去京城,否则便能引我们去见乌里雅大哥,那岂不是痛快!”乌蛮听了这话先是皱起眉头,随既又笑道:“这也不难,若是东方哥哥东方小弟不忙,可否在这里等乌蛮几日,乌蛮最多十日就能返回的。大哥要我去给中原皇帝送一封极要紧的信,得先送去才行。”   水沏遗憾的说道:“可真是不巧,我们兄弟也有要事在身,恐不能在此等待。看来只能有缘再见了。”   乌蛮听了此话,一脸急切的表情,直说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东方大哥,真不能在这里等等么?”   水溶笑道:“我们真是有要事,最多在此地等上两三日,再不能长了,乌蛮小弟,请你再见到乌里雅大哥的时候,一定代我们向他问好,他若是得闲,请再到京城鸿宾楼一聚。”乌蛮想了想,回头说了几句话,一个大汉上前一步低头听令,黛玉听得乌蛮说道:“你陪着东方大哥他们去见王兄。”   那大汉面色微沉眉头皱起,沉声道:“王爷,我等四卫奉国主之命保护您的安全,怎能擅离职守?”   乌蛮沉下脸不高兴的说道:“你先把东方大哥他们送到王兄那里再来追我们,又不是追不上,王兄可是交待了你们要听我的,这才出门几天,你就不听了?”   那大汉沉着脸半晌才说道:“属下不会说中原人的话,怎么引路?”   乌蛮听那大汉语气有回圜之意,方才笑道:“这个不难,我会把话说清楚,你只管带路就行了,他们见到大哥,你就能回来了。”   那大汉面带不情愿之色,却也答应下来。乌蛮这才对水沏黛玉水溶笑道:“东方大哥东方二哥东方小弟,我大哥也不在国中,他正向戎疆方向去,三位要往北去,应该会碰上的,我让侍卫给你们引路,若是顺利,不过三四天就能见到大哥的。”   水溶笑道:“乌蛮小弟太客气了,贵属必定身有要事,我们反正要北上,便去戎疆等候乌里雅大哥就好,就不用麻烦贵属了。”   乌蛮听了笑道:“那好吧,我大哥让扎罕他们四个看着我,他正不情愿走开。东方大哥,你见了我家王兄一定要多留些日子,我很快就从京城回来的,东方小弟,等我从京城回来来,你能让你的小金和我多玩玩么?”   黛玉浅浅笑道:“我虽是小金的主人,却从来不拧着它的性子,它若是喜欢和乌蛮兄长玩,那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不肯,我也拿它没办法,所以我没有办法答应你什么。”   乌蛮听了这话反而高兴的笑道:“东方小弟,你真是个好主人,小金跟着你真有福气。”小金狼极有灵性,它看乌蛮的眼神没有先前那么凶焊,偶尔还能流露出一丝温和的善意。   一场酒吃得宾主尽欢,到了初更才散了席,因都是投宿在永平老店,大家便一起步行回去。乌蛮恋恋不舍的笑道:“我明天一早就要赶路了,两位东方哥哥,东方小弟,你们一定在戎疆等我。”   水沏黛玉水溶对这个乌蛮小王爷的印象很好,便点头答应下来。水沏笑道:“乌蛮小兄弟,我家世居京城,对于京城的门道还算清楚,你要想早些见到皇上,便不要去礼部,可直接去城西林家找到今科状元林成,要他引你见皇上,那样能节省时间,也省得你多走弯路。乌蛮听了立刻问道:“是那位绛仙县主的家里么?”   听了乌蛮之言,水沏黛玉水溶都大吃一惊,黛玉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然如此名声在外,连一个远隔千里的吐罗国小王爷都知道自己。黛玉缓缓点头粗声道:“林状元是绛仙县主的哥哥,乌蛮兄长这么说也没有错。”   乌蛮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想见见这位绛仙县主!”   水沏心中警铃大作,假作无意的问道:“乌蛮小兄弟,你为什么想见绛仙县主?”乌蛮毫无城府的笑道:“我听说绛仙县主生得极美,而且又温柔又善良,好奇呗!”被一个男子这样当面夸奖,黛玉多少有点儿不自在,幸亏面上有面具遮着,才没露出黛玉羞红的小脸,水沏水溶虽也觉得奇怪,可是想想乌里雅是在京城住过的,可能听说过什么也没稀奇,便没有往心里去。只和乌蛮道了别,自各回房了。   水沏让黛玉回房写了密信传给林成,让他接待乌蛮,乌蛮虽没有说起乌里雅密信的内容,可是水沏黛玉水溶都猜测和北部六族联军有关,这事情还是秘密些好。   第二天一早乌蛮便早早上路了,水沏黛玉水溶又歇了三日,等黛玉身上舒服了才出了永平关,向北部深处行去。为了不引人注意,水沏黛玉一行人都换了狄人的服装,只扮成经商之人,押着茶叶盐丝绸等北疆各族稀缺之物,一路向北。   永平关外是一片草原,早春时节青草尚未发芽,一眼看去只是无边枯草,黛玉低叹道:“真打起来北部六族联军根本就赢不了,只是这法子太伤天和,百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罢了。”水沏随着黛玉的目光看向连的枯草,点头道:“是啊,一旦用了那个法子,死伤太惨烈了。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水溶四下看看,摇头道:“他们若是不来犯,自然不必受此大难,若是兴兵犯边,便是自寻死路,也不值得怜惜。”   黛玉轻叹道:“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几十万性命,如何能忍心呢。”   水沏淡淡笑道:“若非为平息两方干戈,我们也不必如此千里奔波了,二弟三弟,我们身上的担子可不轻!”   黛玉点点头道:“此处枯昔连天,应该不会有部族的,父亲的游记里曾说过北部边民有转场的习俗,看来我们要走上几日找到有水草之处,才能见到人烟。”   水溶应和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快些赶路吧,这天色快暗了,要找个背风的僻静之处安营,听爹说过草原上狼多,可得多防着些。”   黛玉听了水溶之言,抚着怀中的小金狼笑道:“若是别的猛兽的确值得担心,若是狼便不用怕了,金狼是狼中的皇族,它现在虽小,可是皇威仍在,凭是什么狼见了小金都得俯首称臣的。”   水溶瞪大眼睛道:“什么,还有这种事情,我听说过每一群狼都有一个首领,可是还从没听说过狼中也有皇族。”   黛玉笑道:“这是尊师三清伯伯告诉我的。”三清道长一生都在游历天下,什么样的奇闻异事他都知道,小金狼虽然神奇,三清道长也能将它的底细说上个七八分。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往前走,倒也轻松愉快。不多一会儿林成看到一个小山包,便高声笑道:“就在这里扎营吧!”   众人下马扎营,不多时便支好帐篷,兰心松云两个挖灶做饭,不多时草原上便升起了袅袅饮烟。过了小半个时辰,兰心松云便做了四菜一汤,还烘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白米饭,引得早就饿了的众人食指大动,倒比在家里还有胃口一些。   天色暗了下来,深蓝天幕上繁星闪烁,东方一弯残月如钩,在篝火映衬下,每个人的面庞都红扑扑的,看着极有生气,就在大家端起碗要吃饭的时候,从北边传来轰隆隆的奔跑之声,林升听了面色顿变,立刻跳起来叫道:“大爷二爷三爷请上马,快向西跑,有多快跑多快,什么东西都不要带。”   水沏拉着黛玉站起来,稳住心神问道:“来的是什么?”      第10章战巨豺水沏得灵狐      林升冲过去将燥动不安的马儿硬拉过来,大声叫道:“是草原巨豺,听声音足有上百只,上马快走!”   除了林升,这里没有人知道草原巨豺有多厉害,林升见水沏水溶都不着急,急忙大声吼道:“两只巨豺便活活吃了一个大活人,爷,快走!”   水沏将黛玉送上马背,水溶林升子墨书砚兰心松云一人跳上一匹马,同时还多带上两匹换乘的马,便往西边跑去。   刚跑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小金狼忽然从马背上跳下来,向着巨豺奔来的方向飞奔。黛玉惊的尖声大叫:“小金回来……”小金狼头一回没有听黛玉的话,只是发足狂奔,只见它那灰黑泛金的身子在满天繁星下划出一道残影,转瞬便无影无踪。黛玉急得大哭道:“小金,你快回来!”   水沏见黛玉伤心,立刻大声叫道:“玉儿,你抓住马缰,我去把小金带回来。”说完他将缰绳塞到黛玉手中,从马背上向后翻身跃下,发足紧追小金狼。水溶一看水沏向回跑,立刻拉着一匹马掉转马头追赶水沏,一边追一边喊道:“大哥,等等我……”   林升大急,一咬牙也拨转马头,大声叫道:“照顾好三爷!”说完一踢马腹,马儿吃疼,也紧紧追了上去。黛玉抓着马缰拼命的勒住,直到将手勒出一血红的伤痕,马儿才停了下来,兰心松云奔上前大叫道:“三爷,快走!”   黛玉却调转马头沉声道:“小金只听我的,谁去了都没用,你们快走,我要回去。”   子墨书砚兰心松云都知道黛玉的性子,四人齐声道:“要回一起回,三爷,我们陪您。”说完都调转马头迎着巨豺群奔去。   林升一面飞奔一面用心听着巨豺奔跑的声音,那声音忽然乱了起来,紧接着,便传来了惨烈的吼叫声,林升大惊道:“是什么东西,竟然能阻拦这么多巨豺……”   水溶追上水沏,水沏跳上马,一边策马狂奔一面叫道:“二弟,你快回去保护三弟。”水溶也大叫道:“你回去,我去救小金狼。”   就在这时,黛玉他们也追了上来,水沏不得不带马横在路上,沉着脸喝道:“玉儿,回去!”   黛玉执拗的摇头道:“不,我们本就应该共同进退,何况还是为了我的小金,让我独自远远逃走,我做不到。”   林升打马上前叫道:“前方的巨豺群乱了,应该是小金冲进去了,看来小金这狼中皇者果然不凡。也许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坏,大爷二爷三爷,不如由我先去探一探,若真是小金大显神威,我们便不用跑了。”   子墨双腿一夹马腹,大叫道:“我去打探,你们先留在这里……”话音未落,子墨已经冲出百丈开外。   林升急道:“我也去。”说完也拍马追了上去。   再一柱香的时间,子墨纵马冲回来大叫道:“大家快来帮忙,小金正大显神威杀巨豺,巨豺太多了,小金一个顾不过来!”   水沏听了这话立刻叫道:“兰哥青松,你们两个留下保护三弟,二弟小端,我们上!”黛玉知道自己去到近前会是大家的累赘,便点头道:“好,我在这里等你们。”   水沏水溶书砚子墨纵马疾行,黛玉四处看看,见前面有个不太高的小山头,便叫道:“我们到山包上去”   松云纵身飞到黛玉的马上,坐在黛玉身上,催动马儿上了山岗。黛玉站在山岗上往下看,只见滚滚烟尘里传来凄厉的嘶吼之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小金狼那充满威慑的吼叫。水沏一骑当先,水溶子墨书砚紧随其后,杀入滚滚烟尘之中。那凄厉的嘶吼之声越发密集,而小金狼的吼叫声却越来越高昴。   黛玉紧张的交握双拳,两排贝齿将双唇紧紧咬住,一丝鲜血流下来,黛玉都没有感觉到疼痛。兰心松云两个人也紧张极了,虽然这里是山上,她们两个依然一前一后护住黛玉,兰心猛然间回头,看到黛玉唇角流出鲜血,吓得兰心大叫道:“三爷,您怎么了?”   黛玉只紧张的双眼盯着下面的战场,根本听不到兰心的问话,兰心忙拿帕子去拭黛玉唇角的血,黛玉却将她推开,只探头往下看。兰心急得哭道:“姑娘,您流血了!”   松云上前细看,见黛玉牙关紧咬,忙摇着黛玉说道:“姑娘,你别担心,现在是我们占了上风,巨豺已经死了大半,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您快别咬着嘴唇,都已经出血了。”黛玉好象没有听到一般,一双秀目直直的盯着下面,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烟尘才渐渐落下,战场上的一切都清楚起来,只见水沏水溶林升子墨书砚五人浑身是血,他们围成一圈,相互支撑的站着,在他们的周围,全是被砍翻劈死的巨豺尸体,小金狼站在中间,它的周围足有六七十条巨豺尸体,在小金狼的身边,有只小东西正哆嗦着,因隔的太远,也看不清是什么。看到所有的人都站着,黛玉长出一口气,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兰心松云忙抱住黛玉,黛玉颤声道:“快……我们下去,看看他们受伤了没有!”   松云兰心将黛玉架起来,黛玉这会儿才觉得双腿如棉絮一般,连一步路都走不得了。将黛玉抱上马松云兰心陪着下了山包,来到水沏他们的身边。   水沏知道黛玉最怕血腥,已经让大家将外袍脱了下来丢了,才迎上了山包。黛玉一见到他们便流泪颤声道:“沏哥哥,溶师兄,林升子墨书砚,你们有没有受伤?”   水沏忙大声道:“我们都很好,三弟,你放心吧,小金也很好,它还救了一个小东西。看来小金就是为了救那个小家伙,才冲回去的。”   黛玉一双妙目在水沏水溶林升子墨书砚的身上巡视,只见水沏身上的衣服被抓破了无数处,好好一件蜀锦皮袍破的千疮百孔,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简直没法再看下去,而水沏,还是他们五人中情况最好的一人,水溶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皮袍自左肩往下被巨豺抓出一个大口子,渗出点点鲜血,幸亏是穿着厚皮袍,否则这一抓下去,水溶的半条命都得送掉,林升子墨书砚虽然都没有性命之忧,却也是个个挂彩,伤得并不算轻。黛玉再往后看,只见小金狼口里含着个小东西,夹着尾巴低着脑袋,耷拉着眼皮,一副“我错了,请主人责罚的”可怜表情,黛玉气道:“小金,你太不懂事了,为了你,险些送了大家的性命,到一旁反省去,回头再教训你。”   黛玉下了马,想同兰心松云一起为水溶林升子墨书砚清洗包扎伤,水溶却说道:“还好我们的营地并没有受到冲击,这些巨豺爪上也许有毒,我们快回去吃些解毒丹药,再用烧酒洗洗伤口,也免得感染,夜里风大,还是回帐篷比较稳妥。”   黛玉担心的问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豺性最是凶狠残忍,我们杀死这么多巨豺,会不会有更多的巨豺来报复?”   林升摇摇头道:“不会了,我们刚才杀死了整整一支巨豺部族,方圆两百里之内,不会再有巨豺了。”黛玉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忙和众人一起回营地,忙着为大家清洗包扎伤口,足足忙到了三更时分,才算将水溶林升子墨书砚包扎好伤口,大家又胡乱吃了些东西,补充刚才过度消耗的体力,这才有心思聚在一间大帐篷里慢慢说话。   小金狼一直趴在帐篷的角落里照顾着一团红通通的小东西,等到大家都忙完了,小金狼将那团红通通的小东西叼到水沏面前,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到水沏怀中。   水沏低头一看,只见一双清泉般的乌黑双眸正认真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竟然有种名为孺慕的神情,紧接着,水沏便觉得手指被什么含住了,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小东西张开嘴含住水沏的手指头,使足吃奶的力气吮吸起来,奈何水沏的手指头没那个功能,不论这小东西多用力,都不可能吸出一滴奶水。小家伙吮了半天什么都吮不到,不由急得呜呜直哭,听着好不可怜。小金狼蹲坐在水沏面前,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水沏,好似在无声的催促:“你快喂它呀!”   水沏哭笑不得,看着小金狼问道:“小金,你就是为了救这个小东西才跑回去的?”小金狼听明白了,非常用力的点了点它的狼头,看到这一幕,大家都围了过来,水溶用手指头轻轻戳一戳那红通通的小家伙,那小家伙忙用尾巴挡住整个身体,一钻一扭便挤到水沏的怀中,再不肯让水溶碰它一下。   大家都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小金狼又是为了救那小东西,黛玉的怒气才消了些,可想起刚才的情形黛玉就是一阵后怕,便故意不理小金狼的讨好,将它晾在一旁。小金狼委屈的看着黛玉,一双极有灵性的眼睛里竟然泛着些泪光,看着实在是可怜。黛玉硬不下心肠去看,只得别过头,气呼呼的说道:“我才不理你!”   水沏将那红通通的小东西托到手上,那小东西身子极小,还没有水沏半只手掌大,大家围在一旁认了许久,水溶才叫道:“是火狐,师傅的药经里提过。”   小东西被水溶的叫声吓得一哆嗦,吱溜一下钻到水沏的怀中,再也不肯出来,水沏逗了半天,才让它露出半个小脑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防备的瞪着水溶,那对小巧的火红尖尖耳朵机警的竖着,好似在随时侦测危险信号,那可爱的样子让所有的人都大笑了起来,为了救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冒一回险,值了。小金狼白了水溶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一只火狐也配我舍命去救么?那些巨豺发起疯来,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还没成年了,杀这么多巨豺,得消耗我多大精力呀!   水沏怀里的小东西的确是一只异种小火狐,不过它不是一般的火狐,而是出身极其神秘的九尾火灵狐。传说中,九尾火灵狐灵智极高,修练到家的九尾火灵狐,都能和人一样的说话。这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九尾火灵狐,只是不知道它遭遇了什么,竟然会出现在这茫茫草原之上。   水溶见一只小狼对自己露出你很白痴的神情,大受打击,便往旁边一躺,闷声道:“什么金狼,不就是只小破狗,还神气的不行,哼,懒得理你!”   小金狼个性极为高傲,它可受不了水溶这话,立刻弓起后腿要扑向水溶,黛玉忙喝道:“小金,不许胡闹!”   小金狼气乎乎的朝水溶打了个喷嚏,才悻悻的坐回黛玉脚旁。水沏看到紧紧巴着自己前襟的小火狐,不由发愁道:“我们在这荒无人烟的大草原上,能拿什么来喂它?”   小金狼一听这话,立刻咬住黛玉腰间的弯刀,黛玉把刀解下来,小金狼将刀叼到水沏面前,用一支前爪压住刀鞘,张开嘴轻轻咬住弯刀把手,将弯刀抽了出来,然后咬起弯刀把手,用弯刀尖在水沏手食指尖上轻轻点了一下,一点殷红的血珠涌了出来,小火狐立刻欢叫一声,扑上来含着水沏的食指又吮又舔,黛玉忙把弯刀拿回来还入刀鞘,轻声道:“它怎么也要这样喂,真是奇怪!”   水沏立刻抬头看着黛玉,沉声问道:“三弟,你也是这样喂小金狼的?”   黛玉见水沏冷冷的目光落在小金狼身上,忙说道:“最初半个月是这样喂的,半个月以后小金狼便只吃灵芝了。就在起初的半个月里,小金狼每天也只需要一滴血就行的。”   水沏重重哼了一声,冷冷瞪了小金狼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小九尾火灵狐舔食了水沏指点的一滴血,便不再吃了,而是心满意足的躺在水沏怀中,露出粉红色的小肚皮,用两只小前爪儿抱住水沏的一根水指头,便呼呼大睡起来。   这会儿大家才能仔细的观察这只九尾火灵狐。只见它通体火红,小巧精致的脸上,有尖尖的小鼻子,尖尖的小耳朵,在双耳之间的额前,还有一个奇怪的金色印迹,便是黛玉博揽群书,也说不出那是个什么印记。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几乎有整个身体那么长,松松的,盖在粉嫩嫩的小肚皮上,好似一床最柔软的大毛毯。黛玉眼力尖,她看见小火狐的尾巴根部还有八个小小的凸起,不由轻声惊呼道:“你们快看!”   水沏用一根手指轻轻摸一摸,笑着说道:“摸上去略有些硬,好似要长什么。”   黛玉只猜测道:“难道是还要长尾巴?咦,有八个,天呀,这不会是九尾狐吧?”水溶原本是躺着的,听了这话立刻翻身坐起,囔道:“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小金骄傲的昂起头,不屑的看向水溶,直把水溶气得七窍生烟,随手抓过一个枕头砸向小金狼,气道:“不许这样看我!”   小金狼大尾巴一甩便将枕头打飞,理也不理水溶,又趴在了黛玉的脚边。   水沏笑道:“二弟,你怎么象个孩子似的,和只小狼斗气。”   水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哼哼道:“谁和他一般见识。”   黛玉浅笑道:“二哥,你可在道长伯伯的书里看到过有关火狐的记载?”   水溶想了想才说道:“医经上虽然提过几句,可是却语焉不详,没有什么有用的。只说是上古异种,自数十代之前,便已经灭绝了,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记过。”   水沏黛玉失望的“哦”了一声,只能先压下心中的遗憾,留着以后慢慢发现吧。   天色渐亮时分风向变了,一阵血腥气味飘了过来,黛玉受不住这种血腥气,呕吐起来。林升忙道:“不好,这血腥气会引来许多野兽,我们得赶紧离开。至少要绕开数十里地,才能保证安全。”   兰心照顾着黛玉,其他人收起帐篷整理好货物马匹,便急忙往西方行去,打算先向西再向北,绕过这片巨豺的尸体。   许多秃鹫在天空盘旋,然后一头扎下来,草原上的腐食动物都闻着味道赶了过来,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宴在这片大草原上隆重举行,所有的腐食动物们足足吃了四五天,才将一百多头巨豺吃完,在草原上只剩下一片森森的白骨,和一个越传越邪乎的传说……   开春之后草原的牧民转场,回到这片水草丰美的大草愿,看到牧草生长的分外肥美,在牧草间到处可见巨豺的白骨,有好事的牧民仔细数了数,只完整的巨豺骨架便有一百三十四架,若算上那些零碎的,大概得有一百七八十只巨豺,而这里却没有一具其他动物或者是人类的尸骨。由此,所有的牧民都认为这是上天的神人为了保护牧民和他们的牛羊,特意用法力杀死了这样大一群草原恶贼。却不知这根本就是一只狼为了救一只火狐,一群人又为了救这只狼所为。      第11章水沏无意惹桃花      水沏黛玉水溶折向西走了四日,才走出四野枯黄的大草原,看着远处山脚下的帐篷,水溶喜道:“看……那里有人家!”   黛玉笑道:“爹爹的游记里提到过,那应该就是连云山脉,穿过连云山脉,就是狄族王庭的所在地,早在六七十年前,狄族王室便定居在王庭,不再逐水草而居。大哥二哥,我们悄悄经过狄族,不要惊动了他们,这一回六族联军,狄族是主盟之族,还是先分化其他五族比较好。”   水沏点头道:“好,到了这里便以三弟你为主,我们都听你的。”   水沏黛玉水溶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悦耳的银铃之声,随既便传来一阵响快的悦耳声音,大家都看向黛玉,黛玉听了催马上前扬声笑道:“我们是远路而来的客商,姑娘要的盐巴和茶叶我们都有。”   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冲到黛玉面前,大家定睛细看,只见是一位身着杂色拼接皮袍的年轻女子,在马背上对黛玉双手交叉抚肩,弯腰深深一躬,黛玉则将左臂斜横于胸前,额首示意。这是狄族特有的礼仪,黛玉早就细细的给水沏水溶等人讲过的。   狄族姑娘行过礼直起身子笑道:“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商队经过,我们好些人家都断了茶盐,小先生,你的茶叶和盐够多么?”   黛玉笑道:“姑娘只管放心。”   那狄族姑娘欢呼一声,回身将双手拢在口边,唱出一串悠长的调子,水沏水溶他们虽然听不懂这姑娘唱的是什么,可是听到悠扬婉转的歌声,也是一种享受。   黛玉回头笑道:“大哥二哥,这位姑娘和她的族人要买茶叶和盐,我告诉她我们有很多,她这是在通知族人。”   水沏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她怎么忽然唱起歌来。”   没过多久,十几匹骏马飞奔而来,为首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中年男子高声囔道:“梅朵,真的有商队来了?”   梅朵就是刚才那位狄族姑娘,她跳下马迎上前叫道:“阿爹,是中原的商队,他们说有足够的茶叶和盐。”   说话间大胡子男子已经到了近前,他跳下马背看着水沏等人,爽朗的大笑道:“远方来的尊贵客人,请下马歇歇脚,喝杯滚滚的奶子酒!”   水沏转头看向黛玉笑问道:“三弟,他在说什么?”   黛玉笑道:“他请我们歇脚,喝酒。”草原民族都热情好客,见到客人必会倾其所有的用心招待,客人的满意是他们最大的满足。   水沏笑道:“也好,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找个宿营的地方,三弟,带的茶叶和盐也该卖掉一些。”   黛玉向那大胡子笑道:“多谢主人的邀请,我们正要打扰贵部。”   大胡子中年人听到黛玉会说狄族语言,大笑道:“想不到小先生还会说我们的话,小先生,我叫梅林,是狄罕部的,请你们随我来吧!”   黛玉听到狄罕部,心里不由一动,在林海的游记中,提到过狄罕部,狄罕部原是狄族王室的一支,因政见不和,狄罕部的祖先带着近枝族人与狄族王室分道扬镳,远远离开王帐,过回以前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梅林的女儿梅朵驱马来到水沏水溶的身边,热情的笑着说话,微黑的面颊上泛着健康的红霞,奈何水沏水溶根本听不懂梅朵说了些什么,两人齐齐看向黛玉,水沏问道:“三弟,这位姑娘在说什么?”   黛玉笑着来到水沏身边,向梅朵笑着问道:“梅朵姑娘,你有话同我家大哥二哥说么?”梅朵笑着点头道:“小先生,我想知道这两位先生有心上人没有?”   黛玉不由一愣,尴尬的翻译道:“这位姑娘叫梅朵,她想知道大哥二哥有没有心上人?”水沏水溶两人齐声叫道有,我们有心上人。”他们可是听说过这些北部边民喜欢抢亲,真若是让人家姑娘抢了,这几辈子的脸面可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黛玉眼中微有疑惑,可还是直接翻译道:“梅朵姑娘,我家大哥二哥都有心上人了。”   梅朵有些失望,眼光在林升子墨书砚兰心松云脸上扫视一圈,最后还是将眼光定在水沏水溶的身上,她两弯浓密的眉毛拧了起来,似乎是在做着什么选择,最后,梅朵的眼光锁住水沏,直看的水沏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梅朵才红着脸策马奔到梅林的身边,对梅林低声说了好一阵子。梅林起初只是摇头,可是梅朵却扯着他的衣袖不肯做罢,最后也不知梅朵说了什么,梅林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看到梅林点头,梅朵大喜,扬鞭策马飞奔而去。   梅林带马走到黛玉身边,笑着问道:“还没请教几位先生的尊姓大名?”   黛玉笑道:“我大哥东方沏,二哥东方溶,在下东方玉,梅林先生,我大哥二哥都不会说贵族语言,有什么话只管同在下说吧。”   梅林认真看看这个瘦弱的少年,那眼睛里的灵秀神采让他不由吃惊,他也算是有见识之人,可是却从没见过有如此神秀眼神的少年。梅林笑道:“我们狄人个性直爽,东方先生不要嫌我直言。”   黛玉笑道:“正是要直言才好,梅林先生有话请讲当面。”   梅林直接问道:“请问东方大先生成未了没有?”   听话听音,黛玉不欲节外生枝,便笑道:“大哥前年就成亲了。”   梅林大为遗憾,又不死心的问道:“东方二先生也成亲么?”   黛玉心中不由暗笑,可面上却不露声色,只诚恳的说道:“二哥去年成亲了。”   梅林听了这话,便将目光放在黛玉的身上,仔细打量一番后问道:“东方小先生,你不会也成亲了吧?”   黛玉面上的笑容一滞,摇头道:“在下年幼并不曾成亲。”   梅林松了口气笑道:“没成亲就好,没成亲就好。”   黛玉急忙说道:“不过在下已经订亲了,成亲的日子早就订好的。”   梅林毫不掩饰失望之意,叹息道:“太可惜了!”   梅林虽然疼爱女儿,可是他有自己的原则,梅朵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说什么也不可能让梅朵给人做妾。   水溶见梅林同黛玉说个不停,便出声问道:“三弟,你在说些什么?”   黛玉笑道:“梅林先生问我们兄弟的情况,我告诉他大哥二哥都成亲了,小弟也订了亲事。”   水沏皱眉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黛玉笑笑道:“也许是想招大哥二哥做女婿。”   水沏水溶一听便大摇其头,连声道:“这怎么行,我们可都是有心上人有家室的。”   说话间到了狄罕部落的帐篷前,梅朵换了一身火红的袍子,头上戴了翠羽花帽,脸上似乎也抹了些胭脂,她扶着一个白发老人,后面跟着好些狄罕部族人迎上前来,那白发老人用不太熟悉的汉语说道:“欢迎远来的客人,孩子们,献上我们最好的马奶酒。”   以梅朵为首,八个姑娘手捧斟满马奶酒的银碗,唱起动听的祝酒歌儿:“阿勒疼尤拉混杜肝胆,阿斯哈入路么赛因,赛落日摆动赛,安达佑,他那日台干那日林素雅嘿,赛落日摆动赛!”   大家都看向黛玉,黛玉笑道:“这是祝酒歌,狄罕族的朋友迎接贵客的礼仪,我们要把酒喝干才对得起狄罕族朋友的情义。”   水沏点点头,喝酒么,他可是来者不拒的,只是看着那拳头大的一碗酒,水沏有些担心,黛玉能喝得下么?他低声问道:“三弟,你可能饮?”   黛玉笑道:“纵然是喝下便醉了,也要喝!”   听了黛玉的话,那白发老人手捋胡须点头微笑,黛玉这话显然极对他的心思。   水沏点点头,伸手接过面前姑娘敬的酒,一饮而尽,除了黛玉,水沏不会对任何姑娘细看,因此他也没注意,给他敬酒的正是梅朵。黛玉水溶林升子墨书砚兰心松云都接过姑娘敬的酒一饮而尽,马奶酒入口圆润、滑腻、酸甜、奶味芬芳,喝起来味道极好,黛玉心中暗道:幸好不是烈酒,要不非得大醉不可。黛玉还没想完,便觉得天旋地转,这马奶酒入腹之后如同烈火入怀,腾的冲到头顶,黛玉一句:“好……”酒字还没说出来,便扑嗵倒在水沏身上,水沏吓了一大跳,忙抱着黛玉大叫道:“三弟,三弟……”   黛玉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说了一句:“我没事。”又眼睛一闭睡了过去。水溶松云兰心将黛玉围住,兰心一试脉,无可奈何的强笑道:“三爷醉了。”   水沏急的头上冒了汗,直叫道:“这可怎么办?我们带了解酒丹没有?”   白发老人见黛玉喝得爽快醉的利索,很对他的脾气,便上前笑道:“贵客请放心,草原上的马奶酒虽烈,却不会伤身,让这位小先生睡一会儿,回头喝碗解酒汤就没事的。孩子们,送贵客进帐休息。”   好些姑娘们围上来,簇拥着远来的客人到帐篷里去了。水沏紧紧抱着黛玉,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毛毯上,用袖子轻轻擦着黛玉额上渗出的汗,担心的说道:“二弟,兰哥,快给三弟诊脉。”   梅朵见水沏对自己弟弟如此温柔,不由看呆了,狄罕部族里几时能见到这样温柔体贴的好男儿,梅朵暗自决定,一定要嫁给这样出众的男子。   梅林进了白发老人的大帐,白发老人慈详的笑着问道:“梅林,朵朵刚才说要嫁给那位大公子,你看如何?”   梅林遗憾的摇头道:“父汗,这三位公子是亲兄弟,姓东方,东方大公子二公俱已成家,就连三公子也订了亲事,我们狄罕部虽小,可朵朵也是族里的小公主,如何能给人做妾。”白发老人点点头道:“你说的对,朵朵是草原上的野马驹子,最受不了约束,中原人规矩大,便是他们没有成亲,将朵朵嫁过去,朵朵也得跟着他们走,朵朵受不了那些规矩的。”梅林轻吁一口气道:“父汗,您知道朵朵是个拗性子,我瞧着她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那位东方大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白发老人叹道:“今晚好好招待客人,明天向他们买了茶叶盐巴,便将他们送走,你着人看了朵朵,人走了,朵朵还能有什么法子。”   梅林点点头,出了大帐去安排晚上的篝火宴会,一切都吩咐下去,梅林才发现自己没有看到最爱凑热闹的梅朵,便叫过一个侍女问道:“朵朵在哪里?”   侍女指着接待客人的大帐笑道:“小公主在客人那里!”   梅林眉头皱着,挥手道:“你去忙吧。”   客帐中,黛玉半卧在毛毯上,上半身靠在水沏怀中,双眼紧闭,浓密睫毛投下小扇般的倒影,别有一番动人的风致。水溶给黛玉诊了脉,长出一口气道:“还好,只是醉了,并无大碍,三弟量窄,那样大一碗酒,着实为难他了。”   梅朵见黛玉眉头皱起,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便上前道:“马奶酒后劲大……”水沏水溶等人一头雾水的看向梅朵,梅朵想起这些人里只有醉倒的那个会说她们部族的语言,只能踩踩脚,去绞了冷水帕子想给黛玉敷一敷。   虽然看明白了梅朵的意思,可是水沏怕黛玉受凉,便挡住梅朵的手沉声道:“多谢,我们自己能照顾好三弟。”   梅朵虽然听不懂,可是能感受到水沏拒绝的意思,便指着黛玉叽叽呱呱说了一大通,可是却没有人能听明白。看到众人茫然的眼神,梅朵挫败的叫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水沏水溶都不理会梅朵,水溶去取了解酒丹,兰心端过滚白水,水沏将黛玉身子扶起一些,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低声哄道:“三弟,吃了解酒丹就不难受了。”   黛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无力的含着解酒丹,用白水送了下去,水沏怕黛玉难受,便用手掌抵着黛玉的后背助解酒丹发挥作用,如是半个多时辰,黛玉才清醒过来。   一觉察自己躺在水沏怀中,黛玉羞的满面通红,那红韵透过面具显出来,倒给黛玉平添了几分妩媚,水沏水溶两个不由的看呆了。黛玉推开水沏,羞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背过身子谁都不看。只小声道:“你们都出去!”   黛玉没事了水溶心里才泛着酸意,只拉着水沏出了大帐,板着脸道:“大哥,下一回三弟若是再醉酒,我抱着她。”   水沏脸色一沉道:“不行!”   水溶毫不示弱的怒道:“为何不行?”   水沏不讲道理的叫道:“我说不行便不行……”   听着水沏水溶在外面吵起来,黛玉手按太阳穴皱眉道:“青松,请大爷二爷进来吵。”松云出门小跑到水沏水溶身边低声道:“大爷二爷,别再吵了,三爷不高兴呢。”   水沏水溶同时收声,两人相互瞪了一眼,松云不由头疼,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说道:“三爷请大爷二爷进帐去。”   水沏一听大步往回走,水溶也不甘落后,两人一起挤进帐篷,黛玉板着小脸低声道:“大哥二哥,你们要做什么?”   水沏一时语塞,水溶却气呼呼的瞪着水沏,黛玉板着脸道:“我们千里迢迢的过来,可不是来吵架的!”   水沏重重出口粗气,低下头来。黛玉看向水溶,低声道:“二哥,有什么能比手足之情更重的?”   水溶心中一动,叹了口气道:“大哥,我错了。”   水溶一道歉,水沏也绷不住了,抬头道:“二弟,我也有不是。”   黛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轻声道:“大哥二哥,我们兄弟三个要齐心合力才好,不能内哄。”   水沏水溶在黛玉身边坐下,两人都说道:“三弟,再不会有下次了。”   黛玉方才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点头道:“大哥二哥,晚上会有一个欢迎我们的篝火晚宴,我刚才醉了,想来他们是不会再灌我的,可大哥二哥要多加小心,别真醉实在了。”   水沏笑道:“三弟你放心,别的大哥不敢说,可是说起喝酒,大哥可没怕过谁。”水溶也笑道:“我虽然没有大哥的好酒量,不过我事先在舌下压着一颗解酒丹,就不会醉了。”黛玉点头道:“这样最好,二哥,还有多少解酒丹,给大家每人发一颗,我们就这几个人,谁醉了都不好。”   水溶笑道:“还有不少,够用了,三弟你不用担心,你刚才到底是醉了,虽然服了解酒丹,可也得多歇着,快睡一会儿,晚上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黛玉点点头,合上眼睛休息,水沏水溶坐在一旁守着她,兰心松云将在一旁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黛玉才眯了一小会儿,便听到噔蹬蹬的急促脚步声,黛玉素来觉浅,便睁开眼睛看向帐篷门口。只见梅朵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冲了进来,一把抓住水沏便飞快的说了起来,水沏急忙推开梅朵,看向黛玉问道:“三弟,她在说什么?”   黛玉听了一会儿,尴尬的说道:“梅朵姑娘说她喜欢你,要嫁给你!”      第12章如海余荫泽后人      听罢黛玉翻译了梅朵的话,水沏大惊,急忙往后倒退几步拉开与梅朵之间的距离,连连摇手说道:“不行不行,我已经成亲了,绝对不能娶你。”   梅朵虽然听不懂水沏的话,可是水沏的动作神态完全不是欣然接受的样子,梅朵瞪大眼睛惊慌的看向黛玉,黛玉照直翻译道:“梅朵姑娘,我家大哥已经成亲了,他不能娶你。”   梅朵红红的脸蛋儿顿时发白,她咬着下唇站在帐篷门口,倔强的看着水沏,水沏眉头紧皱,面色清冷,一副拒人于千里多外的意思。水溶黛玉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这类突发事件,一时帐篷里的空气都凝滞了。林升到底年长一些,他上前打破僵局,对黛玉说道:“三爷,请您告诉梅朵姑娘咱们家的规矩。”   黛玉立刻明白林升的意思,林家男丁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会儿正好拿来做说词。黛玉浅浅笑道:“梅朵姑娘,我们家的规矩是男丁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如今大哥才娶亲三年,不过二十,再不能另娶的。”   梅朵一楞,指着水沏踩脚道:“我才不做妾,我要嫁给他做妻子。”   黛玉无奈道:“我家大嫂德容言工样样拔尖,且有了身子,大哥怎么能休妻再娶,梅朵姑娘,你就象草原是的格桑花一般美丽,我们不过是过路之人,与狄罕部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何非要嫁给我大哥?”   梅朵正要说话,忽听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喝道:“梅朵,你还知不知道羞耻,还不与我回去!”   梅朵回头单膝跪地,委屈的叫道:“额帕!”黛玉知道在狄语中“额帕”就是祖母的意思,便抬头看向帐蓬门口。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手拄拐杖站在门口,那面容看着竟和贾母有几分相似,黛玉不觉眉头微皱,开始猜测这位老额帕的出身。老妇人沉声道:“带梅朵下去,没有我的话不许放她出来。”两个侍女上前扶起梅朵,半扶半架的将梅朵拉了出去,不知关到哪间帐篷去了。   “朵朵自小没有娘亲,我们都惯着她,把她惯坏了。远方的客人,请不要怪罪这个没娘的孩子。”老妇人微微欠身笑着说道。   黛玉将她的话翻译给大家听,水沏淡淡道:“老夫人言重了,我们只不过是过路的商人,贵部要买茶盐我们才来,明日交易完了便会离开,日后想来也不会再见,说不上去怪罪谁。”老妇人微微点头,用生涩的汉语说道:“贵客放心,我们会好好管教朵朵,不会再让她给大家添麻烦。”   黛玉心中微觉奇怪,这位老妇人和刚才的白发老者如何都会说汉语,这和自己的父亲有没有关系呢?   水沏点点头,淡笑道:“让老夫人费心了。”   这位老妇人仔细看着水沏水溶黛玉,然后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三个年青后生,没有一个生得和那个人相象,不过那小个子后生的眼神与那人有几分神似之处。可是狄罕部数十年也没有中原人来过,这一回总算是见到中原人,总是要打听打听的。这老夫人想了想,微笑着问道:“请问客人是从何处而来?”   水溶淡淡道:“我们从江南来。”   这位老夫人面上忽现喜色,急忙追问道:“你们可有江南林家的消息?”   黛玉心里一惊,急忙问道:“老夫人,您说是哪个江南林家?”   老夫人心中生出一线希望,忙说道:“是四代列侯的姑苏林家,他们家第五代上只有一个男丁,名唤林海,二十多年前曾经来过我们族里,救过我们一族人的性命,我们狄罕部受他的大恩一直不曾报答,又进不了关,只能等着从中原来的客人经过时打听打听,可是一直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   黛玉明白了,父亲的游记上虽然没有详细记载他是如何救助狄罕部的,可是看面前这位老夫人激动的神情,黛玉也能猜出来这救助之恩绝小不了,便神色黯然的低声说道:“林公去年过世了。”   老夫人大惊失色,颤抖的双手握不住手中的拐杖,哆嗦的双唇颤声问道:“这怎么可能,他……他不过才五十,如何会……死了!”   提到父亲,黛玉痛断肝肠,锥心刺骨的痛让黛玉几乎说不出话来,她身子颤抖着不能站立,水沏上前一步撑住黛玉的后背,让黛玉不至于倒下去,黛玉也怕自己露了行迹,只低下头去不说话,水沏扬声说道:“林公是被人下毒谋害的。”   那位老夫人一听这话,身子猛的一震,死死抓住手中的拐杖,强自站直了身体,回身飞快的传下一道又一道的命令。黛玉靠着水沏,听着老夫人的话,不由惊诧的瞪大了眼睛。老夫人传下的命令是召集所有的勇士,商讨为林海报仇之事。   侍女们飞快的跑开了,这位老夫人转过身子向水沏深深行礼道:“尊贵的客人,请告诉我们是谁谋害了我们的大恩人,倾我狄罕全族之力,也要为恩公报仇雪恨,还有,请问林公后人可还安好?”   水沏皱眉问道:“老夫人,请问林公有何大恩于贵部?”   老夫人低沉着声音说道:“说起来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春天,瘟疫传遍整个草原,我们狄罕部的牲畜全都病死了,族人病死了一大半,只剩下几十个人还有活着,可是大家都染上瘟疫,眼看狄罕部就要灭族了。就在那时,我们遇到林公,林公给我们请大夫买药材,还没日没夜的照顾着我们,足足一个月,我们这些剩下的人都好了,林公却累得大病一场,足足休养了半年才好起来。林公见我们没有牛羊马匹,又花重金为我们买来最好的种牛种羊种马,还教给我们如何防治瘟疫的法子,我们全族人感念林公大恩,情愿做林公的仆人,可是林公告诉我们,草原上的雄鹰若是不能自由飞翔,就连地上的小麻雀都不如,他不要我们做仆人,要我们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生活,林公怕我们报恩,要我们发誓不去寻他,所以我们只能悄悄打听林公的消息,却不敢去江南看望林公。现在林公被害,我们狄罕部若是不为林公报仇,就不配活在天地之间,尊贵的客人,请您一定告诉我们是谁害了林公?我们要为林公报仇,还有,我们要奉林公后人为主,世代供奉。”   黛玉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掉落在地毯上,没想到在这千里之外,于异族人口中还能听到有关父亲的消息,她忙低头擦了泪,不愿被这位老夫人看破。水溶上前挡住黛玉问道:“老夫人,请恕在下无礼,您如何能证明您的话?”   老夫人顿了顿拐杖,沉声道:“客人请随我来。”   大家跟着老夫人进了一顶华贵的大帐,一进帐大家都楞住了,这顶帐篷里的陈设布置和典型的江南书房没有两样,桌上的白瓷双耳胆瓶里插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一方端砚摆在一旁,一锭用了一半的青竹徽墨放在砚旁的墨盒之中,笔架上悬着几枝湖笔,案上铺着上好的雪宣纸,一架多宝格上放着几部书,刚好将帐篷分成两部分,黛玉绕过多宝格,看见一张不大的木床,床上铺着淡青色的被褥帐幔,转头看到床对面,只见一副画像悬在那里,那画像上之人正是微笑的林海。老夫人走到画像前弯腰深深行礼道:“林公,想不到您竟被贼人所害,我们狄罕部再不能报答您的大恩了!”老夫人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   黛玉已是泪流满面,如果说刚才她心中还有疑虑,可看了这张已经泛黄的父亲的自画像,她再没有任何怀疑了。老夫人见黛玉哭得伤心,忙问道:“小先生,莫非你和林公有关系?”黛玉擦了泪泣道:“林公在江南多年,江南百姓无不受他恩惠,不想却被奸人所害,这事想起来便让人痛断肝肠,我们如何能不伤心。”   老夫人并不相信黛玉之言,她看看水沏水溶,见水沏水溶面上也是一片哀戚之色,而黛玉则哭得极为伤心,又想起刚才看到黛玉那双眼睛和林海极为相似,便问道:“尊客还不曾说恩公后人的事情。”   水沏轻叹一声道:“林公膝下有一位女儿和一位义子,林姑娘尚未及笄,已被当今皇上封为绛仙郡主。林公子去岁中了状元。”   老夫人长叹道:“真是可怜的孩子啊!尊客,林公夫人呢?”   水溶深深叹息道:“林夫人六年前便仙逝了。”   老夫人长叹一声,又问道:“林公子既中了状元,如何还不给林公报仇?”   黛玉擦干泪水,轻声道:“谋害林公之人就是狄族长公主丹珠,她已经被皇上打入死牢,等候秋决。”   老夫人身子一震,惊愕的看着黛玉问道:“你说是谁害了林公?”   水沏沉声道:“就是狄族长公主丹珠。”   老夫人吃惊道:“这怎么可能?丹珠四十多年前就失踪了。”   听到老夫人的口气好象她与丹珠很熟悉,大家的心都绷了起来,老夫人忙说道:“不瞒众位尊客,老妇人名为丹莲,是丹珠的堂妹。丹珠的父亲是我的大伯,先父和大伯政见不同,便带着我们狄罕一支离开王庭,继续过着传统的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大伯则将王庭固定下来,我们两支并不来往。丹珠是大伯的长女,她曾经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可是四十七年前却突然失踪了,这个消息传遍整个草原,大家都以为丹珠已经不在人世了,想不到竟然从尊客这里又听到了她的消息。”   水沏黛玉水溶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水沏沉声道:“当年天朝与狄族交战,正是荣国公领兵出征,不想那丹珠看中老国公,便悄悄跟着去了中原,伺机谋害了荣国公夫人,窃居国公夫人之位,林大人的夫人正是荣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丹珠为夺林家家业,先后谋害了林大人夫妻,她还要加害林公唯一的亲生女儿,幸得老天护佑,林姑娘才死里逃生,在皇上面前告了御状,这才揭破事情的真相。”   丹莲听了唏嘘不已,直摇头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额帕……额帕……”好几声男子的声音传来,丹莲回过神来说道:“是我的孙子们,尊客如此熟悉恩公之事,想必与恩公有些渊源,请尊客移步到王帐,向我们的勇士们仔细说说有关恩公的事情。”   水沏点头道:“好,若是能帮上忙,我们很愿意。”   丹莲走在前头,水沏黛玉水溶走在她的后面,林升子墨书砚兰心松云跟着后面护卫着,一行人进了王帐,只见刚才那白发老者高坐正中,在下面站着两列戎装男子,个个脸上都怒气冲冲。丹莲一进帐,白发老者便问道:“丹莲,是什么人谋害了我们恩公?你说,我们要去何处为恩公报仇?”   丹莲将刚才从水沏黛玉他们那里听来的消息细细说了一遍,白发老者怒发冲冠,只喝道:“儿郎们,要不要为恩公报仇?”   一众戎装男子振臂高喊:“要……”   白发老者将手臂往下一压,起身走到水沏黛玉水溶的面前,以左手按在右胸,深深弯腰说道:“多谢尊客带来恩公的消息。”那些戎装男子也都跟着行礼,一时王帐中只有水沏黛玉水溶等人是站着,其他人都弯下腰去。   水沏黛玉水溶等人一起还礼道:“汗王言重了。刚巧我们知道此事,汗王动问,自当如实相告。”   白发老者直起腰看着水沏黛玉水溶,忽然说道:“前些日子狄族汗王丹顿曾经来信邀我带兵与他相聚蒙河源,说有要事相商,我还未动身,尊客可是为这事来的?”   水沏镇静自若的淡淡说道:“狄族纠结西桓,固海,达斡,黑齿,呼伦五族,结成联军,意欲进犯中原,汗王,在下说的可对?”   白发老者点头道:“果然是为此事而来,尊客,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狄罕一族不愿与中原为敌,这蒙河源之约我们是不会去的,如今我们只想为恩公报仇,虽然丹珠是狄族长公主,我们也不能就此放过她,草原儿女都是有血性的,血债必要血来偿!”   水溶沉声道:“汗王大概还不知道,六族联军欲犯中原,始作俑者就是丹珠。皇上为还林家公道,查抄了荣国府,查出荣国公夫人竟是丹珠冒名顶替,便将她打入天牢,这才有狄族纠结其他五族欲犯中原之事。”   丹莲听了这话,立刻上前道:“丹珠害了恩公,我们决不能让丹顿发兵救回丹珠,汗王,蒙河源之会我们得去,必搅了这蒙河源大会才行。”   水沏与黛玉水溶对视一番,沉声说道:“汗王和阏氏对我们开诚布公,我们也不能再隐瞒身份,我们是皇上派遗的密使,目的就是分化六族联军,阻止这场战争。”   狄罕部汗王和阏氏相视一眼,两人点点头道:“原来你们是天朝皇帝的密使,怪不得如此清楚林家之事,不过尊客既然是密使,想必定有凭信,可否让本王一观?”   水沏向黛玉点了点头,黛玉便打开腰间的小荷包,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将帕子浸湿后在火上烘到八成干,皇上的亲笔密旨便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仔细看了密旨,汗王忙说道:“尊使请坐下详谈。”   水沏黛玉水溶在汗王宝座下首坐了,狄罕部汗王看看下面站着的儿郎们,大声说道:“这三位尊客是天朝皇帝的密使,他们带来了恩公遇害的消息,加害恩公一家的就是丹珠,已经被天朝皇帝打入大牢,儿郎们,丹顿集结西桓,固海,达斡,黑齿,呼伦五族要救出丹珠,你们答不答应?”   众儿郎个个义愤难平,振臂高呼:“不答应……宁战死,不后退……”   汗王与丹莲和众家儿郎仔细商议一回,才对水沏黛玉水溶说道:“我们愿陪尊使去蒙河源,一同劝说其他各族,分化联军。若是分化不成,狄罕一部情愿全军战死,也不让丹顿前进一步。”   水沏黛玉水溶起身抱拳道:“东方沏(东方溶东方玉)代皇上先行谢过汗王仗义相助。”汗王摇头道:“尊使说错了,我们不是帮助天朝,而是要为恩公报仇。”   水沏点点头,沉稳的说道:“汗王,只要瓦解了六族联军,战事不起,我们一定请林大人的后人来这里与大家见面。”   这话是狄罕部上下最想听到了,丹莲将这话翻译给大家,只见所有的人都欢呼起来,好似现在就看到了林海后人一般。      第13章狄罕部举兵赴约拗梅朵穷追不舍      是夜,狄罕部族无人入睡,女人们都在为自己的丈夫儿子准备出征的行装干粮,男人们则将自己的长刀磨的雪亮。看到四处灯火通明,家家繁忙紧张,水溶不由叹道:“怪不得林兄一再叮嘱遇到麻烦便要亮出林家的身份,原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   黛玉摇头道:“爹爹只在游记中略提了一句狄罕族,并未记载他解危济难之事,哥哥应该不知道的。”   水沏笑道:“三弟你怎么却忘记了,林兄早年在外行走游历,什么地方他不曾去过的,来过狄罕族也说不定。”   黛玉水溶点头,黛玉笑道:“大哥说的有理,等回京问过哥哥就清楚了。”   “尊客可歇着了?”丹莲阏氏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水沏黛玉水溶起身迎到帐外笑道:“还不曾睡下,阏氏请进。”   丹莲阏氏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捧着好大包袱的侍女。丹莲阏氏笑道:“汗王决定明天就动身去蒙河源,三位尊客不妨换了我们的衣服,这样会更安全些,这三套衣裳都是新的,并不曾穿过。”   水沏欠身笑道:“劳烦阏氏费心了。”   丹莲阏氏看着黛玉笑道:“三位尊客带来恩公的消息,便是我狄罕族的大恩人,些许几套衣服算得了什么。东方小公子,我们狄罕人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有件事情我想问您,你别介意。”   黛玉点头微笑道:“阏氏请讲。”   丹莲阏氏直截了当的说道:“敢问东方小公子可与我们恩公有亲?”   黛玉没想到丹莲阏氏会问这个,忙说道:“林先生是小子的开蒙恩师,小子有幸跟随先生读书六载,我家大哥二哥也都跟着先生读书的。”   丹莲阏氏点了点头,感叹道:“怪不得!”   黛玉奇道:“阏氏何意?”   丹莲阏氏走到黛玉面前,看着黛玉叹息道:“我一见东方小公子,心里便有种奇怪的感觉,你虽生得与恩公不象,可是看到你,我便有种又见到恩公的感觉,因此才冒昧相问。”黛玉听丹莲阏氏汉语越说越好,谴词造句颇为文雅,便笑问道:“汗王与阏氏精通汉语,不知是……”   丹莲阏氏再度叹息道:“我们夫妻的汉语都是恩公教的,恩公比我们夫妻年纪小得多,原以为来能再见上一回,唉”   黛玉红了眼圈,低下头去掩饰心里的难过,水沏拍拍黛玉的肩,和声道:“三弟,别难过了,先生的大仇我们一定会报的。”   丹莲点头道:“东方小公子,恩公的仇就是我们狄罕人的仇,血仇当以血来偿,你放心,我狄罕部有精兵两万,个个能以一当十,决不会让丹顿丹珠的阴谋得逞。时候不早了,尊客请先歇息,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我们动身的时候。”侍女将衣裳交给兰心,跟着丹莲阏氏出了帐篷。   次曰清晨,太阳刚刚出现在天与草原的交界,王帐外就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水沏黛玉水溶三人早就换好了狄罕族的锦衣战袍,飞快来到王帐的空地上。只见狄罕汗王头戴金盔身披金甲,手按腰间长刀,一部银白胡须在晨风里微微飘扬,他腰板挺直昂首挺胸,好一副威武健硕的气派。在他的两侧,分列着十个银甲将军,这十个银甲将军是老汗王的六个儿子和十四个成年的孙子,他们个个都是威武雄壮号角声止,从各个帐篷策马奔来的将士们已经列好队伍,每个人都意气风发的站在心爱的战马旁边,精神熠熠的望着他们的汗王,只等一声汗王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义无反顾的冲向疆场。   一阵乐声响起,盛装的丹莲阏氏手捧金杯,领着同样盛装的年轻姑娘们来给壮士们送行,老汗王和将士们饮尽杯中的美酒,丹莲阏氏将一条精美的腰带系在老汗王的腰间,这是狄罕族的习俗,男子出征之前,他的心上人便会为他系上自己亲做手做的腰带,佑护自己的心上人在战场上平安归来。将士们的妻子,心上的姑娘纷纷找到自己的情郎为他们系上腰带,系上自己的一片真心。   因为祖父父兄就要出征,梅朵也被放了出来,她双手捧着一条五彩织锦的腰带走到水沏面前,眼看就要将腰带系上水沏的腰,除了黛玉,水沏不习惯和任何女人近距离接触,可是又怕坏了狄罕族的规矩,正在为难,便听林升急急说道:“大爷,接受腰带就意味着您得娶她。”   水沏急忙格开梅朵的手,正色道:“梅朵姑娘,我不能接受你的腰带。”   梅朵虽然听不懂汉语,可是水沏将她的手推开,拒绝之意非常明显,梅朵面色一沉,看着黛玉说道:“你问他,我到底哪里不好,他就是不要我?”   黛玉看向水沏,无奈的说道:“大哥,她问你为何不要她?”   水沏急急道:“我已经心有所属,此生再不会另娶。”   黛玉眼中微现惊讶之色,仍回头对梅朵说道:“梅朵姑娘,你很好,可是我大哥已经有了心上人,他不能和你在一起。”   梅朵踩脚叫道:“他的心上人是谁,比我还美么?我要同她比试,若是我输了,我才甘心!”见梅朵如此,一个身穿镶银皮甲的青年男子眼神深沉,看向水沏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仇恨。   丹莲阏氏见梅朵又来胡闹,走过来沉声道:“梅朵,不得无礼。”   梅朵红着眼睛叫道:“额帕,我们狄罕人素来如此,只要姑娘看上了,便要去努力争取,这是您教的,为什么别的姑娘这么做可以,偏朵朵看中了情郎,您却不答应,这不公平!”梅朵是狄罕族的第一美女,自小被祖父父兄宠爱,又被族里的青年小伙子们追求,因此养成说一不二的娇蛮性子,如今受了挫,自然不肯轻易罢休。   丹莲阏氏皱眉沉声道:“朵朵,你可以追求情郎,可是小伙子也有权力拒绝你,我们狄罕人从来不做强求之事,你连这个也忘记了么?”   梅朵理屈,瘪着嘴捂着脸哭着跑进王帐,丹莲摇了摇头,叹口气歉意的说道:“朵朵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冲撞了贵客,请尊客别生她的气,我替她向尊客道歉了。”这句话丹莲是用汉语说的,水沏水溶他们自然能听明白,黛玉却因为听明白丹连阏氏刚才的话,还在震惊之中,她从来都不知道,天下还有姑娘可以主动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水沏对丹莲阏氏微笑道:“阏氏言重了,梅朵公主一派天然,并没什么冲撞的,您快别如此。”说着水沏伸手扶住丹莲阏氏,不让她拜下去。   被梅朵这么一闹腾,耽误了一些时间,老汗王便简单说了几句,就带着将士们向蒙河源出发。   水沏黛玉水溶兰心松云子墨书砚都跟着队伍出发了,只有林升奉了水沏之命暂时留下来,将他们带的所有茶盐移交给丹莲阏氏。茶和盐是如今狄罕族最缺少的,丹莲阏氏也不客气,尽数接收了,然后命人抬来一大箱金子,对林升说道:“我们狄罕人从来不白得别人的东西,尊客虽然是以贩运货物为掩饰,可这些东西也是真金白银买回来的,请管家收下这箱金子。”林升忙摇头道:“阏氏言重了,阏氏肯收下这些累赘之物,便是帮我家主人的大忙,如今汗王为我家主人指了明路,主人再带上这些东西便无法轻装赶路,万请阏氏帮帮我们,就收下这些东西吧。”   丹莲阏氏想了想,便笑道:“如今族里正缺这些,我便不客气了。”   林升如释重负,笑道:“多谢阏氏帮忙,如此小人便去追赶我们公子了,小人告辞。”丹莲阏氏听林升说的有趣,便笑道:“你放心去吧。”   林升策马追赶大队伍,就在他离不久,梅朵便悄悄摆脱看着自己的侍女,划破自己的帐篷偷偷溜到马圈,牵着自己的枣红马向蒙河源追去了。等丹莲阏氏发现梅朵偷偷跑了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夜幕下的草原时常有狼群出没,因此丹莲也不能让人去追赶梅朵,只能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再派人去追赶。   林升很快追上大队伍,见水沏黛玉正在和老汗王说话,林升便没有惊动他们,只归到队伍中和大家一起赶路。   因人人都骑马赶路,黛玉也不好坐车,只咬牙强撑着和狄罕族将士一样,策马急行,看到黛玉咬牙撑着,水沏水溶都很心疼,可是黛玉昨天晚上已经同他们说过要和大家一样,一定不肯坐车,却让水沏水溶无法可想。   狄罕族一日只食两餐,直到天色渐暗,老汗王才传令下去命令安营扎塞埋锅造饭。林升带着子墨书砚兰心松云赶紧搭好帐篷,好让黛玉多休息一会儿。黛玉疲惫的躺在羊毛毯上,兰心帮黛玉按摩酸痛的肌肉,松云和林升子墨去帮备晚饭。   水沏和水溶坐在帐外,看着袅袅饮烟升起,水溶轻叹道:“大哥,蒙河源定然有凶险,不如让我陪着汗王前去,你和三弟留下来或是去寻乌里雅汗王都行。”   水沏皱眉道:“二弟,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三个是干什么来的?这会儿就要接近目标,你却要我离开,这算什么?”   水溶急忙道大哥,我听父王说过狄族汗王丹顿的事情,丹顿这人最是凶残,若是他……你身份贵重,不可以身犯险。”   水沏忙拦住水溶的话头沉声道:“二弟,这话不对,你别忘了你身上的重任,要不三个人一起去,要不就由你陪着三弟去戎疆找乌里雅汗王,或者回永平关,我是长兄,一切由我说了算,你不要再说了。”   水溶眉头紧锁,出京之前他听父王说过,那狄族汗王丹顿性情残暴杀人如麻,北静王之所以一直镇守永平关,主要防的就是丹顿。若是水沏万一暴露了真实身份,结果难以预想,因此离丹顿汗王越近,水溶心里就越担心。   水沏如何不明白水溶的心思,站起来拍拍他的肩笑道:“二弟,别担心。”水溶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服水沏的,只能叹口气也站了起来,问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水沏笑道:“小家伙该开饭了,我进去喂一喂它。”用人血喂小火灵狐,水沏怕那些狄罕族人看了再把他们当成什么怪物,因此要回帐篷再喂。   只过了四五日,小火灵狐如同吹气一般长大了好多,如今已经有水沏整只手掌大小了。它爱娇的抱着水沏的手指头,将那上面的血舔食开净,然后一个倒仰躺在水沏温暖的手掌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那圆鼓鼓的小肚子呼呼大睡起来。看到小火灵狐那无忧无虑的样子,水溶不由笑道:“它倒是个万事不经心的,瞧瞧,吃饱了就睡。”水溶边说边用手指去戳小火灵狐的软乎乎的小肚皮,不等水溶的手指头戳下去,小火灵狐一爪子挠向水溶,侥是水溶反应极快,还是被小火灵狐闪电般伸过来的爪子抓破了手背。   水溶气得大叫道:“大哥,你也不管管它!”   水沏忍住笑板着脸沉声道:“火儿,不许淘气!”   小火灵狐忿忿的跳起来气鼓鼓的站在水沏的手掌上,一双滴溜乱转的小眼睛在眼圈里直打转转,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水溶伸手要抓小火灵狐,小火灵狐却嗖的一下跳开,直窜到趴在黛玉身边的小金狼怀里。小金狼原本正眯着眼睛打嗑睡,感受到小火灵狐蹿到自己的怀中,小金狼也不睁眼,直接用前爪轻轻捞起小火灵狐,将它送到黛玉的枕头旁边。小火灵狐大睁着双眼直勾勾着盯着黛玉,看了好一会儿,小火灵狐直接跳到黛玉的胸前,吱吱吱吱的叫了起来,黛玉原本在闭目养神,被小火灵狐这么一叫,便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柔声道:“小火儿,你又淘气了?真是不乖。”   小火灵狐在黛玉身上乱跳,黛玉将它抓住,小火灵狐从黛玉指间滑出来,两只小爪子在空中一通比划,不一会儿就变出一颗雪白的几近透明的小小药丸儿,小火灵狐抱着药丸冲着黛玉吱吱乱叫,黛玉不解的皱眉问道:“火儿,你要做什么?”   小火灵狐抱着那颗药丸跳来跳去,刚巧兰心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小火灵狐使足吃奶的力气将药丸扔到杯子里,那药丸入水既化,散发出一股清新的果香,整杯白水变得如奶一般浓郁,兰心将杯子一放踩脚叫道:“火儿,你又捣乱!”   小金狼咬着黛玉的袖子将黛玉往杯子旁边拽,黛玉疑惑的问道:“金儿,你要我喝了这个东西?”   小金狼使劲点头那颗小狼头,其速度之快让大家忍不住笑了起来,黛玉皱着眉头端起那杯水,小心的抿了一口,然后便眉头舒展,将那杯水一饮而尽。这杯水下肚,黛玉便觉得身上的酸痛一扫而光,精神好得如同刚刚睡足了一般。黛玉笑道:“好神奇呀,我身上一点都不疼了!”   小火灵狐的跳到黛玉的肩上,竟然得意的冲着水溶做了鬼脸儿,把大笑的水溶气得跳了起来,直要抓小火灵狐算帐。小火灵狐滑到黛玉手中,黛玉将它举起来,在它光滑的小脑袋上轻轻吻了一下,那一抹娇态看得水沏水溶直了眼,水沏端着杯子不知道喝水,水溶原想教训小火灵狐的,也忘记开口,只顾着去看黛玉了。   小火灵狐似乎是动用了太多的灵力,趴在黛玉手上不过盏茶工夫,便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小金狼站起来轻轻叨住小火灵狐,将它送到水沏手中,水沏将小火灵狐放入怀中,小火灵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黛玉自喝了那杯加料白水,精神极好,竟是睡不着了,只笑道:“大哥二哥,我们出去看看吧,别让汗王觉得我们娇贵,吃不得苦。”   水沏水溶笑笑,陪着黛玉走出帐篷,向王帐走去。还没走到王帐近前,远远便看到一个火红身影急匆匆冲出来,黛玉记得早上见到梅朵时她穿的就是一身火红皮袍,忙停下脚步说道:“大哥二哥,你们看那从王帐里出来的是不是梅朵公主?”   水溶手搭凉篷仔细一看,点头道:“可不就是她,才路上听汗王说过狄罕族的规矩是男人出征女人守家,她怎么来了?”   黛玉看了水沏一眼,那眼神里带了一丝黛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醋意,轻嗔道:“怎么来的,还不是为了大哥来的,二哥,我们回去吧,没的在这里碍事。”   水溶听了直笑着点头道:“好呀好呀,三弟,我陪你回去。”说着便和黛玉转身欲回帐篷。水沏气道:“都给我站住。”   黛玉停下来,转身看向水沏,委屈的低声道:“大哥,你吼我!”   看着黛玉泫然欲泣,水沏的心都揪了起来,忙放低声音哄道:“好玉儿,沏哥哥错了,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有女人接近自己,只除了你……”   水溶见梅朵好似发现了自己一行,正要向这边跑过来,忙开口道:“大哥三弟,梅朵公主过来了。”   黛玉抬头一看,果然是梅朵向这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挥手道:“喂……”   黛玉无奈的轻叹一声道:“大哥,怎么办?”   水沏皱眉道:“能怎么办,不理她呗。”   水溶摇头道:“这样不合适吧,大哥,我们现在还要借重狄罕族,大事为重。”   水沏气道:“那也不能要我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   说话间梅朵跑到近前,她跑到水沏身边叽哩呱啦说了一通,水沏此时无比庆幸自己不懂狄族语言,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高僧入定的样子。   黛玉看了不由又叹了口气,对水沏说道:“大哥,梅朵公主特意追上来,要陪我们一起去蒙河源。”   水沏也是抬眼,只沉沉嗯了一声,再没有其他的言语,水溶更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黛玉不得不对梅朵歉意说道:“梅朵公主,想必您赶了一日的路,也累了,请回去休息吧。”   梅朵踩着脚飞快说了一阵子,黛玉只是摇头,偶尔说上一两句,如是几个来回,梅朵竟然转身回去了。这让水沏水溶极为好奇,两人围着黛玉追问,黛玉却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只摇摇手道:“佛曰不可说……”   梅朵没敢再进爷爷的大帐,只悄悄去了最疼爱她的哥哥扎索的帐篷,扎索看到梅朵,吃惊的站了起来,想想梅朵的性子,又笑着坐下,取笑道:“朵朵,又被人家拒绝了?”   “扎索哥哥,你也欺负我?等我见了海兰姐姐,一定再不帮你说好话了。”梅朵气乎乎的威胁起来,海兰是扎索的心上人,是梅朵最是要好,所以梅朵才能这么威胁自己的哥哥。   扎索拉着梅朵坐下来,揽着梅朵的肩膀道:“朵朵,你为什么非看上那个汉人?他比巴鲁差远了,巴鲁可是我们狄罕族最勇猛的武士,那个汉人算什么,瞧他就象匹又瘦又弱的马儿,怎么配得上我最美丽的朵朵妹妹。”巴鲁就是那个早上用妒恨眼神看向水沏的年轻将士,扎索最好的朋友,所以扎索自然要为自己的好朋友多说几句好话。   梅朵气乎乎的叫道:“巴鲁有什么好的,又粗鲁又野蛮,我才不会喜欢他,东方大公子又文雅又和气,生得也俊秀,你都没有看到他照顾他三弟的样子,简直让人爱到骨子里去,梅朵长到这样大,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子会那些温柔体贴,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他,扎索哥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让东方大公子喜欢我吧!”   扎索放下自己的手,看着梅朵认真的说道:“朵朵,我们狄罕族虽然有让姑娘自己选女婿的规矩,可是也得两个人都情愿,从来没有哪一方是被强迫的,你虽是族里的公主,也得守这个规矩。何况人家已经有心上人的,你就不能再任性,难道你想给人做妾么?”   梅朵咬着下唇道:“不要,我只要做他的妻子。”   扎索一摊手道:“可是东方大公子已经成亲了,他就算同意娶你,你也只能做妾。朵朵,你是我们草原上最美的花儿,可不能这样委屈自己的,还是和巴鲁在一起吧,巴鲁向我保证过,他会爱你一辈子。”      第14章扎索劝妹水清护兄      “扎索哥哥,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巴鲁!”梅朵嘟着嘴囔道。这声音传到帐外,让一个正欲进帐的青年男子停下脚步,面露苦涩之色,转身在离大帐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一双耳朵却直直的竖起来听着帐篷里的声音。   “朵朵,巴鲁哪里不好?他是我们狄罕最勇猛的武士,最英俊的小伙子,他对你又体贴又周到,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   梅朵撅着嘴道:“在我心里,巴鲁同你一样,只是哥哥。”坐在帐外的巴鲁听了这话,双拳不由紧紧的攥了起来,他想起身冲入帐中问个清楚明白,可是又不敢去真正面对梅朵的拒绝,巴鲁看向远处的水沏他们的帐篷,一腔怨恨之意溢于言表。   “梅朵,巴鲁喜欢你,你不喜欢他便不接受,可是人家东方大公子不喜欢你,你凭什么硬逼着别人娶你?”扎索沉下脸来对妹妹说道。   梅朵一楞,她无法回答哥哥这个问量,眼圈一红便低头抱膝哭了起来,扎索傻眼了,梅朵从小大到一直被大家捧在掌心里,何曾如此伤心的哭过,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厚实的手掌抚着梅朵的发辫,低沉着声音说道:“朵朵,不是哥哥有意拿话扎你的心窝子,你也不想想,我们谁都不了解那东方大公子,我们知道的只是他们说的,还有好些东西我们都不知道,我们怎么能放心把你嫁给他,若是日后你受苦,我们全家人都没法安心的。”   梅朵抬起头,边哭边说道:“扎索哥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东方大公子,心里就极喜欢,就是想做他的妻子。”   扎索将梅朵揽入怀中,低声道:“朵朵,就算是你不喜欢巴鲁,族里好小伙子有的是,咱们慢慢挑也行,何苦非要一心嫁那个中原人,你真若远嫁他乡,没有亲人在身边护持,我们怎么能放心呢,你是额帕额玛的心尖子,他们一日见不到你,便连最醇的马奶酒最香的糌粑都吃不下,何况如今额帕额玛年纪都大了,若是……你心里怎么过的去,好妹妹,听哥哥一回,好么?”   梅朵仰头看着扎索,哀求道:“扎索哥哥,若是东方大公子答应娶我呢?”   扎索无奈的摇摇头道:“若是他肯,我们也只能答应你的,可是有一条,你不许硬逼着人家,朵朵,你是狄罕唯一的公主,不能没有公主的尊严。”扎索的话说的很重,梅朵低下头良久,才闷声道:“我知道了。”扎索知道梅朵的性子,一时半会也劝不回来,只能慢慢来,所以便不再多说什么。   帐外的巴鲁心里极不是滋味,只闷头坐在帐外,梅朵从帐中出来,一抬头看到巴鲁的背影,便向一旁跑走了。   巴鲁站起来走入扎索的帐篷,红着眼睛看着扎索,气道:“扎索,你明知道我对梅朵的心思,怎么还能说出那种话?”   扎索拿过一只装满马奶酒的皮囊丢给巴鲁,扬声道:“巴鲁,坐下喝酒。”   巴鲁接住皮囊气呼呼的在扎索对面坐下来,闷声道:“喝就喝。”说完拔开皮囊塞子狠狠灌了一大口,用手背抹了抹嘴气恼的瞪着扎索。扎索忽然笑了,摇头说道:“巴鲁,你是勇士,可这脑子太不灵光,你也不想想,人家东方公子一直在拒绝朵朵,朵朵怎么可能如愿,她终是要留在草原上,只要你使足熬鹰的工夫,还怕娶不到她?只在我这里生气有什么用?”巴鲁眼睛一亮,急切道:“扎索,你说的可是真的?”   扎索笑道:“好兄弟,我几时骗过你?”   巴鲁喜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刚才我还想去教训教训那个东方大公子,看到他那张小白脸我就生气!”   扎索忙道:“巴鲁,你千万不能这样做,他们是我们的客人,狄罕族从来不会对我们的客人动手,你可不能坏了规矩,何况找到恩公后人的事情还着落在他们身上,你可别忘记,你爹娘的性命可都是恩公救下的。”   巴鲁闷声道:“只要他不娶梅朵,我就不会对他动手。”   正说着,帐篷外传来王帐侍卫的声音:“扎索王子,汗王叫您过去。”扎索王子是老汗王最看重的孙子,他不止勇猛善战,更难得的是他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老汗王对他很是倚重。巴鲁听到这话,便站起来道:“你去见汗王吧,我回帐了。”   扎索拍拍巴鲁的肩膀,笑道:“巴鲁,好兄弟,姑娘家都喜欢细心体贴的男子,你机灵些。”巴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扎索笑笑,同他一起出了帐篷,两人在半路分手,扎索往王帐去了。   水沏黛玉水溶因梅朵的前来没了兴致,回帐篷去了,水溶一路追问黛玉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黛玉偏偏卖着关子,硬是不说,急得水溶直跳脚,水沏正心烦梅朵的纠缠,便没好气的沉声道:“二弟,你闹什么?”   水溶看看水沏阴沉的脸,转头向黛玉做了鬼脸儿,小声道:“三弟,大哥恼了!”   黛玉白了水溶一眼,没好气的低声回道:“要你说,我难道看不出来么?”   水沏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在他身后说小话儿的水溶黛玉,皱眉道:“三弟,别听你二哥胡说八道,咱不理他,回帐篷去。”   黛玉见水沏面色不似平常,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便乖巧的说道:“好,我听大哥的。”   水溶听了这话,便故意长叹一声道:“三弟好偏心……”   水沏瞪了水溶一眼,薄怒道:“你到底是不是我二弟,不说帮我排忧解难,还一心想看笑话,一点手足情都不讲!等我们回京,我便既刻去沈家为你提亲,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水溶飞快看了黛玉一眼,苦着脸叫道:“大哥,你可不能害我!”   水沏瞪着水溶道:“你安份些我就不去提亲。”   水溶没奈何的长长叹了口气,闷声道:“知道了……”   看到水溶吃瘪的怪样子,黛玉不由扑昧一笑,纤指轻划脸儿笑道:“二哥可算是被大哥治住了!”   水沏宠溺的看着黛玉,轻声道:“三弟,梅朵公主再要你传话,你别理会她。”   黛玉皱眉道:“我都已经和她说的很清楚了,可她总是要来,我们还在人家的地面上,也不好太过份的。”   水沏笑道:“大哥相信你能掌握好方寸。”   黛玉垮下肩叹道:“罢了,正事没办,倒惹了一堆烦心事,说起来可真怪,为什么没有姑娘喜欢我呢?我也不比大哥二哥差什么?有梅朵公主喜欢大哥,那位上官姑娘眼神不离二哥左右,偏生没遇到个看上我的……”   水沏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见周围没有外人,忍不住弹了一下黛玉的脑门儿,低声笑斥道:“玉儿,别忘了你可是个姑娘家,扮了男装就真把自己当成男子了?若是把你带野了性子,母后和伯母还不活扒了我们兄弟的皮!”   水溶亦点头道:“这话说的极是,玉儿,你只是假装男子,可别真把自己当男儿!”   黛玉面上一红,自换了男装出了京,没有任何的约束,过得自由自在,说话做事不用瞻前顾后,虽然只有十来天,倒比几年里的快活还多些,因此在黛玉的心里,倒是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儿家,如今被水沏水溶瞧破了,黛玉面上有些挂不住,踩脚说了一句:“人家才没有!”便拔腿往帐篷跑去。水沏水溶看到黛玉流露出来的娇态,不由大笑起来,这样的黛玉,比处处小心的黛玉更可爱。   四九城内的皇宫中,帝后二人看着墙上的地图,皇后双眉紧锁,低叹道:“沏儿玉儿溶儿这会子应该已经出关了,也不知道他们顺利不顺利,沏儿溶儿两个毛头小子我倒是不担心,唯独放心不下玉儿,天哥,你说玉儿能吃得消么?”   皇帝揽着皇后的肩说道:“心儿,放宽心。玉儿那孩子看着虽柔弱,可是却有和如海敏儿一般的傲骨,我瞧着沏儿溶儿还未必强得过她,你别担心。”   皇后看着地图上北边那片大草原,忧心忡忡的说道:“话虽如此,可玉儿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家,真是难为她了,当日玉儿说要去北边,我想着她总要有些功劳才能得到晋封,便答应了,可是她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其实玉儿先救了湛儿,又救了沏儿,这功劳足够封公主的,我怎么还让她去受那风沙之苦,真真是对不住如海和敏妹妹。”   皇帝点点头道:“玉儿外柔内刚,心里有主意,她决定的事情,便是你我也难轻易改变的。好在沏儿溶儿两个在她身边护着,最不济也能平安回来,心儿,别太担心了。如今朝庭里正吃紧,自沏儿称病后,宫里便不怎么太平,后宫的事情你得帮我多担待些,等北方的事情了了,我才能腾出手来整顿后宫,现在还不能大动。”   皇后点头道:“天哥放心,如今水泠风头正紧,沈妃那里有些不安份,其他人还好。你只专心朝政,后宫的事情有我呢。”   皇帝笑道:“好,有你这话我便放心,沏儿玉儿溶儿最多不过半年就会回来的,半年的时间很快便能过去。”   皇后知道皇帝在宽自己的心,点头笑道:“嗯,半年很快就会过去的。”   “父皇,母后!”皇后的话音刚落,水清气呼呼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只听映霞低声叫道:“六皇子,您慢些,容奴婢进去通禀!”   皇帝听到这声音,扬声道:“让清儿进来吧!”   水清跑进殿来,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涨得通红,小嘴儿撅得都拴住一匹马,皇后蹲下身子柔声唤道:“清儿,到母后这里来,告诉母后,是谁让你受了委屈?”   水清扑到皇后怀中大声哭道:“母后……清儿要太子哥哥好起来……”   皇帝也蹲下身子抚着水清的头,轻声道:“清儿去看太子哥哥?”   难得听皇帝如此温柔的说话,水清扭身搂住皇帝的颈子哭道:“父皇,太子哥哥的病怎么还不好?刚才……刚才……清儿听太子哥哥宫里的小太监们说太子哥哥就快不行,父皇,他们都是胡说八道,对不对?”   皇帝抱着水清站起来,点头道:“清儿,你太子哥哥会好起来的。”   皇后也起身跟上来,抚着水清的涨红的小脸说道:“清儿,太子哥哥只是生病了,好生养上一阵子就能痊愈,你别听底下的奴才们胡说,母后回头就去罚那些乱嚼舌根的狗奴才。”水清扭着身子小声道:“母后,清儿刚才已经罚他们了。”   皇帝听了呵呵笑道:“清儿,说给父皇听听,你是怎么罚的?”   水清小声道:“清儿罚那些胡说八道的奴才脱了衣服在太子哥哥的宫外跪着。”   皇帝笑道:“为何是脱了衣服跪着?”   水清扬着小脑袋说道:“他们咒太子哥哥的病好不了,我就要让他们都生病,还不许治,哼,看是谁好不了!”   皇后一戳水清的脑门笑骂道:“你这孩子,鬼精鬼灵的,好吧,你太子哥哥生病期间,你去就管着太子宫,若有奴才不听使私下议论,就只管罚他们,凭有什么事,母后给你撑着。”皇帝笑道:“清儿,母后虽说放权给你,你可不许滥用。若是滥用了,父皇立刻收回。”水清使劲点头道:“太子哥哥病着,我得帮太子哥哥管着那些不省事的奴才们,不能让太子哥哥受了委屈,等太子哥哥病好了,再自己管。”   帝后二人都笑了,水清从皇帝身上滑下来,小声道:“父皇,母后,若是有其他宫里的人说太子哥哥的坏话,我能罚他们么?”皇帝点点头,继而又说道:“清儿,父皇封你为潞亲王,你的品级只在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之下,只要你有理有据,就能罚那些不开眼的东西。”水清开心的跳起来叫道:“太好了,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皇后心念一动,拉过水清笑道:“清儿,父皇政务繁忙,后宫的事情他现在顾不过来,清儿帮着母后一起治理后宫好不好?”   水清眨眨眼睛想了想才说道:“母后,清儿可以责罚父皇的妃子么?”   皇后笑道:“只要她们有错,你自然可以去责罚,不过不许无事生非,给父皇母后添堵。”水清兴奋的叫道:“好,清儿保证不擅用权力,母后,您难道不知道么,如今延庆宫可比哪里都热闹,自从水泠哥哥大婚以后,宫里的人不错日子的每天去延庆宫请安,走马灯似的,清儿早就看不下去了。”   皇后淡笑道:“母后知道。清儿,你答应母后,听到看到什么都先来告诉母后,同母后商量了再去行使你的权力,好不好?”   水清郑重点头道:“母后,清儿明白。”   皇帝摸摸水清的头笑道:“清儿,可不能把功课落下,否则父皇便要收回你的权力了。”水清骄傲的昴头道:“父皇放心,今儿师傅还夸清儿有进步,清儿如今已经能拉开三十石的弓了。”   皇后惊喜道:“清儿,你说的是真的么?三十石的弓,真是难为你了。清儿,不许勉强自己,你还小,不能伤了筋骨。”   皇帝将水清抱起来笑道:“清儿这是随了他大伯,大哥五岁上就能拉开四十石的弓,可也没伤着筋骨。清儿,跟着师傅好好练,将来和大伯一样做大将军王。”   水清认真的点头道:“父皇放心,以后清儿帮太子哥哥打天下守边疆!”   皇帝看着皇后笑道:“咱们沏儿是个有福气的!”   皇后点头道:“可不是,清儿打小就和沏儿亲,这真是他们兄弟们的福气。”   乾清宫里和乐融融,延庆宫却是另一番情景,简郡王妃司马素馨昂着头跪在沈淑妃面前,一脸的气愤,而秀仪却坐在一旁的绣凳上,低着着小口小口的喝着补药。   沈淑妃面色铁青,喝斥道:“司马素馨,你是泠儿的正妃,就该好好照顾着王府上下,也好为泠儿分忧,如今秀仪有了身子,是天大的喜事,她腹里怀的可是皇上头一个孙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你不说好好照顾着秀仪,反而处处为难她,挟制她,你安的什么心?”   司马素馨昴头道:“母妃不在听信小人之言,媳妇不曾亏待过秀仪,自她有了喜,王府里什么不是先尽着她的,便是每日的供奉,也都和媳妇的一样,她不过是个小妾,父皇也没给她份,媳妇这般对她,也对得起她了,难不成还要我这个正妃做小伏低的去服侍她不成?”水泠的确是上了折子要求封秀仪为侧妃,不过皇上将折子留中不发,因此秀仪封侧妃的事情便被压了下来,这让沈淑妃心中不解,让水泠心思重重,让秀仪心生暗恨,却让司马素馨暗自高兴。作为一个妾,生下孩子也没权力抚养,还不得交给自己来养着。      第15章婆媳交锋夫妻过招      “大胆,皇家子嗣是头等大事,你不过是泠儿的媳妇,倒比皇家子嗣还贵重了,东平王府就教出你这等不懂规矩的东西么?”沈淑妃阴沉着脸拍着桌子喝道,双眼中的怒火恨不能把司马素馨烧死,自从定下司马素馨做简郡王妃,沈淑妃就没有一天高兴过,如今秀仪有喜,她便一心想着扶持秀仪打压司马素馨,最好让那司马素馨受不了,自请下堂,因此沈淑妃也不管司马素馨正妃的身份,故意在人前给她没脸。今天她遣秀琳去给秀仪送补药,听秀琳说起简郡王妃还要秀仪在一旁立规矩,当下便发了火,立刻派人将司马素馨和秀仪都叫进宫来,立意给秀仪撑腰,折辱司马素馨。   司马素馨不肯示弱,只囔道:“不过就是个妾生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母妃如何便就宠妾灭媳,媳妇若是不好,母妃只管去向父皇请旨休了媳妇,何必这样给媳妇没脸,媳妇虽然不才,也是皇上亲封的简郡王正妃,母妃若是请了旨,媳妇决不纠缠。”   沈淑妃气得指着司马素馨大怒道:“你……大胆,竟敢这样顶撞婆婆,还有没有天理人伦?”   司马素馨呛声道:“媳妇若是说错了自请母妃责罚。”司马素馨知道自己占着理,皇家轻易也不能传出休妻的丑闻,何况自己的娘家也是硬腰杆子,她才不怕沈淑妃。   沈淑妃气得浑身乱颤,直叫道:“反了反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么?”   司马素馨只昴着头不说话,坚决不认错。婆媳两个便僵在哪里,秀仪吃完补品,起身慢慢走到沈淑妃身边,柔声道:“母妃别生气了,王妃心里不舒服也是常情,若非奴婢是皇上皇后赐的侍寝女官,奴婢也不敢越过王妃先有了身子。说起来都是奴婢不好,母妃,看在奴婢腹中块肉的份上,您别生王妃的气了,家和才能万事兴呢。”   沈淑妃也知道罚司马素馨跪已经是不轻的责罚,真若是再罚重了,只怕皇上那里和东平王府那边都说不过去,便就坡下驴,拍着秀仪的手说道:“还是秀仪懂事,素馨,看在秀仪和她腹中孩子的份上,我饶你一回,你可要记住了,这孩子平安生下来也就罢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只拿你是问。”   司马素馨从来也没跪过这么久,双腿早就麻了,这屋子里也没有别的侍女,秀仪走到司马素馨身旁,弯腰去扶司马素馨,司马素馨也不能当着沈淑妃的面推搡秀仪,只冷声道:“走开,不用你扶。”说完便扶着桌子腿吃力的站了起来。心中对沈淑妃和秀仪越发生恨。   这一回的婆媳交锋,沈淑妃和司马素馨未分胜负,秀仪却大大长了一回面子,却不知沈淑妃越是如此抬举自己,司马素馨便会越忌恨自己,人家再不得宠也是正妃,处理一个小小妾室,便是寻个错打死了,皇上也不会重重怪罪,这也是秀仪得意忘形,才连累了她腹中的孩子。   沈淑妃原想留下秀仪在宫里照顾,可是官规森严,没有皇后允许,凭是哪宫妃子都不能擅自留人。因此沈淑妃只能去乾清宫外求见皇后,皇后听了沈淑妃的话,淡淡道:“简郡王妃过门尚不足月,妾室在此时有了身子她已经没了面子,那秀仪虽说是延庆宫里出去的人,可到底也只是个妾,沈妃不可宠妾灭媳,没了人伦规矩。简郡王妃出身大家子,嫁过来之前沈妃你也是没口子称赞的,怎么现在却又不放心起来,再者说,简郡王府里的嬷嬷婆子一大堆,还怕没有人照顾么?臣妾入住皇宫,这算什么,还顾不顾皇家体面?”   沈淑妃没想到平素软和客气的皇后竟然如此凌厉起来,又听皇后一口一个妾的,又是惊心又是暗恨,不是明摆着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么?可是心里恨归恨,还得急忙跪下请罪:“妾身也是为了泠儿的子嗣着想,一时没想到这些,求皇后娘娘开恩饶了妾身这一回。”   皇后高坐正中,轻轻捋着手上的点翠嵌宝金护甲,晾了沈淑妃一会子才淡淡说道:“这一回便罢了,你且起来,你也是入宫多年的老人,别失了分寸没了规矩。回去打发了泠儿媳妇和那个小妾出宫,你也是生过孩子的,这刚一个多月,最是不能轻易移动的时候,还急急的召进宫来,若是胎儿有个闪失,你便是皇家的罪人。”   沈淑妃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只顾着出气,却把这最重要的一茬给忘记了,若是秀仪腹中的胎儿有个什么闪失,她哭都没地方哭去。因此只连连磕头道:“妾身知罪,这就送她们回去,再不敢随便叫她们进来。”   皇后扫了沈淑妃一眼,淡淡道:“跪安吧。”   沈淑妃如逢大赦,忙躬身退了出来,及至出了乾清宫,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寒风一吹遍体生凉,自此便做下病根。   回延庆宫,见司马素馨坐在客痤首席,秀仪只斜签着身子坐在下面的绣凳上,比之刚才完全调了个个儿,看到自己进来,司马素馨才慢慢站起来,这让沈淑妃心头立时火起,正想发作之时,却又想起了皇后的敲打,便压下火气沉声道:“素馨,带着秀仪回王府,要好生照顾她,若是秀仪的胎儿有什么闪失,你这个王妃也就做到头了。”   司马素馨冷笑道:“母妃言重了,媳妇金奴银婢的打发人伺候着,每日山珍海味的供着,若是还有什么,那便是她自己没这个福气,素来皇家子弟都是金贵的,若是没有那个命格守不住,那是她自己没福气,还能硬赖着媳妇不成,这话便是说到天上去,也不是个理。”沈淑妃没想到这司马素馨不只是刁蛮,还牙尖嘴利,说得自己直倒气还没有合适的话去驳她,只气得脸色青紫,指着司马素馨说不出话来。司马素馨略一福身,淡淡道:“媳妇告退。”   秀仪见沈淑妃去了一趟乾清宫便在司马素馨面前吃了瘪,心中暗惊,只得低头跟着司马素馨走出了延庆宫。秀仪虽然是皇后指的侍寝女官,可是没正了名份,只不过是小妾,自然不配与王妃同乘,只在两个小丫环扶持下上了后面的青绸马车,跟着司马素馨的七宝翠羽香车回简郡王府了。   一路倒也平安无事,进了王府司马素馨便沉着脸道:“来人,送秀仪姨娘回房休息,她如今有了身子,可得清静些,不许去打扰了。”   简郡王府的下人听了这话不由面面相觑,怎么进了一回皇宫,这王妃娘娘的气焰竟高涨起来,好似有喜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秀仪。见丫环婆子们没有动静,司马素馨大怒道:“怎么,我这个皇上亲封的简郡王妃还使唤不动你们?”   围着伺候的王府下人们俱是一颤,才想起来眼前这主子不管得不得宠,那可都是皇上亲自下旨封的,便是不敬她这个人,也得敬那道圣旨。于是大家忙应和起来,扶秀仪的扶秀仪,伺候王妃的伺候王妃,嫁过来快一个月了,秀仪终于第一次尝到了做正妃的风光。她心中不由暗道:还是娘说的对,我只端起王妃的款儿,使起风雷性子,有皇上亲封的诏书,看谁能怎么着我!   司马素馨的变化自然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水泠的耳中,他双眉紧锁,心情极度不悦,对他来说,有个没用的正妃才最有利,何况秀仪对他极为忠心,又能满足他的欲望,而且知根知底,水泠自己都不知道,秀仪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些分量。   司马素馨带着秀仪回府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水泠为了敲打司马素馨,便命人将饭摆在秀仪房中,那知他刚坐下,司马素馨便找了过来,带笑说道:“王爷今儿有兴致,要在秀仪姨娘这里用餐,妾身焉能不陪着,才在宫里娘娘说了,秀仪姨娘有了身子,可得倍加小心,这可是皇家的头一个子嗣,万不敢大意的。”   水泠皱眉冷声道:“不用你在这里,你只回房去吧。”   司马素馨心中生气,强压下心里的火气,脸上带着强笑说道:“王爷这话可是左了,您是王爷,妾身是正妃,岂有不伺候着王爷的道理。王爷便是看着妾身碍眼,妾身也不敢不尽职尽责。”司马素馨发挥牛皮糖滚刀肉精神,却让水泠始料未及,见冰不着司马素馨,只得冷冷道:“忒多废话,还在坐下吃饭。”   秀仪原是打横坐在下首的,刚才见司马素馨进来便站了起来,等司马素馨在在水泠身边坐好了,才一脸犹豫不知所措的看着水泠,水泠声音稍稍有了些温度,对秀仪道:“你有身子,不用立规矩了,坐下吧。”   司马素馨也跟着说道:“王爷说的极是,以后王爷用膳你就不用伺候了。”   秀仪听出话外之音,却也不能说什么,谁让皇上扣了水泠为她请封的折子不发,她如今不过就是个姨娘小妾,这会子还怎么要强。只得谢了恩坐在下面,水泠,司马素馨,秀仪三个人冷冷的吃了一餐食不知味的晚饭。   饭毕,用茶,看到秀仪也跟着喝茶,司马素馨的眼中微微流露出一丝快意,不过她什么都不说,只是问道:“王爷,您今晚上歇在何处?”   水泠冷声道:“我就歇在这里。”   司马素馨忙摇手道:“王爷,这可不行!”   水泠将眼一横,寒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还敢管到本王头上来?”   司马素馨委屈的说道:“王爷,您误会了,在宫里的时候母妃再三吩咐,秀仪姨娘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绝不能伺候您,若是伤了腹中骨肉,岂不是得不偿失?妾身只是将母妃的意思告诉您,可不是要管着您。”   水泠到底是年轻,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不懂的,可是也不想听司马素馨的话,只扫了一眼秀仪,见秀仪羞红面孔轻轻点头,这才相信了,便说道:“本王去书房,秀仪,你早些歇着,明日本王再来看你。”   秀仪忙躬身道:“贱妾谢王爷关心。”   司马素馨双拳紧攥,面上却带着笑说道:“王爷说的极是,本王妃明儿陪王爷一起来看你,若是要什么,只管说出来,别委屈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到底也是他的嫡母。”   秀仪心头一颤,自己没有名份,只怕这孩子便是生下来,自己也没有资格去养,不由颤颤的看向水泠,水泠见司马素馨竟似变了一个人,非但不再怕自己,反而有了一个王府正妃的架势,心中不由对她另看一眼。看到秀仪求助的眼神,水泠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小妾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这是皇家规矩,他也不能明着不遵守。   秀仪看到水泠没有给自己任何暗示,心中发凉,不由对自己和孩子的命运担忧起来。司马素馨只站在一旁看着,见自己用规矩拿住这两人,心头不禁有一丝快意。   水泠去了书房,司马素馨也跟了过去,水泠回头正欲驱赶,司马素馨却扬起笑脸说道:“王爷,妾身嫁过来也快一个月了,也没和王爷说上几句话,今天妾身可否同王爷谈一谈?”水泠寒声道:“你想说什么?”   司马素馨轻声说道:“不管王爷高不高兴,妾身生是王爷的正妃,死也要和王爷同穴而葬,这是不能改变的,先前妾身不知道王爷的性情,王爷也不了解妾身的性情,如今既然要起日子,还是先说开的好。”   水泠想了想,沉声道:“进来。”   司马素馨跟着水泠进了书房,水泠在红木官帽椅上坐下来,冷冷道:“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司马素馨轻声细语的福身说道:“王爷,妾身年轻不懂事,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请王爷海涵,只要王爷提出来,妾身一定改。”   水泠看向一脸真诚的司马素馨,一时吃不准这司马素馨到底在唱那一出戏,只冷冷的“嗯”了一声,并不接话茬儿。   司马素馨心中虽不乐意,可是想想娘亲说过的话,只得继续放软了语气说道:“王爷,妾身前次回家,父王母妃都训戒妾身要好好伺候王爷,照顾王府,好让王爷没有后顾之忧,专心辅助父皇。”   听到这里,水泠抬眼看了看司马素馨,冷冷道:“你难道不知道本王只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有职无权,还敢用这种话来刺本王?”   司马素馨忙说道:“先时有太子殿下在朝,王爷的大才自是显不出来,如今太子病重,王爷不为父皇效力,还指着谁去?想来父皇一定是要重用王爷的。”水泠抬起头看着司马素馨,司马素馨也抬眼看着水泠,并不躲僻他的目光,自新婚第二日司马素馨移了心意,便对水泠上了心,否则秀仪受宠有孕也不会让她有那么大的反应。   水泠看了良久,沉声道:“坐下说吧。”   司马素馨心中暗喜,在一旁坐下,又轻声道:“东平王府是妾身娘家,他们自然是支持王爷的。”   水泠暗想着自己虽然手中掌握了些东西,可是在朝中到底是势单力孤,东平王府再不济也是王府,东平王手中还有兵,倒也不能太冷落了司马素馨,听说这安宁郡主未出阁的时候是极得宠的,若是用好了,倒也是一大助力。想到这里,水泠面上带了点淡淡的暖意,点点头道:“难得王妃一心为本王打算,本王倒要好好谢谢王妃了。”   司马素馨面上一红,低头道:“王爷言重了,妾身是王爷的人,自然要为王爷打算。”   水泠淡淡一笑,忽又冷声道:“王妃要打算也没有错,不过如今太子殿下健在,可不能动了什么歪心思。他日太子登了基,本王尽心扶佐,做个贤王也就于愿足矣。”   司马素馨听了话不由失望,可是转念一想,只几句话就让人家把底托给自己,傻子才干呢,不急,按娘说的,慢慢儿用水磨功夫。于是便笑道:“王爷说的极是,妾身谨遵王爷教诲,不过,妾身以为总是要有些助力才能保着咱们王府长长久久的。”   水泠淡淡道:“你这话也有些道理。”说完又不开口。司马素馨没法子,只得又说道:“王爷,书房里到底窄小,妾身嫁过来还不到一个月,您……妾身未嫁之时也是父王母妃的心头肉,上次妾身使性子回娘家,父王母妃虽然训斥了妾身,可也是极心疼的妾身的,母妃还特意为妾身准备了好些补身子的药材,要妾身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秀仪虽然有了身子,可到底不是嫡出,在父皇那里,还是正妃所出之子有份量些。”   司马素馨自己是嫡出,因此打心眼里看不上那些庶出的,话一说多便不自觉带了出来,水泠原本有些被司马素馨前面的话打动,可是听到后面,不由变了脸色,他不正是那庶出的么,沈淑妃可不就是皇上的小妾。庶出的身份是水泠心中永远无法拔除的毒刺,如今被司马素馨一刺激,水泠便撂下脸沉声怒道:“王妃是高高在上的嫡女,自然看不上庶出之子,可在本王眼中没什么两样!”   司马素馨脸色一白,忙起来福身道:“王爷,妾身失言,请您恕罪。”   水泠冷冷道:“我一个庶出的皇子如何敢怪罪你这正妃嫡出的郡主!”   听着水泠语气越冷,司马素馨暗自着急,她跟了过来就是想同水泠讲和,让水泠与她同寝,也好早此怀上身孕,哪知言多必失,竟又惹得水泠生气。忙跪下柔声道:“王爷,妾身错了。”   水泠冷声道:“不敢,郡主请回。”   司马素馨心一横,微微抬头楚楚可怜的说道:“说什么嫡庶,妾身如今只是王爷身下的人!”   这话说到水泠心里去了,他低头看着司马素馨,见司马素馨果然不同秀仪,另有一番气韵,又想着那句:“只是王爷身下的人。”不由来了兴致,一把抓起司马素馨,将她压在书案上,粗暴的扯下司马素馨的衣衫,重重压了上去,狠狠的撕裂了司马素馨的身子。   初时司马素馨痛和死去活来,眼泪涌了出来,惊声尖叫着,双手在水泠身上又抓又挠,却把水泠的性子激发起来,他越发野蛮,动作也越发疯狂,过了初时的疼痛,司马素馨倒觉出味儿来,双臂双腿不由自主缠上水泠,将水泠紧紧抱住,也主动抬起身子去迎合,更将粉面儿紧紧贴到水泠面上,时不时还递过檀舌,水泠只觉得上下下皆是滑腻油润,司马素馨也不是那种会隐忍的,疼了叫美了也叫,竟比秀仪更有味道,倒让他很是品尝了不一样的滋味,两下里一凑,刚才那些不痛快便也暂时被抛到脑后,夫妻两个人此时只沉沦其间,整间书房里弥漫着欢爱的气息。   秀仪打发贴身小丫头悄悄跟着王妃,原是怕王妃算计自己,好提前有个准备,却不想小丫头在书房外老远便听到王妃娇吟连连,王爷粗吼低叹,小丫头是给秀仪值过夜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动静,便红着脸回去照实说了,直气得秀仪银牙直挫,恨不能冲到书房去撕开那两个人。小丫头见秀仪面色不善,忙说道:“姨娘息怒,保重您腹中的孩子最重要,这可是王爷的头一个孩子,身份自是不一般的。”   秀仪想到腹里的孩子,缓缓坐了下来,良久,长长出了一口气道:“今天我先忍了,司马素馨,我们走着瞧,别以为我秀仪真就怕了你!”   自那以后,司马素馨与秀仪明着和气一团,暗着各施手段争宠,水泠是争夺的焦点,府里虽只有两个女人,却让他极感头疼,秀仪的忠心他放不下,司马素馨身份摆在那里,况且她的滋味又好,不似别的大家闺秀那般扭手扭脚,床闱之间极放得开,让他食髓知味,一时也舍不下。水泠当然不会知道,东平王妃为了女儿,竟然高价请了青楼里专门教姑娘房中术的婆子教导了司马素馨。   齐人之福不是好享的,自司马素馨绝地反攻以来,秀仪不甘示弱,也变着法子笼络水泠,因此水泠的心思被占了不少,一时也顾不上其他的。听了林成的回报,皇上笑着点点头,他扣下那份折子和皇后的敲打,目的都达到了。      第16章会兵蒙河源      也许是扎索的劝说起了作用,在前往蒙河源的路上,梅朵没有再十分纠缠水沏,赶了近十天的路,终于在赶到了蒙河源。狄罕汗王传下军令,命两万精兵驻扎于蒙河源南岸,再派人渡河到北岸去与丹顿及其他五族联系。   不过一个时辰,狄族族长丹顿便亲自过河来迎接狄罕汗王,水沏黛玉水溶混于狄罕汗王的侍卫之中,留心仔细观察着。   一个留着两撇浓密胡子,头发蜷曲,身材极为高大肥胖的褐袍男子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口中亲热的叫道:“查仁姐夫,好多年不见!”   狄罕老汗王微微额首道:“丹顿,多年不见,你比小时候威风不少。”   黛玉仔细的观察着丹顿汗王,只见丹顿汗王生得一双细长眼睛,眼神坚定凶狠,鼻尖微勾,浓密刚硬胡须将双唇遮得密密实实,面色粗黑,想来是长年饱受大漠风沙之故,这样的面相,看上去便是个不好相与的。他的身材极为高大,比水沏还要高出一头,又胖得紧,一个人便能占去两个人的位置。水沏看着丹顿汗王走路的样子,低声对水溶道:“他的下盘功夫极好,想来身手了得。”水溶仔细看了一回,点点头。   查仁和丹顿行过拥抱礼,查仁笑道:“丹顿,进帐说话。”   丹顿汗王笑道:“姐夫,西桓,固海,达斡,黑齿,呼伦五族汗王还在北岸等恭候着,我们过河去议事吧。”狄罕族兵虽只有两万,可是个个能以一挡十,人人都是草原上响当当的硬汉子,因此丹顿也不敢对查仁不敬,这也是他邀查仁汗王到蒙河源会盟的原因。只要有狄罕族相助,马踏中原绝非难事。   查仁汗王笑道:“丹顿,急什么,你我几十年没见了,先进帐喝杯酒说说话也误不了事。”丹顿汗王笑道:“好,听姐夫的。”说着便和查仁汗王把臂前行,临进帐之前,丹顿汗王回头扫了手下侍卫一眼,吩咐道:“你们在外面候着。”丹顿带的侍卫都是自军士中精心选出来的,个个勇猛过人,他们齐声称是,声震云霄,很能一壮声势。查仁淡淡一笑,知道这是丹顿有意为之,他也不在意。丹顿的大军在河北岸虎视眈眈,查仁汗王可没有打算在自己的大帐里动手,将丹顿擒下。   丹顿进了王帐,分宾主落座后,查仁汗王便直接问道:“丹顿,我们与中原朝庭井水不犯河水,你和中原的忠顺王府还是姻亲,为何要起意兴兵会盟,进犯中原?”   丹顿汗王听了这话,将酒杯重重放在岸上,沉声道:“丹珠姐姐和我的女儿女婿外孙子都被中原皇帝下了大狱,我再不起兵,他们的性命便没了。”   查仁汗王故意皱眉道:“丹珠她不是早就失踪了么,外甥女儿嫁的是忠顺王爷,他可是朝庭拨开野草臣,怎么好端端的便被下了大狱,中原皇帝并不是个昏君,这里怕是有什么内情,丹顿,你可查清楚了,别只听信谣传,两国交兵可是大事。”   丹顿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的姐姐作恶无数,自己的女儿女婿谋反,这才被中原皇帝打入大牢,只得说道:“查仁姐夫,这事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请你过河,我让一个人来见你,他是姐姐派回来的,听他说了你就明白的。”   查仁皱眉道:“是什么人?”   丹顿忙说道:“是姐姐派回来报信求救之人,他手中有姐姐的亲笔密信,是用赤血金砂所书,除了姐姐,再没有人有赤血金砂。”赤血金砂是狄族长公主的信物,丹珠虽然原在中原,可仍然是狄族的监国公主,与狄族的通信从来没有断过,她以赤血金砂所书之令便是军令,丹顿纵然是汗王,也不能违背,更何况丹顿早就想南下进攻中原,好占那万里锦绣的大好江山,因此更加不会拒绝。   “姐夫,只要您助我进攻中原,攻下之后我们平分中原,各自为王,岂不比在塞外苦寒之地受尽风雪要快活自在?”丹顿见查仁没有说话,忙又说道。   查仁淡淡一笑问道:“丹顿,其他五族族长可都与你是同一个意思?”   丹顿忙点头道:“对,他们听说联兵进攻中原,人人都极乐意,去年风雪大,各族都受了灾,如今只有打下中原,我们的族众才能活下去。”   查仁点点头,沉声说道:“丹顿,你要进犯中原,可曾想过西边的吐罗会趁虚而入,到时若是攻不下中原,反丢了草原,这六族部众如何活下去?”   丹顿笑道:“姐夫放心,我已经与吐罗汗王联系了,他也愿意与我们合兵共同攻打中原。乌里雅汗王已经到了戎疆,离蒙河源不远了。”   查仁点了点头,沉声道:“看来你都准备好了。”   丹顿笑道:“我们狄族和西桓,固海,达斡,黑齿,呼伦五族联军已成,如今就等着姐夫和乌里雅汗王的精兵,只要我们合兵一处,便可出兵中原。”   查仁点点头说道:“丹顿,攻下中原后,你们打算如何分割中原?”   丹顿笑道:“姐夫,我们已经初步议了一回,将中原分成八份,至于哪一族占那一块,还要等姐夫和乌里雅汗王看过才能定下来。地图在我的王帐里,请姐夫过河一观吧。”   查仁汗王点头道:“也好,五族族长俱在河北岸,也应该去见见。”   丹顿大喜,起身说道:“太好了,姐夫,请。”   查仁汗王带着一只百人亲卫队,水沏黛玉水溶林升子墨书兰心松云都混在其中,大家正要过河之时,梅朵却从营地里跑出来,高声叫道:“额玛,朵朵也要跟您过河。”   丹顿听到这声音,回头一看,便笑道:“姐夫,这就是狄罕的小公主梅朵吧,可真是我们草原上的一朵鲜花!”   梅朵奔上前行了个礼,只笑道:“额玛,朵朵要跟着您!”   查仁汗王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大人办事,你一个小孩子跟着做什么,还不回帐去。”   梅朵挽着查仁汗王的胳膊撒娇道:“额玛,让朵朵跟着您去吧!”   丹顿笑道:“姐夫,我家的吉吉也跟着来的,刚好能和梅朵做伴,就让她过去,她们小姐妹们一处玩着还热闹些。”梅朵是狄罕族最得宠的小公主,丹顿自然是知道的,他还想通过联姻的法子,与狄罕族重修旧好,自然是愿意让梅朵也过河的。   梅朵摇着查仁汗王的胳膊直撒娇,查仁汗王便笑道:“好了好了,带你一起去,快放手吧,要不额玛的老骨头可要被你揉散了。”   一行人过了河,来到了丹顿大营的驻地,一切安顿好之后,丹顿将查仁请到自己的大帐,又请来其他五族汗王,大摆酒筵为查仁汗王接风。水沏扎索扮成侍卫,黛玉扮成小厮跟着查仁汗王进了丹顿的大帐。   筵席之上推杯换盏,大家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倒没说什么要紧的东西,水沏黛玉只留心观察着那五族汗王,水沏虽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可是察颜观色,也能将那五位汗王的脾气禀性粗粗了解一些。而黛玉因为能听懂汗王们的对话,了解的便更多些。固海,达斡,黑齿三族汗王比较年轻,对于进犯中原也比西桓,呼伦两族汗王更热衷一些,西桓呼伦两族汗王都是年过五十之人,对于安稳则更为看重,此番来蒙河源会盟,却有些勉为其难。黛玉心中暗道:“看来先得从西桓呼伦两族分化瓦解才行。”   回到查仁的王帐,查仁命其他人出去,只留下水沏黛玉和扎索,他强撑着对水沏黛玉低声说道:“东方公子,西桓呼伦两族汗王与我有旧,晚上他们一定会来见我,到时尊使可以见机行事。”查仁之言正说中了黛玉的心意,见黛玉微微点头,水沏说道:“好,多谢汗王相助。”查仁汗王点点头,在椅上坐下来,手撑着头皱眉道:“扎索,你陪着东方公子出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额玛要睡一觉。”   扎索知道查仁汗王的酒过了,便应声道:“是,额玛,要不要给您煮些解酒汤?”查仁摇摇手道:“不用了,额玛还没老到那个份上,睡一觉就行了。”   黛玉见状知道查仁汗王的酒过了,便拿出一颗解酒丹对扎索笑道:“扎索王子,这是御制解酒丹,功效极好,用温水送服就行的。”   扎索自上次见到黛玉醉倒后很快便恢复正常,就知道黛玉他们必有解酒良药,早想开口问,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会儿黛玉主动赠药,自然是高兴的说道:“多谢东方小兄弟。”说着便倒了一杯水服侍查仁汗王服下去,药一下肚,查仁汗王的眉头的舒展了许多,他呵呵笑道:“不愧是大内御药,果然有奇效,多谢了。”   黛玉知道草原上的人都爱喝酒,也爱拼酒,便将手中的解酒丹瓶子送到查仁汗王面前,笑着说道:“汗王,吃酒之前服一颗,便能千杯不醉。我们来的时候带的不多,你先用着,等回京之后,再派人多多给您送来。”   查仁汗王笑道:“有这一瓶足够了,若不是同他们吃酒要多留着心,也用不上这解酒之物,东方小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刚才你们一直站在旁边,也不曾吃什么,扎索,快陪东方公子去用饭吧。”   水沏黛玉扎索出了王帐,见水溶从外面走来,水溶面上含笑,向水沏点了点头。水沏明白水溶找到了一直在草原上打探消息的柳湘莲,也笑着点了点头。   扎索原想陪着水沏黛玉他们用饭,可是看到梅朵从帐篷里出来,扎索怕梅朵生事,忙告了罪,将梅朵拉到一旁,不让她去纠缠水沏。水沏见了梅朵也是头疼的紧,便与黛玉水溶回了自己的营帐用饭,正好还能商量商量下步的计划。   林升和书砚在外面守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水溶在帐中兴奋的说道:“大哥三弟,我找到柳湘莲了,他打探出来,乌里雅率了十万大军在戎疆,不是为了和丹顿合兵,而是为了相助朝庭对付六族联军的。”   水沏喜道:“当真?”   水溶忙道:“自然是真的,柳湘莲潜入乌里雅的大营,在他的王帐里探到的消息。”   黛玉听了这话,皱眉道:“他为何会帮助我们?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他若是与丹顿合兵,得到的好处会更多。”   水溶听了摇头道:“这个柳湘莲却不曾打听出来。”   水沏想了想说道:“若是他真心相助我们,那么乌蛮小王爷送信给父皇,便是去示警的。二弟,看来你要尽快去戎疆一趟,去见乌里雅。”   水溶点头道:“好,大哥,我明天一早就动身。还有一事,如今那丹珠派去暗杀贾王氏和贾环的杀手正在丹顿的大营之中,柳湘莲已经查出他的身份,他就是宁国府里的焦大。”黛玉想起好似听说过这个人,想了一会儿轻声道:“哦,是不是那个曾经救过外祖父的仆人?”   水溶点头道:“三弟说的对,就是他。据柳湘莲所言,如今丹顿很是听这焦大的,蒙河源会盟,便是这焦大的主意。三弟,你在荣国府,可曾见过这个焦大?”   黛玉摇头道:“并不曾见过,他一向在宁国府当差,我虽去过宁国府一两回,可都是内院下车,他没有机会见到我的。”   水溶这才放心的说道:“那便好,就算是遇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   黛玉心念一动,笑道:“正要遇上才好。”   丹顿的大营中,一个满脸胡子,身着灰色袍子,六十多岁的男子对丹顿说道:“汗王,我看着查仁汗王身边的侍卫和那个奉酒的小厮象是中原人。”   丹顿想了想,点头道:“嗯,你不说我还没有注意,果然那两个人生得不象我们草原上的人,焦大,你想说什么?”   焦大低声道:“我只是看着那个侍卫眼熟的紧,看那模子,和中原皇帝的太子却有几分相象,在京城里,我曾见过他的。汗王,您和查仁汗王多少年不曾来往,不可不防着,若真是中原太子,那么六族联军的消息定然是走漏了,中查仁汗五来此只怕不是为了会盟,而是是坏我们的大事,若是不能进军中原,还怎么营救两位公主和您的外孙?”   丹顿点点头,沉声道:“你说的有道理,不管他是不是中原皇帝的太子,都把抓起来干掉。要做的干净,不可留尾巴。”   焦大摇头道:“不,若他真是中原的太子,将他生擒会对汗王大业更有利。中原皇帝极为宠爱太子,若是生擒了他,要什么他都会给的。”   丹顿听了点点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那你就去把他抓回来。”   焦大点头道:“汗王,我三更之后就动手,汗王,到时你可得接应着。”   丹顿阴阴笑道:“放心。”   焦大早年跟着宁荣二公征战沙场,有一身的好本事,当年在战场上,丹珠看上了荣国公,而这焦大却死心踏地的爱上了丹珠,丹珠进入中原,进入荣国府,这一切都是焦大为她打通关节铺就的路,丹珠被撵到厨下之后,便主动勾引焦大,和他生下了贾政。后来丹珠将荣国公掌控在手中,就将贾政过到自己的名下,从此乱了荣国府的血统。焦大一直藏身在宁国府里,私下悄悄为丹珠做出许多见不得人之事,成了丹珠的专用刺客。上回行刺失败,焦大便一路往北,出了关寻到丹顿,有丹珠的密令和焦大的鼓动,才有丹顿觊觎中原,举兵进犯之事。   水沏黛玉并不知道中午在丹顿的王帐中他们已经和焦大碰了面,焦大已经生了疑心,他们还在商量着如何去说服西桓呼伦两族汗王。柳湘莲化装成一个普通的狄族士兵,藏身于丹顿军中,好随时监视着焦大。他见焦大从王帐中出来,并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反而晃晃悠悠的去了狄罕族的营地,柳湘莲心中暗觉不好,忙悄悄跟了上去。   焦大只在狄罕族大营外转了几圈,也没有向什么人打听什么便回来了,柳湘莲心中不解,更加不敢有一丝松懈,盯得比平时还紧些。焦大是做刺客的人,柳湘莲跟的紧了他自然会有所觉察,只见他不紧不慢的向野外走去,柳湘莲知道焦大已经疑,便停下来不再跟踪。焦大这才绕了个大圈子回到了丹顿营中。   夜幕低垂,各营都燃起了篝火,整个蒙河源上下都弥漫着烤肉的味道,就在各族将士吃晚饭的时候,焦大悄悄离开丹顿的大营,一个人潜入了狄罕族的营地。只见他轻车熟路,不多时便摸到离水沏黛玉帐篷不远的一顶小帐篷,那是大帐的护卫帐,焦大清楚,大帐中的人没有休息,这顶小帐篷里是不会有人来的,这里是极佳的藏身之处。      第17章金狼通灵再护主      晚饭过后,西桓呼伦两族汗王果然来到查仁的王帐,一来叙旧,二来商议联军之事。西桓呼伦两族汗已经商议定了,只要查仁汗王不与丹顿合兵进犯中原,他们便也要引兵回家,不再掺合这事。   一进查仁汗王的王帐,西桓汗王便问道:“查仁老哥,到现在我都不信,你真带兵来蒙河源了。”   查仁迎上前笑道:“你们都来了,我能不来么,来来来,我们老兄弟几个好久不见,可得好好说说话。”   查仁汗王左手拉着西桓汗王右手拉着呼伦汗王,三人并排走到案前,查仁汗王大笑道:“来来来,坐下说话。”   西桓汗王性子急,只挥手道:“查仁老哥,让他们下去。”   查仁挥手让帐中的侍卫都下去,对西桓汗王说道:“老弟,这里再没外人,有什么话尽管说。”   西桓汗王看着查仁汗王沉声道:“查仁老哥,我们哥俩过来,就想要老哥你一句实话。”查仁汗王笑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真的要和丹顿联军?”   西桓汗王点头道:“对,就是这事,老哥,你德高望众,狄罕将士是草原上的猛虎,我们哥俩只看你的,你若是要起兵进攻中原,我们跟着你,也放心些,若是你来此有其他意思,也请老哥给我们实底。”   查仁汗王笑道:“两位老弟莫急,我给你们引见几个人,见了他们你们就明白了。”说完查仁汗王便对帐外喊道:“扎索。”   扎索从帐外进来,查仁汗王沉声道:“去请东方公子过来。”   少时,扎索引着水沏黛玉水溶进了大帐,呼伦汗王抬头看着眼前的三人,皱眉问道:“查仁老哥,他们是什么人?”   查仁汗王笑道:“两位老弟听他们自己说。”   水沏黛玉水溶三人揖首,水沏黛玉水溶朗声道:“朝庭特使东方沏(东方玉,东方溶)见过查仁汗王,莫里汗王,钦宗汗王。”黛玉知道西桓呼伦两族汗王听不懂中原语言,又用狄族语言翻译了一回,惊得莫里汗王和钦宗汗王站了起来,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查仁汗王站起来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丹顿不自量力纠集联军进犯中原,中原皇帝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西桓汗王张了张口,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黛玉看了笑道:“莫里汗王可是觉得我们不象朝庭特使?”   莫里汗王便直接说道:“你们两个年纪轻轻,的确是不象。”   黛玉听了便将密旨取出来,大大方方的呈到案上任莫里汗王和钦宗汗王察看。那鲜红的传国玉玺大印无法做假,莫里汗王向钦宗汗王点点头道:“没错,是真的。”北部各族都是曾经受过朝庭册封的,他们对于圣旨并不陌生。   黛玉又自水溶手中接过一只不大的盒子,打开来展示给莫里汗王和钦宗汗王。这两人一见盒中之物,忙走下来躬身道:“臣莫里,钦宗见过特使。”那盒子里是一只精美的金瓶和两份宝册,北疆各部族长去世后,继任者必须经过朝庭的金瓶宝册册封,才能明正言顺的继承族长之位,这宝册是由每位族长受封时亲手所写,黛玉给莫里汗王钦宗汗王看的,正是他们两人受封之时亲手写就的宝册,这样一来,他们再不会怀疑水沏黛玉水溶三人的身份。黛玉收好金瓶宝册,查仁汗王笑道:“两位老弟,看清楚了吧?特使请坐下说话。”   莫里汗王和钦宗汗王心里有些不安,西桓呼伦都不是大部族,他们既得罪不起朝庭,也得罪不起丹顿,若说更怕谁一些,只怕丹顿对这两族的威胁更大,朝庭毕竟离得远,很有些鞭长莫及的意思。   水沏黛玉水溶都明白两位汗王的担忧,水沏向黛玉点点头,黛玉淡淡笑道:“两位汗王被是丹顿胁迫的,这一点皇上心里很清楚,我们动身之前,皇上便特意叮嘱过,只要两位汗王不与丹顿同流合污,朝庭便会保护西桓呼伦两族的利益,伊哈贝尔草原水草丰美,丹顿一族独占几十年,也该换换主人了。”   伊哈贝尔草原处于狄族西桓呼伦三族之间,原本是三族共有,可是狄族兴起之后,便独占了这片最肥美的大草原,从来不许西桓和呼伦的牧人前去放牧,几十年下来,狄族人口牲畜两旺,而西桓呼伦两族却减减哀落下来,自此恶性循环下去,西桓呼伦两族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牙忍着,如今黛玉丢出如此大的一个好处,西桓呼伦两族如何能不动心。   呼伦族的钦宗汗王眼晴一亮,急切的问道:“尊使说的可是真的?”   黛玉低声翻译给水沏听,水沏朗声道:“本使奉皇上特旨,可全权决定北疆之事,只要两位汗王不与丹顿同流合污,朝庭平定狄族叛乱之后,西桓可与呼伦平分伊哈贝尔大草原。”查仁点头微笑,黛玉向莫里汗王和钦宗汗王翻译了水沏的话,莫里和钦宗对视一眼,钦宗问道:“我们愿意撤军,可是尊使要给我们两样东西。”   黛玉翻译给水沏听,水沏微笑问道:“两位汗王请讲,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本使一概可以代皇上答应。”   钦宗汗王说道:“第一,我们不能明着撤军,否则丹顿集其他三族攻打我们,我们两族断难生存下去,我们只能做内应,与朝庭军队对阵之时,我们阵前倒戈,助朝庭打败丹顿,第二,我们要皇上的亲笔圣旨,将伊哈贝尔草原封给我们两族。”   水沏听了黛玉的翻译,想了想点头道:“好,我答应。”   莫里汗王和钦宗汗王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两个走下来向水沏黛玉水溶三人拜倒,口称:“多谢天朝皇帝陛下天恩。”   水沏代皇上受了这一拜,上前扶起两位汗王,两位汗王心事尽去,便同查仁聊了起来,水沏黛玉水溶三人告辞离开查仁的王帐,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因是在狄罕族的营地里,水沏黛玉水溶便推辞了扎索派侍卫护送的好意,三人向自己的帐篷走去。此时夜色已深,水沏黛玉水溶边说着话边回帐,只听水溶笑道:“大哥三弟,没想到这事情办得竟如此顺利,看来我们不用太久就能回去了。”   水沏笑道:“二弟说的对,这可全是三弟的功劳,若非他细心,在出京之时将那两样东西要来带上,只怕是不能这样顺利的。”   黛玉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哥快别这么说,是我们三个人齐力合力才能这样顺利的。”边说边走,不觉就走到了护卫帐附近,黛玉忽然有种莫名奇怪的感觉,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水沏忙问道:“三弟,你冷么?”说着便将自己身上的青狐皮大氅解下来披在黛玉的肩头。   黛玉摇头道:“我不冷,只是感觉有些奇怪,大哥二哥,我们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水溶笑道:“三弟别担心,有大哥二哥在,你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的。”   黛玉眉头微蹙轻道:“二哥,我是认真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水沏听了便笑道:“三弟既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们便多加小心就是了,进了帐三弟只管好好歇着,大哥二哥给你做守卫。”   水沏黛玉水溶三人的对话传入小小的护卫帐,躲在里面的焦大暗暗点了点头,他有一项别人都不知道的本事,凡他听过的声音,都能过耳不忘,只是要他听过一次,就能辨的说话的人是谁,水沏水溶黛玉三人的声音焦大都曾经听过,焦大听出水沏和水溶,心中不由大喜,他很清楚这两个人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只要将这两人拿下做人质,要什么皇帝都会答应。焦大又细细听了黛玉的声音,虽然黛玉已经刻意将声音放粗,可底音未变,焦大听了一会儿,竟然听了出来。焦大恨黛玉,恨得入骨,因为在他看来,若是没有黛玉生事,丹珠就不会出事,依然能够安享富贵,而现在,一切都被黛玉毁了。此时在焦大心中,杀黛玉成了最重要的事情。他将握着腰刀的手松开,轻轻移向下,握紧了靴筒里那把淬过巨毒的匕首。   眼看着水沏黛玉水溶三人走近护卫帐,焦大屏住呼吸,抓着匕首手柄的手微微渗出汗来,他知道水沏水溶两个人身手极好,以一敌二,焦大没有必胜的把握。就在焦大起了心却不敢贸然出击的时候,从前方的大帐中忽然蹿出一道如闪电般的黑影,这影子直扑向黛玉,水沏水溶两人看清黑影是谁,只笑着让出空来,让黛玉接住那道黑影,那如闪电疾风般的黑影不是别的谁,正是黛玉的爱宠小金狼。   黛玉还以为小金狼又在和她闹着玩儿,正想抱住它,哪知小金狼双眼金光闪闪,晃过黛玉径直扑向护卫帐,只见小金狼双爪一撕,便将牛皮帐篷撕开一个大口子,小金狼纵身跳到焦大的身上,挥起一只前爪挖出焦大的左眼,又一口便咬断了焦大抓着淬毒匕首的手腕,焦大疼的“嗷”的大叫一声,右眼白眼一翻便生生疼昏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水沏水溶反应过来,小金狼已经结束了战斗,他四蹄踏着焦大的身体,高高的昴起狼头,一双金色的眼睛慢慢变回正常的眸色。   水沏知道黛玉最怕血腥,忙将黛玉拉到自己身后道:“三弟,你快进帐篷。”   黛玉摇摇头,忍住因闻到血腥气而引起的恶心低声道:“大哥,我不怕,你别管我,先处理那个人。”   水溶上前试了试焦大的鼻息,对小金狼道:“小金,干得漂亮。”小金不可一世的打了个响鼻,连正眼瞧水溶一眼都不乐意,好似在说:“那是,我小金是谁呀,还能没有分寸,这人是吓的,才死不了呢。”   林升子墨书砚兰心松云都奔了过来,兰心松云急忙上前扶着黛玉,发觉黛玉微微发抖,忙说道:“三爷,我们先回帐篷去吧。您在这里,大爷二爷还得分心。”   黛玉点点头,让兰心松云两人扶着自己往回走,小金狼一见忙从焦大身上跳了下来,蹿到黛玉的腿边,此时的小金狼满口是血,刺鼻的血腥气让黛玉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起来。兰心白了小金狼一眼,嗔道:“还不快去洗洗!”   小金狼委屈的看着黛玉,调头跑开了,也不知它去了哪里清洗自己的嘴巴,黛玉还没走进帐篷,小金狼便又奔了回来,只见它整个狼头都湿漉漉的,一口锋利的狼牙干净的直闪寒光,身上再没有一丝血腥之气。   有人行刺的消息飞快传入查仁的大帐,查仁亲自带人赶过来,他没有看到黛玉的身影,便急忙问道:“东方三公子呢,受伤了没有?”   水沏笑道:“汗王放心,三弟平安无事,他年纪小,禁不住血腥,便先回帐了。”   查仁点点头道:“没事就好。扎索,速去查清此人的身份,竟敢在我狄罕营地图谋行刺,决不能轻饶。”   焦大已经被抓瞎了一只眼睛,破了相,扎索一时也看不出他长得是什么样子,水溶封住焦大的穴道,使断腕处的血不再流出,胡乱洒了些金创药后包扎起来,再拿过清水浇到焦大面上,清水洗去焦大面上的血污,扎索惊道:“这人我上午在丹顿汗王那里见过,当时他就站在丹顿汗王身边。”   查仁双眉皱起,沉声道:“你看仔细了?”   扎索点头道:“额玛,孙子看得极清楚,没错,就是他。”   水沏仔细看着焦大,同水溶说道:“二弟,你看他会不会是焦大?”   水溶细细看了,沉声道他看上去倒是象个中原人,不过我也不曾见过焦大,说不准。”查仁汗王听了这话,便沉声道:“扎索,将他捆到马杆上,吊起来审,审到他招供为止。”扎索忙说道:“额玛,他既然是丹顿的人,便不能放在外面审,还是押回大帐吧,额玛您先去安置吧,孙子一定审清楚。”   查仁点点头,对水沏歉意的说道:“我们保护不力,让尊使受惊了,这事,本汗一定给尊使一个交待。”   水沏微笑道:“汗王言重了,他是为行刺我们兄弟而来,与汗王无关。”   查仁汗王看看焦大的伤处,便又对水沏说道:“尊使,贵宠若真是狼,可一定要约束起来,草原上的人最怕狼也最恨狼,若是他们看到有狼出没,是一定要打死的。”   水沏点点头道:“汗王放心,我三弟的确养了一头小狼,那只小狼一出娘胎便由三弟亲手养着,最是通灵护主,只要没有人对三弟有恶意,它就绝不会伤人,三弟他从小身子弱,也不能习武,有这只狼在三弟身边,我们还能放心些。”   查仁汗王点点头,他知道从小养熟的狼最忠心也最听主人的话,才放下心来。又吩咐了几句,才带着侍卫离开。   水沏水溶和扎索将焦大拖到帐中绑起来,水溶救醒焦大,冷声哼道:“焦大,你好大胆子!”   焦大本能的一激灵,随既立刻装出听不懂的样子,只茫然的看着水沏水溶,又向扎索王子用狄族语叫道:“救命呀,有狼!”   扎索王子冷冷一笑,走到焦大面前说道:“你是什么人?”   焦大忍住断腕的巨痛吃力说道:“小人是丹顿汗王手下的老仆人,奉了汗王之命来见查仁汗王的。”   扎索王子冷笑道:“要见额玛,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额玛的大帐分明在前面。”   焦大忙编道:“老奴并不知道汗王大帐何在,正在找,却被一头狼扑上来咬伤了。”焦大刚才那一激灵水沏水溶看得很清楚,水沏沉声道:“焦大,休再狡辩,还不从实招来。”   焦大只装着听不懂,扎索冷哼一声,一把撕开焦大胸前的衣襟,只焦大的身上除了有些陈旧的伤疤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扎索转头对水沏吃力的说道:“他……不是……草原上的人!”扎索的汉语水平实在有限,只这么这几个字,扎索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来的。   水沏点点头,他记得林海的游记里前曾经写过,北部草原上的孩子一落生,女孩子要在肩头纹上五彩花朵,男孩子要在左胸口纹上各部族的族徽,没有一个孩子例外,而焦大的左胸上什么都没有,他便不可能是草原上的人。   焦大眼中流露出一丝紧张,可是他很快便将牙一咬,来个死不认帐,看水沏水溶两人还能有什么法子,反正过了约定的时间他没有出现,丹顿汗王便会有行动的。   焦大能想到的,水沏水溶也能想到,水沏忙说道:“二弟,你看着他。”然后便将扎索王子拉出帐篷,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找三弟翻译。”   扎索王子见水沏拉着自己往他们的帐篷走,半猜半听的弄明白了,水沏还没进帐篷,便说道:“三弟,你先出来一会儿,我要你帮着翻译。”      第18章刺客失手公主出马      黛玉很快自帐中出来,水沏忙说道:“三弟,那人定然是焦大,可是他说什么都招供,只怕是和丹顿有什么约定,你快说于扎索王子,好早做准备。”   黛玉赶紧将水沏的话翻译给扎索王子,扎索王子点头道:“明白了,东方三公子,请你去帮着审那个刺客,我这就去额玛的大帐禀报,请额玛做好准备。”   扎索去找查仁汗王,黛玉和水沏去了关押焦大的帐篷。水溶正坐在焦大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焦大疼得脸色惨白满头是汗,就是不给他止疼。见黛玉水沏进来,水溶起身上前道:“三弟,你也过来了。”   焦大吃力的睁开眼睛看向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异光。黛玉还不知道焦大从声音里觉察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沉声道:“不论你是谁,只凭你夜闯狄罕大营,又图谋行刺,便是立刻杀了你,也无可厚非。”黛玉这话是用狄语说的,由不得焦大不回应。   焦大听到黛玉竟然能说如此流利的狄语,心中大惊,看向黛玉的眼中多了一份惊骇。只慌道:“老奴只是奉了丹顿汗王之令前来见查仁汗王,只是走错了路,便被你们的狼咬伤,丹顿汗王绝不会答应。”   黛玉淡淡说道:“凭信何在,丹顿汗王派你来有何要事,非要在三更半夜里偷偷摸摸的潜进大营,这可不是草原人的作派。”   焦大语塞,半晌才强道:“汗王有机密要事,岂是你这种人能知道的。”   黛玉也不理焦大,只回头道:“大哥,他抵死不招。”   水沏点点头,对水溶耳语几声,水溶笑笑出了大帐,焦大心中改换惶惶不安,他不知道水溶要去何处,还会有什么样的招数来对待自己。   水沏拉着黛玉在焦大面前的椅上坐下,倒了一杯温热的奶子放到黛玉的手中,黛玉浅浅的喝了一口,不再理会焦大。焦大反而着急起来,眼见三更将过,就快到了丹顿汗王派人接应他的时间,可是他现在却没有办法发出信号。   看出焦大比方才添了些焦虑,黛玉心念一动,便说道:“大哥,请你再搜搜他的身上,看是不是藏了什么信物记号。”黛玉原是诈焦大的,可是看到焦大面色灰暗了几分,黛玉便确信焦大身上定然有东西。   水沏忙细细再搜一回焦大,他仔细捏遍焦大的每一寸衣服,果然在皮祆下摆的滚边处发现有些鼓胀,水沏撕开焦大的皮祆下摆,一枚小巧精致的烟花弹掉了下来,焦大心里一紧,眼晴直盯着那枚烟花弹,心里还存了一丝希望,希望黛玉认不出这枚特制的烟花弹。水沏上前捡起烟花弹看了一回,便将它交给黛玉,黛玉拿过来转着圈儿一看,微微点头道:“你果然就是焦大。”又转头对水沏说道:“大哥,这上面有荣国府的暗记。”   焦大心里一沉,知道自己的身份再不可能藏住了。当日宁荣二府一向豪奢,过年过节燃放的烟花爆竹都是专人特制的,有专门的记号,这烟花弹也是一样,黛玉是细心的人,她虽只在荣国府里见过一回没有燃放的烟花,便记清了那烟花的样子,如今看到同样的印记,如何还不能确定。   水沏点点头,沉声道:“焦大,若想不再受苦,还不从实招来。”   焦大心里权衡再三,决定仍然不招,只要他能拖到丹顿汗王来找他,整个局势便会翻盘。他现在心里很清楚,刚才出去的是北静王世子,眼前的是太子和林黛玉,只要擒住这三个人,何须大兵压境,要什么中原皇帝不得答应。   就在僵持的时候,水溶带着一个狄族士兵走了进来。那士兵用纯正的汉语说道:“他就是焦大。”   焦大心里再度一惊,愕然看向那狄族士兵,狄族士兵笑嘻嘻的说道:“焦大,你的轻功实在太差,爷跟在你后面,连五成功力都用不上就追得你上气不接下气。”   焦大惊叫道:“原来是你?”   这狄族士兵就是柳湘莲,他尾随焦大一路北上,时不时的给焦大一丝威胁,让焦大一路疲于奔命,直到进了狄族领地,那种莫名的压力的威胁才消失,焦大还以为自己成功的逃脱了,却没想到自己始终在被人监视着。“你到底是谁?”焦大大睁两眼瞪着柳湘莲,用汉语问道。   柳湘莲淡淡一笑,冷声道:“爷是谁你还没有资格知道。”   焦大连遭打击,不由心神失守,茫然摇头道:“不,我一定见过你,听过你的声音。”   黛玉听了这话,心中有一丝警觉,听焦大言下之意,他有过耳不忘的本事,那么他会不会认出水沏水溶和自己?想到这里黛玉便把玩着那枚烟花弹,对水沏水溶说道大哥二哥,何不用这烟花弹将接应的人引出来。”   水沏笑道:“三弟这个主意好,二弟,你看着焦大,我们去见汗王。”   水溶点头道:“大哥放心,焦大再翻不出花儿来。”   黛玉也对水溶说道:“二哥,多加小心。”   水溶笑道:“三弟别担心,只管去吧,二哥保证看好他。”   水沏黛玉出帐大约两刻钟后,在狄罕大营外围的天空上便出现了一朵绿色的烟花,丹顿派出接应焦大的人一看到这烟花,便立刻向预定好的接头地点赶去。   不很明亮的月色之下,只见十数条精壮的身影掠过,为首一人看到只有一个黑影在不远处,便飞奔上前压低声音问道:“焦大爷,怎么没得手?”   只见那条黑影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道:“什么没得手?”话音刚落,那黑影便掠到问话之人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锁住来人的咽喉,让他无法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与此同时,早就埋伏下的将士将前来接应的十数人一网打尽,一个都没有漏下。   火把亮了起来,只见锁住前来接应之人的咽喉的正是扎索王子,他定睛一瞧,见自己拿住的正是丹顿汗王的贴身侍卫长贝托,不由露齿一笑道:“贝托侍卫长,这大晚上的是想来偷营么?”   贝托看到扎索王子,面色忽青忽红,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喉咙还被人家锁住,只得比比划划。可是扎索王子也不打算让他解释,命人拿过牛筋绳子将他五花大绑,又在他口里的塞了铁核桃,才将他和那些跟来接应的侍卫押入大帐严密的关押起来。   丹顿汗王一直等到天亮也不见焦大和接应的侍卫们回来,不由心中发沉,正想派人去狄罕大营探听消息,却见一个柳眉杏眼的美丽少女从帐外走了进来。丹顿看到这个少女,面上露出笑容,慈爱的招手道:“吉吉,你怎么过来了?”来人正是丹顿最疼爱的孙女,狄族公。   吉吉跑到丹顿面前,一本正经的问道:“额玛,您有心事么?贝托怎么不在帐外守着?”贝托是狄族左庶长的小儿子,吉吉公主的心上人。   丹顿眉头皱起,拉着吉吉坐下沉声道:“吉吉,额玛派贝托去办事了。”   吉吉只笑道:“哦,原来他出去办事了,额玛,贝托什么时候回来?”   丹顿强笑道:“这可说不准。”语音刚落,丹顿想起老查仁的孙女梅朵也跟来了,便笑道:“吉吉,狄罕的梅朵也在这里,你去狄罕找她好好说说话,我们两族分裂已久,若是能再合二为一,那是最好不过的。”   吉吉点头应道:“好的额玛,吉吉这就过去。”   丹顿笑着点点头,吉吉是他最钟爱的孙女,又美丽又聪明,心思还细,她去了狄罕大营,应该能有些收获。   吉吉立刻起身要出帐,丹顿忙又追了一句:“吉吉,昨晚上焦大去狄罕探营,到现在也没有回来,贝托去接应他,也没有回音,你要机灵些,多留心。多带几个侍卫使女过去,若是事情不对,赶紧传信回来。”   吉吉脚步一滞,回头道:“额玛,吉吉明白了。”   看着吉吉出帐,丹顿深深叹了口气,从昨日到现在,查仁刚到了不过一日,丹顿心中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吉吉带着四名侍卫六名使女,还有十来个奴仆直接去了狄罕大营,她客气对守营将士说道:“我是吉吉公主,听说梅朵公主来了,特意来看望她的。”   守营士兵跑去向梅朵禀报,梅朵赶紧迎了出来,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吉吉,可是吉吉的大名梅朵早就听说过。   梅朵刚到营前,便看到一个头戴响铃流苏银冠,身着银白风毛翠色撒花及膝皮袍,腰系软皮包金束带,足蹬大红过膝高筒皮靴的俏丽少女正笑盈盈的看向自己,梅朵上前笑问道:“你就是吉吉公主么?我是梅朵。”   吉吉笑着答道:“我就是吉吉,梅朵公主你好,常听人说梅朵公主是我们草原上最美丽的鲜花,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梅朵公主竟让草原上的鲜花都不好意思再开放了。”   一句夸赞的话立刻拉紧了梅朵和吉吉之间的距离,梅朵心中大喜,忙上前将吉吉迎入大营,两个亲亲热热的并肩走着,一点儿都不象是初次见面的样子。梅朵挽着吉吉亲热的笑道:“吉吉公主夸奖了,你才是草原上最美丽的鲜花。”   梅朵将吉吉迎入自己的帐中,吉吉命使女送上礼物,样样都是草原上的姑娘最喜欢的,梅朵越发的开心。对吉吉更加亲热起来。见来上茶的是侍卫,吉吉心中有些疑惑,虽然草原儿女不拘小节,可梅朵怎么说也是公主,如何连个使女都不用。不过吉吉不会直接问,只是笑道:“朵朵,我们是姐妹,却因隔的远,这些年也不曾在一起过,这一回多亏查仁爷爷带你来了,我们才能见上一面,可得好好说说话才是姐妹间的情意。”   梅朵笑着点头道吉吉姐姐说的极是,幸而我跟额玛来了,才能见到你这样好的姐姐。”梅朵的生存环境一向单纯,自然不比吉吉有心计,吉吉只说了些恭唯赞美好话,便让梅朵将她引为知已了。   小女儿家在一起,最爱说的自然是心上人,吉吉笑着问道:“朵朵,你订亲了没有?”梅朵双颊羞红,低头道:“还没有,吉吉姐姐,你呢?”   吉吉笑道:“我也没有订亲,不过我有心上人了,他是我们族里最棒的小伙子,是额玛的侍卫长,朵朵,你也一定有心上人了吧,快说给我听听。”   梅朵脸上笼起一丝愁云,皱眉叹气道:“吉吉姐姐,若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该怎么办?”   吉吉双眉一挑,拉着梅朵的手说道:“朵朵,我们草原上的姑娘可不是那些中原女子,喜欢的便去追求,朵朵妹妹你这样美丽,怎么会有男子不动心呢。”   梅朵低下头闷声道:“可他总是拒绝我。”   吉吉笑道:“朵朵妹妹,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姐姐不相信,你告诉姐姐他是谁,姐姐想法子帮你。”   梅朵闷闷的说道:“吉吉姐姐,你的好意梅朵心领了,可是他连我们的话都听不懂,你帮不了我的。”   吉吉心中一紧,忙问道:“怎么,他不是我们草原上的人?”   梅朵并不知道来自己爷爷带兵来蒙河源的真实目的,便闷闷点头道:“嗯,他是中原人,还说已经成亲了。可是……吉吉姐姐,我看他明明和我差不多大,怎么会就成亲了呢?他一定是不想娶我。”中原人不似草原上的人常年受风霜雨雪之苦,因此同样的年纪,中原人看上去比草原人要年轻许多,所以梅朵认为水沏和自己年龄相仿,根本不相信他两三年前就成了亲。   吉吉不动声色的笑问道:“朵朵,你怎么会有机会认识中原人呢?”   梅朵心里没有设防,只随口说道:“前些日子东方公子的商队来到草原,我才认识他们的。”   吉吉又笑问道:“朵朵,你的东方公子在这里么?我真想见见他,看看是什么出众的人物,将我的朵朵妹妹迷成这样。”   朵朵点头道:“他现在应该在额玛的大帐里,吉吉姐姐,我领你去见额玛,你就能见到他了。”   吉吉笑道:“我只想着来见朵朵你,倒把查仁额玛忘记了,真真是该死,朵朵,你现在就引我去拜见查仁额玛吧。”   梅朵不疑有他,只笑着点头道:“好呀,吉吉姐姐请随我来。”   梅朵引着吉吉向查仁的大帐走去,帐外的侍卫将梅朵引着一个陌生的姑娘过来,忙抢先进帐回禀,查仁汗王皱眉道:“营中除了朵朵外并没有其他的姑娘,难道是丹顿派来的人?”梅朵和吉吉已经走到帐前,她进查仁大帐从来都不用回禀的,只用手掀开帘子囔道:“额玛,吉吉姐姐来给您问好了。”   查仁点点头,心道:“原来是丹顿的孙女。”   吉吉跟着梅朵走入大帐,飞快的用眼角余光打量了帐中所有的人,然后单膝跪下低头行礼道:“吉吉拜见查仁额玛。”   查仁呵呵笑道:“你就是丹顿的孙女儿?”   吉吉抬头笑着回道:“是的,查仁额玛。”   查仁点头道:“快起来吧,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朵朵,怎么不早来告诉额玛,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梅朵的眼光在水沏面上掠过,一抹难掩的爱慕任谁都看的出来,她上前挽着查仁的手臂撒娇道:“额玛,人家不是带吉吉姐姐过来了么。”   吉吉起身笑道:“查仁额玛,您有许多大事要忙,额玛怕朵朵妹妹一个人寂寞,特意命吉吉前来陪伴朵朵妹妹,为您分忧。”   查仁捋着胡子笑道:“你额玛有心了。”   吉吉留心观察查仁大帐里每一个人的神色,只见大家都是面带笑容,并无一丝异色,吉吉心中暗觉奇怪,揣测道:“难道焦大和贝托昨夜没有来过?这不可能呀,额玛不可能骗我的,可是他们若来过了,查仁额玛怎么会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道是没有被发现,或者是因为其他事情耽误了?”   梅朵见吉吉打量水沏黛玉水溶扎索,便笑道:“这三位就是东方公子,那是我的扎索哥哥。”吉吉向水沏黛玉水溶扎索低头行礼道:“东方公子,扎索公子。”   水沏黛玉水溶扎索四人微微躬身行礼道:“见过吉吉公主。”   梅朵的眼睛定在水沏身上,小声说道:“吉吉姐姐,他就是东方大公子。”   吉吉点头,认真的看着水沏,看得水沏心头发毛,本能的想躲桃花,一个梅朵已经让他很是心烦了,若是这个吉吉也和梅朵一样,事情可真的麻烦。   吉吉心中暗自称赞,怪不得梅朵一眼便相中了这位东方大公子,他果然相貌出众,一表人材,看他双目有神举止大方,想必家世不会差,想到此处,吉吉对梅朵笑道:“朵朵妹妹果然好眼光。”      第19章吉吉心计水玉遇熊      黛玉听了吉吉公主的话,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听那吉吉公主的意思,水沏好似板上钉钉成了梅朵的人。水沏和水溶听不懂吉吉公主的话,可是他们俩个和黛玉朝夕相处,对于黛玉细微的情绪变化都很敏感,因此黛玉的不高兴便悄然传递到他们的心里。水沏低头轻声问道:“三弟,她说了什么?”   黛玉淡淡道:“她夸梅朵公主眼光好。”   吉吉公主见水沏水溶听不懂狄语,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向查仁汗王躬身笑道:“查仁额玛,吉吉与朵朵妹妹,扎索王子和三位东方公子一见如故,额玛可否让我们年轻人一处玩玩?吉吉想代我额玛尽尽地主之宜。”蒙河源本来就是狄族的势力范围,吉吉这样说也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查仁汗王微笑点头道:“自然可以,不过你们不要走远了,过会他们几个还要陪我去会见你额玛。”   吉吉公主躬身笑说道:“好的,多谢查仁额玛。”   梅朵这些日子都没有机会和水沏相处,听到额玛竟然同意了吉吉公主的要求,梅朵心里暗喜,越发觉得这位吉吉姐姐可亲可爱。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瞟向水沏,让水沏不由锁起了眉头。扎索王子听了吉吉的话看了梅朵的神情,也皱起眉头,微微摇了摇头。   查仁汗王笑着说道:“东方公子,蒙河源上下的风景还算值得一看,只是莫要走远了,这时候林子里的野兽都饿着,利害得紧。”查仁汗王语带双关,又是用汉语说的,除了水沏黛玉水溶三人,再没有人能听懂。水沏点头笑道:“汗王放心。”   吉吉公主听查仁汗王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心里不由有些不安,可是又不能将这不安表现出来,只能故做大方的笑着站在一旁。   一出大帐扎索便叫过一个侍卫,令他去找巴鲁。巴鲁很快便策马而来,在离大家不远处轻快的跳下马来,扬声笑道:“扎索,要去打猎么?”   扎索笑着上前说道:“巴鲁,这位是狄族的吉吉公主,她约我们出去玩,我想着你的身手最好,又爱玩,有你陪着我们才能尽兴,便让人去叫你一起去。”   巴鲁爽快的应道:“好啊,赶了好些天的路,是该松松筋骨了。”说完又向吉吉公主点头道:“吉吉公主你好。”   吉吉公主笑着点点头道:“巴鲁你好。”梅朵看到巴鲁,小脸便撂了下来,只闷声说道:“扎索哥哥,说好了就我们几个人去玩,你又叫巴鲁做什么。”   黛玉听了这话便上前一步向巴鲁笑道:“一直听说巴鲁是我们狄罕最勇敢的勇士,骑术精绝,巴鲁大哥,我们兄弟骑术不精,还要请你多多照顾才是,别回头再掉下马去。”   巴鲁正觉得有些下不来台,面上讪讪的,听了黛玉这样一说,立刻觉得有了面子,只笑道:“东方小公子尽管放心,有我巴鲁在,就没有马儿敢不听话,您只稳稳的在马上坐着就行。”   黛玉便笑道:“那就先谢巴鲁大哥啦。”   巴鲁起初因为梅朵的原因很讨厌水沏,可是被扎索开导之后,他也觉得自己针对水沏是没有道理的,再加上黛玉对巴鲁刻意示好,因此对水沏黛玉水溶三人便比先时和气许多,说话时面上了多了些笑容。   梅朵见黛玉对巴鲁客气,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想和水沏说话,还要求着黛玉给翻译,而且黛玉此时的身份又是东方三公子,在梅朵看来,她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   扎索听黛玉三言两语便让巴鲁的加入名正言顺,不由多看了黛玉两眼,心道,这东方三公子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却不是一般的周全,真不知道那东方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竟能养出这样三个出色的儿子。   大家上了马,吉吉公主一马当先,引着大家往蒙河源下流跑去。据吉吉公主所说,蒙河源下游有一处温泉,那里猎物极多,最是打猎的好去处。   梅朵回头看看不急不慢的水沏黛玉水溶,牙一咬打马如飞,追上吉吉,与她并辔而行,小声问道:“吉吉姐姐,你看我怎么样才能让他答应娶我?”   吉吉扑昧一笑,侧身对梅朵耳语道:“我们草原上的儿女从来都是天做被地为床,朵朵妹妹,你也不是小孩子,早就能做阿帕了,只要你有了他的孩子,他还会不娶你么?”   梅朵面上腾的红了起来,在马上扭着身子道:“吉吉姐姐你不要乱说。”   吉吉压低声音说道:“朵朵,这位东方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想来就是在中原,也是数一数二的,有这样的丈夫,你在我们草原上才面上大有光彩,说实话,若不是姐姐已经有了心上人,姐姐定然要和你抢他的。”   梅朵立刻直起身子瞪着吉吉道:“不行,他是我的,吉吉你不可以抢。”   吉吉扬起马鞭打了个空响笑道:“我的好朵朵妹妹,那你可得快些下手,我可告诉你,我们狄族的姑娘可不象你这样腼腆,她们若是看到那东方公子,只不定半夜就摸进了人家的帐篷,到时候可就没你什么戏啦!”   梅朵本来还想着慢慢来的,被吉吉这么一刺激,便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吉吉见梅朵中计,心中暗笑。便装着无意的样子问道:“朵朵,你们刚到蒙河源,昨晚上睡得可还好么?”   梅朵根本不知道吉吉是在套自己的话,只摇头说道:“不太好,昨儿半夜里有些吵。”   见梅朵没有丝毫防备,吉吉心中一喜,忙做出关心的样子问道:“怎么会吵呢,是什么时候?”   梅朵想了想说道:“就是半夜的时候,营里好象乱了一会子,不过等我出帐查看的时候,就已经安静下来了,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路过,惊动了侍卫吧,赶走就没事了。”   吉吉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什么野兽,而焦大和接应焦大的贝托。忙又问道:“不可能吧,营帐都是用围栏围起来的,还有篝火,野物儿可进不来,朵朵,别不是什么探营的人吧,你们营里可就只有你一个姑娘家,你可要小心些才行。”   梅朵不在意的笑道:“吉吉姐姐不用担心,额玛阿玛和哥哥们都会保护我的,我的营帐在最里面,外面有好多层侍卫帐呢。”   吉吉点头道:“那便好,你们是我额玛尊贵的客人,若是你们在蒙河源有什么事,额玛和我心里都过意不去的。”   梅朵毫无心机的笑道:“吉吉姐姐,都说不会有事啦!姐姐你看哪边,是不是你说的温泉?”   吉吉看了看笑道:“对,就是那里,朵朵,那里有一眼温泉名叫女儿泉,我们这里的姑娘有了心上人便会来汲女儿泉的泉水,只要姑娘亲手将女儿泉水奉给自己的心上人,便能让那个男人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梅朵双眼放光,惊喜的叫道:“真的么?”   吉吉笑道:“自然是真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请那东方公子一起来?”   梅朵大喜,抓着吉吉的手激动的叫道:“吉吉姐姐,谢谢你!”   扎索见梅朵和吉吉公主那般亲近,心里不由担忧起来,扭头对巴鲁说道:“巴鲁,我看着这位吉吉公主好象来意不善,她刻意接近讨好朵朵,只怕有所图谋,你回头可得多盯着她们一些,朵朵一向没有心机,别再吃了亏。”   巴鲁点头道:“我知道了。”说完便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一马当先窜了出去。马鲁边纵马边高声喊道:“朵朵,你慢一些,这里的地形你不熟悉……”   看到巴鲁跑出去,扎索笑着对黛玉说道:“巴鲁一直喜欢朵朵,额玛也有意将朵朵许给巴鲁”   黛玉听了笑道:“巴鲁是狄罕的英雄,得配朵朵公主,真是一粧美事。”   扎索点头道:“东方三公子说的极是,朵朵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妹妹,能看着她在我们身边成家,照顾着她,是我们兄弟们最大的心愿。”   黛玉明白扎索的言外之意,只是笑道:“若是我们有小妹妹,定然也会和扎索王子有一样的心思,亲人,总是在留在自己身边,才能觉得安心。”   扎索王子笑道:“是啊,做哥哥的,都有这种心思,不知道东方大公子可否也是如此?”黛玉心中偷笑,如实翻译给水沏,水沏忙笑道:“这是自然,谁也不舍得自己的妹妹远嫁,让人家骨肉分别,总是不好。”黛玉忙翻译给扎索听,扎索才更加放心起来。   说话间大家都到了温泉。这里有好多泉眼,都在汩汩的冒着温热的水泡,吉吉指着下方说道:“那里有两方温泉池,若是贵客觉得累了,可以先去泡一泡。”   水沏黛玉水溶可没心情在这里泡温泉,只笑笑说道:“多谢吉吉公主,我们并不累。”吉吉公主也不强求,又对梅朵笑道:“朵朵妹妹,他们不泡我们去泡,让你的扎索哥哥他们去打猎,我们姐妹俩个在这里好好歇歇。”   梅朵这会儿对吉吉言听计从,忙囔道:“扎索哥哥,吉吉姐姐带我去泡温泉,你陪东方公子他们去打猎吧!”   扎索皱眉道:“朵朵,别胡闹,这大冷的天在外面泡什么温泉,回头冻病了额玛可不答应。”   吉吉听了扬声笑道:“扎索王子放心吧,我保证冻不着朵朵妹妹,这可是狄族的女儿泉,你也不让朵朵妹妹泡么?”草原上一直有个传说,姑娘泡过女儿泉,可保一生平安健康,因此听了吉吉的话,扎索倒不好再阻拦了。只得说道:“吉吉公主,让您费心了。”   看着梅朵跟着吉吉公主走向下方的温泉池,巴鲁看看扎索,为难的说道:“扎索,我怎么办?”   扎索没奈何的说道:“你带人守在附近,别让朵朵有什么事情。我们去附近转转,等朵朵泡好了我们就回去。巴鲁点头答应了,又对黛玉歉意的说道:“东方小公子,对不住了。”黛玉微微一楞,随既反应过来,便笑道:“巴鲁大哥请自便,我们也不走远,不碍的。”巴鲁呵呵一笑,很有些喜欢这个识情知趣的小兄弟。便说道:“东方小公子,你便是跑远也不怕什么,你这匹马儿是我驯的,性子最是温顺。”   水沏黛玉水溶扎索带着几名侍卫索性信马由缰,由着马儿慢慢走,偶尔看到野兔子松鸡什么的,也不去打,只是以说话为主。因水沏水溶和扎索言语不通,因此黛玉便在中间忙着来回翻译,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水沏水溶和扎索越说越投契,倒让黛玉累得够呛,只坐在马上囔着口渴。   水沏见黛玉嘴唇发干,忙将身上的皮囊解下来,放在手中用内力将水加热后才递给黛玉,免得让黛玉喝了冷水受凉。黛玉刚喝完水,水溶便将帕子递过来,黛玉接过来拭拭唇上的水珠,浅笑道:“多谢大哥二哥。”   扎索看着水沏水溶对黛玉那样关心,不由笑道:“两位可真是好兄长,这般的体贴周到,再不是我们草原上的莽汉子能比得上的。”   黛玉回头笑道:“我从小身子弱,大哥二哥习惯了照顾我,倒让扎索王子见笑了。”   扎索王子摇头道:“不不不,做哥哥的本来就应该照顾弟弟。”   大家正说笑着,水沏忽然觉得怀里的小火灵狐不安起来,正在使劲挠着他的中衣,水沏知道小火灵狐灵性非比寻常,立刻四处张望,寻找危机所在。水溶与水沏自幼相伴,心意几乎相通,看到水沏的样子,他也紧张起来,低声问道:“大哥,什么事?”   水沏“嘘”了一声,轻道:“可能有大野兽,当心!”   黛玉听了忙告诉扎索,扎索双眼圆睁,沉声道:“千万别是熊瞎子,熬了一冬的熊瞎子比猛虎可怕。”   扎索话音未落,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声伴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黛玉被这股腥风扑的坐不稳马鞍,险些儿掉马去。   水溶眼疾手快,一把托住黛玉,手上巧劲一运,便将黛玉送到水沏的马上,水沏长臂一伸,将黛玉抱住放在身前,低声道:“三弟别怕。”   黛玉双手三能的抓住水沏的前襟,颤声道:“大哥,是什么东西?”   水沏沉声道:“三弟,抓紧大哥,闭上眼睛别看。”   扎索定睛一看,见一只足有两人多高的熊瞎子合身扑了过来,这熊瞎子速度极快,不等大家张弓搭箭,它已经扑到了众人的马前,扎索大叫道:“快弃马……”   跟着的侍卫都跳下马来,而水沏水溶听不懂,仍然坐在马上,水溶一带马头抢身上前,将水沏和黛玉挡在身后,大喝道:“大哥,带三弟走!”   说着水沏纵身下马,身子还在半空之时,他已经将腰间软剑握在手中,直刺向那两人多高的熊瞎子胸前的白色星形标记。水溶记得他的父亲曾经说过,白色星形标记是熊的心脏所在,只要刺中便能杀死熊。   扎索看呆了,春天的熊是草原是最可怕的东西,就算是最勇敢的勇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猎熊。还算扎索反应快,他大吼一声也拔刀冲向那只两人多高的熊瞎子。   水溶的软剑是水沏所赠,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可是当剑尖刺到大熊心口之时,却被弹了回来,那本是最柔弱的地方竟然坚硬如钢。熊瞎子挥动前爪击向水溶,水溶借着软剑回弹之力跃开,尽管水溶身似闪电,还是被熊爪子捎了一下,他手臂上的皮袍被熊爪子撕开好大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扎索挥刀冲上前,跃起劈向大熊,大熊的小眼睛闪过寒光,不耐烦的一掌拍出,直接将扎索拍飞,扎索“啊”的大叫一声,向后倒翻了好几个跟头才跌落在地。侍卫们分做两组,一组去阻拦大熊,一组去救护扎索。   水溶见大熊冲了过来,忙又跃上前,一猫身子避过熊瞎子的前爪,弓起身子撞向这怪异的熊瞎子。水溶这一撞足有千斤之力,那熊瞎子却只是摇了摇身子,连后退都没有后退一步。水溶撞入熊瞎子的怀中,那熊瞎子便搂紧前爪,将水溶紧紧勒在怀中,水沏大惊,抱起黛玉飞身下马,将黛玉交到侍卫身边,喝道:“保护我三弟。”说着便如离弦之箭冲向熊瞎子,他和水溶情同手足,无论如何不能让水溶出事。   水沏腾空跃起一两丈多高,轻飘飘的落在熊瞎子的头顶,只见他脚尖用力一点,那只熊瞎子立刻惨叫起来,水溶就在熊瞎子吃疼稍一松劲的时候将手按在这熊瞎子的心口白色星形之处,内力一吐,以一招隔山打牛,将这只两人多高的熊瞎子的心脏活活震碎。大熊怪叫一声,轰然砸倒在地。   水沏闪身跃到旁边,一把拉起水溶,惊魂未定的问道:“二弟,你伤着没有?”      第20章毙雪罴兄弟震草原      “大哥,我没事。”水溶抓着水沏的手借一把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看着仰面朝天的熊瞎子,一阵后怕油然而生,他只觉得腿一软,整个身子便挂在了水沏的身上,水沏紧张的大叫:“二弟,二弟……”水沏边叫边扶着水溶坐在地上,伸出手捋着水溶的后背为他理顺气息。   黛玉以为水溶受了重伤,忙用力推开保护自己的侍卫,奔上前半跪在地上,抓住水溶的手臂紧张的颤声叫道:“二哥,你怎么样?伤在哪里?”   水溶面色惨白,却冲着黛玉微笑道:“三弟不怕,二哥好着呢,就是有点累,歇一会儿就行了。那只熊年头可不小,回头……二哥剥了它的皮给你做褥子,保证暖和。”   黛玉一个劲的摇头,眼泪哗的涌了出来,直哭道:“我不要,我不要……”   水沏坐在草地上,一手揽着水溶,伸出另一只手臂揽过黛玉,轻轻拍着黛玉的肩,水溶开心的露齿一笑道:“三弟,别哭了,看你,象个小花猫似的,你可是我们东方家的三公子,没的让扎索王子笑话。”   黛玉抽抽鼻子,知道水溶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露出破绽,只用袖子抹了眼泪,带着哭意问道:“二哥,你真的没有受伤么?”   扎索王子刚才被熊瞎子拍飞的时候摔得不轻,这会儿才清醒过来,他忙要侍卫扶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赶上前,紧张的问道:“东方公子,你怎么样?”   黛玉擦了泪回头道:“我二哥没事。”   扎索王子眼中充满了惊讶之色,他原以为这东方公子只不过会几下子拳脚,与他们这些长年打猎的人相比,不值一提,可是没想到面对这最凶残的熊瞎子,那兄弟二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偌大一头熊瞎子力毙掌下,这份深厚的功力委实令人惊奇。   水溶靠在水沏的身上,对黛玉笑道:“三弟,二哥可是没有力气了,你请扎索王子把这头死熊捆起来,这可是难得的战利品。”   黛玉向扎索说了水溶的话,扎索忙命六个侍卫将已经死透了的熊瞎子捆起来,大家试着抬了抬,六个人竟然都抬不动。侍卫们只好就地取材,做了个简单的扒犁,将熊挪到扒犁上,才算解决了难题。   草原上人最敬重的就是英雄,水溶一掌毙熊,他在扎索和所有侍卫的眼中,形象立刻高大起来,扎索由衷的佩服道:“从来没有人能独力杀死这样大一头熊而不受伤,东方二公子,您真是太勇敢了!”   黛玉见水溶的面色慢慢变好,心情轻松了许多,含笑翻译了扎索的话,水溶只笑道:“扎索王子过奖了,若不是我家大哥相助,只怕我这会儿就同那熊一样了。”   扎索王子听了黛玉的话,越发敬佩水沏水溶,等水溶缓过力气,大家上了马往回走,一路之上,扎索王子不停的同水沏水溶说话,黛玉在中间来回翻译,大家有说有笑,不多一会儿便回到了温泉那边。   巴鲁见扎索他们回来,还猎回一头巨熊,立刻纵马上前高声叫道:“扎索,你们遇到熊了?有人受伤没有?”熬了整整一冬的熊是最凶狠的,就算是草原上最出色的猎手,也不敢和这样的熊正面相对,所以巴鲁一看到扒犁上的巨熊,便大惊失色的高声叫了起来。   扎索摇手笑道:“我们没有人受伤,大家都好着呢!”   巴鲁只当是扎索猎的熊,便大声笑道:“扎索,好身手,这样大的熊你都能猎到!”   巴鲁的话说得扎索黑脸一片通红,他急忙摇头道:“巴鲁,这熊是东方大公子二公子猎的,我一点忙都没有帮上,你快不要这样说。”   巴鲁大惊,一双眼睛看向水沏和水溶,只见水沏水溶两兄弟白白净净的,还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怎么看都不象是立毙巨熊的英雄。看到巴鲁眼中的不相信,水沏水溶也不解释,只是笑笑。   巴鲁到了近前细细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叫道:“雪罴王,天啊,你们竟然猎到雪罴王!”   扎索也吓了一大跳,惊问道:“这就是雪罴王?”   巴鲁下马拔出匕首在巨熊心口的白色星形标记上用力刺下去,却一丝一毫也不能刺入,巴鲁沉声道:“这里原本是熊身上最软的地方,只要射中这里,什么熊都逃不过去,唯有雪罴王,这里比精钢还硬,这样的雪罴王,根本是没有办法杀死的,扎索,我现在相信这熊不是你猎的,你的身手我知道,遇上雪罴王,你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巴鲁说完站起来走到水沏水溶的面前,单膝跪下低头道:“东方公子,请您教导巴鲁猎熊之术。”巴鲁酷爱打猎,他自认是草原上最出色的猎手,可是遇到雪罴王,他也没有一丝胜算,如今看到有人能轻松猎杀雪罴王,巴鲁自然不能放过这绝好的学习机会。   黛玉将巴鲁的话告诉水沏水溶,水沏笑道:“三弟,你告诉巴鲁,这是我们自小修习的内家功夫,要想学会,至少要十年的时间,他若真想学,我们可以教,至于学到什么程度,便看他自己的了。”此后水沏水溶果然抽时间教会了巴鲁一些运气使力的法门,巴鲁日夜苦练,终成草原上的一代武王,此是后话,暂时不提。   梅朵跟着吉吉去去汲了神奇的女儿泉水,看到梅朵将那装水的皮囊紧紧抱在怀中,吉吉笑道:“朵朵妹妹,只这样是不行的,要想你的心上人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还得加持女儿泉才行。”   梅朵完全被吉吉迷惑了,忙问道:“吉吉姐姐,你快告诉我要怎么做?”   吉吉笑道:“朵朵妹妹你别着急,姐姐当然要帮你的,你且把皮囊给我,我用族里的秘法加持,然后你再给你的心上人喝下去,他就会对你死心踏地啦。”   梅朵不疑有他,忙将皮囊递给吉吉,吉吉接过皮囊,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公主……公主……”吉吉使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吉吉眉头微皱大声道:“出了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没有规矩?”   一个使女跑过来,兴奋的叫道:“公主,扎索王子他们猎到了雪罴王!”   梅朵一听便跳了起来,抓着使女惊喜的叫道:“真的么?扎索哥哥真的猎到雪罴王?”使女兴奋的使劲点头道:“真的真的,奴婢亲眼看到的,好大一头,足有上千斤,公主,您快去看看吧!”   吉吉公主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扎索如此勇猛,对狄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梅朵拉着吉吉公主便往外冲,一边冲一边欢快的囔道:“扎索哥哥,扎索哥哥……”   扎索他们已经到了营地上,放雪罴王的扒犁四周围满了人,雪罴王从前只是草原上的传说,并没有人见过,这一回可是见着真的了。梅朵跑上前扒开人群,看到一头纯黑的巨熊四脚朝天倒在扒犁上,只在心口处有一小片雪白的星形,梅朵欢呼着转身奔向扎索,一头钻入扎索的怀中,开心的大叫道:“扎索哥哥,你真了不起。”   扎索的脸腾的烧了起来,他推开梅朵急忙解释道:“朵朵,雪罴王是东方大公子二公子合力猎的,和哥哥没有关系。”   梅朵惊喜的看向水沏,眼带异彩,更坚定了要嫁给水沏的心意。吉吉听了这话,不由再度认真的打量起水沏水溶兄弟,只见水沏水溶面上带着些微淡淡的笑意,两个人只是照顾着走在他们中间的黛玉,其他什么都不在意,就算是梅朵用灼热的眼神盯着水沏,水沏也没有一丝反应。看到梅朵那暗恼的神色,吉吉忽然微笑起来,她知道梅朵一定觉得走在中间东方三公子很是碍眼,都是他,吸引了原本应该属于梅朵的注意力。   “想不到两位东方公子看上去文弱,却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东方公子,我额玛素来最重英雄,吉吉代额玛邀请东方公子到我们大营作客,我额玛必待公子为上宾,用最高的礼仪来接待您。”吉吉腰身轻摆翩翩走到近前,对水沏含笑说道,眼中的秋波一转,便滴溜溜的飞了一个眼儿,寒得水沏打了个冷颤,刷的撂下脸来,寒声道:“丹顿汗王族务烦忙,不便打扰。”   梅朵见吉吉忽然对水沏示好,立刻跑上前来挽着吉吉的手臂,娇声道:“吉吉姐姐,你什么时候和贝托成亲呀?你快告诉朵朵,朵朵好为姐姐准备礼物。”   吉吉自然明白梅朵的用意,便假意捏着梅朵的脸蛋儿笑道:“傻妹妹,我还没有订亲呢,也许是姐姐先给你准备结婚礼物呢。”说罢,她又低声在梅朵耳旁低语道:“傻丫头,我又不会抢你的心上人,难道你还能嫁给他们两个么?”   水沏可不管吉吉梅朵之间有什么暗流涌动,只转身对黛玉说道:“三弟,累了吧,大哥陪你去歇一会儿。过一阵子我们就回营。”水溶忙也说道:“我也去。”   梅朵踩脚道:“东方大哥……”这东方大哥四个字倒是用汉语叫出来的,黛玉听了不由回头笑道:“梅朵公主,你叫我大哥有事么?”   梅朵脸上一红,强说道:“我想听东方大哥讲他是怎么猎到雪罴王的。”   黛玉扑昧一笑,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梅朵,笑问道:“梅朵公主,您能听懂我大哥说的话么?”   梅朵一滞,强说道:“你可以给我们翻译。”   黛玉面上笑容一淡,浅浅道:“梅朵公主,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我们便要去歇着了,相信梅朵公主一定知道猎杀雪罴王是很耗精神力气的。”   梅朵气得踩脚道:“你……站住……太过分了!”   黛玉水沏水溶三人走到旁边的树旁,水沏将披风解下来铺好,让黛玉靠着树坐下,自己和水溶两个一左一右坐在黛玉身边,三人自成一体,合谐的让人眼红。   吉吉走到梅朵身边,揽着梅朵的肩低声道:“朵朵妹妹,看来这位东方三公子才是最麻烦的,你想要得偿心愿,可多讨好他才行。”   梅朵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吉吉又说道:“朵朵妹妹,他们是你额玛的客人,你若是想要那雪罴王,他们怕是也不好意思不给吧?”   梅朵眼睛一亮,草原上的小伙子看中了姑娘,便会送她自己打的猎物,而在姑娘们之间,谁拥有的猎物高级,谁就更幸福。雪罴王,那可是传说中的神物,若是自己拥有了雪罴王,岂不就成了草原上最幸福的姑娘。看到梅朵动容,吉吉心中暗道:“真是蠢姑娘,一点儿心机都没有,也配做公主!看来狄罕不足为惧,只要我动动脑筋,收编狄罕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o”   扎索一直在暗自留意吉吉公主,他虽然离得远,没有听清吉吉公主和梅朵说了什么,可是看到梅朵看向雪罴王的热切眼神,扎索也能猜出几分。他大步走到吉吉和梅朵的身边,对吉吉公主淡淡笑道:“多谢吉吉公主陪伴我妹妹,辛苦了。”   吉吉抬眼看到扎索锐利的眼神,忙垂下眼睑笑道:“扎索王子言重了,远来是客,这是吉吉应该做的。”   扎索对梅朵说道:“朵朵,我们出来时候不短了,你也泡过了女儿泉,该回营了,要不额玛会担心的。”   梅朵却看向吉吉,吉吉公主忙笑道:“朵朵妹妹,女儿泉又没有脚,不会跑了,你若是喜欢,姐姐以后每天都陪你来,好不好?”   梅朵这才对扎索笑道:“扎索哥哥,我们歇一会儿就回营,好不好?”   扎索点点头命侍卫们收拾起来准备回营,又将梅朵叫到一旁,低沉着声音说道:“朵朵,雪罴王的确珍贵,可是狄罕儿女的骨气更珍贵。”   梅朵低下头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扎索叹了口气,也不舍得再说重了。   大家歇足了精神便起程回营,路上,吉吉公主将那只皮囊悄悄交给梅朵,又在梅朵耳旁低语了好一阵子,梅朵面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直把吉吉当成天底下最善良的大好人。   吉吉虽然没有在梅朵这里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却也收获不小,事实上若非丹顿没有告诉她焦大的猜测,吉吉还能有更大的收获,毕竟水沏黛玉水溶三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焦大识破,因此也不会对吉吉有多深的防备。不过机会总是稍纵既逝的,吉吉没有把握住这一回,下次再三捣鬼,已经不可能了。   在狄罕营前吉吉告辞而去,梅朵一马当先冲进营地,跑到查仁的大帐高声囔道:“额玛,额玛,东方大哥猎到雪罴王啦……”   查仁正在和西桓呼伦两族汗王说话,听到梅朵的大叫,三人忙出了大帐,迎上众人。查仁大声叫道:“扎索,有人受伤么?”   扎索上前单膝跪下,兴奋的大声叫道:“额玛,没人受伤,大家都很安全。”   查仁这才笑道:“好,好样的!”   水沏示意那些侍卫将雪罴王送到查仁面前,查仁惊叹道:“我活了六七十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雪罴王,东方公子,想不到令兄弟一身本事如此了得!”   水沏笑道:“汗王夸奖了,不过是事到临头,不得不为。若非这头熊袭击我们,我们也不想害了它的性命。”   查仁忽然想起那个古老的传说,便用探索的眼神看向水沏,心中暗自忖度道:“难道他就是传说里那个统一草原的英雄?”   西桓汗王见水沏兄弟轻而易举便能击毙雪罴王,心里越发坚定了与朝庭合作的信念,便笑着囔道:“查仁老哥,这可是大喜事,你可不能吝惜你的好酒好肉,今天晚上一定要为东方公子好好庆祝才对!”   查仁朗声大笑道:“这是自然,一定要庆祝的。扎索,你去请各族汗王,请他们一起来参加今晚的酒会!梅朵,你要为我们大家跳最优美的舞蹈,巴鲁,你带人去杀羊,多多的杀!”   狄罕族的客人猎杀一头雪罴王,这个消息在蒙河源上下不胫而走,震惊了各族将士,所有的士兵都想去见见那猎罴英雄,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样英雄的人物。天色还未暗,六族的汗王便带着手下亲兵来到了狄罕大营外的大片空地上,这里早已经燃起了熊熊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   吉吉也带着使女来到了梅朵的帐篷,她和梅朵两个人在帐篷里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扎索派人来请梅朵的时候,梅朵才面颊通红的从帐中走出来。而吉吉低垂的眼眸中却藏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今曰的庆祝水沏水溶两人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梅朵身着盛装,头顶金杯,跳起祝酒舞,喝起了祝酒歌。只见她裙摆飞扬如盛开的花儿,一阵急旋之后拜于水沏的面前,娇声唱道:“天神般的英雄呀,请您喝一杯……”      第21章将计就计      黛玉在水沏身边低声翻译了梅朵的唱词,水沏接过金杯看着查仁汗王,朗声笑道:“没有汗王的指引,我们也不能来到蒙河源,见到传说中的雪罴王,在下兄弟借花献佛,以此美酒恭祝汗王康健。”   查仁汗王大笑着接过斟满美酒的金杯,高高举过头顶,向着北方连绵的高山顶礼道:“感谢万能的长生天,将英雄送到我们身边……”查仁汗王以手指醮酒向着天空远山大地分弹了三次,祭过天地神灵,然后笑着对丹顿和其他五族汗王说道:“诸位老兄弟,请!”   梅朵心中不快,可是当着各族汗王和各族的将士,她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心里却越发觉得吉吉公主有先见之明,本来梅朵打算将那女儿泉水加入敬水沏的酒里,可是吉吉公主却拦住她,让她等到大家喝得差不多了再给水沏喝下女儿泉。   开宴之后,各族的将领都来向水沏水溶敬酒,水沏酒量本来就大,自然是来者不惧,而水溶也事先服了解酒丹,所以喝起来毫爽不输水沏,水沏水溶的毫爽海量赢得所有前来敬酒之人的敬意,三巡酒过,水沏和水溶俨然成了蒙河源上最受欢迎的英雄人物。   就在大家酒酣耳热防备松懈之时,六道黑影悄悄摸入了狄罕后营,只见这些黑影一顶帐篷一顶帐篷的搜寻,好似在找什么人。这些黑影正是吉吉公主的手下,前来寻找焦大和贝托。   黑影们两个一组两个一组的从后往前搜,不多一会儿便有一组搜到了水沏黛玉水溶他们的大帐,这间帐篷和别的帐篷不同,从帐篷上的小小天窗透出昏黄的灯光,黑影们犹豫片刻,还是靠了上去。   一个黑影掏出匕首小心的划破厚厚的牛皮帐篷,往里面一看,果然看到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跪伏在地上,而且没有人看守。黑影心中一喜,回头低声道:“找到他们了。”   两个黑影挑开帐门潜进去,飞快的跑向地上被绑着的那两个人,低声唤道:“焦大,贝托……”   地上的两个人抬起头,只见他们的脸上满是血,根本看不清什么样子,两个人只向黑影使劲点头,黑影忙上前用匕首割断牛皮筋,压低声音说道:“你们还能走么?公主命我们来救你们。”   牛皮筋一断,地上的两个人突然暴起,只用手掌在黑影的后颈一劈,两个黑影便扑嗵一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那两个人飞快的拿出牛皮筋将两个黑衣人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又拿出两个铁核桃塞进黑衣人的口中,免得黑衣人醒来喊叫或是咬舌自尽。捆好之后地上的两个人将两个黑影关到帐中的一口大箱子里,再将自己反绑起来,背靠着背坐好,等着其他的黑影过来。如是三次,吉吉公主派出的六个黑影全都被抓住了。那两个做饵的人才松开自己身上的绳子,擦干净脸上的血污,原来他们两个人正是林升和子墨。   黛玉早就想到丹顿会派人偷偷来救人,所以将计就计安排了这样一出戏,让自以为聪明过人的吉吉公主狠狠的吃了一回暗亏。吉吉公主坐在席间,等了好久也没看到黑影发信号,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便看看丹顿汗王,丹顿汗王点点头,转头举起杯对查仁汗王笑道:“查仁大哥,我们都老了,只坐在这里喝酒,让年轻人去跳舞吧!”   查仁汗王笑着点头道:“丹顿老弟说的对,孩子们,去尽情的跳吧……”   梅朵等这句话已经等了一晚上,她立刻冲上前想来拉着水沏的手去跳舞,水沏却笑着避开,端着酒杯对查仁汗王笑道:“汗王,我们兄弟可不会跳舞,还是在这里陪汗王喝酒更对我们的心思。”扎索见了忙将巴鲁拉到梅朵面前,笑着说道:“巴鲁,你一直是朵朵的舞伴,可要照顾好她。”说完便将梅朵的手硬放到巴鲁的手中,巴鲁牢牢抓住梅朵的手,借着酒意唱起了情歌:“美丽的姑娘呀,你是雪山的神女,我要采下圣洁的雪莲……”   梅朵想用力抽出手,可是巴鲁握得非常紧,梅朵根本挣不开,只能身不由已的跟着巴鲁转了起来,直气得梅朵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吉吉想趁乱偷偷溜出去查看手下的情形,可是她刚跳到外圈,水沏黛玉水溶和扎索却笑着出现在她的面前,扎索笑着问道:“吉吉公主,您要去哪里?”   吉吉忙笑道:“我多吃了几杯酒,有些头晕,想去歇一会儿。”   扎索听了笑道:“那真是我们招呼的不周到了,来人,送吉吉公主到帐中休息,为公主准备奶茶解酒。”   吉吉公主心中暗自警觉,忙笑道:“不用了,我略站一站就行的,扎索王子,东方公子,不要因为吉吉坏了兴致,请尽情欢乐吧!”   扎索摇头道:“吉吉公主可是我们最重要的贵客,照顾好您是我们的责任,公主请吧。”见扎索阻拦自己,吉吉公主心里着急,暗想是不是自己露出了什么破绽,细细想了一回,吉吉公主还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便笑道:“多谢扎索王子关心,不过今天的贵客可不是我,而是东方公子,扎索王子,不用为吉吉费心了。”   就在吉吉想摆脱扎索和水沏黛玉他们的时候,挣脱了巴鲁的梅朵提着裙子跑过来,高声叫道:“东方大哥!”   吉吉心中暗喜,忙招手道:“朵朵,东方公子在这里!”   梅朵跑上前来叫道:“扎索哥哥,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东方大哥,都一晚上了你也不喝朵朵敬的酒,难道你看不起朵朵么?”   见黛玉没有及时翻译,梅朵娇声叫道:“东方三公子,你快帮我问问东方大哥,难道朵朵生得不美,性子不好,他为什么总是避着我?”梅朵吃了不少酒,心里又急,忍不住便都说了出来。   扎索撂下脸沉声道:“朵朵,你太过份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吉吉公主笑着说道:“扎索王子,我们草原儿女大胆追求幸福,有什么可被笑话的。”扎索沉声道:“吉吉公主,这是我们狄罕的家事,请你不要多言。”   吉吉公主立刻沉下脸道:“扎索王子,这就是你们狄罕的待客之道?”说完掉头便走,根本不给扎索王子说话的机会。   黛玉微微点头,心道:“这吉吉公主果然会利用机会。”她看看水沏,水沏会意,悄悄发出信号,柳湘莲便悄无声息的缀上了吉吉公主,看她到底还想做些什么。   梅朵定定的看着水沏,水沏面沉如水,看也不看梅朵一眼,梅朵一咬牙一踩脚,竟然掉头跑开了。扎索王子尴尬的对黛玉说道:“东方三公子,朵朵不懂事,请你不要将她的话告诉令兄。”   黛玉点头道:“嗯,我懂。”   丹顿汗王见吉吉去而复返,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心中不解,便招手将吉吉叫到面前,吉吉走上前轻轻摇了摇头,丹顿汗王心中发沉,暗想:“难道老查仁早就有了准备?若是如此,他为什么还不发难?”   水沏黛玉水溶也回来了,丹顿汗王端着酒杯高声问道:“尊贵的英雄,请问您来自何方?要去何处?”   黛玉起身淡淡道:“我们兄弟来自遥远的中原,要寻找没有战火的天堂。”   丹顿汗王笑道:“原来是来自中原的朋友,本汗一直向往中原世家,客人如此英雄,不知是中原的那家世族的子弟?”   黛玉镇定答道:“东方世家隐于山林,想来汗王不会听说过。”   丹顿汗王却笑道听到如今的中原皇后娘家姓东方,不知贵客可否是皇后的娘家子侄?”黛玉心中微微一沉,扬声笑道:“东方在中原是大姓,焉能人人都是后族之人。”   丹顿汗王点头道:“尊客言之有理,不过本汗听说当今太子与令兄年纪相妨,形容相似,莫非是中原太子微服到此,若真是天朝太子,我们正好参拜。”   查仁和其他五族汗王都知道丹顿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不由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水沏,水沏不解何意,黛玉飞快将丹顿汗王的话说了一遍,水沏便坦然笑道:“丹顿汗王如何非说在下是太子殿下,这令在下着实不解,不知在下何处让汗王瞧着象太子?难道丹顿汗王对中原的太子殿下竟如此熟悉?”   黛玉将水沏的话一字不错的翻译一回,查仁汗王点点头道:“东方大公子说的有道理,想太子殿下久居深宫,如何能吃得消这样的风霜之苦,丹顿老弟,不要猜疑了!”听了查仁汗王的话,其他五族汗王才暂时相信了水沏。   吉吉公主的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她的眼睛始终停留在水沏黛玉的脸上,想看出破绽来。黛玉一直在暗自提防着吉吉公主,见她专注的看向自己和水沏,黛玉和水沏便显得更加镇定自若,让吉吉公主心中打起了问号。      第22章沏溶审焦大北王返边关      书砚悄悄来到水溶身边,低低在他耳旁说了一句,水溶脸上浮起浅笑,挥手令书砚退下,对黛玉低语道:“老鼠都被抓住了,三弟,今天晚上能好好睡一觉。”黛玉听了笑着点点头,轻声道:“二哥,依着草原上的规矩,只等你和大哥决定了雪罴王的归属,这酒宴就该散了。”水溶低笑道这还用决定么,当然是要送给你的,难道还能给别人不成?别人也不配。”自然,在水溶眼中,一切最好的都应该给黛玉。黛玉听了却轻轻摇头,转声说了几句,水溶眉头微微皱起来,水沏面上似也有不同意见,可是他们俩个最后只低低叹息一声,水沏低声道:“好吧,就依三弟。”   黛玉这才抿嘴一笑,走到扎索王子身边同他说了几句话,扎索王子点点头,对下面的侍卫们喊道:“来人,将雪罴王抬上来。”   热闹的场地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八个精壮侍卫抬着的雪罴王。大家都想知道,这雪罴王到底会属于谁。梅朵热切的盯着雪罴王,此时雪罴王之于梅朵,不仅仅是有可能的定情之物,更重要的是她的面子。若是能在各族汗王面前获赠雪罴王,她梅朵便会成为整个草原上最尊贵的姑娘,而雪罴王也会成为她一生的骄傲。   并不理会梅朵投过来的灼灼眼神,水沏黛玉水溶走到查仁汗王面前,微微躬身笑道:“汗王,请收下这只雪罴王,为您的王帐挡挡风寒。”   查仁汗王微一吃惊,还没等他说话,吉吉公主便抢先囔道:“东方公子,我们草原上的英雄猎到的猎物一向只能送给心上的姑娘,你们怎么能不将雪罴王送给梅朵公主?”   梅朵听到水沏水溶将雪罴王送给查仁汗王,心里虽然不开心,可是也没表现出来,但吉吉公主这么一囔,梅朵的面子彻底挂不住了,捂着脸扭头哭着跑了出去,扎索恨恨的瞪了瞪吉吉公主,急忙追了下去。   查仁汗王看着吉吉公主,沉声道:“雪罴王是东方公子猎到的,如何处置是他们的自由,吉吉你有以什么资格来指挥别人?丹顿老弟,你太惯着孩子了。”   丹顿忙尴尬笑道:“查仁姐夫不要生气,吉吉还小,她一向心直口快,我们都是做额玛的,还能认真和小孩子家生气么?何况今天可是姐夫你得到雪罴王的好日子,别为句孩子话坏了兴致。”吉吉公主也做出失言后懊悔的样子,低头小声道:“查仁额玛,吉吉知错了。”西桓汗王莫里笑着打圆场道:“查仁大哥,您得了雪罴王,这熊掌宴可不能少了我们兄弟呀!”呼伦汗王钦宗也笑着说道:“莫里可哥说的对,查仁大哥,我们可等着呢!”   查仁摇头笑道:“放心,少不了你们的。”然后又看向水沏水溶,诚恳的说道:“多谢三位!”   水沏黛玉水溶三人微微躬身,水沏笑道:“汗王不必客气。”   丹顿见吉吉这样说话都无法挑起查仁和那三位东方公子的矛盾,心中发沉,忙又笑道:“东方公子,本汗和查仁姐夫一样,也是爱交朋友之人,本汗有心请三位公子到我的大营做客,不知东方公子可否赏光?”   黛玉低声翻译了丹顿的话,水沏便淡淡笑道:“客随主便,我们既然在狄罕坐客,自当听从查仁汗王的安排,若是不问过主人便答应丹顿汗王,倒是我们不懂规矩了。”   查仁汗王听了笑道:“丹顿,你怎么能抢我的客人?若是你想同东方公子亲近,只管来我的大营,我也不会将你赶出去。”   丹顿被查仁汗王噎得说不出话来,可是现在也不能和查仁翻脸,只能干笑道:“那就打扰查仁姐夫了。”   查仁汗王笑笑,举起手中的金杯向水沏黛玉水溶三人示意,又高声对场上所有的人说道:“大家一起举杯,为我们的英雄干杯……”   喝罢了这杯酒,丹顿和其他五族汗王便告辞而去。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查仁汗王和水沏黛玉水溶一起去了他们的帐篷,一进帐篷,便见地上跪了一溜人犯。查仁在正中坐下,沉声道:“都抬起头来。”   焦大,贝托,还有六个身着黑衣的人都抬起头来,查仁汗王看了一圈冷冷问道:“贝托,你不在丹顿身边护卫,跑到本汗的大营来做什么?”   林升将贝托口中的铁核桃掏出来,贝托使劲的呼吸着空所,压下心中惊慌强自辩道:“汗王,小人在帐外巡逻,不想却被人打晕绑到这里,汗王,您和我们汗王可是亲戚,您快放了小人吧。”   “胡说!”一声喝斥从帐外传来,扎索大步冲进帐篷,指着贝托喝道。“你分明是来我们营地接应这个焦大,还敢当面撒谎!”   贝托心虚,飞快的看了焦大一眼,暗道:“难道焦大背叛了汗王?”   焦大急的出了一头大汗,可是他现在有口不能言,只能干嗯嗯的直叫。   “贝托,你偷入狄罕大营,本汗就是把你剁了撒在草原上做肥料,也没人能说什么,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查仁汗王冷冷的看着贝托,淡淡的威胁道。   这主意太不怎么样了,贝托当然不想死,丹顿已经答应他,只等到秋天便要为他和吉吉办婚事的,大好的前程就在不远处向他招手,贝托如何能舍弃。他吓得面无人色,咚咚咚的拼命磕头,哀求道:“汗王饶命,汗王饶命……”   焦大和那六个黑衣之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向贝托,特别是那六个黑衣人,眼中恨不能喷出怒火立刻烧死贝托。这六个黑衣人是吉吉的心腹,对吉吉最是忠心,他们都知道吉吉和贝托相好,因此见贝托这样没有气节,便越发愤怒。   查仁汗王冷冷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是本汗满意,或许就放你回去。”   贝托赶紧说道:“小人奉我们汗王之令,昨夜三更来接应他,他叫焦大,是我们监国公主从中原派来的人,他说……他说中原的太子就在汗王您的大营之中,只要胁持中原太子,不用发兵就能得到中原的大好江山。”查仁早年威震草原,曾经领着几十名将士横扫草原,生生打出一片天下,因此他说的话,贝托不敢不听。   查仁汗王冷冷道:“就这样?”   贝托忙说道:“回禀汗王,小人知道的就是这些。”   查仁汗王点点头道:“你做得很好,扎索,把贝托带下去。”   黛玉听到焦大识破了水沏的身份,心中一凛,飞快的动起脑子。水沏听不懂贝托的话,便轻轻碰碰黛玉,低声问道:“三弟,他说了些什么?”   黛玉低声道:“大哥,他说中原太子在狄罕营中,焦大就是来胁持太子的。”水沏双眉一皱,与水溶黛玉交换了眼神,三人无声的交换了意见。   六个黑衣人双眼喷火的瞪着贝托的背影,查仁汗王淡淡道:“你们一定是吉吉派来救贝托的,这样没用的东西,你们还要救么?”   林升将一个黑衣人口里的铁核桃拿出来,那黑衣人一口啐在地上,骂道:“呸,查仁老狗,你杀了我们吧!”   查仁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们,听说你们的身手不错,丹顿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你们猜丹顿会拿什么来交换你们?”在草原上男人对一个部族的兴旺发达至关重要,因此各族都情愿花重金赎回被俘的男人。查仁这么一说,六个黑衣人心里便升起了希望,只要查仁肯让丹顿来赎他们,就说明查仁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了他们。   “查仁汗王,你真的肯让我们汗王来赎人?”为首的黑衣人充满希望的问道。   查仁汗王淡淡说道:“赎人自然是行的,不过也得丹顿和吉吉承认派你们来偷营,否则……”   黑衣人面色一暗,低下头来,他们奉了吉吉的密令前来救人,丹顿和吉吉都不可能承认的,想到这里,黑衣色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开始等死。   焦大跪在一旁,对于查仁汗王的行为很是不解,他不明白查仁汗王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查仁汗王看向黛玉笑着说道:“东方小公子,这焦大是中原人,我就将他交给你们处置,草原上没有那么些规矩,他若不招,直接杀了也不算什么。”   黛玉明白查仁汗王是在吓唬焦大,便认真的点头应道:“我们明白了。”   查仁汗王令扎索带人进来,将六个黑衣人押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出了帐,将帐篷还给水沏黛玉水溶等人。   水沏命林升将焦大口里的铁核桃拿出来,沉声道:“焦大,查仁汗王的话你可听明白了,这里是草原,无须定罪便能直接处死你。”   焦大眼神闪烁,不敢去看水沏。水沏忽然转头对水溶说道:“二弟,你可还记得年前我们审的案子?”   水溶微微一楞,立刻明白了水沏的意思,便笑道:“记得记得,荣国府的案子么,那般的曲折离奇,真是让人好生长见识。”   水沏笑道:“对,就是那个案子,我一直在想,当日判贾政可否是判轻了,二弟,你说呢?”   焦大瞳孔一缩,耳朵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抬头紧张的瞪着水沏,急切叫道:“你们把二老爷怎么样了?”   水沏水溶故意不理焦大,水沏慢条斯理的说道:“有些口渴了,兰哥,倒杯茶来润润喉咙。”水溶也跟着叫道:“青松,我饿了,上点心。”黛玉轻轻摇头,她已经猜出水沏水溶的用意,便起身道:“大哥二哥稍等,我去看着她们准备。”说完便起身绕到后帐,拿了茶叶罐儿出帐去了。   少时兰心松云端了茶水点心进来,摆满了整个小炕桌面,茶是狮峰龙井,点心是丹珠在荣国府之时最爱吃的那几样。焦大眸色深沉,心中的惊惧慢慢的放大。看着水沏慢慢的将点头送入口中,水沏边吃边点头道:“嗯,难怪丹珠宁愿背井离乡抛夫弃子,就为这些点心,也值了。她若是在草原或是荣国府的厨下,再别想吃到这样的东西。”水溶也是一面嚼着点心一面点头。   焦大再也受不住了,扬起头大吼道:“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水沏将手中的点心一弹,正打在焦大的胸口,水溶冷声道:“放肆!”   焦大忽然伏在地上,哭嚎道:“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求您告诉小人,老太太和二老爷怎么样了?”   水沏拿过茶盘上的湿帐子擦了擦手,沉声道:“那就招吧。”   焦大的心理防线完全被摧毁,此时的他只想知道丹珠贾政和宝玉的消息,因此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是有什么说什么,再无一丝的隐瞒。   焦大说了有小半个时辰,将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水沏沉声道:“焦大,你的儿子罪不至死,判了流刑,虽然永不能为官,可是命算是保住了。至于宝玉,你若是有命回到京城见到西宁王庶子萧子山,应该还有机会见到你的亲孙子。”   焦大听了水沏最后一句话,顿时面如死灰,西宁王庶子萧子山以性好男色出名,宝玉又生得如娇花一般,同那萧子山在一起,只能有一种结果。焦大瞪着水沏,恨声道:“你们好狠!”   水溶摇了摇头道:“焦大,你恨错人了,那贾宝玉原本也被判了流刑,是萧子山为他买通了有司,调了包,对了,宝玉如今不叫宝玉,改名为宝贝儿了,我们离京之前,还见了一回,倒出落的比先时更加娇美,想来萧子山真把他当成宝贝儿供着,如此焦大你倒应该庆幸才是。”   焦大恨得直咬牙,也不知是恨萧子山还是恨水沏水溶,他又问道:“我的丹珠,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水沏淡淡道:“秋决。”   焦大面上忽然出现一种古怪的笑容,哈哈笑道:“秋决,哈哈……秋决……太子殿下,世子爷,我劝你们还是修书回京让皇帝放了丹珠,否则这五十万大军定然会踏平中原!”水沏怜悯的摇摇头道:“焦大,我们为何到此,你难道还想不明白?五十万大军?哼,白日做梦。”   焦大咬牙叫道:“太子殿下,只要你肯放回丹珠,我保证狄族不会进犯中原,以一个人换天下太平,朝庭不亏。”   水沏又好气又好笑,沉声说道:“焦大,你以为丹顿就是为了救她的姐姐,但凡称王之人,从来都不喜欢有人在自己头顶上指手划脚。可叹你们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早就在别人的算计之中,假朝庭之手除去监国公主,再以报仇为名进犯中原,丹顿的算盘果然打得精。”焦大惊愕,继而大叫道:“你胡说,丹珠和丹顿姐弟情深,他就是为了救丹珠。”   水溶怜悯的看看焦大,对水沏道:“大哥,用不着和这种人多说什么,先将他关起来,以后带回京一起审判。”水沏点点头,焦大还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水溶手指一弹,将一颗小药丸弹到焦大口中,那药丸入口既化,冰凉冰凉的,吓得焦大惊叫,却发现自己失了声,一点声音都喊不出来。水溶淡淡道:“你最好安份些,否则我让你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有目不能看!”焦大立刻想到当日薛大傻子的怪病,立刻浑身哆嗦,当真不敢再乱动心思。   审完焦大后水沏水溶便出了帐篷,两人将黛玉正坐在草地上向着南方远眺,水沏快步走到黛玉身边,低声道:“三弟,想家了?”   黛玉没有回头,轻轻点头道:“我想娘,想水伯伯,还有清儿和湛儿,叔叔婶婶哥哥,不知不觉已经出来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们还好么?”   水沏和水溶在黛玉身边坐下,水沏轻声道:“爹娘他们大概也在想我们吧。”   水溶低声道:“三弟,若是按照先前的安排,爹现在也该回永平关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就能见到他的,你别太伤神。”   黛玉轻轻点头,看向永平关的方向,暗自说道:“水伯伯,玉儿想您了!”   北静王的确回到了永平关,这一回同来的还有北静王妃。水溶不在京城,北静王妃说什么也不愿意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北静王府里,帝后二人一合计,便同意北静王妃随北静王去永平关。   有丈夫陪在身边,北静王妃的老病根儿便不翼而飞,她神采飞扬的骑乘在胭脂马上,与北静王并辔而行,那镶金边的大红猩猩毡斗篷在风中猎猎飞扬,引得列队出迎的永平关将士看傻了眼。   “末将恭迎王爷王妃。”留守永平关的将军们整齐划一的单膝跪下,洪亮的声音震破云霄。   “大家辛苦了,请起。”北静王微一抬手,命三军将士起身。大家簇拥着北静王夫妻进入永平关,只见街道两旁站满了百姓,百姓们人人喜气洋洋,大家自发的来欢迎他们心中的大英雄。   就在欢天喜地的百姓之间,一个男子却有些与众不同,他面上几乎没有笑容,看向北静王夫妻的眼神也是冷冷的如毒蛇信子一般。他双手笼在袖筒里,刻意的缩着身子,粗粗看上去有些委琐。   在北静王的随行人员之中,有几个人看着上去挺引人注意,那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去京城送信的乌蛮。乌蛮倒是实心实意的紧,送了信便急着要回去和水沏他们会合,皇帝便让他跟着北静王一行北上,让北静王安排乌蛮出关之事。   “达罕,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象北静王爷一样,他才是真正的王爷!”乌蛮看着沉稳的北静王爷,一脸羡慕的问道。   达罕不由笑道:“王爷,各人有各人的好,我们看您就是最好的王爷。”因为身世的原因,乌蛮从来不会摆王爷的架子,对什么都是和和气气笑咪咪的,因此乌里雅汗王身边的侍卫都很喜爱这位随和的小王爷。   乌蛮低下头摇了摇,闷声道:“我才不是,达罕,你说如果我向北静王爷学习,能学的一样么?”   达罕笑道:“当然能,王爷,您为什么总想向北静王爷学习,您现在不是很好么?”乌蛮摇摇头道:“大哥一个人要支撑整个吐罗,我想为大哥分忧。”达罕呵呵一笑,心中很是为乌里雅高兴。他和乌里雅一起长大,虽然名份上是君臣,可在感情上和兄弟没什么两样,因此达罕也把乌蛮当成自己小弟弟一般的呵护。   进了帅府,北静王妃带着丫头们去后宅收拾,北静王则对乌蛮笑道:“乌蛮小王爷,请先到客院休息,明日本王就为王爷安排出关之事。   乌蛮点头笑道:“水王爷您只管忙着,得闲了再办出关之事,也不急在这一天半日的。”离开了近两个月,积压了不少公事,北静王便也不和乌蛮客气,只命人将他送到客院,便处理公务去了。这一忙就忙了大半天,直到北静王妃端着一盅参汤走进来,北静王才发现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   将参汤放在桌上,北静王妃走到北静王身后揉捏着北静王僵硬的双肩,轻声嗔道:“王爷,好歹也注意些身子,便是今日处理不完,还有明日,何必这样拼命?”   北静王往后一靠,揉揉眉心笑道:“钱粮军械政务,哪一样都不能耽误的,你也知道如今情势危急,可不能大意了,孩子们孤身深入敌营,我们可得做好一切准备才行。”   北静王妃一边给北静王按揉着肩膀,一边低声道:“王爷,您说沏儿玉儿溶儿他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想起让这几个孩子去挑这样的重担,我心里就觉得不舒服,孩子们的身子骨还嫩呀!”   北静王长叹道:“是啊,沏儿溶儿两个还好说,他们总是大小伙子,倒不用太过担心,可是玉儿……她可是个娇弱的姑娘家。说起来真是对不住如海,我非但没有照顾好玉儿,还让玉儿这样的奔波辛苦!二弟他可就玉儿这一点骨血呀,要是有个什么,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如海和弟妹。”   北静王妃轻道:“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王爷,能不能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打听打听,一直没有玉儿他们的消息,我这心里实在是放不下。”   北静王皱眉道:“为了安全起见,自他们出了关,便不再和我们联系,如今若是贸然派人去找,倘是连累玉儿他们暴露了身份,岂不是害了他们。我原也想派人的,想到会连累他们,才打消了这个主意。”   北静王妃愁眉紧锁道:“难道就坐在这里等着,不管他们?玉儿再聪明,可也只是个孩子,王爷你和那些草原人打了一辈子的仗,他们有多凶焊野蛮你最知道的,若真有什么,我们连个信都能知道,可怎么行呢?”   北静王拍拍北静王妃的手笑道:“好,明儿我就派人出关,悄悄打听着。”   北静王妃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端起参汤说道:“王爷,上回中毒,您的身子到底吃了亏,快把参汤喝了。”看到北静王皱眉头,王妃忙又说道:“王爷,您可是答应玉儿的,若是你不喝,等玉儿回来了我一定告诉她,看玉儿怎么说你。”   北静王没奈何的摇头笑道:“你呀,就会拿玉儿来辖制着我。”   北静王妃得意的笑道:“那没法子,谁让你早先答应了玉儿要好好保重身子的。”   看着北静王将参汤喝完,北静王妃在一旁坐下笑道:“王爷,若是玉儿能嫁给我们溶儿,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不过沏儿好似也很喜欢玉儿,我这心里正为难着。”   北静王呵呵一笑道:“你也真是的,沏儿溶儿两个都是好的,玉儿喜欢谁就嫁谁,有什么值得为难。”   北静王妃白了北静王一眼,嗔道:“看你说的,好象溶儿是别人儿子似的,你不想要你的儿子开心么?”   北静王握着北静王妃的手,沉声道:“溶儿是我们的儿子,再怎么样他还有我们这对爹娘,可是玉儿呢,二弟和弟妹撇下这可怜的孩子走了,她一个人孤苦零丁的在世间活着,早年在贾家,这孩子险些儿被害死了,想到这些我心里就象刀扎似的,我们没有照顾到玉儿,对不起她呀,若是玉儿没选溶儿,我宁愿把玉儿当成自己的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只要玉儿开心,溶儿便是委屈些,也不算什么。”   北静王妃无言的点点头,轻轻叹息道:“王爷,我何尝没有这种心思,只是看到溶儿的一片痴情,我这做娘的不忍心呀。”   北静王强笑道:“我们这会子说这事也太早了,一切看孩子们的缘份吧,咱们溶儿也不一定就会输给沏儿。”   北静王妃亦笑道也是,玉儿还没及笄呢,等她及笄了才能谈婚论嫁,倒是我心急了。”      第23章计落空公主恼羞险中风汗王获救      “东方大公子,汗王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一个侍卫从查仁汗王大帐那边跑过来,低着头对正陪着黛玉说话的水沏说道。   黛玉听了便翻译给水沏,水沏听了抬头问道:“汗王只请我一个人?”   黛玉又问了那侍卫,侍卫低头道:“是。”   水沏微微皱眉,心中觉得有些奇怪,查仁汗王很清楚他们兄弟三人向来是同进同出的,怎么会只请自己呢?水溶和黛玉也有同感,不过为了表示对查仁汗王的尊重,黛玉便轻声道:“大哥,既是汗王请你,你便去吧,让小端跟着,若有事传个话也方便。”水溶点点头,高声叫道:“小端”   书砚飞跑过来,黛玉笑道:“小端,你伺候大爷去见汗王。”书砚忙应声称是,站到水沏身后。水沏对水溶说道:“二弟,我去去就回来,你陪着三弟说会话儿。”看着水溶应了,水沏才转头对那侍卫抬手示意道:“走吧。”   侍卫在前方侧着身子引着水沏往查仁大帐走去。等他们走远了,黛玉眉头轻蹙的对水溶说道:“二哥,你不觉得有些不对么?”   水溶点头道:“是不对劲儿,三弟,难道查仁汗王有异心?”   黛玉轻轻摇头道:“我想那倒不至于,若真有异心,那更应该将我们三个一网打尽才是,没有只拿大哥一个人的道理,而且只请大哥一人,这也不象查仁汗王的行事风格。”   水溶忽然面色一变,沉声道:“不会是那个梅朵公主假借汗王之名,行……”水溶没好意思当着黛玉的面说出那种话,便将后半句硬咽了回去。可是聪明如黛玉,已经明白水溶的未尽之意,不由面上微红,低头道:“若真是那样,二哥,你还不快去提醒大哥。”   水溶忽然一笑,坐了下来轻声说道:“三弟,你还记得你救大哥那一回么?”   黛玉不解水溶话中之意,只轻轻点头低声问道:“我记得,可那和别人算计大哥有什么关系?”   水溶笑道:“我听冯师傅说过,你用凝玉心法解了大哥的惑心散毒,大哥从此就不会再中类似之毒,所以那梅朵公主便是用了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大哥也不会中招。”   黛玉红着脸皱眉道:“那也得去提醒大哥才行。”   水溶点头笑道:“三弟别担心,我这就让阿徽去提醒大哥,好不好?”   黛玉轻轻点点头,催促道:“二哥你快去呀。”   水溶站起来笑着唤道:“阿徽,过来一下。”   子墨三窜两跳跑了过来,水溶对他低语几句,子墨便笑道:“二爷,放心,小的这就过去。”说完便跑向查仁的大帐。   水沏随着那侍卫向查仁的王帐走去,走着走着,水沏发现路不对,便停下来扣着侍卫的肩头沉声道:“这不是往王帐的路,你要引我去何处?”   那侍卫憋了好一会儿,才用极为生硬的汉语说道:“汗王,审犯人。”   水沏点了点头,这才继续往下走。不多时便走到一帐不大的帐篷前,侍卫躬身道:“请您进帐。”   书砚要上前打帘子,那侍卫忙上前阻拦,急道:“你,不能进。”   水沏皱皱眉,对书砚说道:“小端,你在帐外候着。”   书砚有个极为灵敏的鼻子,一靠近帐篷,他便闻到一丝奇怪的香气,书砚忙一拉水沏,低声道:“有异香,大爷小心。”   水沏点点头,屏住呼吸暗运内力,一手掀开帐篷的帘子,一手暗暗一拂,将扑鼻而来的异香向帐篷里扇去,一丝一毫都没有吸入自己的体内。   帐篷里并没有查仁汗王,也没有什么犯人,只有梅朵公主一个人,只见梅朵公主只穿着红色的贴身衣裙,高耸的胸脯急促的起伏着,几乎要涨破窄小的胸衣,双手被反扭着绑在身后,赤着双脚,还露出一小截雪白小的腿,整个人拧成起伏的曲线蜷在帐中的羊毛地毯上,很有几分香艳的意思。   水沏不由一楞,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续而转身便要出帐,梅朵浅浅哼道:“救我……”水沏虽然能听懂这来个字,不过他只装着不懂,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帐篷,对守在外面的书砚说道:“小端,你守在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去,也不要让任何人离开,我去找扎索王子。”书砚会意,应声道:“是,小人谨遵大爷之命。”那侍卫见水沏这样快出了帐篷,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垂下头,打算悄悄溜走,可是书砚一双眼睛牢牢的盯死了这名侍卫,看得他如芒刺在背,根本挪不开脚步。   水沏刚走出出十几步,便看到子墨跑过来,子墨见到水沏忙跑上前将水溶的提醒告诉水沏,水沏点点头道:“你快去请三爷到扎索王子那里。”子墨答应一声便跑回去,水沏则直接去了扎索王子的营帐。   扎索王子正在帐中想事情,忽然水沏大步走了进来,扎索起身诧异的问道:“东方大公子,有事么?”   水沏只抓住扎索王子的手腕便将他往外拉,扎索王子一惊,本能的运力相抗,沉声道:“你要干什么?”   这时子墨将黛玉和水溶请了过来,水沏一见黛玉,便松开扎索王子的手急忙说道:“三弟,你告诉扎索王子,他的妹妹生了病,让他快去看看。”   黛玉不由吃了一惊,忙向扎索解释了。扎索一听立刻急了,忙跑向梅朵的营帐。水沏黛玉水溶三人落在后面,水溶问道大哥,不是查仁汗王请你过去么?怎么又扯上梅朵公主?”水沏皱眉沉声道:“这事情很古怪,我被人引到梅朵帐中,闻到帐中似有迷香,梅朵被绑在地上,为免生是非,我便来通知扎索,让他去处理。”   水溶皱眉道:“在狄罕营中梅朵公主怎么可能被绑起来,难道有奸细混进来了?”黛玉轻声道:“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去看看就行了,若是有人处心机虑的算计大哥,我们也得知道对方会用什么手段才好防备着。”   水沏黛玉水溶三人到了梅朵帐前,见书砚还在盯着那个侍卫,水沏淡淡道:“小端,扎索王子进去了么?”   书砚上前回道:“回大爷的话,扎索王子刚刚进帐。”   帐篷之中,扎索王子看见梅朵倒在地毯上,一张脸红得几欲滴血,扎索忙将梅朵抱到榻上,将她被反绑着的双手解开,拉过被子给梅朵盖好,皱眉沉声道:“朵朵,是谁把你绑起来了?”   梅朵无力的指着榻边小几上的皮囊,急切叫道:“水……”   扎索伸手拿过皮囊,梅朵却急切的摇头道:“不是这个,是那一只。”扎索也没多想,将几上的另一只大些的皮囊拿过来,扶起梅朵灌了几口,梅朵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无力的躺在榻上,不高兴的问道:“扎索哥哥,你来做什么?”   扎索急问道:“朵朵,你先说是谁把你绑起来的?难道是有奸细?可是为什么只绑了你却没把你掳走?”扎索不愧是狄罕最聪明的年轻人,他立刻抓住了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梅朵面上红潮加深,懊恼道:“扎索哥哥,不要你管。”   扎索将事情前后一联系,心里便明白了几分,当下便虎着脸怒道:“梅朵,你太过分了!”梅朵忽的坐起来,瞪大眼睛道:“哥,你在说什么?”   扎索正欲说话,忽然觉得有些头晕,扑嗵一下坐在榻上,然后便觉得眼睛发涩脑袋发沉,晃晃荡荡的便倒了榻上。梅朵知道扎索这是闻了迷香晕过去,这迷香也不会伤着身子,因此梅朵并不去救醒扎索,反而恨恨的坐在榻上盘算起来。   水沏黛玉水溶书砚都在帐外,听到帐篷里传来扑嗵一声,紧接着便安静下来,水沏忙说道:“二弟,帐中的迷香,扎索王子许中了迷香晕过去了,得把他救醒。”   水溶为难道:“大哥,解迷香不难,灌些清水就行,可是我们都是男子,也不好进姑娘的帐篷。”   黛玉忙说道:“看来只有去找汗王了,他是梅朵公主的额玛,尽可以进帐的。”   水沏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我现在去找查仁汗王,三弟,你跟我一起去,二弟,你和小端留在这里,注意安全。”   查仁汗王已经睡下了,黛玉请侍卫唤醒他,水沏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查仁汗王立刻赶往梅朵的营帐。在帐外,水溶将两只浸过清水的小棉球递给查仁汗王,解释道:“汗王,用这个塞住鼻子,进帐后给扎索王子和公主喝些清水就能救醒他们。”   查仁汗王点点头,将小棉球塞到鼻中,要过身边侍水带的水囊,一躬身进了营帐。查仁汗王见扎索和梅朵两人一个仰躺在榻上,一个伏在枕头上,两个人看上去都昏迷了。查仁汗王忙将水囊塞子拔下来,扶起扎索猛灌了几口,因他心急,还将好些清水溅到扎索的脸上,扎索眨了眨眼睛,很快便清醒过来。   救醒了扎索,查仁便立刻去救梅朵,扎索黑沉着脸气道:“额玛,你别管她,就让她这么晕着,省得给我们丢人。”   查仁听扎索话里有话,便坐在一旁问道:“扎索,刚才东方公子也没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你告诉额玛,这是怎么一回事?”   扎索气道:“额玛,朵朵越来越不算话了,如今来下迷香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   查仁板着脸沉声道:“扎索,不要胡说,朵朵可是你的妹妹。”   扎索恨铁不成钢的气道:“我宁愿没有这种妹妹。”   查仁大怒,喝道:“放屁!还不跪下!”   扎索气呼呼的扑嗵跪倒,闷声道:“额玛,您自己问朵朵,问她做了什么好事!”   查仁将梅朵救醒,沉声问道:“朵朵,你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梅朵还有几份惧怕查仁,只低头不语,扎索闷声道:“额玛,朵朵假借您的名义请东方大公子到她的帐中,还在帐中放了迷香。”   查仁面色铁青,强压着怒气问道:“朵朵,这是真的么?”   梅朵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看着查仁,倔强的说道:“额玛,朵朵今生非东方大哥不嫁。”查仁气的举起手,重重的扇了梅朵一个耳光,将梅朵扇到地上,梅朵捂着脸,愕然的看着查仁,眼泪涌了出来,大哭道:“额玛,你打我……”说完爬起来扭身冲出营帐,直往营外跑去。   查仁双唇颤抖,被梅朵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扎索大吃一惊,要知道梅朵自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所有狄罕族人都把梅朵当成心尖尖,疼爱的无以复加,如今查仁竟然打了梅朵,可见失望到了什么程度。   查仁的身子颤抖起来,他指向梅朵的手更是抖得厉害,扎索忙上前扶住查仁,低声劝道:“额玛,您要保重身体,朵朵不懂事,孙子会慢慢教她。”   查仁摇了摇头,缓缓坐下来,吃力的说道:“快去把她追回来。”   扎索忙点点头,转身跑出营帐,看到水沏黛玉水溶还在帐外,扎索急忙说道:“请你们帮忙照顾我额玛。”说完便向梅朵跑开的方向追去。   水沏水溶黛玉三人进帐,水溶随手抓几上的皮囊,将水倒入黄铜薰香炉,一股淡淡的烟气升起,帐篷里的迷香味道便渐渐消散了。黛玉见查仁汗王口鼻略有些歪斜,双目紧闭,身子摇摇欲坠,忙叫道:“二哥,你快来看看汗王……”   水溶上前一看,忙将查仁汗王鼻中的湿棉球取出来,又叫道:“大哥,给我酒。”   水沏忙将腰间的小酒囊解下递给水溶,水溶拔下头上的银簪,将簪铤在火上烧了,又在酒中略浸了浸,才扎向查仁汗王的双耳耳垂和十指指尖。在放出十二滴紫黑色的浓稠血珠之后,查仁汗王喉头喀喀作响,长长出了一口浊气,才清醒了过来。   水溶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暗叫好险。查仁汗王到底有了年纪,刚才又生了一场大气,已经有了中风的先兆,若非黛玉心细发现的及时,他又抢救的及时,查仁汗王怕是难逃一劫。   水沏看到查仁汗王的血是紫黑色的,赶紧问道:“二弟,难道汗王中毒了?”   水溶忙摇头道:“不是中毒,汗王有了年纪,刚才又急怒攻心,有些中风的征兆,好在发现的及时,只要好好调养就没事的。”   水沏点了点头,查仁汗王听了这话,忙感激的说道:“多谢东方二公子相救,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就要丢在蒙河源了。”查仁的祖父,父亲都是而中风而死,所以查仁很知道中风的厉害,想到自己在阎王殿前走了一回,查仁忍不住后怕。   水溶摇摇头道:“汗王言重了,回头我写几个方子,汗王您坚持喝上半年,便能将身体调理好,不过有一条,从今往后,您不能再动气了,若是再动气,后果不堪设想。”   查仁汗王重重叹了口气,对水沏说道:“东方大公子,朵朵不懂事,我一定会重重罚她,绝不偏坦。”   水沏淡淡说道:“汗王别这么说,梅朵公主许是被人挑唆利用,还是问清楚才好。”黛玉也说道:“大哥说的对,梅朵公主天性纯真,不是那种心思深沉之人,这一路走来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倒是那吉吉公主来拜访之后,梅朵公主就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汗王,您先别动气,慢慢问清楚了,免得中了别人的诡计。”   查仁汗王叹息道:“难得三位公子这样仁厚,肯以德报怨,我一定会查清此事,给大家一个交待。”   说话间扎索拉着梅朵走了进来,梅朵还不情不愿的扭着身子。一进帐梅朵便看向几上的皮囊,见那只小些的皮囊半躺在几上,已经瘪了一大半,梅朵惊叫一声甩开扎索,冲到几旁捧起小皮囊,大叫道:“谁动了我的水?”   梅朵的异状让大家都很惊奇,查仁沉声道:“不过是一皮囊的清水,值个什么,你用得着这样大叫么?”   梅朵尖声叫道:“额玛,这不是普通的水!这是……”梅朵说到一半忽然捂住嘴巴,再不往下说。   查仁铁青着脸怒道:“扎索,把皮囊拿过来。”   扎索伸手去夺皮囊,梅朵却将皮囊死死抱在怀中,一副誓与皮囊共存亡的架势。查仁更生气,大喝道:“梅朵,放手!”   水溶见查仁动气,急忙劝道:“汗王息怒,您现在万万不能生气,若是再中风,救治起来便不容易了。”   查仁摇摇头叹道:“我非得被梅朵气死不成。”   因查仁和水溶对话用的是汉语,黛玉便飞快的将这对话翻译了一遍,扎索和梅朵同时大吃一惊,梅朵手一松,皮囊便滑了下来,水沏身子一弹长臂伸出,抢在皮囊落地之前将它牢牢接住。水沏将皮囊递给水溶,却看向查仁说道:“汗王,我二弟精通医药,让他验验这水里到底有什么,可好?”   查仁汗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直到水溶拿到皮囊,梅朵才反应过来,虽然听不懂水沏说了什么,可是看那意思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梅朵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一踩脚囔道:“那里装的是女儿泉的泉水。”   查仁和扎索听了这话,面色稍稍缓和一些,毕竟女儿泉对狄罕姑娘的吸引力如何,他们两个都知道。黛玉忙将这话告诉水溶,水溶点点头,将皮囊放在了几上。   扎索王子走上前,抓着查仁的手问道:“额玛,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查仁勉强笑道:“多亏了东方二公子妙手回春,额玛才捡回一条命。”   扎索听了立刻向水溶双膝跪倒,诚恳的说道:“多谢东方二公子救了我额玛。”   黛玉将扎索的话翻译了,水溶将扎索扶起来,微笑道:“这是医者本分,扎索王子不必S谢。”   查仁沉着脸看向梅朵,梅朵也走上前跪下,谢过水溶对查仁的相救之恩。水溶对着梅朵,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只是礼节性的谦虚一下,虚扶起梅朵,便不和她说话。   黛玉想了想,走上前对梅朵说道:“梅朵公主,草原儿女敢爱敢恨,这天然的真性情值得钦佩,可是草原上也要讲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我家大哥已经有了心上人,你何苦非要这样看轻了自己?”   梅朵不服气的红着眼睛说道:“我哪里不好,他不要我?”   黛玉没奈何的摇头道:“梅朵公主,不是你不好,而是你不是我大哥喜欢的那种人,你和我大哥言语不通,性格不相和,你也不了解我大哥,何苦却非要嫁给他?”   梅朵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东方大哥是我见过最温柔是体贴的男子,在你们到来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我虽然生长在大漠草原,可是却一直向往着南朝的温柔细腻,第一眼看到东方大哥,我心里就明白,他就是我一心想嫁的人。”   黛玉轻叹一声,感情的事,她也没有切身经历过,劝起人来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切入要害。   查仁摇了摇头,放缓了声音说道:“朵朵,你是不是自小看着恩公的画像,一直想着能嫁给那温和宁谧的男子?”   梅朵咬着下唇轻轻点点头。   扎索气道:“朵朵,你这样说太过份了,巴鲁对你还不够温柔体贴么?从前,巴鲁送你猎物的时候,你不是很开心么?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朵朵,这样不对!”   黛玉面上微微泛红,草原上的人果然豪放,当着外人也能这样探讨这种私密的话题,她看看水沏水溶,三人一起躬身道:“汗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们先回去了。”   查仁汗王这才想起中原人面皮都薄,便起身笑道:“折腾了大半夜,劳累尊使了,扎索,你替额玛送三位尊使回营。”   扎索正想和水沏水溶多说说话,便干脆的答应下来。黛玉离开之时,悄悄将衣袖一带,将梅朵宝贝得不行的那只小皮囊带翻,流出的水沾湿了黛玉的袖口和她悄悄握在手中的帕子。   梅朵看到小皮囊被打翻,立刻冲上前将小皮囊扶起来,看上去非常紧张,这便又加深了黛玉心中的怀疑。   水沏黛玉水溶扎索出了梅朵的帐篷,查仁看向梅朵,疲惫的说道:“朵朵,你过来和额玛说说心里话。”   梅朵走到查仁身边,在他的脚旁坐下,红着眼睛轻声哭道:“额玛,朵朵真的好喜欢东方大哥。”   查仁抚摸着梅朵的头发轻声道:“朵朵,东方大公子的确出人品出众,若是他肯娶你,额玛自然乐意,可是人家已经明说了不要娶你,你再这么纠缠下去,除了丢人再没别的。”梅朵抬起头哭着问道:“额玛,人人都说梅朵是草原上最美的姑娘,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查仁想了想说道:“他是中原人,中原人都喜欢温柔文静秀气的姑娘,你却是那种野性十足的野丫头,再者说他已经成亲了,家里又有那种规矩,你就算是肯做妾,他也不能娶你,朵朵,你是公主,难道就肯去做妾?”   梅朵苦恼的问道:“额玛,他就不能休了家里的妻子么?或者就留在我们草原上,额玛和哥哥们也不会亏待他呀!”   查仁听了这话沉下脸道:“胡说,梅朵你太任性了,你不是太阳,没有人必须围着你转,东方大公子绝非等闲之人,额玛不怕说实话,朵朵,你根本配不上东方大公子,以东方大公子的气度,他的妻子一定得是非凡之人。朵朵,你若再敢去纠缠东方公子,我立刻把你嫁给巴鲁,不等回去就给你们成亲。”   梅朵大惊失色,急忙叫道:“额玛,我不要嫁给巴鲁!”   查仁板着脸道:“朵朵,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喜欢巴鲁便不肯嫁他,那么东方大公子不喜欢你,自然也可能不答应娶你,你想想清楚是不是这个道理。”   梅朵咬着下唇不语,半晌才红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查仁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他知道梅朵肯点头,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想来,梅朵是答应放弃了。   水沏黛玉水溶一回到帐中,水沏便笑道:“兰哥快打水过来,三弟,快把帕子给二弟,赶紧洗手。”   黛玉吐吐舌头笑道:“大哥,你都看见啦。”   水沏笑道:“可不是我看见了,若不是我替你挡住汗王扎索和梅朵的视线,人家早就看见你的小动作了。”   水溶笑着伸出手道:“把帕子给我吧。”   黛玉递出湿漉漉的帕子,兰心端着水盆上前,松云过来给黛玉挽袖子,才发现黛玉的袖子也湿了,忙说道:“三爷,您的袖子湿了,快换下来吧,别受了凉。”   黛玉净了手到后帐换了衣服,便匆匆走出来问道:“二哥,这水里可有古怪?”   水溶点点头道:“三弟没猜错,这水果然有问题。”      第24章蒙河源暗流渐涌      黛玉走到桌旁坐下,看着水溶问道:“二哥,这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水溶沉声道:“梅朵好歹也是一族公主,竟用些下三滥的东西,若非大哥机警,生要被她算计了。”   水沏皱眉道:“三弟,你认为我们现在该如何?”   黛玉轻叹一声说道:“我想查仁汗王和扎索王子都不会支持梅朵公主的,如今还是应该以大事为重,只要我们对梅朵加以提防,她也不能对我们怎么样,完了这里的事情我们便能回京,就算以后还会来狄罕,也不会再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不如将梅朵在水中下药之事压下,若真是撕破脸皮,只恐汗王面上过不去,反而会多生事端。”   水沏点了点头道:“我虽然生气,可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查仁汗王德高望众,在草原各族间很有威信,我们的确不应该将和他的关系搞僵。”   水溶不甘心的问道:“难道就由着那梅朵公主算计大哥不成,这口气实在是难咽下去。”黛玉轻声道:“若是她就此改了,我们就算是放过她,也没什么不行的,若是她执迷不悟,自然也不用硬忍着,查仁汗王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我们以大局为重,他也会以大局为重的。”   水溶听黛玉如此说了,便也不再说什么,大家简单收拾了,各自去歇着。兰心松云陪着黛玉在内帐歇息,水沏水溶两个在外帐席地而卧,这半个多月一直如此,他们俩个也都习惯了。   狄族大营中,丹顿和吉吉两个人在帐中心烦意乱的走来走去,丹顿皱眉沉声道:“吉吉,你的人怎么还不回来?”   吉吉焦虑道:“难道他们失手被擒了?他们六个可是顶尖高手,怎么可能被抓住呢?”丹顿急燥道:“若是没有被擒,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天都要亮了。”   吉吉压下心中的不安,反去安慰丹顿道:“额玛您放宽心,阿大他们六个就算是被擒,也不会泄露秘密,他们都是死士。”   “吉吉,我不要他们死,如今正是用人之时,我们本来就缺人,要不也不用和其他五族联军,如今焦大,贝托,还有阿大他们六个去了狄罕大营就回不来,这可不行。等天一亮我就去探探老查仁的口风,说什么也得将人赎回来。”丹顿烦燥不安的囔道。   吉吉大惊失色,急忙叫道:“额玛,万万不可!”   丹顿眼一竖怒道:“有什么不可以,以财物赎人可是千百年的老规矩,他老查仁还敢不依?吉吉,贝托可是你的未婚夫,他额玛可对我说了,过了秋天就要给你们办婚事的。”吉吉咬着牙道:“额玛,焦大贝托阿大他们不是交战时被俘的,您去找查仁,他只要推说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您和他立刻撕破脸,带兵冲入狄罕大营,亲自将焦大贝托他们找出来。可是现在我们就要进攻中原,绝不能在此时先和狄罕打起来。额玛您想对不对?”   丹顿气呼呼的坐在虎皮铺就的交椅上,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吉吉想了想,走到丹顿身边,偎在他的脚旁坐着说道:“额玛,查仁和扎索狡猾的紧,可是那个梅朵却是个没有脑子的,只要我们略使小计,梅朵便能为我们所用,她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今天我只是同她说了一阵子的话,她就乖乖的被我牵着鼻子走了,若是没有什么意外,今天夜里的狄罕大营,可太平不了。”   丹顿面上一喜,忙问道:“吉吉,狄罕大营会出什么事情?”   吉吉冷笑道:“那个梅朵看上了东方沏,我便将加了料的女儿泉给了梅朵,还教他如何让那东方沏喝下女儿泉水,只要他喝了那水,便会强暴梅朵。额玛,梅朵可是查仁的心尖子,他最心爱的孙女被人强暴,查仁还能有心思同我们做对么?他定然会逼东方沏娶梅朵,我白天里看得很清楚,那个东方沏对梅朵一点意思都没有,再说他在中原已经有了家室,查仁不会答应梅朵做妾,势必逼着东方沏休妻,我看那东方沏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一定不会答应休妻,这样一来,狄罕大营可就乱了!”   丹顿听了这话,有一会儿没有开口,停了一阵子才涩声说道:“吉吉,你办错了事。”吉吉不解的问道:“额玛,我错在何处?”   丹顿沉声道:“若是焦大所言不差,那东方沏便是中原的太子水沏,你姑姑来信细说过此人,他向来不近女色,因此至今未婚,水沏是个极负责任之人,若真和梅朵有了夫妻之实,他一定会和梅朵成亲,那时梅朵就成了中原的太子妃,这样一来,狄罕一族可是攀上个大靠山。额玛虽然有心直取中原,可是吉吉,额玛不骗你,这一回能不能成功,额玛心里也没有底,只是想这是个好机会,若是不抓住,额玛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吉吉大吃一惊,腾的站起来叫道什么,东方沏是中原的太子水沏,额玛,你确定么?”丹顿沉声道:“这是焦大说的,原本我只是将信将疑,可是到现在焦大还没回来,我觉得这应该是真的,太子远行,身边定然是护卫重重高手拱卫,焦大的身手在草原可算得没有敌手,可是和那些中原高手比起来,他不能算是最厉害的。你姑姑说中原皇帝身边的禁卫个顶个都是绝顶高手,这太子身边的人,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吉吉懊恼道:“他怎么就能是中原太子,我……我岂不是帮了那个蠢丫头,额玛,现在该怎么办?”   丹顿摇摇头道:“额玛一时也想不出如何是好,只盼着梅朵再蠢些,不成和水沏成就好事。我们再想法子将水沏引到我们的营中,悄悄将他擒住,好做为人质要胁中原皇帝,若是手中有他,这胜算便有七成了。”   吉吉想了想,点头道:“额玛,吉吉明白应该怎么做了,您就把生擒水沏的任务交给吉吉吧,吉吉保证一定做到。”   丹顿点点头道:“吉吉,要快。”   吉吉自信的笑道:“额玛您尽管放心吧,我可不是梅朵那个蠢丫头,我吉吉要的人,从来都跑不出去。”   丹顿点点头道:“嗯,我的吉吉又聪明又美丽,是草原上最好的姑娘,吉吉,额玛等你的好消息。”   吉吉向丹顿躬身行礼笑道:“额玛,您放宽心,明天还要和那几族汗王会谈,您得好好歇着,水沏的事情全包在吉吉身上,不出七日,吉吉一定拿下他。”   丹顿笑道:“嗯,吉吉,你也睡吧。这几日不用过来问安,只忙你自己的事情。”   吉吉行过礼便出了丹顿的大帐,回到自己的帐篷中,躺在榻上努力的回想水沏的一言一行,立毙雪罴王这会儿也成了水沏一个人的功劳,吉吉只想着水沏是个少年英雄,身体必然是极强壮的,若是……吉吉早就和贝托私下有过云雨之事,因此她对于精壮男子有着不同于未经人事的少女的渴望,想到水沏高贵的身份,俊美的外表和强壮的身体,吉吉便觉得自己的身体烧了起来,只在榻上扭着身子翻来覆去,实在无法入眠。这若是在平时,她可以将贝托悄悄叫来,两人共赴巫山云雨,可是现在贝托不知所踪,真让她顿觉长夜难熬……   查仁汗王回到自己的帐中,虽然是躺着,却总也睡不着,梅朵是他的孙女,查仁汗王自然是极了解的,她不是那种有心机的人,可是细细一想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查仁汗王的双眉锁了起来,他几乎可以断定,梅朵是被吉吉挑唆利用了。查仁暗怒道:“好你个吉吉,将主意打到朵朵的头上,我决饶不了你。”与查仁一样睡不着的还有扎索和梅朵,扎索是被梅朵气的,而梅朵却在抹眼泪,她虽然答应了额玛不再追着水沏要嫁给他,可是这心里总是过不去这个劲儿,一直抒着。   这一夜,蒙河源上有太多人夜不能寐,天色还未大亮,所有的人便陆陆续续起来了。查仁一起床便将扎索叫进帐中细细的吩咐了一回,扎索领命出帐,办事去了。梅朵早早打好了酥油茶送进查仁的帐篷,查仁见她双眼红肿,也不忍再说什么,只是关心的说道:“朵朵,额玛派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梅朵低着头小声哀求道:“额玛,让朵朵再住几日好么?”   查仁叹了口气道:“傻孩子,拖的时间越长,你心里就越难受,还不如早些回你额帕那里,过阵子你就什么都忘记了。”   梅朵红着眼睛带着哭意低声道:“额帕,朵朵再不会做错事的,您让朵朵留下吧。”查仁皱眉道:“朵朵,你还是不死心么?难道你忘记昨晚怎么答应额玛的?”   梅朵急忙说道:“不是的额玛,朵朵都明白了,可是……朵朵知道东方大哥不会在草原呆太久,我只想在他还在草原的日子里,能多看他几回,等他回了中原,朵朵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查仁叹了口气道:“朵朵,你这又是何苦呢?”   梅朵执拗的说道:“额玛,朵朵昨天晚上答应您的事情不会改变,您一定要相信朵朵。”查仁只得说道:“也罢,想留下便留下来吧,可是朵朵你不能再做错事。还有,朵朵,你一直是个单纯的孩子,昨天晚上那样的事情不是能做出来的,你告诉额玛实话,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梅朵咬着下唇低声道:“是吉吉姐姐,她说只要和东方大哥有了夫妻之实,东方大哥就一定会娶我的。每一步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她教的。可是吉吉姐姐算错了,东方大哥根本没有中计。他一进帐看到我,便立刻转身出门,根本没有被迷香迷晕,也没上前救我,只转身出了帐篷叫来扎索哥哥,后来的事情额玛都知道了。”   查仁点点头,沉声道:“果然是她,朵朵,你可以留在额玛身边,可是不能再和吉吉来往,你可知道她对你包藏祸心,她在害你。东方公子已经有妻室,你就算和他有什么,也只能做妾,以你的身份去做妾,我们狄罕一族从此在草原上都再不能抬起头来做人,再者,中原人极重礼义伦常,若是昨夜发生了什么,那便是无媒苟合,就算东方公子肯负责任,你也会背一辈子的骂名,一世没有脸面见人,傻孩子呀,你从小是个野性子,不肯学中原文化,你可不知道中原礼教的厉害,那是会吃人的!”   梅朵吓得脸色发白,颤声问道:“额玛,您说的都是真的么?”   查仁叹气道:“额玛还能骗你么?自然是真的。万幸东方公子机警,才没酿成大错,是他保全了你的名声,朵朵,我们狄罕人从来都是受人滴水恩,当以涌泉报,你可不能再不懂事。”   梅朵的眼泪落了下来,只哭着说道:“额玛,朵朵明白了,朵朵再不会纠缠东方大哥,朵朵听额玛的话。”   查仁手粗大的手替梅朵擦了泪,低声道:“明白了就行,朵朵,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以前不明白,额玛不怪你,以后好好的,有什么事先和额玛商量,你永远是额玛最疼爱的小朵朵。”   梅朵扑进查仁怀中,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查仁静静的搂着她,不也劝,让梅朵尽情的发泄了一回。梅朵哭完之后,抬着头对查仁说道:“额玛,您陪我去向东方大哥道歉好么?”查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拍拍梅朵的肩说道:“这才是我们狄罕的好姑娘!”   祖孙两人把话说开,都觉得心里敞亮,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侍卫来报:“汗王,吉吉公主来了,要见公主。”   梅朵一听便跳起来叫道:“额玛,我不要见那个坏女人,听了您的话,朵朵才明白她就是想害朵朵。”   查仁笑道:“朵朵,你要见她,若是不见,你受的委屈可怎么讨回来?有仇不报,可不是我们狄罕人的脾气。”   梅朵撅嘴道:“额玛,可我真的不想见她。”   查仁笑道:“朵朵,你猜吉吉来的目的是什么?”   梅朵想了想,低声道:“她是来看我出丑了没有?”   查仁点点头道:“对,她是来看她的诡计见效了没有,朵朵,你去见她,只说你改了主意,不想用那种下流手段,看她有什么反应,朵朵,你是我们狄罕的公主,可不比她差着什么,拿出公主的气势来,镇住她。”   梅朵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额玛,朵朵明白了。”   查仁汗王点头道:“明白了便去吧,见她之前先去好好洗个脸,看你眼晴通红的,可不好。”   梅朵出了大帐,查仁汗王想了一会儿,便去了水沏黛玉他们的营帐。昨夜的事情总是要有个交待,梅朵虽然说了要去道歉,可是查仁想着梅朵到底是个姑娘家,这种事情又不光彩,还不如舍下他那张老脸去道个歉,也省得让梅朵尴尬。   看到查仁汗王只身一人过来,黛玉便猜到他的来意,因此便对水溶笑道:“二哥,陪我去骑马。”   水溶起初不解黛玉之意,还笑道:“好啊,等会儿和大哥也一起去。”   黛玉浅浅白了水溶一眼,嗔道:“二哥,我现在就想去嘛!”   水溶会意,便笑道:“好好好,二哥陪你,行了吧?”   查仁汗王见黛玉聪明灵慧如此,心中不由又多了几份喜欢,便笑道:“东方三公子,这蒙河源上下可不太平,你别走远了,只在营地附近溜溜马,若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水沏也猜到查仁汗王有话要对自己说,便笑道:“二弟三弟小心些,小端阿徽兰哥青松,你们跟着伺候。别玩的太久,早些回来。”   黛玉水溶带着子墨书砚兰心松云离开了大帐,只留下查仁汗王和水沏还有林升,林升煮好茶送上,然后也退了出去,只在帐外守着,免得有人来偷听。   查仁汗王对水沏歉意的笑道:“东方大公子,昨夜之事便是朵朵之错,她已经知错了,请您看在老朽的薄面上,不要怪她。”   水沏淡笑道:“汗王实在言重了,梅朵公主一时迷了心窍,过了这阵子就会忘掉这些的,我也不曾将这当成什么大事,您不必放在心上,更不用专门来向我道歉。”   查仁汗王笑道:“尊使果然大量,还有一事要告诉尊使,朵朵昨夜所为,完全是丹顿的孙女吉吉公主设的圈套,请尊使提防些,免得又被她算计了。”   水沏点点头道:“原来始作俑者是她,多谢汗王的提醒,我记住了,若同再见到吉吉公主,我一定会倍加小心的。”   查仁汗王见水沏神情真诚磊落,没有一丝虚伪之意,捋着胡须笑道:“昨夜丹顿数次试探尊使,老朽心中也有疑问,尊使若是方便,可否见告您的真实身份?若是不便,老朽绝不勉强,尊使依旧是狄罕最尊贵的客人。”   水沏微笑道:“其实告诉汗王也没什么不可以。我的确是太子水沏,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暂时以母后之姓东方为姓。”   查仁汗王忙跪倒在地,低声道:“臣查仁叩见太子殿下。”狄罕素来对中原称臣,他也是受过金瓶宝册敕封的。   水沏双手扶起查仁,含笑说道:“汗王快请起,我之所以不显露身份,也是不愿四处惊动,如今还要请汗王为我保密,除了您,再不要告诉别人,就连扎索王子也先别告诉,省得节外生枝。”   查仁忙点头道:“老臣省得,殿下,您怎么能轻身涉险,来到我们草原上,如今丹顿纠集六族联军,他若是识破了,定然会对您不利的,这样,您现在就回老营去,有我们狄罕两万精兵保护您,您的安全才能有保障。”   水沏摇头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汗王不用为我的安全担心,最不济,凭我们的身手,自保不成问题。”   查仁汗王还是有些担心,水沏便又笑道:“汗王,您若是真担心我,可真的要露出破绽的,还和先前一样才好。”   查仁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暂先如此了,只是这样对殿下您未免不恭。”   水沏笑道:“汗王别再说如此见外的话,说起来我汗王和我还颇有渊源,林公可是我的恩师,我有幸跟随林公学习,只是时日太短,连林公的一成也没有学到,真真是惭愧的紧。”查仁汗王听了这话心中越发欢喜,开心的笑道:“这样说来,真是越发亲近了,殿下,等丹顿的事情了了,您可一定要和林公后人来狄罕,我们会以最高的礼仪来接待您和林公后人。”   水沏心中暗笑,点头道:“汗王放心,小师妹一定会来狄罕的。”   查仁汗王笑道:“那便再好不过了,请林公小姐之事,便拜托殿下了。”   查仁和水沏说得开心,梅朵和吉吉却话不投机,吉吉只把梅朵当成不晓世事的傻丫头,还做出一副极关心的样子笑问道:“朵朵妹妹,昨夜可如了你的心愿么?”   梅朵是直性子,从来不会做假,只拉长着脸闷声道:“吉吉你不要乱说,我梅朵不是那种不知廉耻之人,昨天我仔细想了你的主意,越想越不对,便没有按照你的主意行事。”吉吉一愣,心里又喜又忧,忙问道:“朵朵,我们不是说好的么,怎么你忽然改了主意?”梅朵不耐烦的说道:“我都说了我不是那种不知廉耻之人,吉吉你怎么还这样问,难道你在狄族都是这样行事的么?你和你的贝托就是这样做的么?”   吉吉见梅朵忽然犀利起来,不由心中发沉,忙和缓了语气笑问道:“朵朵,看你说的,我怎么能是那种人呢?贝托可是心里只有我,整天缠得我头疼,赶都赶不走,再不用这样的。可是你的东方大哥和贝托不一样,他心里可没有你,你若是再不抓紧他,等他回了中原,你哭都没有地方呢!”   梅朵气呼呼的说道:“东方大哥本就是中原人,他回家再正常不过的,我为什么要哭?”   吉吉愕然看着梅朵,惊问道:“朵朵,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突然间象变了个人似的,你还是我的朵朵妹妹么?”   梅朵拨开吉吉伸过来的手,没好气的说道:“我好的很,只是想明白了,你教我的法子是错的,草原人都是有骨气的,人不能象狗一样摇着尾巴求人可怜,我同你一样,是公主,自然要有公主的傲气!”   吉吉彻底楞住了,她想不明白只是过了一夜睡了一觉,怎么梅朵就象是变了一个人,这样的梅朵,很有些刀枪不入的意思,这可绝对不行。吉吉飞快的转着脑筋想对策,梅朵心里有气,也不爱和吉吉说话,因此帐中便冷了场,安静的让人心里直发毛。过了足有一柱香的时间,吉吉才笑道:“罢了罢了,这还不全凭着朵朵妹妹你的心意,我们草原儿女敢爱敢恨,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呗,凭朵朵妹妹你的品貌,将来还怕没有好夫婿。”   梅朵缓缓出了口气,轻声道吉吉姐姐,你这一大早的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吉吉尴尬一笑道:“我原是想来关心你的,看你昨夜可曾如了心愿,不过你既然改了心意,那便不再说这事了,对了朵朵,我来了这半天,还不曾去拜见查仁额玛和东方公子,就算你不再喜欢他了,也得陪我去拜见他们吧,可不能让中原人笑话我们草原上的人没有规矩不识礼仪。”   梅朵见吉吉三句话不如东方公子,心中起疑,便反问道:“吉吉姐姐,你是有未婚夫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惦记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这样难道不是没有规矩不识礼仪?”   吉吉被梅朵反刺的尴尬无比,只能强说道:“人家远来是客,又是在蒙河源上,我自然要代表我们狄族尽地主之谊,这才是真正的大规矩。”   梅朵挑眉看向吉吉,似笑非笑的问道:“吉吉姐姐,好象三位东方公子是我们狄罕的客人,怎么又和你们狄族有关系了?难道狄族已经成为草原上的霸主,从此便没有其他各族什么事了?”   吉吉忙摇手道:“朵朵,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东方公子随着查仁额玛来了我们蒙河源,便是我们狄族人最大的光荣,你想,他们可是能猎到雪罴王的英雄,因此不免兴奋一些,你若是不喜欢,我改了就是。不过我细想想,觉得东方大公子对朵朵你还是有意思的,你想他虽没有将雪罴王直接送给你,可是却给了你额玛,他明明知道你额玛最疼你,将雪罴王送给你额玛,不等于直接送给你么?”   吉吉这一番话若是昨夜说了,梅朵定然会喜不自胜,可是现在梅朵不会了,听了查仁说的那些话,梅朵彻底明白过来了,自然也不会再上吉吉的当,只淡淡说道:“所有的狄罕人都是额玛的孩子,额玛从来都不是偏私之人,雪罴王是东方公子送的重礼,额玛只会用心珍藏,不会随便给谁。吉吉公主,你不要妄加猜测。”      第25章自讨苦吃吉吉丢人      梅朵突然转变了的态度让吉吉心里十分不安,她越发急着想知道昨夜狄罕大营中发生了什么。可是吉吉心里也清楚,梅朵是不会再告诉她的,因此便说道:“朵朵,我瞧着你眼圈有些红,昨夜定然没有睡好吧,你快歇着,我去给查仁额玛请安。”   梅朵心里正讨厌着吉吉,便顺势向帐外扬声道:“来人,陪吉吉公主去拜见额玛。”一个侍卫进了帐,躬身道:“吉吉公主请。”   梅朵先站了起来,吉吉便是再想多说一句也不能了,只好等着站了起来,满怀疑问的离开了梅朵的帐篷。吉吉走后,梅朵气乎乎的将吉吉刚才用过的茶杯丢到帐外,不高兴的叫道:“快把这杯子砸碎了。”帐外的侍卫果然捡过茶杯,放在石头上狠狠的砸了个粉碎,梅朵在帐中听了砸茶杯的声音,心情才好了一些。   给吉吉公主引路的侍卫只在前面低头飞快的走路,一句话也不说,吉吉却在后面笑着说道:“喂,你走这么快做什么?慢些儿……”   那侍卫并没有回答,脚步却放慢了一些,吉吉赶着走几步追上他,笑着问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瓮声瓮气道:“小的叫阿里。”   吉吉笑着将一小块马蹄金塞给阿里,只说道:“多谢你为我引路,拿着打酒吃吧。”   阿里好似被火烫了一般,忽的跳开,急忙摇头道:“不是汗王的赏赐,我不要。”   吉吉面上的笑容一滞,她在狄族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狄族的小伙子谁不以和自己说上一一句话为荣,没想到在狄罕,自己竟然一丝魅力都没有了。看这阿里急急跳开,竟象是在躲瘟神一般。吉吉恼羞的嗔怪道:“你跑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阿里听了只憨憨的说道:“我们王子说了,女人比老虎还可怕,吉吉公主,你只远远跟着就行了,千万别离的这么近!”   吉吉被阿里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她哪里知道,这阿里原是扎索的侍卫,有一身蛮力,心思单纯而执拗,扎索救过阿里的命,所以阿里只听扎索一个人的,若是没有扎索的话,便是查仁都使唤不动阿里。扎索特意命阿里暂时给梅朵当侍卫,还再三告诉他,一定要防着狄族的吉吉公主,不论吉吉公主问什么给什么,都不许说实话不许要。阿里记牢了这一点,因此吉吉公主想收买他,从他这里打听消息,简直比登天还难。   阿里说了要保持距离的话后,便和吉吉公主拉开一丈多的距离,吉吉公主咬牙暗道:“我不想连一个小小的狄罕侍卫都对付不了。”只见吉吉脚下一闪,纤腰一扭,娇呼一声:“啊……”便整个人向阿里摔过去,阿里反应可是不慢,只见他惊愕的一回头,然后想也不想立刻嗖得往外一跳,便跳出两丈多远,吉吉公主原本想身姿曼妙的摔到阿里身上,这可阿里这么一闪,吉吉公主去势已老,根本收不住,便直直脸朝下摔倒在草地上。这一下子可摔得不轻,吉吉公主五体投地,和草原做了最亲密的接触,那张能言善道的嘴里塞了满嘴的泥水。也是吉吉公主运气特别的背,好巧不巧的正好摔在一个小水坑上。   吉吉公主的两个使女急忙扑上前将吉吉公主扶起来,只见吉吉公主头上戴着的缀满珍珠流苏的帽子已经歪到了脖子旁边,那张原本精心妆点的脸上满是泥水和马粪,身上精美的锦袍被泥水浸湿,白色的风毛被污水粘成一撮一撮的,又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原本好好一个香喷喷的姑娘立刻变得臭哄哄,阿里在一旁非常诚实的拧着眉头皱着鼻子自言自语道:“真臭!”   吉吉又羞又恼,她再有心机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家,正是最爱美爱干净的时候,再加上阿里那句听似无心却极伤人自尊的“真臭”,吉吉公主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脸便向营外跑去。两个使对看了一眼,一个人追上去,另一个人去找其他的侍卫使女,阿里却只摸摸脑袋高声喊道:“喂,你还要不要去拜见我们汗王……”   狄族营地与狄罕的营地隔的并不远,吉吉一气跑出狄罕大营,跳上马便奔回狄族大营,营门的侍卫只见一个脏了巴叽的姑娘骑着马冲过来,立刻指着吉吉大叫道:“大胆,何方丑鬼敢闯狄族大营!”   吉吉几乎要气疯了,她扬起手中的马鞭尖叫道:“我是吉吉公主,滚开……”马鞭随着吉吉公主的话狠狠的抽向那个侍卫,因吉吉公主恼怒的声音变了调,那侍卫根本没有听出来,再加上吉吉满脸污泥,也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那侍卫便抬手抓住吉吉的马鞭,用力一拽便将吉吉公主从马上生生拽了下来,那个侍卫一边拽还一边骂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还敢冒充我们吉吉公主!”   所幸吉吉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这上下马的身法好得很,那侍卫用力一拽,吉吉知道硬扛不过去,便就势一跃一滚,才没有摔着。可是那侍卫用力太大,吉吉不得不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卸去力道,这样一来,她的样子便越发狼狈了。   吉吉从地上跳起来,挥着马鞭劈头盖脸的抽向那个拽她的侍卫,边抽边骂道:“瞎了眼的东西,连我也敢拽,来人,快把他砍了!”   此时守营门的侍卫都聚了过来,一个侍卫耳朵尖些,听出来是吉吉公主的声音,大惊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吉吉叉着脸,举起手用袖子胡乱擦了脸,只骂道:“还不把他拉下去砍了!”   那拽吉吉的侍卫认清来人真是公主,吓得扑嗵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小人知罪,公主饶命呀!”   吉吉气坏了,咬着牙不依不饶的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连本公主的话也敢不听,若再不动手,我把你们全都砍了!”   听了这话,众侍卫只得将那倒霉的侍卫拉下去,吉吉重重哼了一声,翻身上马直冲进大营。这里吉吉的使女才追上来,等她到了营门口,那个可怜的侍卫已经身首异处,使女看清了那被砍之人,大叫一声便从马上掉了下来,旁边有知道底细的人忙过来将这使女扶起来,低声劝道:“妹子,桑提得罪了公主,公主这会正在气头上,你可什么都别说,否则你也活不成。”原来那被砍的侍卫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使女的心上人,他们俩个私定终身,这侍卫只等着攒够了战功就能为心上人赎身,可是没想到还没有开战,他却先被吉吉公主砍了。使女无声的哭了起来,看得旁边的围着的侍卫全都低下头,各自伤心难过。   一个年纪略大些的侍卫低声劝道:“妹子,别哭了,你是伺候公主的人,再不跟过去公主连你也要怪罪的。桑提的事情有我们来办,你快过去吧。”这个使女含泪再看看被杀了的桑提,只觉得心如刀绞,哭着抓住马缰,无力的垂着双肩缓缓走入营中。   营门的异动立刻被报到丹顿大帐,丹顿一听说吉吉狼狈不堪的从狄罕营里回来,立刻想着是查仁为难了吉吉,只大怒吼道:“查仁老混蛋,连我的孙女都敢欺负!”说着便大步出帐,直奔吉吉的营帐。   吉吉一回帐,将吓了帐中所有的使女一大跳,见吉吉横眉怒目,大家也不敢问,只飞快的去准备热水干花澡豆干净衣物,吉吉公主先洗了口,用青盐狠狠的擦牙,直到快把牙龈搓出血来,她才觉得那股恶心的臭味消减了一些。使女们烧好了水,倒入大木浴盆之中,又撒了大半盆的干花瓣,吉吉公主进了浴盆,热腾腾的蒸气掩住了她的身形,吉吉公主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丹顿到了吉吉公主帐外的时候,那刚刚失去心上人的使女也赶了过来,丹顿黑沉着脸问道:“你是跟着公主去狄罕营地的?”   使女跪下低头道:“回汗王,是奴婢跟着公主去狄罕营地的。”   丹顿铁青的着脸问:“狄罕的人如何欺负公主的,你从实讲来。”   使女一愣,垂头道:“回汗王,公主在狄罕大营里不小心摔了一跤,并没有受谁欺负。”丹顿眼一瞪怒道:“胡说!公主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好端端就摔倒了?定然是狄罕的人捣鬼,你快实话实说,否则本汗绝饶不了你。”   使女伏在地上颤声道:“回汗王,梅朵公主命侍卫引我们公主去拜见查仁汗王,公主和那侍卫说话,那侍卫不肯和公主说话,公主便假意摔倒,原想让那侍卫接住她,可是那侍卫却躲开了,公主这才摔倒在地,偏那里有个水坑,公主污了衣裳,才急着回来换洗。奴婢句句属实,汗王若是不信奴婢的话,还可以去问与奴婢一同伺候公主的卓尔,她去通知其他的侍卫使女,马上就回来的。”   丹顿听到这里,已经信了七八分,他的孙女他了解,吉吉自负美貌,最喜欢看男人对自己痴迷,若是有人不卖帐,她定然会使手段。丹顿沉声道:“你起来吧,去伺候公主,等公主梳洗好了,让她到王帐来。”   使女磕了个头站起来,得丹顿走开了,她才一哈腰进了吉吉的帐篷。吉吉还在洗着,使女上前回了话,吉吉不耐烦的喝道:“知道了!”   洗完换了干净的衣服,吉吉公主便匆匆去了丹顿的王帐,见丹顿一个人坐在王帐里,吉吉公主便扑上前哭道:“额玛,您要给吉吉做主呀……”   丹顿皱眉道:“吉吉,那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你也值得如此?”   吉吉撅着嘴气道:“额玛,我就是气不过,他不过就是个小小侍卫,竟然敢如此轻慢于我,这分明是狄罕人瞧不起我们狄族人,额玛,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丹顿皱眉道:“依着你,想怎么样?”   吉吉恨声道:“自然是要查仁将那个侍卫交给我们发落。”丹顿摇了摇头,在他看来,吉吉别的都好,就一点不好,那便是她要自己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只要有人不在意她,她就会疯狂的报复。看着吉吉前两日行事还象那么回事,丹顿还以为吉吉转了性,那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只不过是没有发作的机会罢了,如今狄罕一个小小的侍卫便将吉吉的坏脾气勾了出来,丹顿想到这样,直气得头疼。   “吉吉,这不可能,人家只是没有扶你,算得上什么罪名?额玛没理由去要人,你不要再闹了,还是办正事要紧。”丹顿按按太阳穴,沉声说道。   吉吉板着脸恼道:“额玛,您要不去,吉吉便自己去,我怎么也是狄族的公主,在他们狄罕营地上吃了亏,查仁不给我一个交待可说不过去。”   听了吉吉的话,丹顿气得喝道:“吉吉,和焦大贝托的下落比起来,你这根本不算什么事,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安分些。”   吉吉只踩脚道:“该死的贝托,我受了欺负,他却没了踪影,要他有什么用!”   丹顿皱眉道:“吉吉,贝托是你的未婚夫。”   吉吉生气的说道:“额玛,我知道。就算不去找那个阿里的事,我也得再去狄罕,总要打听到确实的消息才行,只要确定了焦大和贝托在狄罕营地,额玛您才好去要人。”   丹顿点点头,眉头舒展了一些,缓声道:“这样才对,吉吉,你暂先忍耐着,等我们并吞狄罕,你有多少气不能出的。”   吉吉点点头,先前的怒力平息了一些,只说道:“额玛,我去狄罕了。”   丹顿点头道:“好,你去吧,记住先不要生事,只把这仇记在心里。”   吉吉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额玛放心,吉吉刚才只是一时怒火攻心,这会儿好多了,我不会去为难谁的。”吉吉又骑马出了狄族大营,往狄罕营地上跑去。   吉吉刚才一跑出狄罕营地,阿里便一溜烟儿的跑去找扎索王子,将吉吉的狼狈样子绘声绘色的学给扎索王子听,扎索王子听了,只笑得前仰后合,水沏黛玉水溶这时也和扎索王子在一起,黛玉听了阿里那虽然笨笨的,却十分形象的话,不禁也笑了起来。水沏水溶忙问黛玉在笑什么,黛玉便将阿里的话学了一遍,水沏水溶两人立刻放声大笑起来,水溶大笑着用力拍着阿里的肩膀赞道:“那‘真臭’两个字说得棒极了,太点题了!”   阿里眨着眼睛看着水溶,他听得出水溶是在夸奖他,可是听不懂水溶说的是什么,黛玉忙忍住笑翻译一遍,阿里憨憨的说道:“本来就是真的很臭么!”   扎索被阿里逗得捂着肚子,直笑得眼泪都要涌了出来,水沏和水溶爽朗开怀的大笑直传到帐外,引得经过的士兵们不住的看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梅朵听说吉吉摔了一跤,匆匆赶到扎索的帐篷,隔了老远就听到帐篷里有好几个人在笑,梅朵掀开帘子走进来,笑吟吟的问道:“扎索哥哥,你们在笑什么?”   看到梅朵进来,水沏黛玉水溶都止住笑声,扎索却笑着将阿里的话学了一遍,梅朵听了,也发出一阵响铃般的笑声,她笑着跑到阿里面前,挑起大拇指道:“阿里,我佩服你!”   阿里用手抓抓头,憨里憨气的皱眉问道:“真有这么好笑么?”   看到阿里的样子,水沏黛玉水溶再也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扎索和梅朵兄妹也一起笑,这一笑,倒把前些时候的不愉快笑没了。梅朵看着水沏,诚心诚意的说道:“东方大哥,前阵子是我不懂事,给东方大哥添麻烦了。”   黛玉忙将梅朵的话翻译给水沏,水沏听了笑道:“并没有什么麻烦,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公主不必将放在心上。如今大家一在起有说有笑,开心快活,比什么都强。”   黛玉将水沏的话翻译的更加婉转,梅朵公主红着脸说道:“谢谢东方大哥。”这几个字她是用汉语说的,语调虽然生硬,语气却很真诚。扎索上前拉着梅朵的手,对她笑道:“朵朵,好妹妹!”   就在水沏黛玉水溶同扎索梅朵有说有笑的时候,侍卫跑来说道:“回禀扎索王子,那吉吉公主又来了!”   扎索不禁一楞,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你说谁来了?”   侍卫忙又重复道:“回禀王子,狄族的吉吉公主又来了。”   梅朵皱眉道:“她才摔得那样狼狈,如何这么快就又来了?真把我们狄罕大营当成她自己家啦!”   扎索摇摇头道:“这个吉吉果然不是一般人,朵朵,你和她都是公主,可脸皮厚这一点上,你可比不上人家。”   梅朵踩脚娇嗔道:“扎索哥哥,你说什么呢,有比这个的么?”   扎索哈哈一笑道:“哥哥同你开个玩笑,朵朵,吉吉公主前几回来可都是打着找你的旗号,我想这一回,咱们可不能再让她拿你做由头了。”   梅朵不解扎索之意,黛玉却浅浅笑了起来,扎索王子笑道:“东方三公子,你说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一下?”   黛玉听到扎索点到自己头上,少不得说道:“依在下浅见,吉吉公主这回未必是冲着梅朵公主来的。”   梅朵听了忙点头道:“对极了,我刚才还不爱答理她,她怎么还能是来找我的。”   扎索笑着问道:“那么东方三公子以为她是冲着谁来的?”   黛玉淡淡道:“吉吉公主这一回是真的来探营的,我想……她会直接求见汗王。”   扎索王子听了,轻轻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如今朵朵这里她是指不上的,只有兵行险着了。”   梅朵听了扎索之言,不高兴的说道:“扎索哥哥,我可从来都没有帮过她。”   扎索王子笑道:“傻妹妹呀,你以为吉吉会明说要你帮忙么,她只会暗暗套你的话。你自己想想看!”   梅朵认真果然回想起来,想着想着她不由惊得身子一颤,喃喃道:“还好,我没有说什么!”   扎索王子笑道:“那就好,朵朵,你就在我的帐里呆着别出去,看她还能找谁。”   说话的工夫,吉吉公主已经到进了狄罕大营的营门,果然如黛玉所料,吉吉公主并没有要求去见梅朵,而是要求侍卫通传,她要求见查仁汗王。   扎索听了侍卫的回报,便向黛玉挑起了大拇指,赞道:“东方三公子果然料事如神。”黛玉谦虚的笑笑道:“扎索王子,我们何不一起去看戏?”   梅朵听了立刻叫道:“我也要去。”   扎索想了想,便对梅朵说道:“好,你也一起去,朵朵,我们走近路先去额玛的王帐,你藏到后帐,听听那吉吉公主能唱出什么好戏来。”   一群年轻人开开心心的抢先去了查仁的王帐,查仁见梅朵和水沏黛玉水溶扎索一起前来,看上去挺自如的,他知道梅朵说清楚了,便笑道:“难得你们一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扎索笑道:“额玛,吉吉公主去而复返,我们是来您的大帐看热闹的。”   查仁不解的问道:“什么去而复返?”   梅朵忙将刚才听扎索说的学了一遍,听得查仁汗王摇头笑道:“小阿里原来是个老实孩子,都是扎索你教坏他了!”   扎索忙笑着分辨道:“额玛,可不是孙子教坏阿里,实在是那吉吉公主太过份了。”查仁汗王淡淡笑道:“还说,如今吉吉还兴事问罪,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扎索听了立刻敛了笑容正色道:“额玛,阿里没有错,不能罚他,若真要罚,也该罚我扎索,阿里是听了我的话才会那样做的。”   查仁汗王失笑道:“看看,你倒先急上了,额玛又没说要罚阿里,小阿里是个好孩子,额玛最是清楚,自然是护着他。”   扎索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便又笑道:“额玛,咱们可说好了,您不能让阿里吃一点亏的。”   查仁汗王瞪了扎索一眼,向水沏黛玉水溶笑道:“看看我这个孙子,就会护短。”   查仁这话是用汉语说道,水沏便笑着回答道:“护着自己人可是天经地义,扎索王子如此才是真汉子!”   查仁捋须微笑,显然是非常认同水沏之话。   侍卫进来回禀,说是狄族公主吉吉求见,查仁点头沉声道:“让她进来。”   侍卫出帐对吉吉说道:“汗王叫你进去。”他连个“请”字也不加,让吉吉先自堵了心。吉吉沉着俏脸进了帐,在帐下躬身行礼道:“吉吉拜见查仁额玛。”   查仁用沉厚的声音说道:“起来吧,吉吉,你今日来可有什么要紧事情?”   吉吉强令自己挤出些笑容,对查仁说道:“查仁额玛,吉吉来给您请安。”   查仁汗王点点头说道:“你果然是个礼貌周全的孩子。”   吉吉公主飞快的看看水沏黛玉水溶扎索,笑着说道:“吉吉见过猎熊英雄。两位东方公子的英武风采令吉吉无比佩服,不知吉吉可否有幸请东方公子到我们狄族做客?”   黛玉听了也不问水沏水溶,直接回答道:“多谢吉吉公主的盛意邀请,只是我们兄弟还有些事情要办,没有时机到贵处坐客,公主的美意,我们心领了。”   吉吉一听便急忙说道:“东方三公子,你都没有问过东方大公子二公子,如何便能替他们做决定?”   黛玉淡然一笑道:“我们兄弟三人一条心,我的话自然就是大哥二哥的意思,怎么,吉吉公主是不相信我,还是觉得我们兄弟之不齐心?”   吉吉公主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温和的东方三公子竟然语锋凌厉,有些吃惊,忙解释道:“不不水,我没有这个意思,既然东方公子在狄罕有要事,我也不能强求,只是等东方公子办完了事,可一定要到我们狄族做客。”   查仁汗王皱眉沉声道:“吉吉,你怎么敢当着本汗的面来抢本汗的客人,你眼睛还有长辈么?”   吉吉忙抬头看着查仁说道:“回查仁额玛,这不是吉吉的意思,是额玛的意思,额玛平生最敬重英雄,如今东方公子英雄了得,额玛自然是要多亲近亲近的。”   查仁汗王冷声道:“便是你额玛自己来了,也休想抢走我的客人。吉吉,你来请安,我已经受了,你若是没有事,便回去吧,一个姑娘家,最要紧的是守本分,不要管些不该管的。”吉吉心中暗自叫苦,这算怎么一回事,自己的真实用意还不曾表露出来,老查仁便开始明着赶人了。这可不行,说什么也得把那话儿说了。想到这里,吉吉忙说道:“查仁额玛,吉吉有件事情想问您。”   查仁汗王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你要问什么?”      第26章吉吉碰壁求助争吐罗      吉吉公主也不能再兜什么圈子了,只能直接问道:“查仁额玛,我额玛前天派了他的侍卫长来给您送东西,可是到现在他都没有回去,吉吉特意过来问问。”   查仁皱着眉头沉声道:“扎索,有这回事么?这营务一直是你负责的,可曾见过丹顿汗王派来送东西的人?”   扎索假意想了想,摇头道:“额玛,自我们过了河,就没有谁来送过什么东西,想是吉吉公主听左了。”   查仁汗王点头道:“哦,原来不曾有人送过东西。吉吉,你听清楚了,根本没有人来送过东西。”   吉吉听那祖孙二人一口咬死没有人来送过东西,心中直发涩,她自然知道贝托不是来送东西,而是来接应的,可是这种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偏查仁和扎索就是扣住“送东西”三个字,让吉吉实在无法应对,贝托若真是来送东西,那么两边大营的守卫都会见过他,可事实是贝托悄悄出营,根本就没有人看见,吉吉就算想强拉一个人证都不能够。   扎索见吉吉皱着眉无法回答,便故意问道:“请问吉吉公主,丹顿汗王派了侍卫长来给我额玛送什么?难道是很贵重的东西,那个侍卫长见财起意,竟私自昧了那东西,逃了不成?我恍忽听朵朵说起过,那侍卫长可是吉吉公主的未婚夫,啧啧啧,他怎么竟是这种人,吉吉公主,不是我说你,你这眼光也太……”扎索王子边说边煞有介事的大摇其头一副怒贝托不争的样子。看得黛玉阿里,还有藏在后帐的梅朵,都忍不住露出笑容,黛玉面上带笑,低声将扎索的话翻译一回,水沏水溶两人也微笑了起来。他们这一笑,却让吉吉公主更加下不来台,俏脸沉了下来,气恼道:“扎索王子,你休要胡说,贝托绝不是那种人。”   扎索只笑着说道:“公主说他来送东西,可是我们所有的人都见过有谁来送东西,若不是他昧了东西逃了,还能是怎么一回事?”   吉吉公主脸色铁青,被扎索气得身子直颤,查仁高高在上的坐着,只淡笑着看着扎索,心里很是得意,这是多么机敏的孙子呀。   吉叶咬了咬牙,只强说道:“查仁额玛,我们大营里有人看到贝托进了狄罕大营便再没出来,若是贝托说错做错了什么,冲撞了查仁额玛,吉吉替他给您赔罪,请查仁额玛您高抬贵手,放他一回吧。”   查仁汗王听了沉声道:“吉吉,扎索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你那贝托根本不曾到我们这里送什么东西,你如何只在我这里纠缠,有这工夫,倒不如四处去找一找,或许还能找到他。这蒙河源上连雪罴王都有,可是不安全的紧。”   吉吉明知道贝托是被狄罕的人抓住了,可就是没有办法明说,只得咬牙说道:“查仁额玛,若是您得知了贝托的消息,我们情愿用重金买他的消息。”   查仁汗王淡淡道:“贝托的确是没有来送过什么东西,不过昨夜倒是有六个毛贼偷偷摸进我们大营,还好孩子们争气,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他们捉住了,不知吉吉公主可听说了?”吉吉心中大惊,还得强令自己不要露了破绽,只摇头道:“不曾听说。”   查仁汗王点点头道:“也对,你是公主,如何能认识什么毛贼,阿里,去传我的话,把那六个毛贼砍了,脑袋挂在杆子上,给那些不长眼的东西长点记性。”   吉吉大惊,急忙叫道:“不要!”   阿里却象没有听到一般,真闷头向外走,扎索王子忙唤道:“阿里,等一下,吉吉公主有话要说,听完她的话再去传额玛的命令也不迟。”   吉吉刚叫出口便觉得不妥,可是扎索王子这般说了,她也不能不说些什么,再者那六个人最是忠心,他们若真是被砍了,吉吉心里也舍不得。因此只得陪笑道:“查仁额玛,扎索王子,三位东方公子,我们草原上素来以人最重,他们六人虽然犯了错,可到底也是六条人命。”   扎索王子听了,黑沉着脸问道:“吉吉公主,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吉吉公主忙又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六个若没有没犯了必死之罪,请饶了他们的性命吧,这也是查仁额玛您的福德。”   扎索气道:“他们夜闯大营,还不是必死之罪,素闻丹顿汗王治军最严,若是有人去探你们的大营,你能这么轻巧的饶了他们么?”   吉吉语塞,她被扎索堵得无话可说,只得心里暗叹一声,不能再纠缠于此事了。   扎索王子挥挥手道:“阿里,去传额玛的军令。”阿里答应一声,便大步出了王帐。吉吉无计可施无话可说,一时只有沉默。阿里很快便回来了,只听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汗王,那六个人都砍了。”   吉吉公主听了这话,心头巨痛,只得低下头说道:“查仁额玛,既然您说贝托不曾来送过东西,那吉吉便告退了。”   查仁点头道:“嗯,你去吧,好生找一找,其实凭什么东西也不能比人重要,他好歹是你的未婚夫,一定要找到才是。”   吉吉行过礼,恨恨的离开了狄罕大营。吉吉一走,梅朵便从后帐跑了出来,叽叽呱呱的囔道:“真亏她还好意思来要人,明明是他们算计着我们,还要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真是不要脸。”   扎索听了笑道:“朵朵,你跟这种没皮没脸的人生气,不值得。”   梅朵点头笑道:“嗯,扎索哥哥说得对,我才不要和她生气。”   黛玉想起吉吉离开之时含恨的眼神,忙说道:“梅朵公主,我看吉吉公主不是个有心胸的,她今天碰了壁,只怕会有什么不应该的心思,你可要小心些,千万不要落单了。”查仁点头道:“东方三公子说的极对,朵朵,你是我们狄罕的公主,我们大家的心尖子,吉吉说不定会绑架你来威胁我们,你这些日子不要外出,只在大营里呆着,免得让吉吉有机可乘。”   梅朵知道其中的厉害,忙说道:“额玛,朵朵这阵子就跟着您,你到哪里朵朵就去哪里,这样总能安全了吧。”   扎索忙说道:“阿里,我们回家之前,你便是朵朵的侍卫,可要好好保护着她。”   阿里忙点头道:“是,扎索王子,有阿里在,那个吉吉别想出现在公主的面前。”   黛玉没有料错,吉吉在回狄族大营的路上,便已经开始动了歪念头,将主意打到梅朵的身上。她知道梅朵极得宠的,只要将梅朵掌握在手中,不怕查仁他们不听招呼。想了一路,将具体细节都想好了,便直接去见了丹顿。丹顿听吉吉说了一回,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没法子可用。只怒道:“查仁老匹夫,我决饶不了你。”   吉吉忙又说道:“额玛,我回来的路上想了个主意,若是我们将梅朵擒来,不怕查仁不听您的。”   丹顿直点头道:“这个主意好,吉吉,你来负责这件事,要用什么人你自己去挑,用什么东西只管来说,只要将梅朵抓来,你要什么额玛给什么。”   吉吉阴狠的笑道:“额玛放心,这一回,我们绝不能再失手,一定要扳回来。”   丹顿拍拍吉吉的肩道:“吉吉,我就说你比你那些哥哥强多了,这回我们攻打中原,只要能成功,额玛就封你为监国公主,和你祖姑奶奶一样。”   吉吉心中大喜,她心中最爱便是权力,监国公主丹珠是她最崇拜的人,成为监国公主是她的最高目标,如今听丹顿如此许诺,吉吉立时觉得干劲十足,整个人的精神都不一样了,对进犯中原之事也更加上心,她想了想又说道:“额玛,如今已经能确定那狄罕就是来和我们做对的,西桓呼伦两族和狄罕交好,只怕也不能实心实意的同我们合作,我们得抓紧时间和吐罗联系,吐罗人一向能征善战,若是得到他们的相助,攻打中原便容易多了。”   丹顿点头道:“你说的对,狄罕和我们不一心,是得去联络吐罗,吉吉,那吐罗王乌里雅还没有立王后,若是能和他们联姻,便能将联兵之事敲实了。你是我最出色的孙女,聪明,美丽,只有你才配做吐罗王后,那贝托陷在查仁手里,也难平安回来了,吉吉,你的意思呢?”吉吉一时没有说话,贝托生得一副好相貌,否则吉吉公主也不会看中他,何况她和贝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已经是失贞之人,听说那吐罗王乌里雅极为精明,就算是能联姻,自己也没有十成的把握瞒过去。   见吉吉没有说话,丹顿皱眉道:“怎么,吉吉你竟然不愿意?做吐罗王后岂不比下嫁贝托更风光荣耀?何况贝托还不一定能回来。”   吉吉深吸一口气,回答道:“额玛,吉吉不是不愿意,只是孙女和贝托已有婚约,这事好多人都知道,那吐罗汗王若是也知道了,怎么可能答应这门亲事?”   丹顿听了这话,却笑道:“这不算什么,你和贝托不过是口头上的婚约,也没有下定礼,这事额玛来处理。你只想法子迷住吐罗王就行了。”   吉吉点点头道:“好,吉吉听额玛的安排。”   丹顿满意的笑道:“吉吉,你这两日想法子把梅朵抓来,我为你准备准备,抓了梅朵你就起程去戎疆,做为额玛的特使拜见吐罗王,你是最聪明的,可一定要收了吐罗王的心。”吉吉应道:“是,额玛。”   在狄罕大营中,黛玉对水沏说道:“大哥,那吐罗王驻于戎疆,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们也答应了那乌蛮小王爷,要去戎疆找吐罗王的,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水沏点点头道:“三弟说的是,我这两日也在想此事,蒙河源这边有老汗王在,便能稳住局面,如今乌里雅倒成了一大变数,是该去见见他了。”   水溶听了笑道:“听那乌蛮小王爷的口风,吐罗王应该不会帮着丹顿。”   黛玉笑道:“不帮自然好,若是能让他相助我们,便更好了。我们既然答应了乌蛮小王爷,自然要说到做到,否则便成了言而无信之人了。”   水沏点头道:“那好,我们这就去同老汗王商量,让他们先收拾着行装,辞了老汗王我们便动身。”   说做便做,林升带着子墨书砚兰心松云收拾东西,水沏黛玉水溶往查仁的王帐走去。听说水沏他们要去戎疆,查仁知道他们是要去争取吐罗王,自然不会阻拦,还命人叫来扎索,让他过河去调兵护送水沏黛玉水溶一行。黛玉忙拦在头里,笑着说道:“汗王不必派人护送我们,丹顿凶残的紧,还是多留些人在蒙河源,以策万全,我们人少,行动起来也方便,若是人多了,反而引人注意。”   查仁却摇头道:“唉,话不能这样说,在草原上行走,还是要人多些才安全。何况我们就在丹顿眼皮子底下,去戎疆想瞒住他,很难,还是多带些人吧。”   水沏听了查仁汗王的话,却笑道:“汗王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们人少,行动起来也方便,再骑上好马,丹顿便是想追上来,也没那么容易,若是大队行动,反而没这么方便。”查仁汗王想了想,说道:“这样,我也不派大队人马护送,只派两个熟悉道路的人为尊使带路,他们长年在草原上,路就在他们心里。”   水沏点头笑道:“如此就多谢汗王了,有人引路,我们便能更快到达戎疆。”   一时说定了,查仁汗王对扎索说道:“扎索,你叫巴鲁和图力过来,他们两个是我们最好的猎手,没人比他们更熟悉草原上的道路。”   扎索去出叫来巴鲁和图力,巴鲁是个年轻小伙子,图力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并不高,显得很精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面上的皮肤黝黑粗糙,显见得饱受草原风霜之苦。查仁沉声道:“图力,巴鲁,你们陪我们的客人去戎疆,务必要走最近的路,在最短时间将他们送到,还要保护好我们尊贵客人的安全。”   巴鲁听到能和水沏他们同行,兴奋的说道:“是,巴鲁遵命,巴鲁多谢汗王给巴鲁机会向尊使学习。”自水沏水溶合力猎杀雪罴王,他们俩人便成了巴鲁的偶象,巴鲁还想着用这段时间好好跟水沏水溶学习武功呢。图力话不多,却很厚实有力,他稳重的说道:“图力遵命。”查仁知道图力最稳重可靠,有他陪着,查仁才能放心。   等水沏黛玉水溶出了查仁的王帐,林升也带着子墨书砚兰心松云收拾好了行装。巴鲁和图力长年打猎,收拾行装的速度更快,两个离开不过两刻钟,便带着行装赶了过来。   查仁汗王抬头看看天,笑着说道:“我也不虚留尊使了,这会天色尚早,还能赶上大半天的路,尊使,早去早回,我们等着你们回来。”   水沏握着查仁汗王的手诚挚的说道:“汗王,我们办完事立刻就回。”   查仁汗王笑着抱抱水沏,接过扎索手中的金杯,说道:“尊使,早些平安归来。”   水沏接过金杯将酒一饮而尽,查仁汗王又抱了抱水溶,同样亲自敬了酒,水溶也是一饮而尽。接下来便轮到黛玉了,水沏水溶心里有些着急,黛玉毕竟是个姑娘家,就算查仁汗王的年纪足以做黛玉的爷爷,这样搂搂抱抱也不好。可不等水沏水溶想出拒绝的理由,查仁已经走到黛玉面前,将黛玉抱入他厚实温暖的怀抱,一抱之下,查仁汗王皱着眉头直摇头道:“三公子,你太瘦了,等你回来,我要好好给你补补,要不我们草原上刮起一阵大风,便能把你吹飞了。”   黛玉被查仁一抱,身子先是一僵,续而便放松下来,她知道这是狄罕人的习俗,孩子远行,做长辈的都要这样抱一抱,查仁汗王如此,说明他是真把自己看成他的孩子一般,黛玉是性情中人,查仁真心对她,她自然也会以真心相报,便笑着说道:“查仁爷爷,您说话可得算数。”   查仁听到黛玉叫自己爷爷,心里特别高兴,朗声大笑道:“好,爷爷一定说话算数,得你回来,爷爷用我们狄罕秘方将你养得壮壮的。”   水沏水溶见黛玉如此说话,心里的那一点不快便散了,三人一起向查仁躬身行礼道:“汗王保重,我们告辞了!”   查仁汗王笑道:“好,上路吧,路上小心。”   水沏黛玉水溶转身上马,正要催马前行,却听梅朵在后面大叫,黛玉回头一看,见梅朵挥着手飞奔过来,水沏眉头微微皱起,暗自担心梅朵又要来纠缠自己。黛玉的直觉却告诉她,梅朵不是来纠缠水沏的,便跳下马迎上梅朵,笑着问道:“公主,您有事么?”   梅朵跑得气喘吁吁,只急切叫道:“我……我可不……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查仁汗王忙走上前说道:“朵朵,东方公子是去办正事,你不要胡闹。”   梅朵连忙摇头道:“额玛,我不是胡闹,刚才我听扎索可哥说了,东方大哥他们要去戎疆,额玛您忘了么,阿帕的娘家就在戎疆,朵朵陪着他们一起去,到了戎疆行动起来也方便。”查仁这才想起来,梅朵死去的娘亲是戎疆人,她的娘家在戎疆颇有势力,若是让梅朵跟着一起去,说不定会有帮助的。想到这里,查仁便对水沏笑着说道:“朵朵的母亲是戎疆人,她对戎疆也是熟悉的,若是有她陪着同去,会方便许多。”   水沏看看梅朵,只见她眼神干净,并没有藏着什么心思,而巴鲁听说梅朵要陪着一起去,高兴的咧着嘴笑,那喜悦之情便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   黛玉想到梅朵若是离开蒙河源,便不会被吉吉公主算计,便笑着对水沏说道:“大哥,这可是再好不过的。”   水沏见黛玉赞成梅朵同行,便看看水溶,水溶笑道:“大哥,听三弟的。”水沏这才点头道:“如此便烦劳梅朵公主了。”   查仁笑着将梅朵拥入怀中,对她说道:“朵朵,路上不许使性子,要听图力巴鲁的安排。自己也要小心些,你是个姑娘家,不许疯野了性子。”   梅朵撅着小嘴说道:“额玛,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能那样不懂事,您就放心吧。”   查仁拍拍梅朵的头,呵呵笑道:“好,额玛相信你,快去收拾行李吧。”   梅朵掂起脚招手道:“阿里,你快些……”   只听阿里憨憨的声音传来,“来了……”阿里背上背着个大大的包袱,一手拿着一个包袱,颈前还挂着一个,简直就是一整个移动大包袱,看得大家不由笑了起来。水沏回头道:“阿徽,去帮阿里拿东西。”   子墨从马上跳下来,飞奔上前,将阿里双手上的包袱接过来,笑着说道:“我帮你。”阿里松了手,苦着脸看着查仁汗王,闷闷的说道:“汗王。”   查仁拍拍阿里,笑着说道:“阿里,你好好保护公主。”阿里闷闷的点头,比起保护梅朵,阿里更喜欢跟着扎索,不过扎索有命令,阿里心里再不乐意,也会尽心尽力的保护好梅朵。   辞别了查仁汗王和扎索,水沏黛玉水溶一行便往戎疆赶去。巴鲁和图力果然熟悉道路,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他们两人总能找出最好走的路,有了他们做向导,真的为水沏黛玉他们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梅朵骑在马上,只黛玉走在一起,水沏水溶两个和她无法沟通,图力又沉默寡言,巴鲁喜欢她,可是梅朵不喜欢巴鲁,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找巴鲁说话,而阿里则紧跟着巴鲁,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梅朵也懒得理他,因此便只剩下黛玉一个人能和梅朵沟通了。   梅朵是个极爱说话的人,她一路上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她说上几十句,黛玉才会轻轻的说上一两句,梅朵却因黛玉用心听她说话,更觉得黛玉比其他都善解人意,看向黛玉的眼神都比先时热烈了许多。   水沏水溶时不时回头看看,见梅朵和黛玉说的热闹,两个相视一笑,水沏说道:“想不到这公主竟如此能说。”水溶先是笑了,可是看到梅朵比先时热烈的眼神,不由皱起眉头,低声道:“大哥,这梅朵不会又看上三弟了吧?”   水沏闻言一楞,愕然道:“不可能吧?”   水溶低声道:“怎么不可能?大哥你想,三弟可非比寻常。”因为还有巴鲁图力阿里这些外人在,水溶也不敢说的太直白了。   水沏又回头看看了,只见梅朵一双眼睛兴奋的直发亮,一颗心不由沉了下去,难道又要闹上一出?   巴鲁看以梅朵只和黛玉说话,不由生起了闷气,看向黛玉的眼神也没有先时那般友好。可是黛玉却完全不明白,她虽然扮成男子,可是内心仍是地道的女儿家,自然不觉得和梅朵说话有什么不妥。   水沏低声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二弟,我们得提醒三弟。”   水溶点头道:“对,是要提醒他,免得又闹出什么误会来。”   水沏水溶说做便做,两个拔转马头来到黛玉梅朵的旁边,水沏对黛玉笑道:“三弟,大哥有事同你说,你过来一下。”   黛玉听了并没多想,笑着对梅朵说了,梅朵只笑道:“三公子,你说完了快些过来,我们接着聊天。”   水沏和黛玉催马向前跑了一小段,水沏轻轻带住马缰,对黛玉说道:“三弟,你如今是男子,不可与梅朵公主走得太近,免得巴鲁误会,梅朵公主是巴鲁的心上人。”   黛玉惊讶的问道:“会误会么,我只是和梅朵公主聊天。”   水沏无奈的笑道:“三弟,你没注意巴鲁瞧你的眼神么?”   黛玉想了想,回头看看巴鲁,巴鲁却瞪了黛玉一眼。黛玉回头扑昧一笑,吐吐舌头轻声道:“还真是呢,前几天巴鲁见到我都会笑的,现在连笑都不笑了。”   看到黛玉有些淘气的俏皮样子,水沏脸上浮起宠溺的笑意,自出了京城,黛玉活泼了许多,也更加可爱了。水沏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将黛玉身上缎带松开的白狐皮披风系紧,笑着说道:“看你,也不好好照顾自己,披风都松开了,仔细受了凉。”   自出了京城,水沏便处处仔细周到的照顾着黛玉,因此黛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歪着头笑道:“有大哥照顾我嘛!”   水沏摇摇头道:“你呀,真是……三弟,记着不要和梅朵公主太亲近了,你可是个姑娘家,真惹得她动了心,看你怎么收场。”   黛玉吐吐小舌头笑道:“知道啦大哥!”   水沏见黛玉明白了,便也不再多说,不多时水溶他们追了上来,黛玉便和水沏水溶一起行走,不再单独和梅朵说话,梅朵心里有些发闷,巴鲁却明显开心了不少。      第27章风波将起戎疆城一更      自水沏提醒了黛玉,黛玉便不落痕迹的拉开和梅朵公主之间的距离,便是聊天说话,也总拉上水沏水溶巴鲁图力,再没单独和梅朵公主说过话,因黛玉做的巧妙,倒没让梅朵觉出黛玉在有意疏远她,因此大家相安无事,平平安安的到了戎疆城。   远远看到戎疆城门守卫森严,黛玉奇道:“戎疆未有战事,如何竟这般盘查过往行人,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梅朵听了笑道:“东方三弟不用担心,我舅舅家在戎疆城也算有势力的,只报了他的名,想来那些侍卫不会为难我们的。”   黛玉微微点点头,朝里有人好行事这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图力却说道:“公主,您有三四年没来过戎疆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由我先去打听打听,若是一切正常,我们再进城。”   黛玉听了点头赞道:“图力大叔果然细心,那就麻烦您了。”   图力笑笑,一马当先往城门跑去,水沏黛玉他们则是慢慢的走着。图力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他的脸色有些凝重,奔到众人面前,对梅朵急切说道:“公主,出大事了,您千万不能说您是澹台将军的外甥女。”   梅朵大吃一惊,问道:“为什么?”   图力忙说道:“前些日子您的表姐和城主的独子成亲,可是成亲那日,您的表姐刺伤了城主少爷后逃出城,下落不明,城主震怒,如今澹台将军一家全都城主大人下了狱,只等着抓到您的表姐,就要一起处死,您若是说出您的身份,只怕也得被抓起来。”   梅朵惊诧的抓着图力问道:“怎么会这样?”   图力摇摇头道:“具体情形我也没打听出来,得进了城再细细打听。”   梅朵惊得回不过神来,黛玉忙说道:“既是这样,公主便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了,我们只是过往的商旅,想来他们也不会怎么难为我们。先进了城再说。”   图力巴鲁都点头同意,黛玉又向水沏水溶说了这突发的事情,水沏水溶两人点头道:“就按三弟的话去做吧。”   一行人走向城门,林升将一小袋金子递于图力,图力忙推辞,并拿出自己的钱,黛玉看了笑道:“图力大叔,我们不缺这个,你就拿着吧,看这样子,进城一定要打点的。”有了黛玉的话,图力才把金子收了下来。   到了城门口,两个守卫过来,看到他们一行人身上的衣饰贵重,气度也不凡,便生了起了敲竹杠的心,只将枪一横,便要一个一个的搜身。图力忙上前拿出一块金子塞到侍卫手中,谦恭的笑道:“请军爷行个方便。”   那侍卫低头一看,只见黄澄澄一块金子,足有三四两,便点点头道:“算你懂事,你们从哪儿来,要到哪里去,一行多少人,都叫什么,去登个记就行了。”   图力忙应了下来,只跟着守卫去城楼下登记,有了金子开路,一切自然顺利,图力很快便登完记回来了,他笑着说道:“都办好了,我们可以进城了。”   水沏黛玉水溶他们倒没说什么,只梅朵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拉着小脸跟着大家进了城。进城之后先找家客找安顿下来,水沏黛玉他们便寻了个干净的酒楼,只在大堂里坐了,边吃饭边听周围用餐之人的议论,又命子墨和书出去打听了一回,这才基本上弄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梅朵的舅舅澹台镇明本是戎疆城的大将军,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澹台桑青喜文厌武,女儿澹台桑云却是天生练武的好材料,尽得澹台镇明的真传,有一身的好武功,除了澹台镇明,戎疆城里便没有人是她的对手,澹台桑云不只武功好,生得也极美,所以上门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澹台家的门槛,那戎疆城主的儿子也在其中。戎疆城主的独子是典型花花公子,家里的小妾成群,还每日流连烟花之地,这样的人澹台镇明和澹台桑云自然看不上,便一口回绝了。戎疆城主的儿子如何肯罢休,竟然用了下三滥的招数陷害澹台桑青,让澹台桑青背上了人命官司,澹台桑云为了救哥哥,不得不答应了婚事,可是澹台镇明不忍心让女儿受委屈,便决定假意答应亲事,只等澹台桑青被救出来,就带着一家子逃离戎疆。直到大婚那日澹台桑云上了花轿,澹台桑青才被放出来,澹台镇明安排家人悄悄出城,自己却去接应澹台桑云。戎疆城主之子在洞房里纠缠澹台桑云,澹台桑云只能将他打昏,逃出城主府。刚刚逃出城,澹台一家的行踪便被发现,城主率兵追来,澹台镇明中了冷箭被俘,澹台夫人被射死,澹台桑青被活捉,只有澹台桑云杀出重围逃了出去。因澹台桑云在逃,所以城主便将澹台镇明和澹台桑青每日绑在旗杆上,想将澹台桑云引出来斩草除根,所以戎疆城才会如此戒备森严。   梅朵小的时候曾经在澹台家住过一年多,自澹台镇明以下,大家都极疼爱她,特别是澹台桑云,直把梅朵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凭什么东西,都先尽着梅朵。后来梅朵回了狄罕,书信从没断过,也时常接了梅朵到戎疆去住上一段时间,后来梅朵越长越水灵,澹台家怕梅朵被那城主儿子看上,便不再接梅朵,梅朵这才两三年没有见到舅舅一家人。不过澹台镇明每年派人给梅朵送许多礼物,因此感情上并没有疏远。所以梅朵听到自己舅舅一家的悲惨遭遇,只气得脸色发白浑身直颤,若不是黛玉见梅朵神色不对急急拉着她去了客房,只怕梅朵会当场发作。   “你拉我来做什么?”梅朵涨红了脸气呼呼的质问黛玉。   黛玉忙压低声音说道:“公主,你若是在外面囔起来,让人知道你是澹台家的亲戚,你自己都逃不出去,还能救人么?”   梅朵听了这话安静下来,她看着黛玉,眼睛一亮,抓住黛玉的手便急切说道:“你们能猎杀雪罴王,身手一定极高,请你们帮我救出我舅舅。”然后又跑到水沏面前,抓着水沏叫道:“东方大哥,请你帮帮我吧。”   水沏虽听不懂梅朵说的是什么,可看梅朵的神情,水沏也能猜出梅朵的意思。他顿觉有些为难,若是不帮,岂不成了见死不救,道义上说不过去,若是帮,只怕会误了来戎疆的正事。   黛玉想了想,对水沏说道:“大哥,不管怎么样,先打听清楚再说,若是咱们有余力,就帮帮澹台一家吧。”水沏点点头道:“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二弟三弟和我先去找乌里雅汗王,梅朵公主,你带着巴鲁图力林升小端阿徽青松兰哥,你们想法子混到城主府周围观察地形,研究好进退路线。我们晚上回客找碰面。”   黛玉听了翻译了一遍,梅朵见水沏答应助她救人,自然是什么都行,巴鲁爱屋及乌,自然对救澹台一家也极上心,图力虽然双眉紧锁,可是也没有出言反对。黛玉想了想又说道:“梅朵公主,你生得极美,那城主之子又是个好色,你不如换了男装,这样还安全些。”   梅朵点了点头,既而又皱眉道:“可是我并没有男子的衣服。”   黛玉笑道:“这个容易,兰哥和你的个了差不多高,只先穿她的就行了,现在时间急,现做也来不及的。”兰心听了忙去找了一件干净袍子递与梅朵,梅朵到里间换了衣裳,再将头上大大的皮帽子压低了,遮住小半张脸,粗粗看上去,果然看不出她是个姑娘家。   两拔人马一起出了客找,便向不同的方向走去了。   戎疆是吐罗的附属小邦,所以乌里雅才能引兵驻扎于此。在戎疆城内有乌里雅的行宫,水沏黛玉水溶梅朵三人便直往行宫而去。戎疆城小,吐罗大军是驻扎在城外的,水沏黛玉他们到了行宫门前之时,刚巧碰上从城外营地回来的乌里雅汗王。   水溶见乌里雅骑着高头大马,身边扈从环侍,好不威风,便扬声笑道:“乌里雅大哥,好久不见!”   乌里雅一听到有人用中原语言和自己打招呼,不由的一楞,转头一看,只见有个年轻男子站在路边,看着有几分面善,可是又不是很熟悉,乌里雅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   水溶朗声笑道:“乌里雅大哥,可还记得鸿宾楼大醉?”   乌里雅立刻想了起来,他往水溶旁边一看,只见一个留着胡须的男子向他点头微笑,在男子身边,站着一位少年,那少年虽然面色发黄,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极有灵气,乌里雅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少年,他好象见过。   乌里雅甩镫离鞍跳下马背大笑起向水沏水溶走过来,他一把抱住水溶,豪放的笑道:“溶兄弟,你怎么来了?”说完就放开水溶,走到水沏的面前,有些迟疑的看着水沏,水沏笑道:“乌里雅大哥,是我!”   乌里雅开怀一笑,上前抱住水沏,欢快的说道:“沏兄弟!真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你们,我太高兴了。”抱完之后乌里雅看着黛玉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水沏笑道:“我家小弟,三弟,见过乌里雅汗王。”   乌里雅笑着张开双臂,要去抱黛玉,黛玉那能让他抱住,急中生智,后退一步头一低腰一弯,笑说道:“东方玉拜见汗王。”便躲过了乌里雅的熊抱。乌里雅一楞,看向水沏,水沏笑道:“三弟随了母亲的姓,乌里雅大哥,我三弟自小腼腆,你别在意。”乌里雅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东方小兄弟,我和你大哥极要好的,你不用这样生分,也随他们叫我一声大哥就好。”乌里雅可不知道,这个腼腆的小兄弟可就是他心心念念要娶的林黛玉,这可真是无缘对面不相识,就因没有认出是黛玉,乌里雅他的余生中一直无法释怀,他总以为,当时如果认出了黛玉,也许会是另一个结果。   “乌里雅大哥,你总不会让我们就在大街上站着说话吧?”水溶笑着问道。   乌里雅一拍额头叫道:“是我高兴的糊涂了,来来来,三位兄弟里面请。”   随着乌里雅进了行宫,乌里雅笑着问道:“两位水贤弟,此番来到戎疆,不会是只为了寻我叙旧吧?”   水沏坦然笑道:“大哥,我们自然不是只来叙旧的,还有事求大哥相助。”   乌里雅哈哈笑道:“好,沏兄弟果然直爽。我知道你是中原的太子,水溶兄弟,你是北静王世子,对不对?”   水沏水溶点点头,水溶笑道:“当日我们报了真实姓名,就是想和大哥真心相交。大哥也以真姓名相告,必与我们心意相同。只是别时匆匆,未能和大哥尽兴畅谈。”   乌里雅拍案笑道:“说得好!”   水溶笑道:“乌里雅大哥,我们原不知道你在戎疆,是令弟乌蛮小王爷告知的,要不我们也不知道在这里能找到大哥。”   乌里雅微微一怔,笑问道:“你们见过阿蛮?在什么地方?”   水沏点头道:“我们在永平关遇见乌蛮小王爷,是他告诉我们大哥在戎疆,若非乌蛮小王爷有事在身,他定然会我们一起来戎疆的。”   乌里雅摆摆手道:“阿蛮是我最疼爱的小弟弟,你们是我的好兄弟,也就是阿蛮的哥哥,只唤他阿蛮,不用叫什么小王爷,生分了。”   黛玉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仔细观察着。乌里雅没有认出她,可是她已经认出乌里雅。乌里雅正是当日在运河上被兰心竹影所救之人,若是兰心跟过来,一定能认出这乌里雅就是夜探清台寺别院,与她交手之人。   “水兄弟,你到戎疆来,可经过了蒙河源?”乌里雅沉声问道,脸色凝重了许多。水沏点头道:“我们就是从蒙河源过来的。狄族的丹顿勾结西桓,固海,达斡,黑齿,呼伦五族,欲起兵反叛朝庭,我们兄弟来此,就是想请大哥不要被丹顿所惑,保持中立。”乌里雅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你不要我起兵助你?”   水沏笑道:“乌里雅大哥,擅动刀兵不祥,我们不能连累无辜的吐罗士卒牺牲,只要大哥保持中立,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乌里雅心中暗道:保持中立可不行,若是不帮你们,我也不好就要求和亲,让你们把绛仙县主嫁与我做王后。于是他便笑道:“沏兄弟这话说的可不对,丹顿所行不义,我如何能袖手旁观,实话告诉沏兄弟,我引兵驻扎于戎疆,就是为了震慑丹顿,只要他敢起兵,我立刻抄了他的老窝。”   乌里雅的仗义让水沏不好拒绝,再加上他也不知道乌里雅此举是为了圆他对黛玉的一片心思,便站起来躬身笑道:“如此便多谢乌里雅大哥高义了。”   乌里雅笑道:“沏兄弟见外了,你我是好兄弟,我怎么能眼看着丹顿老狗对你们起兵。”乌里雅和水沏水溶相谈正欢,忽然有侍卫来报启禀汗王,狄族吉吉公主在宫外求见。”乌里雅皱眉道:“狄族公主……她来做什么?不见不见!”   侍卫欲言又止,却不下去,乌里雅怒道:“还不下去?”侍卫见乌里雅忽然发怒,吓得行了个礼,急忙下殿而去。   水溶皱眉道:“这吉吉公主怎么象个幽灵似的,我们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真是烦人。”乌里雅闻言笑问道:“怎么,你们认识这吉吉公主?”   水沏点头道:“见过几次,我们以密使身份到草原上,遇到狄罕族人,他们愿意相助朝庭,我们便随狄罕军到了蒙河源,在蒙河源见过吉吉公主。”   乌里雅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吉吉公主不好好在草原上待着,跑到戎疆来做什么?”黛玉轻声道:“想必是来向乌里雅大哥你求助的。”   乌里雅挑眉笑道:“是么?依小玉兄弟的意思,大哥应不应该见这位吉吉公主?”黛玉浅笑道:“大哥见她,是给她面子,不见,是大哥的威严,见与不见尽在大哥掌握之中,小弟可没有什么意思的。”   乌里雅哈哈大笑着对水沏说道:“沏兄弟,你这位小弟有意思。”   水沏水溶只是一笑,两个看向黛玉的眼光都情不自禁的温柔,乌里雅因平日里极宠着乌蛮,便把水沏水溶的温柔当成了手足之爱,却也没有往深处想。   行宫门外,吉吉公主听到侍卫说乌里雅汗不见她,心中不由生气。她在蒙河源安排好了人手去偷偷捉拿梅朵,可是她的人找遍了蒙河源上下,都没有发现梅朵的踪影,吉吉公主硬着头皮去狄罕大营,扎索王子却假做无意的透露了梅朵已经被送回老营,吉吉公主这下没辙可想,只能暂时罢手,带足了礼物踏上了前往戎疆的路。   吉吉公主日夜兼程,却因路不熟,还是落在水沏黛玉他们的后面进了戎疆城。进城之后吉吉便到行宫求见,因给足了门包,行宫门上的守卫才去为她通禀,也是看在金子的份上,侍卫才欲言又止,结果却被乌里雅吼了出来。      第28章欢宴行宫夜寻佳人      乌里雅留水沏黛玉水溶在行宫住下,水沏却婉辞道:“乌里雅大哥,你的好意我们原不应该辞的,只是我们还有些同行之人,说好了晚上在客找会面,却不好失约。”   乌里雅点头笑道:“沏兄弟,你们既有约在先,大哥也不硬留你。在这戎疆城里,大哥也算得说一不二,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大哥帮忙,你只管说,在这戎疆城里,没有大哥做不到的事情。”   水沏心里一动,暗想若是请乌里雅帮忙救那澹台一家,或许会容易许多,可是他也只是想一想,并没有开口。毕竟这事关系到戎疆城主,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谨慎些好。   乌里雅命人摆下宴席,又特意吩咐仆人取出吐罗最好的美酒,要与水沏喝个痛快。水溶知道乌里雅和水沏两个可是超级酒坛子,便悄悄含了一粒解酒丹,又向乌里雅笑道:“乌里雅大哥,我们三弟不胜酒力,一杯女儿红就能醉倒,这酒,便不要让她喝了。”   乌里雅大笑道:“这可奇,沏兄弟溶兄弟都是海量,如何小玉兄弟却这般不胜酒力?我却不信!”   水沏笑道:“三弟真的不能喝酒,我们到了狄罕,只一碗迎客酒,便让三弟立时大醉,足足灌了三大碗醒酒汤才醒过来,醒来之后头疼了两三天,他可是真的吃足了苦头。”   乌里雅听了水沏的话不禁哈哈大笑,对旁边伺候的人说道把给阿蛮留的葡萄酒拿来。”然后又对水沏黛玉笑道:“葡萄酒极淡,就象蜜水儿似的,小玉兄弟,你喝那个保证不会醉。”不多时仆人捧着个一尺半高的银桶回来了,只见那桶口散着丝丝白气,隐约可见一只不大的瓶子,侍卫拿着厚厚的帕子包住酒瓶,将之送到乌里雅面前,乌里雅皱眉道:“你瞧本王几时喝这东西,还不快给东方公子斟上。”   仆人忙走到黛玉旁边,打开瓶口的软木塞,在黛玉面前的高脚水晶花苞杯里斟了四分之一杯红葡萄酒,只见酒色殷红晶莹,如最澄净的红宝石,黛玉捏着细细的杯柄轻轻摇晃着杯中红色液体,仔细观赏着,然后浅浅的闻了闻酒香,浅浅抿了一小口,在舌尖上仔细的体会着,良久,才轻叹道:“果然是极难得的好酒!”   黛玉的行为看傻了水沏水溶和乌里雅,乌里雅瞪大眼睛看着黛玉,惊道:“你不会喝酒,竟然是品酒的行家?”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声道:“乌里雅大哥见笑了,小弟只是多看了几本杂书而已。”水沏立刻笑着说道:“我这三弟最爱读书,简直就是只小书虫,但凡是书上有记载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乌里雅笑道:“原来如此,看来这红葡萄酒今日可是遇到识货之人,小玉兄弟,我这里的红葡萄酒都给你留着。”   “大哥你好偏心,明明这红葡萄酒是要给阿蛮的!”一道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乌里雅抬头一看,不由满面笑容,开心的唤道:“阿蛮,你回来了?”   只见乌蛮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面上满是笑容,乌里雅立刻起身走向外走去,只见他在门口张开双臂,乌蛮笑着扑了过来,一头扎进乌里雅的怀中。乌里雅将乌蛮抱了起来,掂了掂份量便皱着眉头道:“阿蛮,你怎么瘦了,是路上太辛苦么?”   乌蛮紧紧抱着乌里雅腰开心的笑道:“我想快些见到大哥,便赶了几天的路。”   乌里雅将乌蛮放下,拍了拍他的头笑道:“真是个傻小子,难道大哥还能飞了不成?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在京城认识的好兄弟今天也来了,你们在永平关见过的,快来见礼。”   乌蛮开心的冲到桌旁,热情的拉着黛玉的手叫道:“小玉弟弟,你的小金儿在哪里?”听到乌蛮开口便问小金狼,黛玉不由得抿嘴一笑,逗乌蛮道:“回小王爷的话,金儿没来呢。”   乌蛮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沮丧的低下头,闷声道:“不是说好了带金儿来的么,怎么不带?”   黛玉扑昧一笑,扬眉道:“小王爷,我和你开玩笑的,金儿在我们住的客找中,只是没有到行宫里来,你若是想见金儿,我明天带它来好不好?”   乌蛮双眼一亮抬起头开心的笑道:“好啊好啊,我就知道小玉弟弟你人最好了!”乌蛮边说边要伸手去拉黛玉,水沏水溶哪里肯让一个男子碰到黛玉,水溶离乌蛮近此,他便伸手接住乌蛮的手,取笑道:“乌蛮小王爷,怎么我们三个大活人在你眼中竟不如一只小金儿,哎呀,我们真是做人太失败了!”乌蛮的手极为白皙细嫩,水溶一把拉住他的手,不禁失了神,这样柔软细嫩的手,怎么可能是男子能拥有的。乌蛮倒没觉得的有什么,忙笑着辩解道:“才不是的,我看到东方大哥东方二哥和小玉弟弟,就是没有看到小金儿,所以才会这样问。”水沏打岔笑道:“乌蛮小王爷,去了一趟中原,你的汉语说得越发好了。”   乌蛮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听了水沏的夸赞,立刻开心的笑道:“真的么?多谢东方大哥夸奖。”   乌里雅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笑着说道:“阿蛮,快入席吧,咱们边说边聊。”   乌蛮在乌里雅旁边坐了下来,侍从为乌蛮倒了酒,乌里雅举杯笑道:“今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沏兄弟溶兄弟,小玉兄弟,阿蛮,我们共饮一杯!”   大家喝了酒,阿蛮放下酒杯笑道:“王兄,刚才我到行宫的时候,瞧着有个姑娘在外面,她是什么人?”   乌里雅皱眉道:“什么姑娘?来人……”   外面进来一个侍卫,乌里雅沉声问道:“宫门外是什么人?”   那侍卫忙说道:“回汗王,狄族的吉吉公主一直没有走。”   乌里雅皱眉道:“没走?”   侍卫忙说道:“真的没有走,她只在外面站着,也没碍着什么事,我们也不好去赶她。”乌蛮好奇的问道:“王兄,狄族的公主来这里做什么?”   乌里雅笑道:“大哥也不清楚,不过今天大哥没空,也懒得答理她,她爱站便让她站去,不用管她,来,我们喝酒。”乌里雅向水沏水沏溶举起酒杯,乌蛮也向黛玉举杯,大家又共饮了一杯。那侍卫从来没见他们的汗王这样高兴,不由多看了水沏黛玉水溶几眼,水沏他们因是乌里雅亲自接进行宫的,因此并没有给侍卫们什么好处,所以他们在侍卫的心里,便比出手大方的吉吉公主低了一等。   侍卫的眼神没有逃过黛玉的洞察力,这些日子在外面行走,黛玉对于人性的了解又多了几分,她浅浅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留了心。乌里雅掸眼看到侍卫,便沉声道:“下去吧。”侍卫躬身行了个礼,才退了出去。   酒过三巡,水沏看看天色不早,便站起来举杯笑道:“乌里雅大哥,承蒙你盛情款待,做兄弟的先谢了,今晚我们先回客找,明天一定再来讨扰大哥。”   乌蛮一听他们要回客找,忙囔道:“不行不行,沏大哥溶二哥,小玉弟弟,你们不能走,要留下来的。”   水沏笑道:“阿蛮,今天实在不行,我们与同行的朋友约好了,不能失约。”   乌蛮先是失望的哦了一声,继而眼睛一亮,乞求道:“大哥,我跟他们一起去好不好,我好想小金儿。”   乌里雅摇头笑道:“阿蛮,大哥在你心里也比不上一个小金儿。”乌蛮急忙摇头乌里雅的胳膊叫道:“大哥,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大哥,你是没有见过小金儿,你若是见了,也极喜欢的。”   乌里雅已经知道乌蛮和水沏黛玉水溶他们相识的起因便是小金儿,因此便笑道阿蛮,你今天刚回来,好好歇着,明天再去看小金儿也不迟。”   水沏亦笑道:“阿蛮,我们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才没有带小金儿过来,明天再来,我们一定带着小金儿。”   乌蛮不是那种别扭的性子,听了乌里雅和水沏的话,便笑道:“东方大哥,你说话可得算数。”   乌里雅敲了乌蛮一记,笑道:“你东方大哥可是一言九鼎的人,便是对你这个小孩子,也会言而有信的。”乌蛮吐吐舌头,看着倒是可爱的紧,水沏黛玉水溶都笑了起来。   乌里雅命他的贴身侍卫达塔驾了马车送水沏黛玉水溶回客找,吉吉公主看到吐罗行宫的门缓缓打开,一辆马车驶了出来,她看不清车中之人,黛玉却看清了她,只对水沏水溶低声说道:“果然是吉吉。”   达塔将水沏黛玉水溶送回客找后便驾着空车离开,梅朵林升子墨书砚兰心松云巴鲁图力早就回来了,梅朵正坐立不宁的等着,一看到水沏黛玉水溶回来,梅朵顿时松了口气,迎上前说道:“东方大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黛玉上前问道:“公主,打听到什么消息么?”   梅朵皱眉道:“舅舅的表哥被关在城主府的地牢里,桑云表姐没有消息,听说那个被表姐刺伤的城主之子伤势很重,可能活不成了,他若是死了,城主一定会立刻杀了舅舅和表哥为他的儿子报仇的。”   黛玉点点头,将这话翻译给水沏水溶,水沏看向林升问道:“地形可曾勘察好了?”林升点点头,沉声道:“我们分别勘察了三次,城主府地势高,周围也没有什么可藏身的建筑,若是硬闯进城主府救人,逃离的时候风险极大。”   水沏水溶点了点头,黛玉轻声道:“强攻不若智取,除非万不得以,不能来硬的。”   沏看向黛玉问道:“三弟,你有什么想法?”   黛玉想了想说道:“澹台将军和澹台公子已经被抓入牢中,我们一时也没有好办法救他们出来,不过澹台小姐还在外面,我们首先应当找到澹台小姐,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总要和我们会合,才更安全些。”   黛玉将这话用狄族语说了一边,梅朵急切的点头道:“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一定要先找到桑云表姐,她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黛玉点头道:“公主,我们这里只有你见过澹台小姐,这寻找澹台小姐之事,必得着落在你的身上。”   梅朵点头道:“这我明白,可是我要去何处找桑云表姐?”   黛玉想了想,问林升道:“澹台将军府如今是什么情形?”   林升忙说道:“澹台将军府已经被查封了,门上贴了封条,并没有士兵看守。听人除了澹台将军,澹台公子和澹台小姐,其他的人全都被杀了,澹台将军府成了凶宅,没有人敢接近。”   黛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又问梅朵道:“公主,澹台小姐可曾学过兵法?”   梅朵想也不想便说道:“表姐从小便跟着舅舅学习兵法,经常得到舅舅的夸奖,舅舅精通兵法,便是额帕也常夸赞他的。”   黛玉笑道:“若是这样便最好不过的,公主,你今天晚上便去令舅府上,我想,有七成把握找到澹台小姐。”   梅朵瞪大眼睛奇道:“这怎么可能?”   黛玉笑道:“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澹台小姐在何处,何不试上一试,若是真找到澹台小姐,岂不更好?”   梅朵回身对水溶说道:“二哥,请你晚上陪着梅朵公主去一趟澹台将军府,也许能找到澹台小姐。林升阿徽,你们俩人陪二爷和公主一起去。”   水溶点头道:“好,等夜再深些我们就去。”   黛玉又将这话对梅朵巴鲁图力阿里说了一遍,巴鲁阿里图力忙说道:“我们也去。”   黛玉摇头道:“不行,你们都不会功夫,人若是多了反而会惊动巡城的禁卫军。”   阿里忙闷声道:“三公子,我阿里一定要去的,王子说过我得好好保护公主。”阿里身上还有些粗浅的功夫,而且他力大无比,想到这里,黛玉方点头道:“那好,阿里你可以跟着。”想了想,黛玉又说道:“大哥,我也得跟着过去,否则二哥和梅朵他们没法子沟通。”水沏皱眉道:“二弟,林升阿徽,你们留下,我带着三弟和青松过去,三弟,你把金儿带上。”水溶心里郁闷,正想不答应,水沏一道眼风扫过来,压低声音道:“二弟,不要意气用事,大局为重。”水溶没奈何的答应下来,心情却是不好。黛玉见了便走到水溶身边,拉拉水溶的衣袖,软声唤道:“二哥,别生气嘛!”   水溶最受不了这个,硬是挤出笑容好声好气的说道:“三弟,二哥没有生气,你不会武功,自己要小心。”说完便抬头看着水沏,气乎乎的说道:“大哥,你要保护好三弟,三弟若是少根头毛,我可绝不答应。”   水沏淡笑道:“二弟不用担心。”   商量好之后,已经到了三更时分,大家都换了黑色的夜行衣,悄悄潜出客找,往澹台将军府赶去。   一踏上澹台将军府的后宅外的街道,阴森之气便包围了水沏黛玉梅朵等人,水沏怀中的小火灵狐不安的动了几下,水沏便觉得一股暖意从小火灵狐身体里散发出来,趋散了那种阴寒之感,而黛玉怀中的小金狼则是绷紧了身子,双眼泛起金色,一圈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光晕将黛玉笼罩起来,让黛玉不受阴寒之气的侵袭。梅朵只觉得寒气逼来,不禁打了个寒颤,轻声道:“好冷!”   阿里却憨憨笑道:“不冷呀?”阿里是童男子,阳气正盛,自然能克制阴邪之气。梅朵不由自主往阿里身边靠过去,才缓解了那阴冷的感觉。   黛玉回头看看松云,见她正嘴唇发青,便说道:“青松,你离我近些。”松云忙挨着黛玉,小金狼发的金色光晕便将松云也笼了进来,松云轻舒一口气,低声道:“多谢三爷。”   到了后墙根儿,松云先跳过围墙巡查一回,确定没有危险才又跳回来说道:“大爷三爷,里面没有人。”   水沏点点头,率先跳过围墙,松云跳上墙头,甩下缎带助阿里梅朵翻过围墙,水沏在下面接应了,松云又跳下围墙背上黛玉,跳过围墙轻巧的落在地上,阿里和梅朵两个吃惊的看着松云,梅朵惊道:“天啊,你真厉害!”   黛玉低声翻译了,松云低头笑道:“这不算什么。”   黛玉只向梅朵说道:“公主,我们时间紧,你快说在何处能找到澹台小姐?”   梅朵忙说道:“我们去演武场,表姐最喜欢那里。”   虽然有几年没有来澹台将军府了,可是这里几十年未变,因此梅朵轻车熟路的将大家引到了演武场。这一路行来,大家没有看到一具尸体,黛玉心里反而越发能确定,澹台桑云定然藏身在此。   演武场一片狼藉,却没有半点人影,梅朵四下看了一遍,失望的摇头道:“表姐没在这里。”   黛玉摇摇头道:“不,澹台小姐应该就在这里。”她边说边走到演武场中,轻声唤道:“澹台小姐,我们都是梅朵公主的朋友,是来帮助你的,请你出来吧。”      第29章得良将乌里雅救人      黛玉只喊了一遍就停下来,只静静的站在演武场中央等待着,7K沏担心黛玉,正欲走上前,黛玉却说道:“大哥,你别过来。”水沏皱眉沉声道:“三弟,不要胡闹。”   黛玉看着演武场的一处淡淡道:“大哥,我没有胡闹,只是想帮助澹台小姐。她身为女子,却敢于对抗不公平的命运,我很佩服她,也非常愿意帮助澹台小姐。”   “这位公子,难道你不认为我的行为连累了父母兄长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大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演武场角落的阴影里,梅朵欢呼一声扑上前,大叫道:“桑云姐姐……”   澹台桑云戒心很重,将长剑一横挡住梅朵,冷冷道:“朵朵,你为何会到戎疆来?”梅朵急忙说道:“我陪东方大哥他们来戎疆办事,正好来看看舅舅舅妈表哥和你。”   澹台桑云有些不相信,只冷冷道:“这么巧?”   梅朵急切说道:“桑云姐姐,我真的是朵朵,你看,我还带着你送给我的狼牙哨呢!”梅朵说着便将胸前挂着狼牙饰物举起来放到口中吹了起来。吹了几下后梅朵又说道:“桑云姐姐,这可是你头一回打猎得到的战利品,那年你才十岁,刚巧我正在舅舅家,缠了你许久你才肯给我的,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有拿下来过。”这段往事除了澹台桑云和梅朵,并没有别人知道,澹台桑云这才相信真的是梅朵,将长剑收回,把梅朵拉到身边,低声问道:“朵朵,不是告诉你不要来戎疆么,真是不听话。”   梅朵抓着澹台桑云的手激动的说道:“桑云姐姐,万幸我来了,还能帮着你,若是不来,我这一辈子都要后悔死的。”   澹台桑云苦涩的叹了口气道:“朵朵,听姐姐的话,快回狄罕去,不要在这里停留,这里不安全。”   梅朵只飞快的摇头道:“桑云姐姐你别担心,东方大哥连雪罴王都能猎杀,他一定能帮姐姐的,桑云姐姐,你快来见见东方大哥,还有东方三公子。”梅朵边说边将澹台桑云拉到水沏黛玉身边,对水沏黛玉说道:“东方大哥,东方三公子,这就是我的表姐澹台桑云。”   黛玉仔细一看,只见这澹台桑云果然生得很美,柳眉杏眼瓜子脸儿,不过这相貌美倒还在其次,最难得的澹台桑云身上有一股勃勃英武之气,倒让黛玉一见她便心生欢喜,便笑着说道:“澹台小姐,您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如今我们来寻你,就是了为帮助你救出澹台将军和和澹台公子,请你相信我们。”   澹台桑云极认真的看着黛玉的眼睛,看了一刻点点头道:“多谢三公子。”   见澹台桑云连多问一句都没有,黛玉更是欣赏她,便笑道:“青松,将衣裳给澹台小姐。”黛玉来之前就让松云准备了一套男装,好在找到澹台桑云之后让她换了,好不那么引人注意。澹台桑云接过衣服,对黛玉点点头道:“谢谢。”   黛玉微笑道:“包袱里还有些易容用的东西,澹台小姐,你看着用,总要改改样子才安全。”   澹台桑云点点头,看向黛玉的眼神里有感激和赞赏,她拿着包袱去了演武场旁边的小屋,梅朵赶紧跟了上去。不过一注香的时间,澹台桑云和梅朵便从屋子里走出来,此时的澹台桑云已经是留着一字胡的男子打扮了,她原本就有英武的气质,因此穿起男装没有一丝不合适,便是身上的衣裳,也合体的紧。   黛玉细细看了一回才说道:“好,我们回客找。”   回到客找时已经过了四更天,大家也没有心思睡觉,便都聚到水沏的房间,仔细商量着如何救人。   澹台桑云见水沏黛玉水溶都极热心,心中很是感动,摇了摇头道:“多谢各位的好意,桑云心领了。可是城主势大,你们人少,不是城主的对手,不能因为我们家的事情连累了大家,若是你们帮完了事情,就尽快离开戎疆吧,这几年不让朵朵来戎疆,就是怕她被那狗贼看到。如今狗贼虽然被我刺伤,可他的狗腿子仍在戎疆城里替他搜寻漂亮的姑娘,实在不安全。”   梅朵气乎乎的鼓着脸道:“我是狄罕的公主,难道他还敢对我动手么?”   澹台桑云苦笑道:“朵朵,你不知道,那狗贼是城主的独子,他要什么城主便给什么,就算你是狄罕的公主,可是你孤身在此,又没有狄罕大军做后盾,真吃了亏,再做什么都来不及的。朵朵,你听话,快些离开戎疆。”   梅朵直摇头道:“不行,要走也得救了舅舅表哥,我们一起走。”   澹台桑云苦笑道:“朵朵,你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娘亲被我连累,已经被他们杀害,爹爹和哥也被抓去了,我知道他们要的是我,我已经想好了,只要能救出爹爹和哥哥,便是抛了这条命也值得,朵朵,你快回狄罕,不要被我连累了。”   见澹台桑云身处困境还能先想到别人的安危,水沏黛玉水溶都觉得不帮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水沏便说道:“澹台小姐,你不必玉石俱焚,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有能力改变戎疆的一切。”   澹台桑云眼睛一亮,追问道:“你说的吐罗汗王?”继而又黯然道:“他怎么会为我去和城主翻脸,还是不要去了,免得大家为难。”   黛玉笑道:“澹台小姐,不论吐罗汗王肯不肯帮忙,总得去试一试,就算他不帮忙,也不会出卖你的,于你,不会有任何损失。”   水溶也说道:“我三弟说的对,澹台小姐,我们都认识吐罗汗王,他为人毫爽重情义,既使是他不方便帮你,也不会出卖你的。”   澹台桑云想了想,轻轻点头道:“那就烦劳东方公子为桑云引见吐罗汗王了。”   水沏笑着点头道:“天亮之后便会有吐罗行宫的马车来接我们,澹台小姐,你到时和我们一起去就行了。”   梅朵听了黛玉翻译了水沏的话,开心的冲着水沏深深弯腰行礼道东方大哥,谢谢你。”东方刚刚破晓,乌里雅便命达塔驾车来接水沏黛玉他们,马车停在客找外,乌蛮从车里跳了下来,冲着客找便大声囔道:“小玉弟弟,你在哪里?”   黛玉听到乌蛮的声音,便开门走出来笑道:“阿蛮哥哥,我在这里。”   乌蛮三步两窜冲上楼,黛玉知道他的心思,便将怀中的小金狼往外一递,笑言道:“给,让你抱抱它。”   乌蛮没想到黛玉肯让他抱小金狼,欢喜的声音都打颤了,“你真的让我抱小金儿?”   黛玉扑昧一笑,将小金狼放到乌蛮的手中,轻声说道:“阿蛮哥哥,金儿还小,它若是淘气,你别怪它。”   乌蛮捧着小金狼,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宝贝的不能再宝贝了,那里会舍得责怪小金狼。小金狼高傲的瞥了乌蛮一眼,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到底看在黛玉的面子上,没有从乌蛮的手中跳下来,这已经让乌蛮高兴的眉开眼笑,连正事都忘记了,只顾着陪小金狼玩了起来。   达塔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乌蛮和水沏黛玉他们出来,只得进客找看个究竟,他见乌蛮正和一只神气的小狼玩得开心,不由摇摇头,无奈的提醒道:“小王爷,王还在等着您请了贵客回宫呢。”   乌蛮“啊”的叫了一声,忙将小金狼抱在怀中,对黛玉笑道:“小玉弟弟,王兄命我来接你们。”   水沏走过来笑说道:“阿蛮,我要向汗王引见几位朋友。”   乌蛮也不问是谁,便笑着回答道:“好啊,王兄和我都最爱交朋友了,能让东方大哥当朋友的,一定不会是寻常之人,大哥,快请了来一起上车吧。”   水溶引着澹台桑云和梅朵走了出来,梅朵为了安全,也换上了男装,乌蛮正想问这两人是谁,水溶却笑道:“阿蛮小弟,等到了行宫再为你们介绍。”   乌蛮虽小却也是个机灵的,便笑着让大家上了车,林升子墨书砚兰心松云还有阿里图力巴鲁,也上了乌蛮带来的另一辆车,一行人直往行宫赶去。   乌里雅亲自到行宫外相迎,澹台桑云见一个身着王服的轩昴男子站于行宫之前,心中暗道:“看来东方公子和吐罗汗王的交情非浅,也许他真的能帮助我救出爹爹和哥哥。”   水沏看见乌里雅亲自出宫相迎,忙让达塔停下来,大家都下了车,笑着快步走向乌里雅,乌里雅也笑着迎了上来,边走边说道:“沏兄弟,今天可都来了么,今天可说好了,再不许回去,只在我宫里住下,我们兄弟好好畅谈一番。”   水沏大笑道:“大哥,这是自然的,我们来戎疆,可就奔着大哥你的,大哥你若是不留我们,我也不答应。”   乌里雅哈哈大笑,抱过水沏和水溶,照例也要抱抱黛玉,黛玉忙拉着澹台桑云和梅朵说道:“乌里雅大哥,小弟未先禀告就带了两个朋友过来,还请大哥恕罪。”   乌里雅大笑道:“小玉兄弟,你这话可见外了,你的朋友就是大哥的朋友,走,到里面说话。”   黛玉轻轻舒了一口气,暗道:“又躲过一回,这吐罗国什么鬼礼仪,见面总要抱来抱去的,好生麻烦。”   大家说说笑笑的进了行宫,等所有人都进去了,坐在行宫斜对面的茶楼里吉吉公主面色阴沉,暗自忖道:“原来梅朵那丫头竟跟着东方公子来了戎疆,怪不得在蒙河源怎么都找不到她。看那东方公子和乌里雅汗王很熟络,要想争取乌里雅的支持,只怕不容易,得想个什么法子才行。咦,梅朵身边的那年青人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是谁?看着不象是梅朵的护卫……”   吉吉公主正在思考着,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聊天,说的正是澹台将军一家的事情,有人说了一句:“城主大人也太惯着少城主了,澹台将军的姻亲可是狄罕王族,听说狄罕王族在草原上威名远拨,极为了得,若是狄罕军打来,我们戎疆可就危险了。”   另一个人笑着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虽说澹台将军的妹子嫁到了狄罕,不过她早就死了,大概有十来年,那狄罕族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死人的哥哥大动干戈,我猜城主大人就是这样想的,才敢对澹台家下手。不过话又说回来,澹台将军镇守戎疆几十年,为戎疆立下汗马功劳,城主大人也太狠了!”   又有人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少城主早就看上澹台小姐了,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是澹台小姐不守妇道,既已答应嫁了,却又在新婚之夜伤了少城主,难怪城主大人大发雷霆之怒,这一回,面子可丢大了。”   “呸,你少在这胡说,少城主是个花花公子,听说城主府里的的丫头们,没有一个没被他糟蹋的,澹台小姐若是嫁给他,才是丢了澹台家的面子。”   话说到这里,吉吉便全都明白了,吉吉最感兴趣的不是戎疆城里的风波,而是澹台家和狄罕的关系,她很清楚,梅朵来了戎疆城,听到她的表姐出事,是不可能不过问的,她只要盯住了城主府,便能擒住梅朵,若是在戎疆擒住梅朵,那便是一箭双雕,到时候,既能挑拔着狄罕和三位东方公子翻脸,又能用梅朵来威胁查仁,达到吞并狄罕的目的。   进了吐罗行宫,澹台桑云将脸上的胡须揭掉,摘下帽子,任一头飘逸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乌里雅不由一楞,看看澹台桑云,又看看水沏,疑惑问道:“沏兄弟,这是怎么一回事?”水沏忙说道:“大哥,这位是戎疆澹台将军的女儿澹台桑云。”   乌里雅“哦”了一声,问道:“你就是那个在新婚之夜刺伤少城主的新娘澹台桑云?”澹台桑云单膝跪下,昴头抱拳道:“小女正是那个澹台桑云,汗王,家父和小女都不愿高攀少城主,奈何他以家兄性命相逼,我们不得不假意答应,家父在成亲当日安排家人秘密出逃,又悄悄潜回来接应小女,可是少城主纠缠小女,小女不得不出手打晕了他逃出城主府,后来的事情想必汗王都听说了,小女子就不多说了。”   乌里雅点点头,沉声道:“原来如此。”   乌蛮不解的问道:“澹台小姐,你家和城主府上也算得门当户对,你们如何不答应?难道是你另定了亲事?”   澹台桑云摇摇头道:“桑云不敢隐瞒小王爷,小女并未定亲,只因那少城主是个无恶不作之人,桑云不愿将终身托付给这种人,才拼死抗婚。”   乌蛮“哦”了一声,偷眼看看乌里雅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乌蛮便小声说道:“王兄,澹台小姐一家子好可怜,你帮帮她吧。”   乌里雅想了想,对澹台桑云说道:“澹台小姐,你先在我的行宫住下,在这里绝对安全,任道安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到这里的搜捕,至于你的父兄,本汗自会安排人去救,你不用出面。只有一条,我出救他们之后,你们一家便要立刻动身去吐罗,再不回戎疆。”   澹台桑云想了想说道:“汗王,这事桑云不能做主,若是父兄执意不肯,桑云也不能违了他们的意思。”   乌蛮倒是一片热情,忙说道:“澹台小姐,那个任道安害的你家破人亡,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不如到吐罗去,有王兄护着你们,谁也不敢动你们分毫。”   乌里雅淡笑道:“澹台将军威名远播,本汗极为佩服,说是条件也可以,只要澹台将军肯为我吐罗效力,这救人之事本汗一力担承。”   澹台桑云想了想,说道:“汗王,家父家兄肯不肯去小女不敢保证,不过汗王若是能相助小女,澹台桑云愿将一身所学献于汗王,为汗王开疆拓土,不死不休。”   乌里雅挑眉道:“你?”   澹台桑云傲然昂头道:“小女自小随父亲学习兵法韬略,日夜苦练十八般武器,汗王若是不信,尽管考较小女。”说起武功兵法,澹台桑云一脸的傲气,那股自信让人无法小视于她,乌里雅水沏水溶黛玉虽然见过不少有特色的姑娘,可是象澹台桑云这般的,还是头一回。大家眼中都闪着异样的光。   乌里雅先是微惊,然后点头道:“好,既然姑娘有如此信心,本汗便考考你。”   “达罕,陪澹台小姐过几招,不可伤了她。”乌里雅高声唤道。   澹台桑云听了这话,秀眉微皱,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来到殿外,向达罕抱拳行了个礼。达罕是乌里雅身边的高手之一,他的功夫是乌里雅都称赞的。达罕向澹台桑云行了个礼,粗声道:“澹台小姐,达罕是粗人,若是有冒犯的,还请恕罪。”   澹台桑云抱拳微笑道:“请……”   达罕的拳术走刚猛一路,只见他出拳如迅雷一般,挟风雷之势攻向澹台桑云,澹台桑云不慌不忙,只将纤腰微拧,玉腿轻移,头向右一侧让过达罕的拳头,纤手一搭正好搭在达罕的脉门之上,达罕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不由啊呀叫了一声,澹台桑云三指拿住达罕的腕子往回一带,飞脚踢向达罕的小腿径骨,达罕再也站不稳,被澹台桑云甩了出去,达罕就地打了个滚儿,才卸去力道,从地上跃了起来,只见达罕一改先前的小视之意,快步走到澹台桑云面前,躬身抱拳道:“多谢澹台小姐手下留情。”的确,澹台桑云只用了三分的力气,否则达罕绝不能如此轻松的站起来。只踢向达罕径骨的那一下,若是澹台桑云再加上三分力气,达罕的腿必断无疑。   “好……”乌里雅水沏水溶都大叫了起来,黛玉和梅朵因不懂武功,虽然看着澹台桑云摔达罕这一招极漂亮,却不明白好在何处,因而也叫不出来。   澹台桑云气定神闲,双手扶住达罕,淡淡笑道:“是小女取巧,壮士承让了。”   乌里雅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澹台小姐,凭你能胜过达罕,你的父兄,本汗一定会救。”澹台桑云向乌里雅单膝跪下,大声道:“多谢汗王。”   乌里雅哈哈大笑,让澹台桑云起来,又转身对水沏黛玉水溶笑道:“好兄弟,多谢你们为大哥寻来武功超群的女将军。”   水沏黛玉水溶齐齐抱拳道:“恭喜大哥喜得良将。”   “乌蛮,传侍女来伺候澹台小姐和梅朵公主。”乌里雅对乌蛮笑着说道,乌蛮答应一声跑了下去。少时四个侍女上来,引着澹台桑云和梅朵下去休息,澹台桑云知道乌里雅有话要和水沏他们单独说,便暂先告退。见澹台桑云进退有度,乌里雅不由点了点头。   “沏兄弟,我打算过几日便发兵去蒙河源。”乌里雅笑着对水沏说道。   “大哥,不必如此,只要大哥不帮着狄族,我们兄弟便感激不尽了。”水沏说这样说道。“沏兄弟,你我一见如故,当日若非喝得大醉,我便要和你结义的,如今你既来了,做大哥的再不能放过你,定要与你结拜,溶兄弟,小玉弟弟,你们也是。”乌里雅只笑着说道。乌蛮听了忙叫道:“还有我还有我,王兄,我也要结拜。”   乌里雅听了只笑道:“阿蛮,快缠着你沏大哥同意,他若是答应的,王兄自然答应。”   乌蛮听了真就跳到水沏面前,摇着水沏胳膊,忽闪着大眼睛说道:“沏大哥,我们结拜吧!”   水沏不禁笑道:“阿蛮,我家里还有个弟弟名叫清儿,你和他的性子真的好象,别再摇了,我答应你就是。”   乌蛮欢呼一声跳了起来,命人去准备香炉祭品,乌里雅笑道:“沏兄弟,我看你怎么也不会比我大的,这个大哥我是占稳了。”   水沏笑道:“我今年十八,不知乌里雅大哥你贵庚?”   乌里雅笑道:“可说是我大呢,我今年二十。”   水沏笑道:“二弟今年十七,三弟十四,大哥,阿蛮今年多大了?”   乌里雅笑着说道:“阿蛮才过了十五岁的生日,这样看来,是小玉弟弟年纪最小。”   一时乌蛮带人将三牲和香炉供桌等物抬过来,乌里雅笑道:“阿蛮,快站过来。”大家按年龄大小排了次序,乌里雅是大哥,水沏是二哥,水溶是老三,阿蛮是老四,黛玉是小五。黛玉给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见过礼,接着阿蛮,然后是水溶,最后是水沏,乌里雅因为是老大,不用给任何人见礼,阿蛮直笑乌里雅占了大便宜。   结拜之后,乌里雅笑道:“二弟,如今我们正式结拜了,大哥要送你一份礼物,你不能不要。”   水沏笑道:“大哥所赐二弟如何能不要?”   乌里雅笑着将一块令牌放于水沏手中,笑着说道:“这是吐罗调兵令牌。”   水沏的手如同被烫了一般,他忙将令牌塞还给乌里雅,摇头道:“大哥,军为一国之本,你怎么能将调兵令牌给我?”   乌里雅笑道:“这令牌又不是永远给你的,我只给你用一年,一年之后人可得还给我。”水沏顿时明白了乌里雅之意,感激道:“大哥,你让二弟如何谢你才好?”   乌里雅笑道:“二弟,你这话大哥可不爱听,我们是好兄弟,二弟有困难,大哥不帮谁来帮?快把令牌收起来,明天我带你去城外检阅我们吐罗军。”   完成了来戎疆最主要的使命,水沏黛玉水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只等着救出澹台将军父子,带率领吐罗大军逼近蒙河源,这六族联军叛乱之事,便能解决了。   是夜,十数条黑影潜入城主府,将浑身是伤的澹台将军父子救出大牢。等澹台将军父子进了行宫,城主府那边才发现走脱了人犯。瞬那间戎疆城便乱了起来,城主府的士兵点着火把将整个戎疆城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吐罗行宫,那怕是个耗子洞,都被翻了一回,可是仍没有找到澹台将军父子的下落。   戎疆城主任道安在城主府里大发雷霆,将一干将领骂得狗血淋头,他的独子任行听说澹台将军父子被救走,直气得大吼大叫,砸了半府的东西,又提着剑冲到牢中,将看守之人尽数刺死。便是如此,任行还是觉得不解气,又冲到任道安的面前,大叫道:“爹,娶不到澹台桑云,我不活了……”   任道安被儿子闹得手足无措,只得安抚道:“行儿你别闹了,漂亮姑娘有的事,何必非要娶那个不识抬举的?听爹的话,爹回头给你卖十个,不二十个绝色丫头,好不好?”   任行哪里肯依,只踩着脚叫道:“我就要澹台桑云……”   任道安愁得没有办法,只得说道:“好好好,我给你把澹台桑云找出来。”   就在这父子说话的时候,门上的忽然来报:“启禀城主大人,门上有位姑娘求见。”任行一听说有姑娘,双眼立时放光,也不顾自己身上有伤,飞跑到门子面前,急切问道:“那姑娘漂亮么?”   城主府上下谁不知道这少城主是色中饿鬼,因此便凑趣的上前笑道:“少城主,那姑娘漂亮极了!”   任行一个耳刮子便扇了过去,大骂道:“蠢东西,怎么能让漂亮姑娘在外面候着,还不快请进来……”      第30章城主碰壁汗王将归      门上的守卫急忙将那漂亮姑娘接进城主府,任行一看到那姑娘,不觉得身子酥了半边,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吉吉公主。城主府的府兵满城搜捕澹台一家,吉吉闻着味儿便赶了过来。   “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来找本公子有何要事?”任行色眯眯的打量着吉吉,说话的语气极为轻佻。   吉吉公主来之有自然将任行的性子打听的一清二楚,便飞了个媚眼儿娇笑道:“我可是来给公子报信的。”   任行一愣,惊讶道:“你给我报什么信?”   吉吉公主笑道:“我听说公子正在满城搜捕澹台一家,刚巧晚上我就瞧见他们了。”   任行一把抓住吉吉公主,急吼吼叫道:“他们在哪里?”   吉吉公主笑着说道:“他们在何处我自然是能说的,就是怕说了也没有用,公子你又不能得罪了那窝藏之人。”   任行人如若名,最是任意胡行之人,当下便大叫道:“凭是谁,在戎疆城里也能越过我去,快说,是什么人狗胆包天,竟然窝藏本少爷的人!”   吉吉公主掩嘴笑道:“公子既如此说,那我也不怕告诉公子,窝藏之人就是吐罗汗王,窝藏之处就在吐罗行宫。”   任行只知道一味胡作非为,根本不知道乌里雅的厉害,可他的父亲,戎疆城主任道安却十分清楚,任道安大步走到吉吉公主面前,沉声喝道:“你是何人,吐罗行宫里的事情你如何能知道?”   吉吉笑道:“城主大人,我是狄族公主吉吉,原是去求见吐罗汗王,不想却看到吐罗行宫十几个黑衣人背着两个悄悄进了吐罗王宫,后来城主派兵搜城,我猜想那两人必是城主要找的澹台将军父子,因此特意来报个信,省得城主没个方向,让少城主着急。”   任道安虽说是极为溺爱儿子,可是却也不是个糊涂到家的人,他冷冷看着吉吉,沉声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吉吉冷笑道:“我这人素来恩怨分明,我依足礼数求见吐罗汗王,他却避而不见,我好歹也是一方公主,岂能受此屈辱,再者吐罗汗王客居于此,却对主人不敬,吉吉看不过眼。”任道安并不十分相信吉吉之言,可是任行相信,他直扯着任道安叫道:“爹爹,你快派人去吐罗行宫把人要回来,说不定,澹台桑云也藏在吐罗行宫,爹爹,儿子不能白白吃亏,你快去呀!”   一旁的城主夫人见儿子急昧白脸的,头上都渗出汗来,忙搂过儿子一边给他擦汗一边叫道:“老爷,你还不快去,难道要行儿急死不成?”   任道安有个畏妻如虎的毛病,任夫人当着外人自然不会怎么为难他,可是一旦回到房中,任夫人便会给他来个秋后算帐,什么跪算盘顶夜壶,那都算是轻的。偏这任道安骨头轻,任夫人越是虐待他,他反而越离不开任夫人,他的几房小妾竟全成了摆设,成了圆任夫人大度形象的道具。因此任夫人发了话,任道安便忙说道:“夫人别急,为夫这就去吐罗行宫。”任夫人点了点头,柔声对儿子说道:“行儿,别着急,你爹答应了。”   夫人不能得罪,可是那吐罗汗王也不是好惹的,权衡再三,任道安只带了二十来个侍卫,便去了吐罗行宫。   任道安带人到了吐罗行宫之时,天色已经大亮,任道安命人让前递贴子求见,门上接了帖子进去,好半天才出来,只说汗王令任道安进去,任道安心里格登一下,从来求见吐罗汗王,多少也会有个“请”字,今天的阵势不对呀!   任道安进了行宫,也无心四下打量,只快步走进正殿,见吐罗汗王乌里雅面色阴沉的坐在王位之上,一双湛蓝的眼睛闪着丝丝寒光。任道安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忙躬身道:“戎疆城主拜见汗王陛下。”   乌里雅沉声道:“任道安,你求见本汗,可是有什么军国大事?”只这一句话便臊得任道安面红耳赤,站都站不住了。他何曾有什么军国大事,无非是替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抢女人罢了。“汗王陛下,昨夜下臣府中走脱了两名重犯,下臣遍搜不着,特来向汗王陛下求助,请汗王帮助下臣捉拿逃犯。”任道安不傻,他不会直接向乌里雅要人,他只将这球踢给乌里雅,看乌里雅如何处置。   乌里雅眉头一锁,沉声道:“你那城主府里精兵强将众多,况且你又和澹台将军成了儿女亲家,此事何需本王出马,你下一道手令,澹台将军不就能将这事办了?”当日任道安给儿子成亲,曾经大派请柬,乌里雅也是收到的,只不过他并未亲自到场,只是派人送了贺礼而已。此时乌里雅只做不知后来发生之事,自自然然的提出让澹台将军派兵搜捕逃犯,却让任道安心里有些糊涂,对于吉吉公主给的消息是否准确,他心里犯起的猜疑。   任道安尴尬的说道:“汗王有所不知,那澹台桑云狂性大发,突然打伤小儿逃出城主府,如今不知所踪,昨夜逃走的人犯,就是她的父兄。”   乌里雅挑眉道:“哦,竟有此事,本汗孤陋寡闻,倒是不曾听说。任城主,令公子的伤势可要紧么?可要本王派大夫去诊治。”   任行的伤根本就不重,澹台桑云当时只想脱身,并不想杀人,所以只是打晕了任行,任行休养了两日便完全好了。任道安忙摇头道:“多谢汗王关心,犬子已经好了。”   乌里雅点点头道:“哦,既然好了那本王就不用多事了。任城主,戎疆虽是我吐罗的附属小邦,可是搜捕逃犯到底是戎疆的内政,本王也不好干涉,若是让吐罗士兵去搜捕,知道的还好说,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吐罗要并吞戎疆,这样可不好。”   任道安没奈何,只得说道:“启禀汗王,下臣已经搜遍了戎疆城其他的地方,只除了……这里,下臣……”   “任道安你大胆!”不等任道安将话说出,一声清叱便传了过来,任道安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王服的少年板着一张俏脸走了出来,直叱任道安。   任道安虽然没有见过乌蛮,可是乌蛮小王爷的大名他听说过,任道安知道乌里雅身边有位极得宠的幼弟,便是在乌里雅面前,他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乌里雅从来不会责罚于他。因此任道安忙拜了下去,对乌蛮说道:“下臣拜见小王爷。”   乌蛮冷哼一声,怒道:“你们戎疆丢了人,倒要来我们吐罗王宫里搜查,任道安,是谁给了你这样大的胆子?”   任道安急忙辩解道:“小王爷误会了,下臣并非要搜查王宫,只是……只是,下臣担心澹台镇明那个逆贼潜入王宫,对汗王和小王爷不利,这才……”   乌蛮听了只冷声道:“如此说来,任城主你倒是一片忠心了,王兄,很应该奖赏于他才是。不过,任城主是不是也太小瞧了我们吐罗勇士,难道他们连最基本的保卫王宫都做不好么,还要任城主如此费心?”   乌蛮话里藏刀,引得宫中守卫对任道安怒目相向,吓得任道安出了一身冷汗,暗道:“这乌蛮小王爷好生厉害!”他忙陪笑道:“王宫守卫森严,自然不会有问题,是下臣多想了,小王爷恕罪。”   乌蛮轻哼了一声,对乌里雅说道:“王兄,你忙完了不曾,昨天你明明答应阿蛮要陪阿蛮一整天的,不许说话不算数。”   乌里雅笑道:“阿蛮不要胡闹,没看到任城主在这里,我们有正事,你听话,先自己玩着,等大哥忙完了再去陪你。”   任道安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人家这是在下逐客令,忙陪笑道:“汗王,下臣府里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乌里雅也不留他,只淡淡道:“任城主自便。”   任道安碰了一鼻子灰,还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只得灰溜溜了的离开了行宫,回府去了。乌蛮看到任道安离开,这才笑着对乌里雅说道:“王兄,刚才阿蛮表现的好不好?”乌里雅拍拍阿蛮的头笑道:“阿蛮,你如今越来越机灵了。”   阿蛮骄傲的昂头道:“那当然啦,我可是王兄你最喜欢的弟弟!”   乌里雅失笑道:“你啊,都十五了,还象个小孩子!再过几年,大哥就得给你立妃了,阿蛮,你得学着做个大人。”   乌蛮却摇头乌里雅的手臂叫道:“大哥,你还没给阿蛮娶嫂子呢!就会说阿蛮。”   乌里雅笑道:“你未来的嫂子年纪还小,不到嫁人的时候,还要等几年呢。”   乌蛮知道乌里雅说的是中原的绛仙县主林黛玉,忙说道:“王兄,我这一回到中原,见到未来嫂子的家人了,现在嫂子已经不是县主,而是郡主了,听说中原皇帝皇后极为宠爱她,虽说只封了郡主,可是比正经公主还受宠,甚至比皇子还得宠。”   乌里雅皱眉道:“哦,竟有这种事情,她原来不就是个县主,如何竟一下子被封为郡主,阿蛮,你可曾打听过是怎么一回事?”   乌蛮想想了说道:“我只听说皇后的坤宁宫失火,未来嫂嫂救了小皇子的性命,所以才被封为郡主。”   乌里雅点了点头,若是乌蛮有难,有人救了乌蛮,他也会破格晋封的,因此乌里雅觉得黛玉加封在情理之中,并没有往其他的方面去想。   “阿蛮,你还听说了什么?”乌里雅又问道。   乌蛮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听说中原的太子病重,都不能上朝了,我去了几日,一直也没见到他。”   乌里雅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他这才知道水沏是病遁,乌蛮不解的问道:“王兄,你笑什么?”   乌里雅只笑道:“阿蛮,你想见中原太子么?”   乌蛮笑着点头道:“听说中原太子是个极贤明的人,阿蛮是想见见他。”   乌里雅笑道:“这个容易,包在大哥身上,管不叫你失望就是了。”   兄弟二人说的正热络,殿外的侍卫忽然来报:“汗王,国内有加急密信送到。”   乌里雅眉头微皱,敛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道:“送进来。”   一个侍卫便着一封粘了一根雪鹰羽的火漆密信跑进来,乌里雅见信封上只有一根雪鹰羽,不觉松了口气,若真是十万火急之事,便会粘上三根雪鹰羽了。   拆开信一看,乌里雅面上笼着淡淡的忧色,他对乌蛮沉声说道:“阿蛮,你即刻回国。”乌蛮不解的瞪大眼睛问道:“王兄,出了什么事情?”   乌里雅沉声道:“阿蛮,你母妃病危,要见你最后一面。”   乌蛮大惊失色,惊叫道:“这怎么可能,母妃身子一向健康,怎么突然就病危了?”乌里雅拍拍的肩,安慰他说道:“阿蛮,你先回走,大哥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就回去,若是有什么人加害你母妃,大哥绝不会饶了他们。”   乌蛮泪眼婆娑的点点头,哭道:“大哥,你快些来。”   乌里雅沉声道:“阿蛮别哭,我们吐罗的汉子,从来只流血不流泪。”   乌蛮用袖子擦干眼泪,使劲点头道:“大哥,阿蛮记住了。”   乌里雅对外面叫道:“达罕达塔,你们进来。”   达塔达罕忙跑了进来,乌里雅面色凝重的吩咐道:“你们俩人陪小王爷回国探视太妃,若是有人对太妃小王爷不利,你们可先将他们擒下,本汗随后便到。”   达塔达罕忙跪下答应,乌蛮甚至来不及去向水沏黛玉水溶他们告别,便匆匆赶回吐罗国。乌里雅命人请来水沏黛玉水溶,他对水沏说道:“二弟,阿蛮的母亲忽然病危,她来信要我一定回去见她最后一面,说是有极重要的事情告诉我。阿蛮已经回去了,我也得尽快赶回去,二弟,你这就随我去城外,我将大军交付于你,等我处理了国内之事,便立刻到蒙河源去寻你。”   水沏忙问道:“大哥,三弟精通医术,不如让他陪着你回去,或许还能助大哥一臂之力。”都是生长在皇家,对于那些阴暗之事,乌里雅和水沏心里都清楚,太妃忽然病危,被人投毒加害的可能性最大,因此水溶跟了去,再合适不过的,何况乌里雅将大军交于水沏,水沏为了让乌里雅放心,也得让水溶走这一回。   水溶听了忙上前说道:“大哥,小弟拜于三清恩是师门下,专攻解毒之术,小弟愿陪大哥走一趟,倘若能为太妃解除病痛,也不枉我们结义一场。”   乌里雅想了片刻点头道:“好,那就先谢三弟了,我们现在就就城外军营,交接之后我们立刻动身。”   黛玉听了忙说道大哥,那澹台将军一家呢,大哥不在戎疆,便没有人能镇住任城主。”乌里雅想了想说道:“回头带着澹台将军一家一起出城,让他们住在军营去,任道安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闯我吐罗大营。二弟五弟,大军粮草都是备好的,只需两日便能拔营起程,你们尽快去蒙河源吧,早些了解六族叛乱之事。”   水沏抱拳道:“大哥,大恩不言谢,你的深情厚意,二弟铭记在心。”   乌里雅笑道:“自家兄弟不必见外,说不得日后大哥还有事求二弟成全呢。”   水沏笑道:“大哥言重了,但凡是二弟能办的,一定听大哥的吩咐。”   乌里雅大笑道:“好,有二弟这句话,大哥便放心了。走,我们这就出城。”   澹台镇明身上的伤势很重,他被任行折磨的没有人样,澹台桑青倒还好些,因他是个文弱书生,任行不担心澹台桑青有能力逃跑,便没有对他用重刑。澹台桑云内疚的一边落泪一边为澹台镇明擦洗伤口,澹台镇明虽然疼的暗吸凉气,可是却硬挤出笑脸说道:“桑云,爹没事,不过是被疯狗咬了几口,爹记得你从来都不爱哭的,怎么这几日没见,就转了性子。”澹台桑云擦了擦脸上的泪,对澹台镇明说道:“爹爹,都是女儿不孝。”   澹台镇明强笑道:“傻丫头,你找人救出爹爹和你哥哥,这怎么能算是不孝,快别这么说了。吐罗汗王是个极有能为的,我们澹台家能投靠他,也是我们的福气。桑云,给爹上好药,爹得去拜谢汗王。”   “舅舅……”梅朵急匆匆推门进来,澹台镇明微笑着说道:“朵朵,你长成大姑娘了,真没想到你能来这里,还交了这么有本事的朋友,救了舅舅一家子。”   梅朵跑到床前半跪着说道:“舅舅,你别说话,好生养伤。舅舅,汗王有急事要立刻回国,我们借了兵也要回蒙河源了,舅舅,汗王安排你,表哥,桑云姐姐和我们一起走去蒙河源。”   澹台镇明眉头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这样啊!”   梅朵飞快的说道:“舅舅,汗王起这戎疆城里可没有人能压住任道安那个狗贼,您只有和大军一起行动,才是最安全的,舅舅放心,朵朵让他们准备最舒服的马车,让您可以好好养伤o”   澹台镇明想了想,对澹台桑云说道:“桑云,汗王对我们有大恩,他如今急着回国,国内必然有重大的事情发生,爹爹这里你不用担心,你快去找汗王,保护他回国。”澹台桑云的武功极好,人又警觉,而且她比乌里雅的侍卫武功高,这一点最重要,澹台家的家训又是受人滴水恩,当以涌泉报,所以澹台镇明首先想到的不是别的,而是要澹台桑云去保护乌里雅汗王。   澹台桑云一把抓住梅朵的手,对她说道:“朵朵,麻烦你帮我照顾爹爹和哥哥。”   梅朵忙说道:“桑云姐姐放心,朵朵虽然什么本事,可是额帕有大军,我已经让图力给额帕传信,让他派人来接应我们,只要有朵朵在,舅舅和表哥就不会有一丝危险。”   澹台桑云重重点头,回头看看澹台镇明,跪下道:“爹爹保重,女儿去了。”   澹台镇明欣慰的点点头,说道:“去吧。”   澹台桑云出了门,看到澹台桑青站在门口,满脸懊悔之色,澹台桑云上前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澹台桑青恨声道:“小妹,都是哥哥没用,要你这样辛苦。”   澹台桑云笑笑道:“哥哥,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你从文我习武,我们家可是文武双全呢,哥哥,我要去保护汗王回国,照顾爹爹的事情,就着落在你身上了。等我回来,看到爹爹瘦了,我可不答应你。”   澹台桑青忙说道:“小妹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爹爹。”   澹台桑云微笑道:“哥,小妹走了,你也多保重。”   澹台桑青点点头,目送着英姿飒爽的妹妹走远了,才推门进了房间。他接过梅朵手中的帕子,无言的为父亲擦拭,澹台镇明知道儿子的心结,便说道:“桑青,别难过。”   澹台桑青抬起头闷声道:“父亲,都是儿子没用。”   澹台镇明微微摇头道:“桑青,你母亲怀你的时候生了一场重病,所以你的身子一直很弱,不能练武不是你的过错,上天是公平的,你不能习武,他便给你一颗聪明的脑袋,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是在中原,考个状元也是绰绰有余,不要妄自菲薄。”   澹台桑青难过的说道:“儿子纵然有才学,又有什么用,非但帮不了父亲和小妹,还要连累你们,儿子实在是没有用。”   梅朵在一旁听了可不答应,只说道:“桑青表哥,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我们草原上有力气的人得如同天空下的羊群一般,可是能读书有才学的人却象天山上的雪莲那样稀少,你不知道,我额帕每每都用你来教训我那些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哥哥们。他们不知道有多佩服你呢!”“真的么!”澹台桑青眼里升起一丝丝骄傲,听到自己不是一无是处,让澹台桑青被打击了的心好受了许多。   澹台镇明看着长大了的梅朵,不由欣慰的笑了,这就他最钟爱的妹妹留下的小女儿,如今也长成善解人意的大姑娘了。      第31章水沏得精兵吉吉施诡计      “汗王,澹台桑云前来听候调遣。”澹台桑云身着深紫色劲装,单膝跪于乌里雅面前,抱拳说道。   乌里雅没想到澹台桑云现在会来找自己,沉声问道:“澹台小姐,你父亲的伤好了?”   澹台桑云摇了摇头沉稳的回道:“回禀汗王,家父伤势未愈,不过家父身边有家兄和表妹照顾,桑云可以守诺前来保护汗王。”   乌里雅哈哈一笑道:“澹台小姐,不急在一时,等令尊伤愈你再到军前效力也是一样,到时不只是你,便是令尊,本汗也要委以重任。”   澹台桑云忙说道:“汗王,桑云如今是您的手下,您不必以小姐称呼桑云。”   乌里雅笑道:“好,我便叫你桑云,桑云,你的身手了得,我原想让你做本汗的侍卫教习,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让你去教他们,你们一家子先随本汗二弟去蒙河源,待澹台将军养好身子,也好助本汗二弟一臂之力。”   澹台桑云却执拗的摇头道:“汗王,桑云愿保护汗王归国。”   乌里雅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身手了得,又是女子,回去了却有大用处,桑云,本汗许你随本汗回国,回吐罗之后,你便要到宫中保护一位太妃,你可愿意?”   澹台桑云立刻朗声道:“桑云听从汗王吩咐。”   乌里雅说道:“你回去收拾一下,回头从城外大营直接出发回国,这一路上要日夜兼程,你做好准备。”   澹台桑云应了一声,起身退了下去,做起了出行的准备。水溶去看了澹台将军,确定了他的伤势虽重,性命却无忧之后,又给澹台镇明留了些治疗外伤的药,才让阿里和巴鲁抬着澹台镇明上了准备好的马车,一行人出了行宫,往城外的吐罗大营赶去。   在戎疆城外驻扎着吐罗的五万大军,乌里雅水沏黛玉等人用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军营驻地,在这里统管大军的正是当时在中原陪着乌里雅的台吉,他是乌里雅最信任的将军。   台吉看到乌里雅带了两个中原人过来,不由微微一楞。乌里雅沉声道:“台吉,从今天开始,你和这十万大军由本汗二弟指挥。”乌里雅边说边将水沏拉到自己身边,对台吉吩咐起来。   台吉愕然看着乌里雅,虽然他满心的不理解不赞成,可是仍跪下道:“台吉拜见二爷。”水沏沉稳的说道:“台吉将军请起。”   乌里雅又说道:“台吉,依云太妃病危,本汗要立刻回国,你先随二弟去蒙河源,奉他如我,若是有一丝的违背,你也不必再回来见我。”   台吉听乌里雅说的郑重,心中疑窦重重,他想不通这从天而降的二爷有什么魔力,竟然让他的汗王以重兵相托。   水沏只向乌里雅抱拳道:“大哥,盼你早来蒙河源相聚。”   乌里雅点头道:“二弟放心,快则半月迟不过一月,我一定带着三弟和阿蛮一起来找你和小五。”   台吉听了这话,才将一颗心放回肚中,原来汗王不是就此把这十万大军送出去。乌里雅当着台吉的面将自己的一方印信交于水沏,对水沏说道:“二弟,若是有人不听调遣,你可凭此印信自行处理,或杀或关全由你作主。”   水沏点点头,对乌里雅道:“多谢大哥的信任,我和小五在蒙河源等你们。”   乌里雅一笑道:“好,我们蒙河源再见。”   交待完各项事情,乌里雅一刻也不停留,带着水溶,澹台桑云和亲兵卫队,打马如飞的赶往吐罗。一路之上,不止那些亲兵卫队,便是乌里雅和水溶,也深深感到澹台桑云不同于寻常的女子,对澹台桑云更多了几分赞赏。   送走了乌里雅,台吉恭恭敬敬的对水沏说道:“下一步如何行动,请二爷示下。”   水沏淡笑道:“台吉将军,立刻整军备粮,三日后开拔,前往蒙河源。”   台吉应声道:“是,属下立刻去办。”台吉说完便转身出帐,去召集各部将领,发布各项有关车令。   黛玉想着澹台镇明身上有伤,便让兰心和书砚去帮着梅朵一起照顾澹台镇明,兰心本就学过医术,书砚也知道如何伺候病人,两个人照顾的澹台镇明极为妥贴,澹台镇明常年练武,身体的底子又好,因此身体恢复的极快,不过一日,便能下床缓慢行动了。   水沏黛玉等人到了城外吐罗大营便没有再回戎疆城,而任道安在行宫受了气,便黑沉着脸回到城主府,他看到吉吉公主竟然在城主府里住了下来,顿时怒不可遏,大吼道管家……管家忙跑上前来,任道安劈手打了管家一记耳光,扇得管家眼冒金星,管家捂着脸跪下来,哀声道:“老爷息怒。奴才愚钝,请老爷明示奴才做错了什么?”   任道安喝道:“谁许你擅留外人在府中住下?”   管家这才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羊,只委屈的说道:“回老爷,少城主命奴才给吉吉公主收拾房间,留公主在府里住下。”   任道安双眉紧皱的喝道:“她算什么见鬼的公主,她自己这么说,你们也信!”   管家不敢多言,只跪在地上。任道安喝道:“还不滚下去。”   管家忙站起来,退到一旁伺候着,任道安想了想,喝道:“叫那个吉吉来见我。”管家忙应声称是,赶紧未自去请。   管家刚到吉吉公主的房外,就看到任行的贴身小厮坐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一块籽玉,管家忙招招手,那小厮跑过来问道管家大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你也……管家敲了小厮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少胡扯,老爷要见吉吉公主,命我来请。”   小厮忙说道:“哎呀管家大叔,这会儿可不行,少爷正在公主房里呢。”   管家皱眉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老爷真没说错,哪有公主是这般的,随便就让男子进自己的房中,连我们戎疆的小姐都不如。”   小厮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管家大叔你可别乱说,刚才听少爷的意思,这会正迷着吉吉公主呢,两个人别提多热乎了,这吉吉公主果然不是一般的姑娘呀,我陪少爷玩过那么多姑娘,这个吉吉是最风骚的,就连花娘都不如她,我猜少爷这会儿骨头都酥了。”花娘是戎疆最红最有名的妓女,听到吉吉公主比花娘还风骚,管家不禁吃了一惊。   “啊……哦……啊……”房间里传出任行颠狂的叫声,那声音之大让管家和小厮侧目,管家沉着老脸将小厮拉到一旁,不好意思再听下去。   过了好一阵子,房间里才安静下来,任行懒懒的叫道:“六子,去给我拿套衣服过来。”六子就是小厮的名字,他忙答应一声,跑回去取来一套干净的衣裳,送进吉吉公主的房中。房间里弥漫着糜烂的味道,六子被薰得面红耳赤,一颗心突突的直跳,他不敢抬头,只低着头走到床边,小声说道:“少爷,衣服。”   任行撩开纱帐,赤着身子坐起来,懒洋洋的说道:“六子,伺候爷穿衣裳。”   六子不得不抬头,眼光一不小心越过任行看到躺在床内侧的吉吉,吉吉不着丝缕,只面朝里躺着,盖着一床薄薄的丝被,还露出大半香肩和雪背,害得六子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身下某处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   任行见六子看吉吉,抬脚将六子踹倒,喝骂道:“小畜牲,看什么看?”   吉吉公主听了这动静,娇笑着转过身来,随意将薄被往上拉拉,堪堪遮出大半雪脯,她伸手轻推任行,娇声道:“阿行,你好凶哦!”   任行回头在吉吉公主身上重重摸了一把,邪邪笑道:“宝贝儿,你不就喜欢我凶么?”六子跪伏在地上,颤声道:“回公子,老爷要见吉吉公主。”   任行皱眉道:“知道了,去告诉老头子,公主一会儿就去,滚!”   六子爬起来退了出去,任行却又叫道:“滚进来,伺候爷穿衣裳。”   六子只得又进房去伺候任行穿好衣裳,再退出房间,出了房间六子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向管家走去。   任道安在书房里等了许久都不见吉吉公主前来,心中越发生气,一叠声催人去叫。管家苦着脸跑了过来回道:“老爷,少爷正在吉吉公主房中,少爷说公主少倾便到。”   任道安愣了愣神,皱眉道:“你说什么,少爷在她的房中?”任道安此时更不相信吉吉是狄族的公主了。   过了两刻钟,吉吉公主才风情万种来到任道安的书房外,娇笑道城主大人,你找我?”任道安正要开口说话,便听儿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吉吉宝贝儿,只管进去好了,管家不是说了爹爹在这里等你么?”   任道安皱着眉头收回刚要出口的话,只沉声道:“进来吧。”   任行搂着吉吉公主的腰走进来,任道安只沉声叱道:“行儿,放手,不许对公主不敬。”任行素来不怕任道安,只搂着吉吉公主的腰笑道:“爹爹,儿子改主意了,儿子要娶吉吉,吉吉可比澹台桑云强多了。”   任道安听了这话心中更气,只沉声道:“行儿,你先出去,为父有事要和公主商量。”任行可不是乖宝宝,哪能听话的出去,他只耍赖的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没正行的说道:“爹爹,有什么是儿子不能知道的?吉吉已经是我的人了,爹,你可不能做出父夺子妻之事。”任道安气得身子乱颤,他是这是做了什么孽,竟生出这种儿子来。吉吉却手搭着任行的肩娇笑道:“阿行,城主大人定然有重要事情与我说的,你出去等我嘛!”   任行捏了捏吉吉的手,才起身离开书房。任行一走,任道安便阴沉着脸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吉吉公主悠然的在椅上坐下,笑着说道:“城主大人,我就是狄族公主吉吉。”   任道安不屑道:“哼,哪有公主外象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就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子,也比你端庄。”   吉吉脸色不变,心里却暗恼,心道:“好你个任道安,竟然如此轻蔑于我,我若是放过你,我便不叫吉吉。”吉吉心里虽然如此想的,可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笑道:“任城主,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是狄族公主?”   任道安冷笑道:“听说狄族的贵妇都以朱砂为凭,请公主出示你的朱砂。”   吉吉傲然笑道:“任城主果然了解我们狄族,不过任城主有所不知,身为狄族长公主,我所拥有的不是朱砂,而赤血金砂。”吉吉说完便举起手打散头发,将裹在头发中撑起发髻的一只白玉小盒拿下来递给任道安,淡笑道:“任城主请验。”   任道安接过白玉小盒仔细的看着,这是一只玉质极为纯净的和田羊脂白玉盒,盒上有鲜红的吉吉二字,打开小盒,只见金红色的赤血金砂光华灿灿,直晃人的眼睛。看到这些,任道安不得不相信吉吉就是狄族的公主。言语之间带了几分敬意,却仍夹杂着几分不屑。   吉吉收回白玉小盒,复又将头发盘起来,淡淡说道:“任城主,方才是令公子闯入我的房中,强要了本公主,若是将这事告诉我额帕,你戎疆可挡得住我狄族十万铁蹄?”   任道安身子不由的一颤,他强自说道:“分明是你自己情愿的,如何却说我儿强占你!”吉吉淡笑道若是任城主是聪明人,本公主嫁给令公子,也不算是辱没了身份,若是……那么十万狄族铁蹄指日便到!”   任道安没了刚才的气势,颓然坐下颤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吉吉公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要城主将抓几个人,再将我送入吐罗行宫,只要你做到这两件事情,我便不追究少城主对我无礼之事。”   任道安恨得直咬牙,气道:“休要再提此事,若非听了你的话,本城主如何会被汗王责怪!”   吉吉一愣,她没有想到任道安竟然如此畏惧吐罗汗王,若然如此,那她岂不是亏大了!不过事已至此,吉吉不允许任何后退,她冷着脸说道:“任城主,你怕吐罗汗王,难道就不怕我狄族十万铁骑?”   任道安双眉紧锁,不论是狄族还是吐罗,他都得罪不起,就算是吐罗肯为戎疆出头,可是站场在戎疆,遭殃的还是戎疆城,他苦心经营戎疆几十年,好不容易借着儿子的婚事将澹台镇明排挤出戎疆,他不许任何人毁了戎疆。想了许久,任道安沉声道:“公主,你刚才说要抓什么人?”   吉吉公主笑道:“我要抓的是狄罕的公主梅朵和三个中原人。”   “什么,狄罕的公主也到了戎疆?”任道安失志惊叫了起来,比起吐罗汗王狄族大军,任道安心里更怕的是狄罕,毕竟狄罕和澹台家是姻亲关系,他就是看着这几年狄罕不再有人到戎疆来,又得知嫁到狄罕的澹台小姐早已去世,这才放大胆子对澹台家下手,却不想几年没有消息的狄罕公主竟然在这时出现在戎疆城,任道安一时摸不清那狄罕公主到底为何而来。   “任城主不用担心,那狄罕公主不过就是个草包美人,她成不了什么气候,倒是她身边那三个中原人,很是狡猾,城主要多用些心思才是。”吉吉公主淡淡说道。   任道安皱着眉头看着吉吉,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吉吉恨声道:“你若是不能将我送入吐罗行宫,那便将这四个人抓来交与我,若是你连此事也不能办到,那就等着戎疆灭城吧!”   任道安拍着桌子怒道:“你敢,我现在就杀了你!”   吉吉公主却不怕他,只冷笑道:“好啊,只要你敢杀,就来杀吧,只是杀了我,你戎疆灭城更快,我岂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进你的城主府,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的手下就在城主府外,他们若在约定的时间得不到我的消息,便会飞报我额帕,大军指日可到戎疆,任城主,你可要想清楚了。”   任道安深深叹了口气,一种无力袭上心头,他沉声说道:“你这个女人太可怕了!”吉吉淡淡笑道:“多谢城主夸奖,若是城主做得好,也许吉吉以后和城主还是一家人,所以还要请城主多多关照吉吉才是。”   任道安被吉吉公主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挥手示意吉吉出去。吉吉笑着起身,摇曳生姿的扭着腰走了出去。任行一直在外面,他看到吉吉便迎上前来,将吉吉搂到怀中亲了个嘴儿,调笑着问道:“吉吉宝贝儿,我爹没为难你吧?”   吉吉妩媚的一笑道:“看你说的,有你在这里,城主怎么会为难吉吉!”   任行笑道:“就是么,我爹最疼我了,只要是我想要的,他说什么都弄来给我。”   吉吉心念一动,笑着说道:“阿行,吉吉不是拈酸吃醋的人,若是你将澹台小姐和她的表妹接进门,我们一起陪着你,岂不更快活?阿行你不知道,澹台小姐的表妹可是人间绝色,便是我也不敢和她相比的。”   任行被吉吉挑得心头发痒,只搂着吉吉问道:“澹台桑云的表妹真的这么美?”   吉吉娇笑道:“那是自然,她可是草原上最美的鲜花,阿行,你若是能折得这枝鲜花,才没白活这一回。而且……她现在就在戎疆城中,我昨天还看到她的。”   “什么,你说那小美人儿就在戎疆?”任行兴奋的跳了起来。吉吉见任行如此,心中暗自得意,只点头道:“是呀,我昨天还在吐罗行宫门口看到她的,我听说她和她的表姐感情极好,我想若是她进了城主府,阿行你还怕澹台小姐不就范么?”   “啊哈哈哈哈……吉吉小宝贝儿,你可真是贴心,我爱死你了,走,咱们回房去快活快活……”任行抱紧吉吉,一张脸便贴了上来。吉吉娇笑着推开吉吉,娇嗔道:“阿行,你急什么,我在城主府里,也不会跑了,不过那梅朵公主可就难说了,你若是去晚了失了美人,那就太可惜了。”   任行一想也是,立刻放开吉吉,飞跑进任道安的房间,他也不管任道安脸色凝重的在想什么,只囔道:“爹,我看上个姑娘!”   任道安不耐烦的说道:“你看中了人便带人去接就是,还来我这里说什么。”   任行开心笑道:“谢谢爹,儿子这就去啦!”   任道安这会儿的心思完全不在任行的身上,只随意道:“走吧走吧!”   等任道安醒过神来想问问清楚时,任行早没了踪影,任道安叫来管家询问,管家却说少城主带了百多人出府,也没说到底去何处。任道安心里一沉,忙叫道:“快备马,我要去吐罗行宫。”   任行带着一百多名府兵直冲向吐罗行宫。此时的吐罗行宫相当于一座空荡荡的宫室,只有十几个仆人和十来个侍卫,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人。乌里雅水沏黛玉水溶澹台一家,梅朵,还有林升子墨书砚兰心松云阿里巴鲁,都离开了。   任行带人到了行宫前便大叫道:“快进去通禀,本公子来接狄罕公主。”   行宫的守卫只将长戟一横,冷声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行宫,还不退下!”   任行在戎疆城里横行霸道惯了,他如何受得了这个,顿时跳脚大叫道:“反了反了,还不快给我打!”   任行模行霸道,可是那些府兵却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他们都知道吐罗汗王的厉害,如何敢动手的,只你推我我推你,没有人肯出头。任行大怒,夺过一个府兵手里的刀便刺向那个横戟的侍卫。那侍卫冷喝一声,举手抓住任行的手腕,暗用内力一捏,任行便疼的脸色发白,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侍卫将任行往外一推,怒喝道:“滚!”   两个府兵接住任行,小声劝道:“少城主,咱们惹不起吐罗汗王,回去吧!”   任行从来没有在人前吃过亏,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他抢过府兵手中的刀,使足吃奶的力气向那推倒他的行宫侍卫甩去,行宫侍卫用长戟一拨,将刀打在地,怒道:“再不滚,休怪爷爷手狠!”   任行抓过一个府兵挡在身前,怪叫道:“给我上,谁捅他一刀,爷赏黄金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莽夫,那些府兵都是爱财的,因此便壮着胆子冲了上去。只见刀光闪闪,一时数把钢刀全都劈向那个行宫侍卫,行宫侍卫且打且退,打斗声惊动了行宫里的侍卫,六个侍卫跑出来,与城主府的府兵战成一团。任行躲在一个府兵身后,只探出头来跳着脚叫道:“打,给我打……”   七个侍卫对百多名府兵,到底是寡不敌众,打了两刻钟,已经有几十名府兵躺倒在地,而七名行宫侍卫也都伤痕累累,他们且战且退,好不容易退回行宫,将行宫大门紧紧的关了起来。他们当中,受伤最重的是先前拦住任行的那名侍卫,他身上被捅了数刀,整个人浸在血泊之中,眼看就要不行了。这些行宫侍卫感情都是极好的,看到这侍卫重伤如此,大家都红了眼,直叫要报仇,那侍卫吃力的抓住身边的侍卫,断断续续的说道:“快……1决……给汗王报信!”说完这句话,他的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六名带伤的侍卫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着牙瞪着行宫大门,一个年纪略大些的侍卫恨声道:“艾格,快告诉里面,让人从后面出去,火速出城回禀汗王,我们在这里死守,你带汗王回来给我们报仇!”   行宫门外,任行一见自己这边占了上风,忙大叫道:“给我打进出,抢出小美人来,人人有重赏!”   那些府兵也是打红了眼,此刻的他们也不去想吐罗汗王的厉害,只知道拼命去打。行宫大门厚重结实,而这些府兵也不曾备下破门的工具,任行一叠声的叫人攻门,就在这时,任道安骑着马赶了过来,他远远看到行宫外刀光剑影,便惊得验些从马背上掉下来,等到了近前,看到满地血痕,任道安的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他惊慌的叫道:“行儿,行儿……”任行从府兵身后走了出来,不以为意的笑道:“爹,我在这里!”   任道安先是仔细看了看任行,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破天荒的劈手扇了任行一记耳光,怒骂道:“小畜牲,你活腻了?”   除了被澹台桑云打晕那一次,任行就再没挨过打,他捂着脸惊愕的看着任道安,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任道安打过之后便怒喝道:“还不都于我住手!”众府兵看到少城主挨打,都停了下来,只看着任行。任行终于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大哭道:“你打我,我要告诉我娘……”任道安只觉得头大如斗,怒喝道:“不许哭,小畜牲,你惹下大祸了,你可知道那吐罗汗王是何等厉害的角色,你竟公然进攻行宫,你非要毁了戎疆么?”骂完任行,任道安冷声道:“来人,封锁四城,调兵围住行宫,不许放走一个人!”      第32章大军压境      任道安做了几十年城主,绝非等闲之辈,任行既然已经闯下大祸,他便一改前日里看似绵软的性子,一声令下便紧锁戎疆城,不让行宫里的人同外面联系上。可是任道安到底小看了乌里雅的手下,名叫艾格的侍卫已经悄悄出了行宫,抢先一步出了城门,一路狂奔着向城外的吐罗大营奔去。   艾格没有马,只用一双腿拼命的奔跑,他知道自己跑得越快,就越能救回留在行宫抵抗任道安的兄弟们。艾格不顾一切的跑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艾格便跑到了吐罗大营。所幸守营门的侍卫认识艾格,他们忙上前扶住艾格,艾格直叫道:“任道安造反,快回城救人!”说完这句话,艾格双腿一软白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   侍卫们忙将艾格抬到营中,又命人去请台吉,台吉只听了那没头没脑的听一句:“任道安造反,快回城救人。”便惊得跳了起来,飞快冲到帅帐之中,对水沏说道:“二爷,任道安造反了,行宫有危险。”   水沏吓了一大跳,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台吉忙说道:“行宫侍卫来报信,二爷,快同末将去看看吧。”   水沏黛玉台吉急忙赶到艾格休息的帐中,此时艾格已经被救醒过来,他一看到台吉便抓着台吉大叫道:“台吉将军,快发兵救人。”   台吉握住艾格的手道:“你别急,把话说清楚,任道安好好的怎么就造反了?”   艾格气恼道:“都是那个任行,非要我们交出梅朵公主,我们不许他进行宫,他便命府兵攻打行宫,他们杀了乔里格。”   台吉震惊,一把揪住艾格吼道:“你说什么?他们杀了谁?”那率先挡在行宫门外的人正是台吉的表弟乔里格,他是台吉姑姑的独生儿子,只比台吉小一岁,和台吉从小在一处长大,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艾格哽咽道:“他们杀了乔里格。”   “啊……”台吉仰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一双眼睛几欲喷出怒火。黛玉低声在水沏耳边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水沏立刻上前压住台吉的肩,沉声道:“台吉,点兵,杀到戎疆为乔里格报仇。”   台吉感激的看看水沏,瞪大眼睛忍住眼泪说道:“是,末将遵令。”   戎疆城里驻兵不过八千,水沏命台吉点起两万精兵,直扑戎疆城,台吉压根儿看不上戎疆城里那八千兵丁,以他之见,有三千精兵就足够了。水沏听了台吉之言,却沉声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要就不打,要打,就彻底打下戎疆城,让任道安永无翻身之力。”   台吉惊讶的看着水沏,他想不到这样狠厉的话竟然出自这样一个秀气文雅的男子之口。水沏不论有多强壮结实,在吐罗人眼里,都显得有些单薄。台吉没有再说什么,办转身出帐去召集人马。少时人马齐备,台吉进帐来请令,却见水沏已经换了一身银白战甲,台吉忙说道:“二爷,您要亲征?”   水沏点点头道:“任道安胆敢进犯行宫,我岂能坐视。”   台吉对水沏越发有好感,只说道:“禀将军,两万精兵在帐后待命。”   水沏大步出帐,台吉紧跟在他身后,面对两万杀气腾腾的精兵强将,水沏按着腰间宝剑喝道:“汗王归国,任道安趁机进犯行宫,乔里格为保护行宫英勇战死,将士们,要不要为乔里格报仇?”   台吉大吼着将水沏的话翻译出来,底下响起如山的喊叫道:“报仇!报仇!报仇……”水沏大喝道:“好,打进戎疆城,为乔里格报仇,活捉任道安!”   台吉振臂重复水沏的话,水沏立时赢得了将士们的心。水沏上了战马,带着两万大军直扑戎疆城。黛玉到底不放心,便让林升带着子墨书砚跟着水沏去攻打戎疆,她则和兰心松云留守大营。   兵贵神速,水沏带着大队人马一路急行,只用了三刻钟的时间,便赶到了戎疆城下。只见戎疆城四门紧闭,水沏沉声道:“台吉,命人叫关。”   台吉大声称是,叫过一员副将,便他前去叫关。戎疆城楼上的守军看到黑压压的吐罗大军席卷而来,个个吓得面色惨白,戎疆城已经几十年没有大的战事,这些守在城楼的戎疆守军都没上过战场,因此只是看到黑压压的吐罗大军,戎疆守军在气势上便已经输了。   任道安正在行宫门前督战,没有人来告诉他乌里雅已经出了城,此时的任道安还以为乌里雅在行宫之中,他已经打定主意,用人海战术要了乌里雅的命,却不知乌里雅早就不在行宫之中,而他在戎疆的统治,也即将走到尽头。   戎疆城门守将听清了吐罗大军的来意,慌忙派人去城主府去向任道安报告,却没有找到任道安,那名士卒忙又奔向吐罗行宫,一见任道安,他便大叫道:“城主,大事不好了,吐罗大军杀过来了,他们让城主既刻出城谢罪,否则就要攻城了……”   任道安大惊,怒吼道:“是谁走漏了消息?”   站在任道安身边的幕僚忙说道:“城主,快想办法抵挡大军吧!”   任道安将眼一横喝道:“慌什么,乌里雅在行宫里,吐罗军不敢怎么样!”   来报信的士兵不由惊讶的小声说道:“吐罗汗王上午就出城了,一直没有回来过,他怎么可能还在行宫里。”   那士卒声音虽小,可任道安仍然听清楚了,他一把抓过那个小士兵,冷森森的咬牙道:“你说什么?”   传讯兵被任道安吓得上下牙直打颤,哆嗦着颤声说道:“吐罗汗王早上出了城,并没有回来过。”   任道安将这名小兵往地上一摔,面色灰败的说道:“天亡我任道安!”   幕僚忙劝道:“城主,我们戎疆城紧池深,只要紧闭四门,吐罗军也打不进来,您何不到城楼上与他们谈判,只要先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不就能解困么。”   任道安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颓然道:“罢了,先到城楼去看看吧!刘师爷,你在此守着,只要里面的人不出来,就不要再攻打了。”齐师爷忙答应着,恭送任道安离开。   任道安直接上了城楼,往下一看,只见刀剑如林,闪着一片寒光,云梯,攻城车等物已被推到了阵前,只要一言不合,吐罗便立刻攻城。任道安只觉得冷汗涔涔,前襟后心都已经湿透了。台吉一眼看到任道安,便大喝道:“任道安,你身为我主臣子,胆敢犯上做乱,率兵攻打行宫,杀害行宫侍卫,你可知道罪?”   任道安只摇手道:“台吉将军不要听信小人之言,您定然是误会了,任某对汗王忠心耿耿,一片丹心天日可见,您可不要听信小人挑拨!”   台吉大囔道:“呸,任道安你休要胡说,艾格就是行宫中的侍卫,你的府兵杀害乔里格,是他亲眼所见,岂能有假,任道安,你若是知趣,速速将你那胡作非为的儿子绑了出城请罪,本将军还可留你一条狗命,如若不然,本将军定要杀得你片甲不留。”   任道安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他的独生儿子交出来的,因此只叫道:“台吉将军,杀害行宫侍卫实与小儿无关,任某将真凶交出来,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戎疆城。”   艾格冲到台吉身边,指着城楼上的任道安喝道:“你放屁,就是你那狗贼儿子指使府兵杀了乔里格,他一直在旁边大叫,谁捅乔里格一刀,他赏谁黄金,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台吉大怒,抓过背上的弓箭搭弓便射,只见银色利箭如闪电般飞向任道安。就在这时,任道安身边一个将军也挽弓搭箭,与台吉对射,两枝箭在半空里相撞,台吉的箭生被撞飞,没有射中任道安。   水沏见状立刻回身从旁边一个将军身上拿过弓箭,双臂一错便将那弓拉满,一枝雕翎箭如闪电一般射向任道安,任道安身边的将军立刻迎着射出一箭,只见水沏射出的那一箭将前来阻拦的那枝箭从中劈开,势头不减的直取任道安。任道安大骇,本能的一把抓过旁边的士兵挡在自己面前,那士兵惊慌之中倒不忘记将盾牌挡在胸前,可是这也没用,水沏的箭先是射穿盾牌,又将那士兵射了个对穿,然后正射在任道安的胸口之上。任道安疼的大叫一声,松开抓着士兵的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缓缓向后倒下,血,从他的手指缝间流了出来。   两旁的人忙扶起任道安,任道安面色惨白的松开手,惊恐道这人是谁?竟如此可怕!”水沏的箭因为阻拦之箭,盾牌,士兵的身体三重阻拦,到底减了几分力度,因此只是射伤了任道安,并没有将他一箭射死。   戎疆城下城上都是一片寂静,无论是戎疆军还是吐罗军,都不曾见过这样恐怖的箭术,俄倾,吐罗军中暴发出震天的喝彩声,台吉惊得瞪圆了眼珠子,他一直以为水沏不过会两下子花拳秀腿,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神力,暗自估算一下,台吉惊愕的发现,这位二爷竟然比乌里雅的臂力还大,就算是乌里雅在此,也做不到连过三重障碍还能射伤敌人。   水沏对台吉沉声道:“命任道安献城,若不献,下一箭必取他的狗命!”   台吉大为振奋,将水沏的话喊了一边,直听的戎疆城上人人胆寒,戎疆城下个个气势如虎。任道安忙强撑着站直身子,急切说道:“给我守住,只要你们守住城门,定有重赏。”此时任道安再怎么封官许愿都没有用了,水沏的一箭彻底摧毁了城楼上的守军,一个偏将打扮的人眼珠子转了转,便上前说道:“城主大人,您受了伤,快回府治伤吧,这里有末将,保证守住城门,不让吐罗军打进来。”   任道安抬头看看天,只见红日已经西斜,便点点头道:“钱将军,你一定要守住城门,只要你守住这里,我就封你为大将军。”   那钱将军做出万分欣喜之色,忙跪下谢恩,任道安相信了他,便让亲兵抬着他下了城楼,回城主府治伤去了。   任道安被抬回城主府,惊得阖府不宁,城主夫人急忙出来将任道安接进内宅,请来戎疆最好的大夫为他治伤,任道安伤得并不重,上了金创药包扎了伤口也就行了。大夫走后,城主夫人皱眉问道:“道安,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恍忽听说吐罗军在攻城。”   任道安气道:“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惹的祸,他带人去攻打吐罗行宫,还杀了一个行宫侍卫,那吐罗人岂是好招惹的,这不就来给那被杀之人报仇了。”   城主夫人听了这话,皱着眉说道:“不就是一个侍卫,值个什么,多给些银子也就是了,至于这样大动干戈么?”   任道安怒道:“你知道什么,那可是吐罗汗王的侍卫,能用银子打发么?都是你把行儿惯坏了,如今惹下泼天大祸,可怎么办?”   城主夫人似乎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忙说道:“道安,咱们可就行儿这一个孩子,你说该怎么办?”   任道安皱眉道:“能怎么办,如今吐罗大军将戎疆城围得水泄不通,就算行儿想逃都逃不出去。”   城主夫人听了这话立刻哭道:“这可怎么办呀,行儿还是个孩子,他是我们俩的独根根,绝不能死呀!”   任道安皱眉道:“哭有什么用,别嚎了,让我想想法子。”   城主夫人一改平日的凶蛮,竟真的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不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打扰了任道安的思绪。   任道安想了许久,才涩声道:“夫人,叫行儿过来。”   任行早就回了城主府,又跑去和吉吉公主鬼混,吉吉公主还不知道城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只想着将任行掌握在手心里,好让戎疆城为她所用。因此也是来者不拒,和任行两个人闹得胡天海地,就连伺候任行的小厮丫头都觉得看不下去,对吉吉公主深为不齿。   城主夫人的丫环去请任行的时候,任行刚从吉吉公主身上下来,只胡乱套了件衣服,便往上房去了。   任道安看到儿子衣冠不整,又闻到那种欢好过后的味道,只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城主夫人给他拍了背,才顺过这一口气,任道安怒道:“行儿,你也太不懂事了,如今吐罗大军已经打到城下,你还只知道胡闹!”   任行压根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只不以为意的说道:“爹,这有什么,您派些人去打跑他们不就行了,还叫我来做什么,我又不会打仗!”   “你……你……你这个小畜牲……我是做了什么孽呀……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任道安被任行的话气得直翻白眼,上气不接下气的骂道。   任行头一回见自己的爹爹发这样大的脾气,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忙垂手站好,小声说道:“爹,您息怒。”   城主夫人到底看不下去自己儿子受委屈,忙说道:“老爷,行儿知道错了,现在也不是教训他的时候,您快说怎么办吧!”   任道安长叹一声道:“行儿,戎疆城爹爹保不住了,你这就去换一身下人的衣服,等城破之后,你趁乱溜出城,自寻生路吧。”   任行吓得直摇头道:“爹爹,我怎么自寻生路?”   任道安摇摇头道:“行儿,爹会给你多多准备银票,夫人,你带着行儿和管家趁乱出城,去找黑齿找舅兄,你若是肯为我们报仇,你就给他五十万两银票,等报了仇,你再给他三十万两,若是他不肯,也不要强求,只用那些银子好生活下去。咱们家的银票有三百万两,够你们娘俩过一辈子的。”   城主夫人虽然经常对任道安实施家庭暴力,不过夫妻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听了任道安的话,城主夫人只哭道:“老爷,要走我们一起走!”   任道安摇摇头道:“我身上有伤,走也走不快,再者戎疆城里谁不认识我,我们若同你们一起,再难逃出去的,夫人,行儿是我任家的香火,只要你为我延续这一点香烟,道安便是死,也含笑九泉了。”   任行傻傻的站在那里,他现在也没完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任道安不和他一起走,便叫道:“爹爹,你不和我们在一起,谁来保护行儿!”   任道安苦涩道:“行儿,爹以后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你那脾气可要改一改。夫人,行儿自小被我们惯坏了,你们逃出去以后,你可要对他严加管教。”   城主夫人哭着点头,任道安长出一口气道:“夫人,银票一直都是你收着的,你全拿了带行儿走吧。切记要扮成贫苦民妇,方能逃出城去。”   城主夫人点点头,便命贴身丫环去找穷人家的衣服,任行忽然叫道:“娘,多找几套,吉吉也得和我们一起走!”   任道安听了这句话,气得“噗”的吐出一口血,白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第33章破城戎疆重见天日      任道安一昏过去,任夫人便扑到他的身上哭喊了起来,就在这时,管家慌慌张张的冲了起来,大叫道:“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吐罗大军打进城了……”   任行吓得抓着管家大叫道:“这怎么可能?”   管家急忙囔道:“我的少爷呀,您听听,眼看就要打到府门口了,老爷夫人少爷,赶紧逃吧!”   任夫人惊得面无人色,只紧紧抓着任道安叫道:“老爷,老爷您快醒醒呀!”   任道安被夫人晃醒,听到外面极为吵闹,惊叫道:“吐罗攻进了么?”   管家扑到床头跪下哭道:“老爷,城破了,您快逃吧!”   任道安大惊之下猛的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手拉着夫人,一手拉着儿子便往外走,任夫人忙在一旁扶着任道安,任行却只叫道:“爹,我们要去哪里?”   任道安扭头看着管家喊道:“管家,你快跟上来,我们一起逃。”   管家忙摇头道:“老爷,您快带着夫人少爷逃吧,老奴还能为你抵挡一阵子。”   任道安感激向管家点点头,转身拔腿便走。任行也会也知道是要去逃命了,还一个劲的囔道:“爹,带上吉吉一起走。”   任道安大怒,喝骂道:“逆子,休得再提那个贱人,我们快走,再不走就逃不了了。”任行这会被吉吉迷得死心踏地,吉吉那怕是要他杀了老子娘,任行只怕都不会眨眨眼睛,因此只使劲挣脱了任道安,一溜烟向吉吉的房间跑去。   任道安气得破口大骂,却也无计可施,只得让夫人赶紧回房,他自去找任行。任行跑到吉吉的房间,却见房间里空无一人,任行急得大叫:“吉吉……吉吉……”可是没有答应他。任道安赶了过来,见房中无人,床上的被褥很是凌乱,他伸手一试,被褥尚有余温,可见吉吉刚刚离开房间,任道安恨声道:“行儿,你的吉吉见势不妙已经先逃了,你快跟爹爹离开。”吉吉那娇媚的誓言还在任行的耳旁,人却已经逃了,任行气得暴跳如雷,被任道安拉着离开了吉吉的房间。   在城主夫人房间的内室,有条直通城外的秘道,只不过几十年不曾启用,那通道里是什么情形谁也不清楚,任道安原想让妻儿扮成贫民混出城,可是吐罗军已经攻进城来,眼看就到城主府,扮成贫民已经不行了,任道安不得不带着妻儿和巨额银票下了秘道,想悄悄离开戎疆城。   等任道安一家子进了内室,管家便冷冷一笑,将各房里的珠宝首饰金银器物搜罗一空,打了五六个大包袱,悄悄藏在隐秘之处,除了他这在城主府几十年的老人,任是谁也找不到。一切做好之后,管家才将一众家丁拢到大厅之中,对他们说道:“你们都逃命去吧,有什么看中的只管拿了,日后也好做个营生。”   有了管家这话,所有的家丁都疯狂的搜罗起来,不大一会儿,人人怀里塞满了各色财物,大家打开城主府所有的门,一哄而散。等到水沏台吉他们赶到城主府的时候,这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一座府第。台吉听搜府的士兵前来回禀,说是没有找到任道安一家,气得直跳脚。水沏拍拍台吉的肩沉声说道:“台吉沉住气,我们已经封了城,任道安跑不出去。”   这时刚刚投靠吐罗大军,将水沏等人放入戎疆城的钱将军屁颠屁颠跑过来说道将军,末将听说城主府里有条秘道,任贼一家是不是躲到秘道里了?您快命人仔细搜查,一定能找到的。”   水沏一听这话,忙对台吉说道:“台吉,速速派人在城外五十里的范围内拉网搜查,若真有秘道,出口必在城外。”   台吉忙说道:“末将这就带人去搜。”   水沏拉住台吉说道:“台吉,多加小心。”   台吉心中一暖,点头道:“二爷放心,便是有十个任道安,末将也不惧他。”   水沏点点头,看着台吉走了,沉声说道:“小端阿徽,你们两个带人到内宅去搜,务必搜出秘道所在。”   子墨书砚两人领命而去,水沏便向正堂走去,却发现路边的一处灌木丛微有些晃动,这会儿并没有风,灌木如何能无风自动,水沏心中起疑,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灌木丛悉悉索索的响了起来,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小年缩着头满脸惊惧地走了出来,水沏皱眉喝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看到水沏穿着一身吐罗军服,扑嗵一声跪下来,大哭道:“军爷救命呀!”   水沏皱眉道:“你是谁,如何会在这里?”   那少年哭着说道:“小人的姐姐被任行狗贼玷辱至死,小人要为姐姐报仇,却被城主关进地牢,今日牢头忽然都跑了,小人才逃了出来。军爷,求您为小人做主呀!”   水沏沉声道:“来人,带这少年下去歇着,等抓到任道安一家,爷自会为你做主。”   那少年一听这话,忙问道:“军爷,狗贼逃跑了么?”   水沏挥手道:“他跑不远,你先下去吧。”   那少年忙叫道:“军爷,小人和姐姐都在城主府里当差,小人的姐姐原是伺候城主夫人的,姐姐生前曾悄悄和小人说过,城主夫人房中有条秘道。不过她没有下去过,不知道那秘道通到什么地方。”   水沏眼睛一亮,将少年拉到面前问道:“你可知道那秘道所在,任贼一家必是从秘道逃走的,找到秘道他就无处可逃了。”   少年忙说道:“小人听姐姐说过,请军爷带小人到城主夫人的房间,小人兴许能找到。这也是天意使然,那秘道入口极为隐秘,就连任夫人都不知道,偏这少年的姐姐日日打扫房间,竟就发现了,而且还告诉了自己唯一的弟弟,这是连任道安都不知道的,否则他早就会杀了这少年,而不是只将他关入地牢。   沏带着少年和数名士兵赶往城主夫人的房间,刚巧子墨书砚从任道安的书房里走出来,正走到城主夫人的房间门口,看到水沏带着个陌生的少年过来,子墨忙说道:“大爷,秘道不在书房中,我们正要到这间房子来搜。”水沏点头道:“你们俩人不用找了,这少年知道秘道入口在哪里。”   众人进了城主夫人的房间,少年站在内室门口上想了好一阵子,才向靠在墙边的多宝格走去,他一边用手拽着各格之间的隔板,一边喃喃道:“是这里呀,怎么都拉不动?”   书砚走上前拍拍那少年的肩,少年缩了缩身子,书砚和气的问道:“你确定是这里么?”少看很肯定的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机关就在内室的多宝格上,可是哪一个是的,小人也不知道。”   书砚点点头道:“你先不要去乱拉,让我看一看。”书砚认真的研究着多宝格,他足足看了一刻钟,才走到多宝格前,抓住一个菱花形格子往里用力一推,房间里的人便听到一阵咯登登的声音,大家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多宝格对面的紫檀雕花大床缓缓向一旁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子墨立刻走到地道口旁边,对水沏说道:“大爷,小的先下去探个究竟。”   水沏想着子墨身手极好,便点头道:“阿徽,多加小心,有危险赶快退出来。”   子墨露齿一笑道:“大爷放心吧。”说完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亮,在洞口转了转,见火焰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子墨便一猫腰进了秘道。   就在水沏等人寻找秘道的时候,吉吉公主已经先于城主府下人溜出了城主府,任道安回到城主府后,吉吉便得到手下侍卫的通知,她知道吐罗大军攻城,也知道这一切局面都是她造成的,不论任道安还是吐罗军,都不会轻饶了她,因此吉吉找到在城主府外接应她的侍卫们,一刻也不停留,向城门赶去。想赶在吐罗军封城之前混出城,赶回蒙河源。   吐罗大军一进城,水沏便命人封锁四城,不许放任何人出城。吉吉公主带着侍卫还没到城门口,便看到吐罗军士守卫森严,根本就没法混出去。吉吉公主想了一阵子,低声说道:“回头。”街上四处都是慌乱奔跑的戎疆百姓,吉吉公主一行人在混于他们当中,却也不显眼,因此也没有人识破他们,让她溜到僻静之处藏匿了起来。   子墨进了秘道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从入口处钻了出来,看到子墨面上满是笑意,水沏也放心的笑了,他抓着子墨的肩往上一提,子墨借着这股力道跳了上来,手里拽着一条腰带笑嘻嘻的说道:“大爷,那任道安一家三口人都躲在秘道里,小的已经将他们制住了。”子墨说完就象是变戏法似的拽着绳子,将任道安一家三口拎了出来。原来子墨用任道安和任行的腰带将他们三人穿成一串绑了起来,象拎棕子一般,拽一拽便都拎出来了。   任道安身上穿着脏得不成样子的寝衣,任夫人保养合宜的脸上满是黑灰,满头的钗环零落的不象样子,而任行却比他的父母好的许多,除了身上的衣服蹭了些灰,脸上却干净的多。任道安夫妻到底是爱子心切,在那秘道之中只让任行走在后面,任道安夫妻两人在前面探路。   任道安抬头一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人站在他的面前,不怒自威。任道安不由打了个哆嗦,腿一软便跪了下去,水沏冷冷道:“将他们绑在外面的柱子上,请台吉将军速速回来。”士兵上来将任道安一家三口重新五花大绑起来,那瘦弱的少年扑向任行,死死掐着任行的脖子,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吼道:“狗贼,还我姐姐的命!”   任行被少年掐得脸色青白双眼暴出,任道安和任夫人同时大叫道:“狗奴才,放开少爷!”少年回头一口啐到任道安的脸上,骂道:“狗贼,你也有今天!”   任夫人见大夫受辱儿子命在旦夕,立刻大叫道:“你们快放开我们,否则我黑齿大军绝饶不了你们!”   水沏皱眉道:“这又有黑齿什么事?”   林升说回道:“大爷,这城主夫人出身黑齿王族。”   水沏点了点头,沉声道:“留他们一口气好让台吉将军发落。”众军士会意,只对那少年说道:“小家伙,别真掐死那狗东西,我们将军还没出口恶气呢!”   那少年忙问道:“军爷,将军大人能杀了他么?”   军士冷冷瞪着任道行一家子,沉声道:“当然,我们将军绝对不会让他们活着。”少年听了这话,忽然噔噔噔跑开了。军士们都觉得奇怪,不知这少年跑开去做什么。不过多,那少年便拖着一串极沉的铁链子走了过来,他对几名军士说道:“军爷,请你用这铁链子将这三个狗贼吊起来,姐姐受的苦,我受的苦,现在我要还给他们。”   军士们用手臂粗的铁链将任道行一家三口倒吊在两根柱子中间,只吊得那一家子鬼哭狼嚎,水沏在屋子里听得心烦,便对子墨说道:“让他们安静些。”子墨应声飞身出屋,飞快点了任道安一家的哑穴,这下子真的安静了,任行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却哭不出声来,那副狼狈样子看在众军士和那少年的眼中,只觉得分外解气。   台吉得了信飞马回城,一进城主府便看到被高高吊起的任道安一家,台吉如风一般冲入大厅,扑嗵一声跪在水沏面前,大声道:“末将多谢元帅。”   水沏微笑道:“不必谢我,任道安一家交给你了,为兄弟们,也为戎疆城里所有被欺负的人报仇。”   台吉磕了个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喝道:“来人,去行宫将乔里格的尸身请来。”   台吉话间刚落,便有一行人抬着一副担架从外面走来,台吉放眼看去,面色一沉,快步迎上前问道:“是乔里格?”   抬担架的人正是吐罗行宫的侍卫,水沏抓住任道安,一面派人去通知台吉,一面命人派人去替下行宫的守卫,让他们将乔里格抬到城主府。侍卫点点头,沉痛的说道:“将军,您一定要为乔里格报仇。”   台吉重重点点头,走上前掀开盖在乔里格面上的白布,看到乔里格双目圆睁,满脸的怒容,台吉痛心的说道:“乔里格,你看着,看表哥为你报仇!”   台吉转身走向被倒吊着的任道安一家,却听到外面传来喧哗之声,他转身沉声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军士跑过来回禀道:“将军,门外有好多受了任家欺负的百姓,他们都要来讨个公道!”台吉听了便说道:“那就让他们进来。”   军士忙说道:“将军,这可不行,门外足有数千人,都放进来,这里也容不下他们。”   水沏在堂上听了这话,便走出来问道:“戎疆城里可有什么宽敞的地方?将任道安一家押出去公审,也好让百姓们出口恶气。”   一直跟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少年忙说道:“将军,城主府后院墙外是大片的空地,只要将围墙推倒,再多的人也能容下。”   水沏点头道:“好,台吉将军,调两百人去砸墙,五十人到后院去搭座高台,派人去告诉门外的百姓,让他们绕到后院墙外,在后院公审任道安一家。”   台吉应声道:“是,末将遵命!”   人多力量大,不过大半个时辰,围墙被推倒,高台垒了起来,百姓们也都围到了高台之下,群情激奋的囔着要报仇雪恨。   林升子墨书砚押着任道安任行和任夫人上了高台,台下立刻乱了起来,只见烂菜叶碎石头等物如雨点般砸了上来,林升子墨书砚三人受了连累,也被砸了好几下。台吉见状大喊道:“都住手,等我们的人退下你们再扔!”   台吉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他们真就停了下来,等到林升子墨书砚绑好任道安一家,退到安全的范围内,他们才又扔了起来,不一会儿,任道安一家子便被埋在臭鸡蛋烂菜叶碎石头之中。等台下的百姓们发泄了心中的怨气,台吉才上前道:“各位乡亲,任道安一家作恶多端,今天就要算总帐,你们不要着急,我们一粧一粧的清算。”   台下的百姓真给台吉面子,大家不再往台上扔东西,都安静的等着开审。   水沏坐在椅上高声道:“任道安,你盘剥百姓鱼肉戎疆城,纵子行凶,奸辱杀害无数姑娘,你可认罪?”   任道安垂头嘶声道:“我认,我认……”他实在是被砸怕了,任道安很清楚,他若是敢不认帐,台下飞上来的就会是大石头,他迟早得被活活砸死。   水沏又沉声喝道:“你以臣犯君,带兵攻打吐罗行宫,害死乔里格侍卫,你可认罪?”任道安一咬牙,嘶喊道:“我认,都是我干的,与我夫人和儿子无关。”   此时艾格冲上前来,指着任行叫道:“就是任行狗贼命人害了乔里格,将军,您不要被任道安蒙蔽。”   水沏点点头,对艾格说道:“我知道。”艾格这才退到一旁,而任道安却大叫道:“不关行儿的事,全是我一个人干的。”   水沏一拍桌子怒道:“任道安,汗王不曾亏待于你,你如何胆敢背叛汗王!”   任道安忽然大叫道:“将军容禀,下臣和犬子受人蒙蔽,才做下这等悖逆之事,将军,任道安知罪,可是您也不能放过那挑唆我们父子之人。她才是罪魁祸首!”   水沏皱眉喝问道:“是谁?”      第34章恶人伏诛黛玉遇袭      任道安咬牙切齿的大叫道:“她就是狄族的吉吉公主,罪臣父子皆是被她蒙蔽,才铸成这等大罪,罪臣恳求将军一定不要放过那个贱人。”此时任道安恨透了吉吉公主,若非是她谎报消息多方挑唆,让任行杀了吐罗行宫的侍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逼着带兵围攻吐罗行宫,铸下这难以挽回的滔天大罪,葬送了这几十年来的苦心经营。因此任道安现在只想借水沏之手杀了吉吉,一泄心中怨忿。   水沏皱眉暗道:竟是她!   任道安见水沏没有言语,只大声嘶喊道:“将军,罪臣字字属实,没有半句虚言,罪臣验过她的赤血金砂,狄族的赤血金砂是以秘法所制,外人绝对不可能仿造,罪臣自知死罪难逃,如今只求将军将那贱人擒住正法,罪臣死也甘心。”   水沏扫了任道安一眼,见他双眼中的恨意绵绵不绝,情绪异常激动,水沏知道任道安说的不是假话,只沉声道:“吉吉公主现在何处?”   任道安恨恨咬牙道:“那个贱人一见城破就逃走了,将军,她有狄族侍卫接应,您快下令搜查,若是迟了那贱人定会逃脱。”   水沏回头对台吉说了几句,台吉点点头,转身叫来了个侍卫传了军令,那侍卫便带着人去搜捕吉吉公主,而高台之上,对任道安一家的审判还在进行。   任道安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因此水沏问什么他便召什么,没有一丝的隐瞒,便是那些是任行做下的恶事,任道安也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一来,激起了台下百姓的强烈不满,他们边往任道安身上砸东西,边振臂囔道:“严惩任行狗贼……”   水沏低声同台吉说了一阵子,台吉走到台前举起双臂往下一压,高声道:“众位乡亲莫急,冤有头债有主,任行作恶多端,我们绝不会轻饶于他。”听了台吉的话,台底下的百姓们才安静下来,水沏命人将任道安带到一旁,将任行押到台子正中跪下,那个为水沏指点秘道所在的少年跑上前向水沏双膝跪下,哭诉道:“将军,任行狗贼奸污小人姐姐,只因小人姐姐不肯顺从,他就将小人姐姐活活打死,求将军为小人姐姐和无数被狗贼害死的姑娘报仇雪恨。”   少年的话引起台下百姓的共鸣,所有的人一起挥动双臂:“杀了任行,杀了任行……”“报仇……报仇……”   任行吓得浑身颤抖,颤微微的向水沏爬去,站在任行背后的两个士兵见状同时伸手揪任行的衣领,一个士兵举起手中的五花短棒狠狠砸向任行的腰间,只听三声凄厉的叫声响在高台之上,任行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原来那士兵一棒子砸断了任行的腰椎骨,任行永远也不能再站起来了。台下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好声,这一棒,为受尽任家欺凌的百姓狠狠出了一P气。   任道安心疼的眼睛充血,拼命的挣扎着嘶喊道:“不要打行儿,要杀就杀我吧……”   水沏冷冷扫了一任道安一眼,沉声道:“任道安,你们父子都是死罪,你替不了他!”任道安只是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一个劲的叫道:“放了行儿,我替他抵命。”台吉大怒,走上前将两个铁核桃塞进任道安的口中,又反手甩了他几记耳光,喝道:“想死,本将军很快就成全你。”   高台下忽然有些骚动,水沏往台下一看,只见几个素服中老年女子相互搀扶着走过来,两旁的百姓纷纷让出通路,那几个素服中老年妇人很快便走到前面。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向水沏躬身行礼,颤声说道:“求将军为小妇人作主。”   水沏见她年老,便命人将老妇人引到台上说话,那老妇人上了台直奔昏死过去的任夫人,她恨恨的啐了任夫人一口,骂道:“贱人,你也有今天?”啐完之后,老妇人慢慢走到水沏面前,深深行了一个万福礼,水沏不由有些惊讶,眼前这老妇人竟然是中原人。老妇人悲痛万分的说道:“将军,老妇人原是中原人,早年随夫君迁居于戎疆,先夫犬子都已过世,老妇人守着三个孙女儿过活,可是我那三个花骨朵一般的孙女儿被那贱妇强抢进城主府……她们……她们都被逼死了,我活生生的三个孙女儿,进了城主府不到一个月,就成了三具尸体,老妇人散尽家财,才打听出来我那三个孩子只因不肯做妾,触怒了该天杀的少城主,那恶妇便将我那三个孙女儿活活打死,将军,求您为老妇人报仇呀!”老妇人边说边颤微微的跪了下来。苍老的面上满是悲忿和希翼。   水沏心中大怒,只喝道:“来人,将那恶妇泼醒。”   士兵将一桶冰水泼向城主夫人,城主夫人一激灵,立刻醒了过来,她一醒来就大哭道:“行儿呀,疼死为娘了!”   “?,贱人,你也知道心疼!”老妇人听了城主夫人的话,爬起来冲到她的面前,恨恨的将一口浓痰吐到城主夫人的面上,城主夫人一看到这老妇人,不由打了个哆嗦,颤声道:“你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是你害不死的人!”老妇人的话里充满了恨意,那凛凛恨意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城主夫人惊骇的瞪大眼睛叫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活着,你明明死了……”   “哈哈哈哈……”老妇人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欺近城主夫人怨忿的说道:“我若死了,谁来为我上官家报仇雪恨!任夫人,我上官家的人命,上官家的银子,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这老妇人夫家姓上官,以经商为业,积累了极多的财富,也正因着这财富,上官家便成了任道安一家眼里的肥羊,上官家的三个孙女生得貌美如花,那任行只要见到了个平头齐脸的就想占便宜,何况是上官家三个美丽的姑娘,任道安和夫人惦记着上官家的家产也不是一日两日,先前因上官父子都在世,他们不敢妄动,上官父子一去世,只剩下孤儿寡母,城主夫人便先是明目张胆的抢了三位上官小姐进府,因三位小姐宁死不嫁给任行做妾,还抓伤了任行,城主夫人大怒之下便命人将三位上官小姐活活打死,又逼着上官老夫人拿出全部家产,才让她赎回三位上官小姐的尸体,此后又派人去追杀上官老夫人,上官老夫人被城主夫人派出的人丢到山崖之下,却命大没有死,后来被山中猎户所救,养了大半年才恢复健康,她一听说戎疆城破,便立刻赶了过来,要伸冤报仇雪恨。   水沏听老妇人哭诉了一番,直气得额上青筋直跳,其他那几位妇人和这位上官老夫人的遭遇差不多,都是被城主夫人害得家破人亡,家产全都被城主夫人侵吞,水沏怒道:“来人,将任道安夫妻押下去,由戎疆百姓处置。”他又转头台吉说道:“台吉,任行害死了乔里格,我把他交给你,随你处置。”   台吉跪下沉声道:“多谢将军。”说完就大步走到任行旁边,拎着任行的衣领将他拖到台下,台下的百姓看到任行群情激奋,全都涌上前来,台吉高声道:“乡亲们,我知道大家都和任行有仇,我也和他有仇,按我们吐罗的刑法,当判任行踩踏之刑。”   “好……”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响了起来,只见几名士兵走过来,将任行的四肢固定在地上,又用架子将任行的胸腹护住,吐罗的踩踏之刑很是特别,定要受刑之人活活受足一整天的踩踏,第二日才能去掉护架,再受刑一日,直到被活活踩死。任道安夫妻两个还在高台之上,眼看着他们的独子受这等人间酷刑,夫妻两人泣血痛哭,头一回明白了什么叫恶有恶报。头一回后悔,后悔不该无恶不作,不该为了敛财伤天害理。   城主夫人大哭着喊道:“不要伤害行儿,我情愿替他受刑!”   水沏听了这话,冷冷道:“他受的刑是他自己做的恶,若非你们的纵容,他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你们还叫什么!”   城主夫人大叫道:“将军,罪妇有话要说,这话罪妇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水沏却冷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有话就讲在当面。”   任夫人被水沏堵得一滞,若是能讲在当面,她何必还那样说呢,台上的士兵们虎视眈眈,台下的百姓群情激奋,让她怎么能当众说出想用大笔银钱贿赂水沏之事。水沏见城主夫人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一挥手道:“将任道安夫妻送下去,交于戎疆百姓。”   士兵将任道安夫妻押到台上,愤怒的戎疆百姓涌上前来,只见无数只手伸向任道安夫妻,不过片刻工夫,任道安夫妻便被撕扯抓挠的没了人形,愤怒的百姓生生用手将作恶多端的任道安夫妻活活撕成碎片。   水沏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重重叹息了一声。此时台吉快步走上台来,对水沏低声道:“二爷,搜遍了整个戎疆城,都没有那个吉吉公主的下落。”   水沏心头一颤,猛的站了起来说道:“台吉,你留在这里镇守,我要出城回大营。”水沏有种不好的感觉,那吉吉公主定然已经出了城,只怕,她会兵行险着,黛玉还在城外吐罗大营中,她身边只有松云兰心两个丫头,水沏实在是无法放心。   台吉点点头道将军不用担心,大营里还有几万将士,他们一定会保护好三爷的安全。”水沏嗯了一声,仍说道:“我到底有些不放心,台吉,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还是回大营一趟,若是无事,也好将三弟和澹台将军接进城来,戎疆城如今乱得很,还得借重澹台将军。”台吉明白这个道理,便说道:“二爷快去快回,末将会继续搜捕那个狄族公主。”   水沏下了高台,只带了林升子墨书砚三人打马直奔吐罗大营。   自水沏率军走后,黛玉便命留守的将士们谨守门户,严防戎疆城里突出奇兵偷袭吐罗大营。因不知战况如何,黛玉一夜难以入睡,只朝着戎疆城的方向整整坐了一夜。自从离开京城,黛玉一刻也没有独处过,和水沏水溶三人朝夕相对,不知不觉间已经结下了极深厚的情义。虽然黛玉是个喜散不喜聚的,可是水溶和水沏先后离开,却让黛玉心里忽然空了,只觉得分外孤单,一丝愁绪不觉涌上心头。看到黛玉忽然变回以前的样子,兰心忙上前低声劝道:“三爷,那戎疆城里有谁是我们大爷的对手,你不用为大爷担心,二爷可是随吐罗汗王回国的,还能吃亏么,你只放心等大爷二爷回来,快别这样担心,若是大爷二爷知道您这样担心,也不能安心的。”   黛玉手托香腮,懒懒的说道:“你知道什么,我们三个一直不曾分开,热喇喇的忽然就闪了我一个,心里好不舒服。”   兰心扑昧一笑,挨到黛玉身边低声笑道:“郡主,你终有一日要嫁人的,难不成还能一辈子和大爷二爷三个人在一起?”   黛玉大羞,气得直捶兰心道:“死丫头,你混说什么,看我不打你!”   松云走上前来低笑道:“二爷,您力气小,看我帮您教训这口没遮拦的死东西!”说着便举起手拍了兰心一记,兰心只十分夸张的呲牙咧嘴道:“三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黛玉看到兰心那夸张的样子,岂能不知是这两个慧心的丫头为了开解自己故意的,因此只轻声道:“罢了,青松,饶了兰哥吧。”   兰心嘻笑着挨到黛玉身边,小声说道:“还是姑娘心疼我。”   黛玉白了兰心一眼,将她推开,将懒洋洋趴在一帝的小金狼抱到怀中,轻抚着小金狼后颈的皮毛,轻声道:“你也用不闹我,正经出去打听打听大爷的消息才是。”   兰心忙说道:“三爷放心,早就派了哨探,一有消息便会立刻回报的。”   黛玉轻叹道:“已经一夜了,也不知大哥攻进城没有?”   黛玉话音刚落,便听外面有人喊道:“五爷,二爷派人回来了。”   黛玉心中大喜,也顾不上怀中小金狼不安的异动,只高声叫道:“快进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哨探走了进来,小金狼忽然站了起来,从黛玉身上直扑那个哨探,将他扑倒在地,那哨探只吓得大叫道:“救命……”   黛玉忙喝道:“金儿回来!”   小金狼气得用两只前爪按住那个哨探,愤愤的喷着气,不情愿的回到了黛玉的身边,那双泛金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名满头是汗的哨探。   哨探翻身跪下,膝行两步靠近黛玉,低声道:“二爷……”他的声音很小,黛玉听不清楚,不由向前探了探身,急切问道:“二爷怎么了?”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这哨探忽然伸手去抓黛玉的衣襟,就在此时,小金狼如闪电一般扑向那名哨探,大张狼口死死咬住那名哨探的手腕,四只狼蹄踏在哨探的身体上,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兰心松云立刻反应过来,兰心离黛玉近些,她一把抱住黛玉向旁边一闪,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黛玉,松云则上前右手扣住那名哨探的琵琶骨,左手将哨探的胳膊往下一拉,又抬手一捏那哨探的下巴,便卸了他的下颌骨。小金狼极通灵性,松云拿住哨探,它便松了口,自觉的跑到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洗沾着鲜血的牙齿,又呼出一股热风将嘴巴吹干,这才跑回黛玉的身边。   黛玉定了定神,沉着脸坐在椅上,喝问道:“你是何人,受何人指使?”   那哨探倒是个硬骨头,只将眼睛一闭来了个视死如归,凭黛玉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黛玉因担心水沏的安全,也无心细审,只说道:“青松,将这人先绑了锁起来,严加看管,等大爷回来再处理。”   松云将那哨探押了下去,帐中只剩下黛玉兰心和小金狼,黛玉抱着小金狼轻声说道:“金儿,你又救了我一回。”   小金狼这会儿乖巧的如同小猫儿一般,只用一双灵性的眼睛看着黛玉,眼里满是信任和依赖,看得黛玉心里暖洋洋的。不由将脸贴在小金狼的头上,轻声道:“金儿,谢谢你。”   兰心内疚的跪了下来,充满自责的说道:“兰心失了警惕之心,请姑娘责罚。”   黛玉摇摇头,将兰心拉了起来低声道:“快起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兰心跪在地上摇摇头,轻声而坚定的说道:“姑娘,如今您身边缺人手,先将责罚记下,等回到京城,奴婢自去领罪。”   黛玉轻叹一声,浅浅道:“快别说这种糊涂话,我也不曾受伤,如何便要去领罚呢,你若真去,我可要生气的。”   兰心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不再说什么,只对小金狼说道:“金儿,谢谢你。请你好好守护姑娘。”黛玉听了这话皱眉道:“兰心,你要做什么?”   第35章将计就计擒吉吉      “姑娘,您在帐里千万不要出来,奴婢出去巡查,找出其他隐藏在暗处的刺客。”兰心说完便拿过旁边衣架上黛玉的外袍穿上,戴上大大的风帽,猛的打眼一看,真与黛玉有几分相似,只要不是熟悉黛玉兰心的人,就不会看出来。   黛玉忙说道:“兰心,你不要出去。”   兰心却向黛玉俯身拜了拜,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帐篷。黛玉急急追上来叫道:“兰哥,你回来!”黛玉边叫边拉住兰心的手,兰心不敢让黛玉离开帐篷,只得扭身回头将黛玉推回帐中,她自己也跟了进来。   兰心急急说道:“三爷,还不知道暗处有多少人藏着,你让我去把他们引出来。”   黛玉摇头道:“那还不如以静制动,我们只在帐里候着,来一个捉一个不就行了,若是在外面打斗起来,乱了大营里的人心,岂不更加麻烦。如今大哥和台吉将军都不在军中,我们首先要求稳。若无意外,大哥今天就能攻入戎疆城,最迟,午后就会有消息的。”   兰心听黛玉说的有道理,只得放下心中的念头,陪着黛玉在营帐中静心等候。松云将那刺客关押好,也过来陪着黛玉,水沏不在军中,黛玉的安全就全系在兰心松云身上。   没过多久,梅朵在帐外笑道:“三公子在么?”   黛玉听了便淡淡说道:“我在,公主请进。”松云去打了帘子,梅朵公主端着些吃食笑着走进来,边走边说道:“三公子,我看你从昨夜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便做了些东西,你好歹吃些,别饿坏了身子。”自从水沏黛玉救澹台将军一家,梅朵便对水沏黛玉水溶还有乌里雅感激不尽,因此也更加关心水沏黛玉。她知道黛玉一夜未眠,也不曾吃什么东西,便亲手打了酥油茶,炸了油角子,趁热端了送过来。   黛玉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因为不想拂了梅朵公主的好意,才勉强喝了几口酥油茶,吃了一小块油角子,便再也吃不下去了。梅朵知道黛玉在担心水沏,便笑着说道:“三公子,我额玛阿玛和哥哥们头一回出征的时候,我也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还大病了一场,反而让额玛分了心,后来扎索哥哥告诉我,我好好的保重自己,他们才不会有后顾之忧,不用多担心,才能专心做战,三公子,我想大公子即使是在打仗,也是担心你的,你得好好的,大公子才能放心。”   黛玉没有想到梅朵会特特过来说这一番话,不由用探索的眼神看看梅朵。梅朵却笑道:“三公子,亲人在外做战,那种牵肠挂肚的滋味梅朵最清楚,我相信你也是一样。你和大公子帮梅朵救了舅舅一家,梅朵心里万分感激,从此只当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是恩人,再不会有别的心思。”   黛玉听了微笑道:“公主言重了,若是公主不嫌弃,我们愿和公主做好朋友。”   梅朵如释重负的笑道:“若是能和三位公子做朋友,那真是梅朵的幸运。”梅朵跟着水沏黛玉他们一路走来,又经历了澹台将军之事,心智大为成熟,再不是以前那个任性的小姑娘,在照顾澹台将军的过程中,她学会了为别人着想,想到自己曾经给东方公子们带来的困惑,梅朵只觉得对不起水沏黛玉他们,因此也有意将话说开。   有梅朵在帐中陪着黛玉说话,倒让黛玉一时没有工夫去想水沏那边的情形,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黛玉不觉有些倦了,她毕竟是一夜未眠,体力上到底有些吃不消。看到黛玉双眼微微合了起来,梅朵不再说话,只轻轻站起来向兰心松云示意好好照顾黛玉,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黛玉手支着头打着盹儿,松云也不敢叫醒黛玉,只拿过一件大毛披风轻轻覆在黛玉的肩头,就是那份极轻的重量,还是惊醒了黛玉,黛玉猛然睁开眼睛问道:“梅朵公主呢,她刚才不还在这里?我刚才睡着了么?”   兰心轻叹道:“您刚才眯了一会儿,梅朵公主已经走了。”   黛玉点点头,披着斗篷站了起来,皱眉道:“什么时辰了?”   松云回道:“刚交辰时,三爷,你歇一会儿吧。”   黛玉摇摇头道:“不必了,可有大哥的消息?”   兰心摇摇头,正想说“没有”的时候,却听外面有人说道:“三弟,你起身了么?”这声音正是水沏的,黛玉大喜,急忙跑出帐篷,见水沏站在帐外,早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圈金边,将水沏衬得如神祉一般,一天一夜未见,黛玉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惦记水沏,她忘情的扑上前去,欢喜的大叫道:“大哥,你回来了!”   水沏接住黛玉的身子,就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在她耳旁低声说道:“玉儿,我回来了。”黛玉面上一红,忙将水沏推开,低头问道:“大哥,戎疆的事情都了结了么?”   水沏看到黛玉羞怯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只笑道:“都处理好了,三弟,我是来接你进城的。你自己在这里,我可放心不下。”   黛玉低着头,面颊微红的说道:“我很好,大哥不用惦记。”   水沏摸摸黛玉的头笑道:“尽说傻话,大哥不惦记你还惦记谁去。”兰心嘴快,在旁边忙说道:“三爷才不好,不只是一夜未睡,刚才还遇刺了。”   水沏原是笑着的,可是一听“遇刺”二字,立刻沉下脸来,双手握着黛玉的双肩,仔细看了一回,沉声问道:“三弟,都是大哥考虑不周,让你受惊了。”   黛玉摇摇头说道:“大哥,我没事,那刺客已经被擒下,因不想惊动大家,我才暂时将这事压下,想等着大哥回来再处理。”   水沏点点头,和黛玉一起进了大帐,对黛玉说道:“三弟,我们已经打进戎疆城,任道安交待,他是受了狄族的吉吉公主挑唆,才会带兵围攻吐罗行宫,杀害行宫侍卫。”   黛玉皱眉道:“这吉吉公主竟是阴魂不散,我们到哪里,她便追到哪里,她到底要做什么?”   水沏摇摇头道:“三弟,那个吉吉心机太深,我们攻入戎疆城,她便立刻逃出去,我们慢了一步,让她逃出戎疆城,我担心你的安全,才急忙赶回来。三弟,行刺你之人可能就是吉吉公主的手下。”   黛玉点点头道:“有可能,青松,你去把那个刺客押过来。”   松云应声称是,向帐外走去,子墨忙走上前对松云笑道我陪你一起去。”松云点点头,和子墨一起出了大帐。   水沏正想和黛玉细说说戎疆城之事,却听外面有人大叫:“东方公子,快救公主……”黛玉大惊,腾的站了起来急急说道:“大哥,图力在帐外求救,有人加害梅朵。”   水沏皱眉抢出大帐,见图力肩上插了一把刀,身子摇摇欲坠,书砚心扶住图力,黛玉忙问道:“图力,公主怎么了?”   图力急忙说道:“刚才忽然有人闯进来胁持公主,我和巴鲁阿里上前阻拦,巴鲁阿里已经追上去了,我来求救。”   黛玉急忙道:“大哥,快去救梅朵。”   水沏点点头,对在帐外伺候的卫兵说道:“传我军令,封锁大营,只许进不许出。”那卫兵原是乌里雅的侍卫,因他懂汉语,乌里雅特意将他留在水沏身边,好来回传达水沏的军令。卫兵急忙跑去传令,水沏又对黛玉说道:“三弟,你带着兰哥小端林升照顾图力,千万不要出帐。”   黛玉点点头,命林升书砚扶住图力,将他架入帐中,兰心则贴在黛玉身后,护住黛玉的要害部位,只要有人从后面攻击黛玉,兰心会在第一时间将自己当成保护黛玉的屏障。水沏看着黛玉进了大帐,才放心的带人去救梅朵。   大营一封,任谁都跑不出去,挟持梅朵之人无处可逃,只得用刀抵着梅朵的颈子,逼着士兵打开营门放他出去。守营士兵飞快报到水沏那里,水沏怒极,急步走到营门处,冷声喝道:“放开梅朵公主。”   那挟持梅朵的男子年纪并不算太大,水沏逼视着那名男子,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慌乱。水沏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内力,如同炸雷一般响起在那人的耳边,他虽然听不懂水沏说的是什么,可是水沏的威严让他从内心深处生出惧意。他拿刀的手微微颤抖,梅朵吓得面无人色,只拼命用力歪着头,尽量让自己离那雪亮的刀锋远一些。那人颤声叫道:“快开营门,否则我杀了她!”   水沏皱眉,黛玉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旁响起,黛玉平静的说道:“大哥,他要我们开营门,否则就要杀害梅朵公主。”   水沏回头低声责怪道:“三弟,你怎么出来了?”   黛玉并没有回答水沏,只是对那胁持梅朵之人说道:“你放开公主,我可以答应饶你一命。”   那人听到黛玉能说狄族语言,惊愕道:“你怎么还没有死?”   黛玉淡淡一笑道:“你的同党已经被我的人擒下,我自然不会死,你想活命,就照我说的话去做。”   那人大惊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黛玉淡淡道:“青松,将刺客带上来。”   松云将那行刺黛玉之人押上来,看到这人的狼狈样子,那胁持梅朵之人果然心防失守,出现了一丝的恍惚,就在此时,水沏飞身如闪电一般欺近胁持梅朵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那人手中的利刃,将梅朵拉到自己的身后,紧接着抬脚一踢,便将那人踢飞,正摔在营门上,然后又重重跌在地上,还不等那人缓过一口气,寒光闪闪的数把钢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压得他无法动弹。   黛玉走到水沏身边将梅朵拉到一旁边问道:“公主,你受惊了,可曾受伤,要不要找大夫?”   梅朵惊魂未定的摇摇头道:“我没事。”   黛玉长舒一口气道:“没事就好,若是你有什么,我们也没脸去见老汗王了。”   梅朵眼睛先是一亮,继而黯淡下去,轻轻说道:“多谢大公子三公子相救。”   黛玉忙说道:“公主不必如此客气,我们不是说好了,大家是好朋友,守望相助是应该的。”梅朵强笑着说道:“三公子,麻烦你审出是什么人胁持我,等回去以后好让额玛为我做主。”   黛玉点点头,对站在一旁自责的巴鲁和阿里说道:“你们送公主回帐,好好保护公主。”巴鲁阿里低头称是,梅朵却问道:“图力怎么样了?”   黛玉听了微笑道:“图力肩上中了一刀,已经上过药包扎了伤口,万幸没有伤到筋骨,只养些日子就行了。”梅朵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先回帐去了。   黛玉看着两名刺客,微微蹙眉道:“大哥,不知营里还有没有隐藏的刺客?”   水沏点点头,命士兵搜营,果然又搜出两名刺客,林升极恨这些人行刺黛玉,因此便主动请命道:“大爷三爷,请让属下去审问刺客,属下一定能审出眉目。”水沏应了林升所请,林升便押着这些刺客去了旁边的一顶帐篷里。水沏知道这审问必然要用些血腥手段,便对黛玉说道:“三弟,我还有话同你说,我们先回帐吧。”黛玉却摇摇头道:“大哥,营外一定有接应这四名刺客之人,我们得尽快将接应之人一网打尽,才能以策万全。”   水沏赞赏的说道三弟,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就下令搜查营地外二十里之内的范围。”对黛玉说完,水沏便又下了军令,少时五千精兵有秩序的出了营,向外仔细搜索。   吐罗大营西南三四里的地方有一间荒废宅子,吉吉公主正在这宅子里焦急的等待着她的手下。那四名手下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算算时间,也应该回来了。想到手下马上就要将梅朵和那个东方三公子抓来,她手上很快就会拥有足够份量的筹码,吉吉公主不禁冷笑了起来。冷笑未止,一名侍卫便飞也似的跑过来,急急说道:“公主,大事不好,吐罗军开始搜捕我们了。”   吉吉面色一沉,怒道:“没用的东西,快,撤!”两个使女和四个侍卫护着吉吉撤退,只走了几步,吉吉忽然停下来问道:“那个东方公子也出来搜寻我们了?”   侍卫那里能清楚,只是想当然的说道:“是,他也出来了。”   吉吉公主冷笑道那就好,我们不撤了,快将吐罗军服拿来,我们去吐罗大营抓人质。”吉吉公主等人换了吐罗军服,压低了头盔,看上去和吐罗军士没有任何区别,吉吉公主看了看手下,满意的点头道:“我们去吐罗大营。”   因穿了吐罗军服,竟没有人发现吉吉公主这一行七人是假冒的,任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吐罗大营。吉吉公主心中暗喜,从蒙河源到戎疆,这是她最顺利的一回。   吐罗大营里的防守并不严密,吉吉公主很顺利的带着人摸到了中军大帐,一个侍卫用刀划破牛皮帐篷往里细看,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坐在帐中看书,旁边只有一个小厮伺候茶水。侍卫忙让吉吉公主看了,吉吉公主点头道:“对,这人就是东方三公子,我们只要抓住他,就算没白来戎疆一趟。你们听好了,只要生擒此人,我赏你们每人五十两金子。”   五十两金子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四名侍卫的眼都红了,他们从四个方向割破大帐,齐齐向黛玉扑去。   “扑嗵,扑嗵,扑嗵,扑嗵……”四个连起来的扑嗵声让帐外的吉吉心头一沉,继而肩头一沉,一把锋利的钢刀紧紧的贴着吉吉的脖子,令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吉吉公主,你真的是很惦记我们呀!”吉吉听出这是梅朵的声音,正想回过头,梅朵却冷声道:“不许动,再敢乱动我手里的弯刀可不认识谁是吉吉公主!”   吉吉不敢动,只得任人将自己绑了起来,梅朵将吉吉押入大帐,对黛玉笑道:“三公子,你果然料事如神,这个贱女人真送上门了。”   黛玉站了起来,看着身边一圈大坑,淡淡笑道:“公主过奖了。”   吉吉傻眼了,她定定的看着黛玉,黑沉着脸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黛玉冷声道:“以你行事的风格,若不趁乱潜入大营,你岂能安心?”   吉吉公主惊愕的看着黛玉,看着这个相貌寻常却灵气逼人的少年,直恨声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梅朵走到黛玉身边,骄傲的昂头道:“有什么不可能,你的心思三公子早就算到了,刚才派兵出营搜查只是为了给你报个信,为了让你上当,就连大公子都藏了起来,就怕吓得你不敢来偷营。”   随着梅朵的话,水沏从黛玉后面的帐幔里走了出来,他只对黛玉笑道:“三弟,你算无遗策,大哥佩服。”   黛玉微笑道:“比起大哥勇破戎疆,为戎疆百姓洗雪沉冤,小弟做的可就不算什么了。”吉吉听这两人说的风轻云淡,恨得一颗心都要炸开一般,一双眼睛凶光毕露,兰心看到吉吉那样子便心中有气,大步走到吉吉面前,捏着她的下巴,扒开她的嘴,将一颗药丸丢了进去,那药丸极滑,瞬息间便滑到吉吉公主的腹中,吉吉公主大骇,惊恐万分的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第36章澹台掌戎疆水溶查病因      兰心可听不懂吉吉公主在怪叫什么,只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根本不理会于她,吉吉公主越发害怕,生怕自己吃下的是毒药,她还有一腔大志不曾实现,绝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死在这里。吉吉公主如疯了一般的拼命挣扎,她要将被反绑着的双手挣脱出来,可是梅朵命人用牛筋绳子紧紧的绑了她,结的攒猪扣,越挣扎就会绑得越紧,吉吉公主只觉得那熟牛筋绳子生往她的身体里勒,只勒得她透不过气来。   梅朵走到吉吉面前,大声叫道:“不想受罪就别挣扎,否则就这牛筋绳子也能将你活活勒死!”   吉吉也是疼得不行,只得放软了身段求道:“朵朵妹妹,我们姐妹原是最好的,你快给姐姐松绑,你忘了姐姐一直是帮你的,我可都是为了你呀!”   梅朵想起在蒙河源的事情便心头火起,自己被吉吉公主算计,做了多少糊涂事,幸亏是大家都对她宽容相待,否则她绝没脸呆在这里,越想越气,梅朵兜头狠狠啐了吉吉公主一口,怒道:“我原只当你是好人,好姐妹,你却一直在害我,吉吉公主,你以为我真就能任你摆布,你做梦!”   吉吉公主看了一眼水沏和黛玉,忙压低声音说道:“好妹妹,那是你的心愿,我不过是想法子帮你达成你的心愿,如何能说我一直害你,你可太冤枉姐姐了。你若是听了我的,现在你就能是新娘的。”   梅朵轻蔑的瞪了吉吉公主一眼,冷着脸沉声道:“吉吉公主,你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么?你太狂妄自大了!你那点诡计打量真没有人能识破了,你也太小看别人了。你在我的女儿泉里下了药,当我真的不知道么?”   吉吉微微一愣,忙分辨道:“朵朵妹妹,我何曾下什么药,你别冤枉了姐姐,我真的是一心为了妹妹你着想呀,我对妹妹的心,天日可鉴……”   黛玉实在不愿意听吉吉公主在哪里大放厥词,便走到梅朵身边,淡淡说道:“公主,这种人不值得你和她多说话,只将她绑了,带回去发落就是了。”   黛玉说的是狄语,吉吉公主自然能听懂,她知道在这里说话最有用的人是黛玉,忙做出楚楚动人的样子,媚眼含泪,极为妩媚的求道:“东方三公子,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您放过奴家吧,奴家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吉吉公主觉得自己美艳无双,凭是什么样的男子都会为自己动心,因此她觉得这东方玉不过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一定是会被自己的吸引的。可是吉吉公主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东方三公子竟是彻头彻尾的女儿家,若是她恢复本来面目换了女装,只怕吉吉公主得又气又羞而死。   看到吉吉公主在这时候还敢媚惑黛玉,水沏大怒,走上前虚点一指,封了吉吉公主的哑穴,让她有话也说不出来。大家见吉吉公主一脸焦急之色,却只能空张嘴而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由都笑了起来。   命兰心和书砚两人看管着吉吉公主,水沏黛玉都知道,书砚一向做事严谨周到,而兰心机灵又聪明,有这两人看着吉吉公主,任她再有本事,也没法子逃出生天。阿里在一旁将吉吉公主的那些手下用牛筋绳子绑成一串,人人嘴里都塞了铁核桃,阿里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便跑到兰心面前张开手,兰心不解的问道:“阿里,你要什么?”   阿里瓮声瓮气的对黛玉说道:“三公子,让他给我药。”   黛玉扑昧一笑,这阿里看着憨,却是个最有心的,她便对兰心笑道:“兰哥,阿里要你刚才给吉吉公主吃的药。”   兰心先是一楞,继而扭过头却闷笑,笑过之后方到后帐去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拔下瓶塞倒了几颗药在阿里手心里。阿里笑呵呵的一个一个喂了吉吉公主的手下,然后又将铁核桃塞了回去。梅朵见兰心脸上的笑意极是古怪,便问黛玉道:“三公子,那是什么药?”黛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黛玉看到兰心笑着问道兰哥,你给阿里的是什么药?”兰心走到黛玉身边,低低耳语几句,黛玉忍俊不禁,只能笑着大摇其头,在京城的时候,黛玉只知道竹影是最淘气的,兰心却稳重的多,不想一出了京城,这兰心淘气起来可一点都不比竹影逊色,她给阿里的并不是什么慢性毒药,而是一种专门让人肚子疼却又不是泻药的东西,可以想见,那些吉吉公主的亲信可有罪受了,腹疼如刀绞却又什么都拉不出来,这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梅朵见黛玉和兰心笑得古怪,忙又追问道:“三公子,到底是什么药呀?”   黛玉抿嘴笑道:“不过是些让他们肚子疼的药,不是什么慢性毒药。不碍的,最多让他们自己吓着自己罢了。”梅朵先是一楞,不由也笑了起来,她只笑着说道:“三公子,你这侍从还真是有趣。”水沏见黛玉笑的开心,也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只笑着说道:“三弟,你别只纵着兰哥胡闹。”黛玉只抿着嘴道:“这可不是我纵的,若不是二哥,兰哥再不能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水溶稍有闲暇便会试着制药,兰心是水溶最得力的助手,找人试药这种有挑战性的工作一直是兰心做的,兰心可是乐此不疲的。这会儿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兰心岂能放过。   水沏笑着摇了摇头,只说道:“兰哥,暂时别玩出人命。”   兰心忙回道:“大爷您请放心,小的保证不会出人命的。”   水沏点了点头,转了话题向梅朵问道:“梅朵公主,令舅的伤可好些了?”   黛玉将水沏的话翻译给梅朵,梅朵忙说道:“多谢东方大哥关心,舅舅的伤好多了,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走动,这全是东方二哥的功劳。”   水沏笑道:“令舅在戎疆城多年,对戎疆城的了如指掌,如今任道安一家伏诛,戎疆城里没有主事之人,我想请令舅暂时主理戎疆事务,等大哥回来,再做安排。”   黛玉忙将这话一字不错的翻译给梅朵听,梅朵想了想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需得问问舅舅自己的意思才是,我这就去请舅舅过来。”梅朵说完便如一阵风似的跑开了。黛玉微微摇头,将梅朵的话告诉了水沏,水沏点了点头,这事自然是要征求澹台镇明本人的意思。   少时梅朵和澹台桑青扶着澹台镇明缓缓走了过来,澹台镇明已经听梅朵说了许多水沏黛玉他们的事情,对水沏黛玉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水沏黛玉救了澹台桑去,这比搭救澹台镇明本人还让澹台镇明感激,他推开儿子和梅朵的手,便要给水沏下跪,水沏忙扶住澹台镇明,不由分说便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微笑道:“澹台老将军,你身上有伤,不必行此大礼。”澹台镇明想站起来,却抵不过水沏,只得喊道:“桑青,替为父给东方公子磕头。”   澹台桑青走到水沏面前,整了整衣冠,毕恭毕敬的撩袍跪下,给水沏磕了三个头,诚恳的说道:“多谢东方公子仗义相救我澹台一家。”水沏知道若是不受澹台家的礼,澹台镇明万难安心,便受了澹台桑青的头,伸出双手将澹台桑青扶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澹台兄言重了,扶危济困本是习武之人的本份。”   澹台桑青眼中闪过一失落,他自小身子不好,不能习武,这是他最大的憾事,水沏虽不了解澹台桑青眼中的失落为何而来,却知道那必与自己的话有关系,便转了话题,只看向澹台镇明笑着问道:“澹台将军,我已经带兵打下戎疆城,任道安一家已然伏法,现在城中无主,我想请澹台将军先回戎疆主理政事。”   澹台镇明惊愕的瞪起眼睛,急切问道:“东方公子,你打下了戎疆城?戎疆的伤亡大么?百姓可曾受了连累?朵朵,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澹台镇明最后一句话是对梅朵说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沉重。   水沏也是一愣,他以为梅朵已经将攻打戎疆之事告诉澹台镇明了,可是现在听澹台将军的意思,她分明没有说。   梅朵忙低下头小声说道:“舅舅,朵朵若是早说了,你拼了老命不要也会阻拦的。”澹台镇明重重叹了口气道:“朵朵,舅舅是那种人么?舅舅是有一片忠心,可是舅舅忠的是戎疆百姓,而不是任道安。”   听了澹台镇明的话,黛玉上前笑道:“澹台将军请放心,我大哥只抄了城主府,对戎疆百姓秋毫无犯,如今戎疆百姓人人欢欣,绝没有受一点委屈。”   澹台镇明点点头,扶着椅子把手站起来,向水沏抱拳躬身道:“多谢东方公子。”   水沏扶住澹台镇明,对他笑道:“澹台将军一心守护百姓,这份赤诚令东方沏深感敬佩,澹台将军,不知刚才东方沏的提议,你可否答应?”   澹台镇明想了想,郑重说道:“我答应,在汗王未回之时,先维持戎疆城的秩序,等汗王一回来,我便立刻请汗王重新册立城主。”   在一旁听着的澹台桑青忽然开口道:“东方将军,桑青虽不才,却也能做军中的文书,桑青自请随将军出征。”   水沏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澹台桑青这是要以他自己为人质,让大家放心。澹台镇明没有一丝不快,反而欣慰的点头道:“东方将军,犬子桑青虽然不会武功,却熟知军务,若能为将军效力,那才是我澹台家的荣光,请你一定收下犬子。”   若是依水沏自己的意思,他是不想让澹台桑青留在军中的,可是那戎疆城毕竟是吐罗的属国,乌里雅毫不犹豫的将大军交到他的手中,他得对乌里雅负责,因此便点点头道:“那就麻烦澹台公子,此去蒙河源,澹台公子还能见见亲戚,也算得两便。”   商量好之后,水沏黛玉梅朵还有澹台镇明和澹台桑青一行人,带了些侍卫便赶回戎疆城。虽然只与台吉相处了两日,水沏已经摸清了台吉的性子,台吉打仗是把好手,可是说起治理城邦,他便一个头两个大,再没那个本事的。而澹台镇明却不同,他不只武功超群,而且心思缜密,不是台吉能比的。   果然不出水沏所料,他们一进了戎疆城,台吉便苦着脸迎上来,直叫道:“二爷,末将可管不了那许多事,您快来处理吧,真没想到小小戎疆城,竟比我们吐罗的事情还多。”水沏才离开了几个时辰,便有千数百件事情堆到了台吉的面前,台吉行军打仗是把好手,可是说起理政,说他一窍不通都不冤枉他,莫说是上百件政事,便是十来件,就已经够他受的了。水沏不由摇了摇头,却也不好说台吉什么、黛玉却明白这是为什么,那乌里雅是个有能为的,自然能治大国若烹小鲜,而前任城主任道安正事一点不做,自然会积压下大量的政事,而台吉又不擅长这个,自然是要叫苦连天了。   水沏只笑道:“台吉将军不用着急烦恼,我这不就请来高人相助了么,澹台将军对戎疆城了如指掌,由他来暂时管理戎疆城,是再合适不过的。”   台吉一听这话立时松了口气,忙上前抓着澹台镇明的手说道:“澹台将军,这一切可就全交给你了。”   澹台镇明忙说道:“将军言重了,台吉将军对戎疆还是不了解,否则也不会如此苦恼的,我就先替将军管着,等汗王选派了官员,我再偷个懒吧。”   台吉的心思只在打仗上,因此只笑着说道:“这就不关我台吉的事情了,澹台将军,戎疆城就有劳你了,我还要跟着将军出征。”   澹台镇明在戎疆的威望极高,百姓们得知他来治理戎疆,无不欢喜异常,戎疆城也就安定了下来。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街市上所有的商店都重新开门,那些原本怕任行看见而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出了家门,尽情享受着光明正大逛街的乐趣。   澹台镇明上马治军下马治民,非但安抚了不安的百姓,还调动了一万戎疆士兵随水沏开往蒙河源,同时还准备了十万担粮草,解决了水沏的后顾之忧。   大军开拔之日,澹台镇明出城相送,他对水沏说道:“东方将军,若是还需要兵马粮草,只管发军令,末将一定为将军筹备。”   水沏点点头,对澹台镇明说道:“澹台将军,您镇守戎疆多年,对一切情况都比在下清楚,此番我带走戎疆一万精兵,倘若黑齿来犯,请将军火速派人到蒙河源送信,我会立刻回师相救,万不能叫戎疆城被黑齿人侵占。”   澹台镇明点点头,任道安的夫人是黑齿王族,他们若是得了信,带兵打过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戎疆城如今只剩下三千兵勇,若真有人攻城,想守住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水沏他们带兵远去,直到烟尘落尽,再也看到不大军的踪影,澹台镇明才回了戎疆城,回城之后,澹台镇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写折子,将戎疆城发生的一切都详尽写了,命快马送往吐罗国都。   乌里雅一行人在半路就追上乌蛮,他们日夜兼程,很快就到了吐罗国都。乌蛮因为双眸上灰蓝色的,自小便被老吐罗王嫌弃,还饱受那些眼睛是湛蓝色的皇族的欺凌,除了乌里雅和乌蛮的母亲,再没有人疼爱乌蛮,如今乌蛮的母亲病危,乌蛮急得不行,骑着马直冲向王宫,乌里雅带着水溶和澹台桑云紧紧追上,四人一前一后到了王宫大门口。   “站住……大胆狂徒竟敢擅闯王宫,来人,把他拿下!”守宫门的侍卫大声喝斥着,手中的长刀已经出鞘。   乌蛮大叫道:“我是乌蛮,快闪开!我要进宫……”   王宫里是不许骑马的,自然,那些有特权的除外,可是在这名侍卫眼中,乌蛮是没有资格拥有这种特权的,因此他只横刀拦住乌蛮,非要乌蛮下马步行,乌蛮心忧母亲,不肯下马步行,只举起马鞭抽向侍卫,喝道:“快让开!”   那侍卫眼中有藏不住的轻蔑,他站在宫门前喝道:“凭是谁,都不能在宫中骑马,若是惊了宫里的贵人,只怕小王爷你也吃罪不起。”吐罗贵族极重血统,虽说乌里雅继位后只封了乌蛮为小王爷,可是在贵族心中,乌蛮仍然是身份低贱之人,还不如那些有湛蓝双眼,却没有被封王的贵族来得贵重。这侍卫也是如此想,因此对乌蛮不免轻慢起来。   “啪”的一声,只将如灵蛇一般的马鞭裹胁着凌厉的风声,正抽到那侍卫的肩上,紧接着,一声极为威严的怒喝响起:“来人,将这目无君上的东西拉下去斩了!”这声音正是乌里雅的,刚才侍卫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到他的耳中,乌里雅自然会勃然大怒。   那侍卫一见乌里雅黑沉着脸坐在马上,吓得扑嗵跪倒,连连磕头求饶。乌里雅身后冲出两名亲卫,将那名有眼无珠的侍卫拉了下去。乌里牙对乌蛮说道:“阿蛮,我们走,快去看你母妃。三弟,桑云,你也过来。”   朱漆宫门缓缓拉开,乌蛮双腿一夹马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入宫门。乌里雅水溶澹台桑云紧随其后,也冲入宫中。   在王宫西南角上有座精致的小楼,这座楼就是乌蛮的母亲依云太妃的居所。一接近小楼,便能闻到极浓烈的药气,乌蛮的眼圈立刻红了,他跳下马飞跑进小楼,一边高声叫道:“母妃,阿蛮回来了”   小楼里只有几个伺候的宫女,她们见到阿蛮,都大吃一惊,乌蛮来得太快了,以至于好些准备都没有做好。   乌蛮跑进太妃寝殿,只见帐幔低垂,将太妃遮得严严实实,乌蛮只觉得自己的心简直要跳了出来,他反而不敢往前走了。几声虚弱的咳嗽声从帐幔后传出来,乌蛮这才奔上前,一把撩开帐幔,张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乌蛮惊呆了,他不敢相信床上躺着的就是他那风华绝代的母妃。   乌里雅水溶澹台桑云也跟了进来,水溶细细闻了闻空气里散发的味道,不能微微皱起了眉头,一直藏在他怀里的寒玉蟾也不安的在寒玉盒中燥动起来。   “阿蛮……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一个虽然虚弱却极为温柔的声音从床上传了出来,乌蛮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扑嗵一声跪下,膝行到床前,抓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放声大哭道:“母妃,阿蛮回来了……”   乌里雅正要上前,水溶却拉住他,轻声说道:“大哥,借一步说话。”   乌里雅皱着眉头带着水沏走到旁边的配殿,水溶先检视一番,确定没有人后才低声说道:“大哥,我怀疑有人给太妃下毒。”   乌里雅面色凝重,皱眉道:“三弟,你还没给太妃诊脉,如何就能下这样的判断?”水溶轻声道:“大哥,你有所不知,我身边一样灵物,它能识天下所有的毒物,我们一路北上,小蟾都很安静,唯独进了这里,它便不安起来,那有毒之物散发的气味虽然被药味盖住,可是却瞒不过小蟾。”   乌里雅点点头道:“三弟,若是依云太妃真的中毒,你有把握解毒么?”   水溶点点头道:“若只是中毒,小弟有把握,不过这也要先看过太妃才行,大哥,我不太懂吐罗的规矩,不知能不能见见太妃的金面?”   乌里雅点头道:“你是我和阿蛮的结义兄弟,我们是一家人,自然是能见太妃的,这个三弟不用担心。”   水溶点点头,他现在可还没修习到能悬丝诊脉的地步,总要望闻问切一番,才能对症下药。   乌里雅引着水溶来到太妃床前,低声唤道:“太妃,他是我和阿蛮的结义兄弟,精于医术,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太妃吃力的点点头,慢慢看向水溶,水溶一看太妃的面色,便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太妃不是生病,而是中了巨毒!、   第37章吐罗阴谋      乌蛮听到水溶的话,立刻跳起来抓着水溶的手急切叫道:“三哥,我娘中了什么毒,三哥你能解么?”   依云太妃看到乌蛮对水溶的亲近,眼睛不由一亮,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她轻轻说道:“阿蛮,不能这样没规矩,快请这位……”乌里雅忙在一旁介绍道:“三弟姓水名溶。”依云太妃喘息了片刻接着说道:“水三爷请坐,阿蛮心急我的病,失礼了。”   水溶笑道:“太妃言重了,阿蛮天真烂漫,又是一片至孝,没什么失礼的。太妃,听大哥和阿蛮说您身体一向健朗,请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身体不适的?”   依云太妃想了想才说道:“大约半个月之前,我就开始觉得精神差了些,原以为是上了年纪,也没当回事,哪知就一天比一天差,我只怕再不能见到阿蛮,才发了加急密信。”阿蛮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乌里雅拍了拍乌蛮的肩,沉声道:“阿蛮,已经知道了太妃的病因,我们就一定能治好她的,别哭了。”   水溶给依云太妃把了脉,又刺破太妃的手指尖取了一滴血,用白瓷小盘托了对着阳光仔细察看,乌里雅和乌蛮都屏住呼吸不敢说话,那颗极为艳红的血珠在阳光之下泛着极淡的浅绿光华,水溶用银针刺了一下,那血珠仍是凝而不散,而且银针上没有一丝变化,并不象平常遇到毒物那般变黑。水溶皱起眉头,快步到窗前桌上的水晶鱼缸前,将血珠拔了进去,只见原本游得正欢的鱼儿立刻肚皮朝天的浮在水面上,整个鱼身胀大了四五倍,几乎要炸开了,乌蛮吓得“啊”了一声,乌里雅抓住乌蛮,摇了摇头,示意乌蛮不要打扰水溶。就在乌里雅使了个眼色的时候,鱼缸里的鱼尸忽然缩起来,鱼皮皱成一团,原本有西瓜大小的鱼尸缩的如同莲子一般,看到这种情形,不止乌蛮,就连乌里雅也暗自惊心。   水溶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太妃中的毒名为刹那芳华,毒性极为霸道,按理说太妃中了此毒,是撑不过三天的,可是从太妃的脉象上,太妃中毒将近一个月,这却让小弟有些想不明白。”   乌蛮抓着水溶的手急切的叫道:“三哥,先别说这些,快给我娘解毒吧。”   乌里雅在一旁若有所思,水溶将寒玉蟾放到依云太妃的掌心,只是一柱香的时间,寒玉蟾便依云太妃身体里的毒吸了出来,依云太妃那灰暗发青的脸色也亮了许多。只是因为中毒时间太长,毒素严重损害了她的身体,因此她的身体还是极为虚弱,依云太妃只觉得眼前发黑,心里发慌,双眼一闭便晕了过去。乌蛮吓得扑上去大叫道:“娘……娘……”   水溶把乌蛮拉开,把了脉之后皱眉说道:“阿蛮,太妃实在太虚弱了,让太妃好好休息吧。大哥,我们出去说话。”   乌里雅知道水溶有话同自己说,便对乌蛮说道:“阿蛮,你在这里照顾太妃。”乌蛮抹着眼泪点点头,乖乖坐在床边看护依云太妃。乌里雅引着水溶走出依云太妃的屋子,到了正堂才问道:“三弟,太妃到底怎么样?”   水溶摇了摇头道:“大哥,我们来得太迟了,若是早来十天,太妃还有救,如今……虽然已经解了毒,可太妃的身体受损太重,纵有灵药吊命,她也撑不过十天了。”   乌里雅长叹一声,沉痛的说道:“我明白了,三弟,辛苦你了。”   水溶摇摇头道:“救了不太妃,是我无能,大哥,中了刹那芳华之人活不过三天,而太妃竟然拖了这么久,我怕这里有什么阴谋,大哥,皇家之事最是险恶,我只怕吐罗朝中有变,请大哥早做准备。”   乌里雅点点头道:“三弟不用担心,吐罗的军权在我一人之手,没有军队,任谁想造反都没那么容易。”   水溶点点头,他能提醒的已经提醒了,既然乌里雅有把握,他也不必多说。刚才忙着救太妃,水溶也没时间在意别的事情,这会儿闲下来,他才发现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侍女伺候太妃,水溶不禁问道:“大哥,太妃素喜清静,从来不要人伺候么?”   水溶的话点醒了乌里雅,他大声喝道:“来人……”   一名跟随乌里雅从戎疆归来的侍卫跑进来,躬身道:“臣在。”   乌里雅皱眉道:“传内宫总管来见。”侍卫忙跑了出去,没过多会儿,外面传来尖厉的喊声:“太后娘娘驾到……”   水溶还以为是乌里雅的母亲来了,却见乌里雅面色沉沉,眉间有着强行压抑的厌恶之情。水溶心道:“难道大哥和太后不睦?”   一位肤色雪白,双眼湛蓝,看上去很是高贵的年青妇人缓缓走了进来,水溶见乌里雅挺直了身子,便也挺直身子站于一旁,那中年妇人走到乌里雅面前,眉头微微拧起,眼中带着一丝不情愿,缓缓俯首道:“见过汗王,汗王军务繁忙,如何忽然回来了?”   乌里雅微微抬手虚扶,冷冷道:“免礼,吐罗王庭是本汗的家,难道本汗想回来,还得事先请示太后么?”   水溶大为不解,那华贵的妇人既然是太后,想来至少和乌里雅有母子的名份,可是这样的对话,瞧着实在不象。水溶自然是不知道,这位太后与乌里雅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她原是老汗王最宠爱的妃子,在乌里雅的生身母亲,也就是吐罗前王后不明不白的死去后,她立刻被封为王后。若非乌里雅已经长大,坐稳了太子之位,而这位新王后的儿子年纪又小,这吐罗王由谁继任,还真在两可之间,乌里雅一直怀疑是这位拉她王后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可是却没有证据,又因为老吐罗汗王去世前留下遗命,乌里雅才不得不封拉她为太后。而依着吐罗王族的规矩,汗王至高无上,拉她又非汗王生母,所以她见到乌里雅,必须向乌里雅行礼,这点规矩和中原皇室是大不同了。   太后被乌里雅堵的心头发闷,便昂起头淡淡说道:“汗王想回便回,本后自是无权过问,不过汗王尚未立后,这内宫之事由本后负责,汗王一回来就直奔依云这里,倒让本后为难了,依云本是罪妃,汗王宽大,依然奉她为太妃,不过依云年轻,汗王一回来就到云楼,未免落人口实,汗王请自重。”   水溶虽然听不懂这太后说了些什么,可是看太后和乌里雅的神色,水溶也猜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乌里雅怒极反笑,冷声道:“若是本汗没有记错,太后比依云太妃还要年轻许多,本汗一回宫,太后便急急赶来,太后就不怕人落人口实?你是太后,若是给先帝脸上抹黑,本汗绝不容你。”   太后雪白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气得浑身直颤。乌里雅正刺中了太后的要害,老汗王去世之时,拉她王后才二十七岁,正是知道滋味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守得住,乌里雅不在吐罗的时候,太后私下里养了三四个面首,只不过这事做的极隐秘,乌里雅还不知道罢了。乌里雅若是知道内情,铁定立刻废了拉她太后。   乌里雅转身走回云楼正堂,在正中坐下,沉声道:“既然太后说管理内宫是你的职责,本汗王倒是要问一问,依云太妃病重,如何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难道太后就是这样照管后宫的?”   依云太妃虽然早就被打入冷宫,可她仍然是吐罗王宫的第一美女,便是入了冷宫之后,老汗王心里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只是因为怕依云再生下灰蓝眸子的孩子,老汗王才不得不远着依云。而拉她之所以得宠,也是因为她生得有几分象依云,这也是拉她最不平之处。所以依云才成为拉她阴谋的一颗棋子。   “汗王有所不知,依云生病之后脾气异常古怪,谁伺候她都不满意,将所有的人都撵了,云楼里一个伺候的都不要。”拉她不慌不忙的说道。她以为依云已经病入膏肓,凭她怎么说依云也没有能力去辩驳的。毕竟刹那芳华可不是一般的毒药。   乌里雅挑眉冷声道:“是么?”拉她太后强自说道:“自然是这样。”   乌里雅高声道:“阿蛮,你出来。”   乌蛮满脸泪痕的从内室走出来,带着哭腔说道:“王兄,您要为母妃做主呀,母妃病成这样,想要喝口水都没有人管,他们太欺负母妃了!”   乌里雅扫了拉她太后一眼,沉声道:“太后,你可听见了,就算太妃因病心情不好,也不能连端茶送水的人也不安排,太后如此刻薄父汗的未亡人,是何居心?”   拉她太后瞪着乌蛮喝道:“乌蛮,你在外面野了性子,连礼都不会行了?”   拉她太后是乌蛮最讨厌的人,乌蛮一个忍不住,便冲上前伸手指向拉她太后,水溶虽不知内情,但他知道一个王爷公然顶撞太后,这放在哪里都说不过去,若是太后借此降罪,乌里雅都不好维护乌蛮,水溶上前一步抓住乌蛮的手,低声说道:“阿蛮,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冲动,一切听大哥的。”   乌蛮倒真听水溶的话,他放下手冷着脸草草行了个礼,冷声道:“乌蛮见过太后。”   拉她太后这会儿才注意到水溶,她的眼睛不由一亮,这样俊俏儒雅的男子,由不得她不动心。也顾不得乌蛮对她的不恭敬,只向乌里雅问道:“汗王,这位先生是何人?”   乌里雅淡淡道:“他是本汗的结义兄弟。”   拉她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继而又有一丝希望,她故做端庄的向水溶点点头,水溶拱手为礼,知道拉她听不懂汉语,便也不说什么。   说在乌里雅水溶乌蛮和拉她暗自交锋之时,戎疆城外的吐罗大营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水沏黛玉和台吉正在帅帐里研究行军路线,台吉的侍卫忽然急匆匆跑进来,飞快的说道:“回禀将军,乌音爵爷来了。”   台吉愕然道“乌音,他来做什么?”水沏看向黛玉,黛玉轻声道:“大哥,有位乌音爵爷来了。”   台吉忙向水沏解释道:“乌音爵爷是汗王的哥哥,他一直在国内,为何突然到此,末将也不清楚。”   黛玉眉头微蹙,轻声道:“他既来了,便请进来吧,台吉将军也不必先介绍我们的身份,只听听这位乌音爵爷的来意再说。”   台吉点头道:“五爷说的是。”然后看向他的侍卫说道:“去请乌音爵爷到帅帐相见。”侍卫迟疑了一下方又说道:“将军,乌音爵爷带了好些侍卫,看着来意不善。”   台吉听了沉声道:“他是爵爷,出行多带些侍卫也是有的,快去请吧。”   侍卫忙跑了出去,黛玉轻声问道:“台吉将军,你可知道这位乌音爵爷的身手如何?”台吉不假思索的说道:“乌音爵爷勇猛尚武,在我们吐罗也算得数一数二的好手。”   黛玉没由来心里一沉,与水沏对视了一眼,水沏点点头,对黛玉笑了笑,黛玉明白水沏了解的自己的意思,也轻轻点点头。   少时帐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只听这声音,便可知来人的份量不轻。帐门被人撩开,一个又高又壮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台吉迎上前淡笑道:“末将见过王爷,甲胄在身不能全礼,爵爷恕罪。”   乌音哈哈笑道:“台吉,你小子跟着乌里雅去了几回中原,说话的味道都变了,这么酸文假醋的,本爵不喜欢。”   台吉直起身来淡笑道:“汗王提倡向中原学习,身为臣子,自当遵命,爵爷请坐。”乌音大马金刀的走到帅座前坐下,让水沏台吉的脸色都沉了几分,乌音却不觉得,只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大声说道:“台吉,乌里雅命你将大军移交于我。”   乌音一亮令牌,水沏黛玉台吉全都楞了一下,难道这吐罗国的调兵令牌是双生的,乌里雅亲手给了水沏一方,这会儿又给了乌音一枚?   台吉正要出言询问,黛玉却猜出些端倪,忙出声道:“将军,请先验令牌。”   乌音一撂脸子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此说话。”   水沏素来维护黛玉,见乌音凶狠的瞪向黛玉,水沏忙将黛玉拉到自己身边,沉声道:“我们和阁下不同,我们是人,是汗王的结义兄弟,这个身份可够在此说话?”   乌音听不懂水沏之言,黛玉和台吉却被水沏的话惹得直在心中闷笑,这般骂人不带脏字,真让他们开了眼界。   “三弟,将我的话一字不错的告诉他。”水沏放柔了声音对黛玉说道。黛玉忍住笑点点头,照实说了一边,乌音到底是个莽夫,一时没没明白过来,只扭头对台吉说道:“快把兵符交给本爵爷。”   台吉不慌不忙的说道:“请爵爷按规矩先让末将验过你的令牌。”乌音掏出令牌甩给台吉,台吉只看了一眼,乌音便囔道:“验也验过了,快交兵符!”   台吉却不紧不慢的说道:“爵爷恕罪,军者国之大事,末将自然要详细验过才行,请爵爷不要着急。”   乌音面色一沉怒道:“台吉,你大胆!”   台吉只做出仔细察看令牌的样子,乌音果然流露出一丝不安,他的眼神陡然一变,凶狠的大叫道:“人来!”随着这一声大喝,二十多名侍卫一涌而入,而乌音也抬起手臂勒住台吉的脖子,另一手高高扬起,那只手中正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眼看那匕首就要扎入台吉的心口,乌音以为自己大事将成的时候,清脆的‘咔咔’的两声响起在所有冲入帅帐之人的耳中,随既大家便听到了乌音痛苦的怪叫声。   等大家睁大眼睛看清楚的时候,只见乌音拿着匕首的那条手臂从中断成两折,而勒住台吉脖子的那只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外翻着,台吉已经滑到乌音的背后,正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抵住乌音的脖梗。   大家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只有水沏黛玉和台吉三人明白,就在那最危险的时候,水沏如疾风一般冲到台吉面前,将乌音的一双手臂折断,救出了台吉。台吉本也是身手不错之人,他一旦脱困,便立刻如鱼一般滑到乌音背后,反制住了乌音,水沏动作实在太快,那些涌入帐中的乌音带来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帐里的形势便立刻逆转了,如今他们的头子都落在别人的手中,这些人如何还敢轻举妄动。乌音的胳膊手腕是被水沏生生折断的,疼得他冷汗直流,乌音已是追悔莫及,恨自己没有重视这个看上去文弱的男子。   后悔已是无用,台吉冷声问道“乌音爵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令牌意图谋反!”乌音还死撑着叫道:“台吉你休要污蔑我,我几时伪造令牌?”   黛玉自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枚令牌,在乌音面前晃了晃,讥诮道:“乌音爵爷,你可看清楚了,真正的令牌在这里。”      第38章阿蛮原是女儿家      乌音惊愕的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死死的盯着黛玉手中那枚可以调动吐罗举国之兵的令牌,“这不可能!”乌音忽然大叫了起来。那是他们的阴谋里最重要的一环,所有的吐罗贵族都知道,调兵令牌由汗王亲自掌管,除非遇到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汗王才会将令牌交与最可信任的人,就是因为这一点,拉她和乌音还有几个对乌里雅极为不满的皇族子弟才假造出一方令牌,又设计调开乌里雅,想用假令牌骗取军权,乌音死都想不到,这一向不会离开乌里雅的调兵令牌竟然和乌里雅分开了。   “还不放下武器!”台吉手持弯刀大声喝道,乌音的侍卫见自家主子被台吉用弯刀挟持着,也不敢轻举妄动,全都看向乌音,乌音牙关紧咬双眼圆睁,就是不下令让侍卫弃刀。乌音想着自己是老汗王的长子,只因他不是嫡出,才失了汗王之位,可他到底是当今汗王的哥哥,乌里雅继位时间并不长,他就不相信台吉敢杀自己。   台吉还真是不敢立刻一刀杀了乌音,他倒不是害怕乌音,而是怕杀了乌音会给乌里雅惹来大麻烦,他不敢让乌里雅背上一个轼兄的罪名。   台吉的担忧乌音的倚仗水沏黛玉都明白,只是这到底是吐罗的内政,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水沏略想了一下,立刻暴起身形,飞快的点了那些侍卫的穴道,台吉松了一口气,大声喝道:“来人!”台吉的侍卫们涌了进来将乌音连同他的侍卫全都绑了起来。   乌音心知大事难成,便紧咬牙关一言不发,任台吉的侍卫将他绑起来押了下去。台吉拿着那方假的令牌仔细看了一回,摇头叹道:“若非汗王先将令牌交与二爷,我们这数万大军可就落入贼手了。”   水沏黛玉脸色凝重,水沏沉声问道:“台吉将军,我有一事要问你,若是你不便说,也不必勉强。”   台吉感激水沏刚才救了他的性命,忙单膝跪下道:“二爷请说,台吉一定知无不言。”水沏沉声道:“吐罗国内还有多少兵马,这些兵马是否都在大哥掌控之中?”   台吉犹豫一下方才说道:“二爷既问起此事,末将自当以实相告,吐罗国内尚有三十万大军镇守各地。这三十万大军的领兵之将都是汗王的心腹之人,对汗王极为忠诚。”   黛玉急忙问道:“台吉将军,那王城呢,王城有多少守军,领兵将军是否可信?”   台吉想了想说道:“王城的守军只有一万,守王城的将领是王叔乌普,他为人忠正,领王城守军近二十年,汗王与他极为相厚,汗王登位,乌普王爷出力最大。”   黛玉点了点头,既然这乌普对乌里雅有拥立之功,想来应该是不会背叛的。可是这乌音既然敢假造令牌前来夺军,便不可能没有任何安排,若是吐罗王城里真有一个大陷井,乌里雅水溶乌蛮他们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想到这里,黛玉走到水沏面前,低声道:“大哥三哥小五怕是有危险,二哥,我们得紧快分兵去接应他们。”水沏点头道:“三弟你和我想到一处了,我也在想这件事。”   台吉听了水沏黛玉的对话,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正担心这两位爷想不到这一点,他的汗王临走之时严令他听从水沏黛玉的命令,若是水沏黛玉不同意,他真就不能带着大军回吐罗解围。   水沏想了一会儿说道:“台吉,从这里赶回吐罗,路上要用几天时间?”   台吉忙说道:“骑兵日夜兼程,三日之内便可到达。”水沏点点头,对台吉说道:“台吉将军,你速去点齐三万精骑兵,同我一起赶赴吐罗。”   台吉点点头,却没有走出去,水沏又说道:“三弟,你先去见澹台将军,请他派出五千精兵去蒙河源,助查仁汗王一臂之力,办好此事之后,你便带着余下的兵马忙赶来。”   台吉听了这样的安排,忙说道:“二爷,你带着骑马去为汗王解围,末将带兵前往蒙河源,我们驻扎于此,本就是为了前往蒙河源的,末将不能违背军令。”   黛玉也说道:“只要兵马足够,蒙河源便打不起来,大军前去只是为了威慑丹顿,只须有将军引军前去就行了,而大哥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形,只怕是更需要兵马,台吉将军勇猛善战,又了解吐罗的内情,你不应该去蒙河源,更应该回吐罗。”   台吉起初有些为难,毕竟大军开往蒙河源助中原平叛,这是乌里雅早就决定了的,这事可关系到未来的吐罗王后,台吉绝不敢怠慢,可转念又一想,若是汗位被纂,就算是助中原平叛成功,也无法再去求婚了,台吉想明白这些,便跪下道:“汗王临走之时命末将一切听从二爷指挥,请二爷下令吧。”   粮草都已经准备好了,台吉选出三万精骑,随水沏赶往吐罗,又命四万将军前往蒙河源,剩下的三万将军由黛玉统领,居中策应。这样不论是吐罗有变还是蒙河源有事,黛玉都能及时接应。   水沏将黛玉叫到一旁,将小火灵狐递给黛玉,低声说道:“三弟,大哥二哥都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火儿灵性不输金儿,它又灵巧,你只将它随身带着,若有危险它还能及时示警,林升小端阿徽青松兰哥他们五个全留在你身边,若是有事,立刻让他们来找我。”黛玉笑着摇头道:“大哥,吉吉公主已经被擒住了,我这在里很安全的,倒是你要远行,还是把火儿带上吧。”   水沏皱眉道:“三弟,你听我的,原本我和二弟都不应该离开你,可是如今为形势所迫,我们不得不暂时分别,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我已经很不安了,你若是不让火儿留在你身边,我万难心安。”黛玉不知道,水沏在喂养小火儿的时候,同小火儿建立了一种极为奇特的联系,不论离得多远,水沏都能感受到小火儿的情绪,若是黛玉有危险,火儿一定会焦燥不安,那么水沏就算身在吐罗,也能立刻感应到,这才是水沏一定要将火儿留在黛玉身边的真正原因。   黛玉明白水沏的担忧,便轻轻点头道:“大哥,火儿我可以留下,但是你得把金儿带在身边,否则我可不依。”   水沏皱眉说道:“三弟,这绝不行,有金儿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的去吐罗,你乖,听大哥的话。”   黛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轻声说道:“大哥,那么就让阿徵小端跟着你,不许你不答应,若连这个都不答应,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黛玉知道在安全问题上,自己永远都拗不过水沏,只得再让一步。   水沏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带着阿徽和小端就是,三弟,你自己在这里,可要处处小心。”   黛玉故作轻松的笑道:“大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呀,都说了好几遍了,我答应你,绝不一个人单独处,动步都让青松兰哥陪着,抱着火儿带着金儿,这总行了吧?”   水沏轻叹一声,低声道:“三弟,我会忙回来的。”   黛玉点点头,轻声道:“大哥,刀剑无眼,真若打起仗来,你可得注意安全,我们三个一同出来,也得毫毛无伤的一同回去才行。”   水沏笑道:“三弟你不用担心,凭你大哥二哥的身手本事,还没有谁能伤得着我们。”黛玉轻叹道:“大哥,明松易躲暗剑难防,你不要大意了。”   水沏真想将黛玉拥入怀中,可是现在黛玉扮成了男子,台吉又在不远处,他怕露出破绽,只能压下心中的渴望,深深的看了黛玉一眼,决然转身离开。   黛玉只觉得眼睛发烫,眼泪就要夺眶而去,她忙低下头来掩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对,黛玉不觉已经将水沏当成自己最亲的人,水溶随乌里雅去吐罗的时候,黛玉也担心,可是却没有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而水沏不一样,他还没有离开黛玉的视线,黛玉已经觉得开始想念了。   台吉远远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有些奇怪,兄弟情深他也见过不少,可是情深到了这两位东方公子份上的,却实在少见,这般的依依惜别,竟象是情人一般。   兰心松云站在黛玉后面,她们两个见黛玉心里难过,忙上前低声劝道:“三爷,大爷二爷很快就会回来的,您别难过。”   黛玉轻轻点头道:“嗯,我知道,就是这些日子大家形影不离的,忽喇喇只剩下我一个,心里怪闪得慌的,唉,我如今的性子也变了,先时我只喜散不喜聚,如今却调了个个儿,只想大家聚在一处,快快乐乐的活着。”   兰心忙说道:“可不是呢,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别提多快活了,三爷,您发现没有,自从出了京,你一个多月的笑容倒比先前的十来年的还多些。”   黛玉不觉拂上脸颊,轻声问道:“真的么?我竟没有察觉。”   松云使劲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三爷,您不觉得您的身子比以前好多了么?”   黛玉想了想,点点头道:“果然如此,记得以前我一夜也睡不上一两个更次,如今倒是夜夜睡得香甜,再没走过困。”松云笑道:“还不止这些呢,三爷,您没觉得自己比出京时长高些了?”   黛玉微蹙着眉头看向兰心问道:“兰哥,有么?”   兰心很肯定的点头道:“当然有,三爷,您大概长高了这么多?”兰心用手比划出不到一寸的长度,笑着告诉黛玉。黛玉摸摸自己的头,有些不相信,那有人一个多月便能长高一寸的,那成个什么了。兰心见黛玉不相信,忙说道:“三爷您不用不相信,等回家您就相信啦。”   自从到了草原上,兰心每日清里都去挤来极新鲜的羊奶,调成香甜的奶羹给黛玉服下,草原上以肉食为主,新鲜菜蔬极少,兰心怕黛玉嫌油腻,每日里精选了极细嫩的精牛羊肉为黛玉做膳食,再加上黛玉每日的运动量比在京城时大了数倍,因此黛玉的胃口好了许多,一顿饭足能吃上满满一碗,这几下里一凑,黛玉的身体便好多了,看上去再不是那种风一吹就能折了腰的娇小姐。不知不觉间,黛玉竟有了一此英气。   拉她太后的计划被乌里雅的提前到达打乱了,她生怕乌里雅察觉她的阴谋,便只在云楼里,想拌住乌里雅。乌里雅见拉她太后一反常态,心中起疑,便对乌蛮说道:“阿蛮,去叫桑云进来。”   乌蛮出门将澹台桑云叫进来,乌里雅故意当着拉她太后大声吩咐道:“桑云,你留在这里照顾守卫依云太妃,若有人不知好歹冒犯太妃和你,本汗许你先斩后奏。”   乌里雅此言一出,拉她太后立刻变了脸色,她尖声叫道:“乌里雅,你什么意思?我是太后尚且没有这种权利,她不过是个来路不名的野丫头,你竟给她如此大的权利,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太后么?”   乌里雅面色一沉,冷声道:“拉她太后,你眼里还有我这吐罗汗王么?”   拉她太后立刻哭道:“王,您在天上都看到了么,您的好儿子就是这样遵循您的旨意,这样照顾我的,王,您叫我们母子可怎么活呀!”拉她太后手中有先王的旨意,旨意上写明了要乌里雅尽心照顾拉她太后母子,不可亏待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保障,拉她太后每每想到这个,便心气难平,此时乌里雅对她冷声相待,拉她太后便大哭大闹了起来,她只想闹得乌里雅让步,却不知道乌里雅这回是铁了心,凭她怎么样,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让步。   乌里雅也不理会拉她太后的哭闹,只沉声道:“来人,送太后回宫。太后身子不好,就好生伺候的,不要让太后出来受了风寒。”拉她虽然能做后宫的主,可是乌里雅是整个吐罗的王,那些侍女自然不敢不能乌里雅的话,只得上前扶着拉她,半拉半劝的将她劝回宫去。   乌里雅回头对水溶说道:“三弟,太妃这里就拜托你了,尽量多维持些日子吧,阿蛮这几年跟着我到处跑,也没好好陪陪太妃,你尽力吧,让阿蛮将来少些遗憾。”乌里雅没能见到自己亲生母亲的最后一面,这是他最大的憾事,他不想让乌蛮也有种遗憾。   乌蛮没有说话,眼泪却扑漱漱掉了下来,乌里雅叹息一声,将乌蛮搂入怀中,轻拍着乌蛮的背,一句话也没有话。乌蛮哭了一阵子,抽泣道:“王兄,母妃醒了,她要见你。”   乌里雅点点头道:“阿蛮,去你的王府调些侍女过来伺候太妃。”乌蛮擦了擦眼泪,迈步离开了云楼。   乌里雅对水溶说道:“三弟,你先坐一坐,等见过太妃,我们再详谈。”然后又对澹台桑云说道:“桑云,跟我进去拜见太妃。”澹台桑云跟着乌里雅进了内室,只见一个虽然面容憔悴,却仍然十分美丽的女子正倚着靠枕躺着,她的双眼紧闭,也不知是睡熟了还是在养神。乌里雅上前轻声唤道:“太妃……”依云太妃缓缓张开眼睛,吃力了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汗王,我有极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讲。依云太妃说得有些急,不由咳嗽了起来,澹台桑云忙上前轻轻敲着依云太妃的背为她顺气。依云太妃轻声说道:“姑娘,多谢你了,我不妨事。请你先出去一下好么?”   乌里雅示意澹台桑云先出去,澹台桑云轻轻的将依云太妃放到靠枕上,退出门外,仔细的将门关好。看到澹台桑云的举止,依云太妃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这是个好姑娘!”乌里雅倒没在意,只是尽量放低声音问道:“太妃有什么事要说?”   依云太妃长叹一声道:“我再叫你一回乌里雅,行么?”   乌里雅声音有些哽咽,只点头道:“好,依云姨妈,您有话只管说,只要乌里雅能办到的,就一定办。”依云是乌里雅生母的远房姨妹,她还没嫁入吐罗王宫之时,乌里雅便称她为依云姨妈。   “乌里雅,姨妈是个罪人,如今还要为难你了。”依云悠长的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乌里雅心中一沉,忙问道:“姨妈,您到底有什么事?”   “我有个秘密,已经守了整整十五年,如今我就要不行了,我不能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去,乌里雅,姨妈求你,求你看在你母亲,看在姨妈的份上,将阿蛮逐出吐罗吧!”依云太妃用尽便身的力气,低泣的说道。   乌里雅一楞,急急追问道:“姨妈,这是为什么?”   依云太妃的泪如雨下,悲泣道:“乌里雅,我十五年前我就欺君之罪,阿蛮她……她是个女孩儿,我怕你父王杀了她,便买通接生婆,让她说是阿蛮是个男孩。”   乌里雅顿时楞住了,摇着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当日母后也在的……”   依云太妃说出藏在心底十五年的秘密,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她喘息片刻后轻声说道:“是啊,当时姐姐也在一旁照顾我,她也知道这秘密。”   乌里雅很快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问道:“阿蛮她自己知道么?”   依云太妃摇了摇头道:“阿蛮自己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孩子。”   乌里雅皱眉道:“依云姨妈,你怎么能这样做?”   依云流泪道:“乌里雅,让阿蛮当自己是男孩子,也比她一生下来就被杀死强。”   乌里雅顿时无话可说,依云太妃说得对,只有冒充男孩子,乌蛮才能活下来。若是让人知道她是个女孩,早就被杀死了。“姨妈,就因为这个,你要我把阿蛮逐出吐罗?”   依云点了点头,乌里雅立刻说道:“不,阿蛮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将她逐吐罗,对她太不公平了。”   依云哭道:“乌里雅,阿蛮离开吐罗,还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将来她还能嫁人生孩子,若是在吐罗,阿蛮这一辈子就彻底毁了,在吐罗,她只能是乌蛮小王爷,她不是男子,不能嫁妻生子,将来只能孤苦终老,乌里雅,你忍心么?她可是你的的亲妹妹呀!”   乌里雅沉默不语,他知道依云太妃说的对,可是心里一时却无法接受。依云太妃见乌里雅神色凝重,不由急得撑起身子从床上下来,跪倒在乌里雅的面前,哭求道:“乌里雅,姨妈求你了!”   乌里雅忙将依云太妃扶起来,将她送到床上,点点头道:“姨妈,我答应你。你别着急,好生将养着身子,让我想个万全之策,既将阿蛮送出吐罗,又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依云太妃长出一口气,她知道乌里雅是个言出必行的孩子,有了他的话,自己能安心死去了。至于是什么人下毒加害自己,依云太妃并不在意,她早在生下乌蛮的时候就应该被杀死的,如今却多活了十五年,依云太妃已经很感激上苍了。   乌里雅双眉紧锁的在屋中踱步,思考着如何安置乌蛮,依云太妃不敢打扰乌里雅的思路,压抑着轻咳了几声,这却给乌里雅提了个醒,他快步走到依云太妃床前,俯身问道:“姨妈,你觉得刚才给你解毒的小伙子如何?”   依云太妃点点头道:“看他眼神清沏透亮,守礼知义,是个好孩子。”依云太妃因自己生的貌美,反而更不在乎人的外表,她看人只看眼神,看人品,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乌里雅忙说道:“他是中原的北静王世子,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和阿蛮都很相配。”依云太妃点点头,轻声说道:“我看得出阿蛮很相信他。只是他贵为世子,将来必定三妻四妾,阿蛮从小当男孩一般养大,女孩子该会的都不会,若是真嫁了过去,岂不是受苦?”   乌里雅想想也是,凭着水溶的人品样貌家世,哪一样都有极出挑的,乌蛮却是个地道的假小子,还真是配不上水溶,不过若是把乌蛮嫁给一个普通人,乌里雅又觉得委曲了自己的妹妹,想到这些,乌里雅不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依云太妃顿觉心酸,滚烫的眼泪落了下来。   乌里雅忙说道:“姨妈别难过了,阿蛮的事情我放在心上,总要给阿蛮一个完整的生活才是,你放心吧,天下好男儿多了,也不是只有三弟一个,总能为阿蛮找到一个合适的。”依云太妃擦了泪,轻轻点头道:“我就阿蛮这一粧心事,乌里雅,你一直护着阿蛮,因为跟着你,阿蛮才没有受欺负,姨妈也不知道如何谢你,等姨妈到了地上,一定好好伺候姐姐,我会告诉姐姐,她的儿子是世上最出色的。”   乌里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姨妈,你别这么说,阿蛮是我的妹妹,我保护她是理所应当的。阿蛮是姑娘家,这事你告诉阿蛮了么?”   依云太妃摇摇头,乌里雅忙道:“这话必须由你亲自告诉阿蛮,否则……我不好告诉她的。”   依云太妃轻轻嗯了一声,乌里雅便说道:“我就叫叫阿蛮进来。”说完他就走到门口,招手让阿蛮进了内室。   没过多会儿,内室传来哭声,水溶心里一惊,暗道:“依云太妃不应该这么快就……”澹台桑云也疑惑的看向水溶,水溶为澹台镇明治过伤,澹台桑云知道他是一位极好的大夫。少顷乌里雅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水溶忙迎上前问道上:“大哥,难道太妃她……”   乌里雅摇了摇头,沉声道:“没有,她在和阿蛮告别。”   水沏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身为医者,无法救治病人是最大的悲哀。而澹台桑云的眼圈立刻红了,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阿蛮在内室待了很久,直到天色黑透了,她才从内室出来,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不堪。此时乌里雅和水溶已经离开云楼,去了乌里雅的内书房。两个人要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这一日发生的事情。阿蛮看到澹台桑云坐在外面,忙上前带着哭意说道:“澹台姐姐,慢待你了。”澹台桑云忙站起来说道:“王爷言重了,桑云不敢当。”   乌蛮无力的坐了下来,轻声问道:“澹台姐姐,你可否知道我们吐罗王族有一个极为奇怪的规矩?”   澹台桑云点头道:“王爷说的可是王族公主的事情?桑云并不在清楚,只是略有耳闻。”乌蛮点点头,将那不近情理的规矩说了一遍,听得澹台桑云惊愕不已,直说道:“怎么能这样,凭眼睛的颜色定人的生死,这太荒谬了!”   乌蛮大有同感,用力点头道:“就是,这算什么鬼规矩!”   澹台桑云是个聪明人,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多看了乌蛮几眼,越看,她越觉得乌蛮不象男子,乌蛮个子比她还小些,声音也偏细,皮肤也比一般的男子细腻,澹台桑云心里一惊,假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只陪着乌蛮说着话儿,乌蛮还不知道澹台桑云已经怀疑自己了,还不停的说着,渲泄着心中的忿忿不平。      第39章得音信帝后开怀因入宫秀仪落胎      “也不知道沏儿玉JL他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可有一个月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了。”乾清宫的鸾仪殿内,皇后忧心忡忡的自言自语,水沏从来也没没离开她这么长的时间,她的心里空落落的极为不踏实。   “皇上驾到……”小路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而皇后却象没有听到一般,沉浸在对水沏黛玉水溶的思念之中。皇后的贴身女官浣霞忙提醒道:“娘娘,万岁爷下朝了。”   皇后回过神来,慢慢站起身迎上前去,皇上见皇后眉间笼着一抹愁云,便命一旁服侍的人都下去,上前牵着皇后的手温言道:“心儿,又在想孩子们了?”   皇后点点头,轻声说道:“沏儿玉儿溶儿已经走了四十三天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了哪里,可否平安,天哥,我这两天心里总是不安的紧,你说孩子们会不会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   皇上笑道:“心儿,我刚刚收到大哥的密报,沏儿玉儿溶儿已经到了蒙河源,劝服了狄罕西桓呼伦,丹顿的六族联军,已经被他们瓦解了两族,他们还擒住了丹珠派去联络丹顿的焦大,如今他们又去戎疆游说吐罗汗王,看来这回朝庭不必用兵,只这三个孩子就能平定北疆之乱了。”   皇后惊喜道:“天哥,这是真的么,沏儿玉儿溶儿真的做到了,他们的身子可好,大漠苦寒,孩子有没有受苦?”   皇上笑道:“这消息是狄罕的老汗王查仁怀了秘信送到永平关的,孩子们出了关之后便一直在狄罕营中,听送信的使者说他们都很好,沏儿溶儿还合力猎杀了雪罴王,成了草原上的大英雄。”   皇后听了这话不喜反忧,只担忧的问道:“沏儿溶儿受伤了没有?玉儿呢,她怎么样?”皇上笑道:“这两个小子毫发无伤,好得紧。心儿,你不用为他们担心,玉儿也很好,沏儿溶儿两个将她照顾的很周到。”   皇后轻轻叹息一声,低语道:“北疆苦寒,玉儿这一回定然吃苦了。”   皇上忙宽慰皇后道:“心儿,玉儿虽然生得柔弱,可是却极有刚骨,这一趟北疆之行,我想对玉儿是极有益处的,对沏儿也是,将来沏儿承继大统,玉儿为后扶佐于他,我们可以放心了。”   皇后点点头道:“若是这一回出门,能让沏儿玉儿心心相映,也是一粧意外之喜,可是溶儿也极喜欢玉儿,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这心里总也不好受。”   皇上抚着皇后的背笑道:“心儿,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不想这些,相信孩子们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不论玉儿嫁给谁,她都是我们的好女儿。我和大哥已经说好了,玉儿若选了沏儿,大哥就收玉儿为义女,让玉儿做太子妃;若是她选了溶儿,我们便收玉儿为义女,让她以公主身份下嫁,总是不让玉JL为难就是了。”   皇后点点头道:“天哥说的极是,等这回玉儿回来,我只将她养在身边,等她及笄定下亲事,我这颗心才能踏实。”   因有了水沏黛玉水溶的消息,皇后心情好了许多。看到皇后面上有了笑容,皇上笑着邀请道:“心儿,御花园里迎春花开得正好,我们去赏花散心吧。”皇后点头笑道:“好啊,我有好些日子没去御花园逛逛了。”   帝后二人也没有摆什么仪仗,只带了几个太监女官悠游的往御花园走去。帝后二人还没到御花园,他们同行出游的消息就传遍了东西六宫。因为当日后宫妃嫔去岁寒堂看热闹,宫中半数以上的妃嫔都被罚入了冷宫,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只是被降了位份,还能住在自己的宫中。从过年之后宫里便没有什么宴会,而皇帝也没有再翻过绿头牌,只是夜夜与皇后同寝,那些没有被打入冷宫的妃嫔早就妒恨的眼都绿了,如今听到帝后游幸御花园,她们怎么能不来凑热闹,在皇帝眼前卖弄自己的姿色,以求复宠。   “心儿,你看天气暖和了,这些花草也有了精神,到底比暖房里的花草更有看头。”皇上一边指点着花花草草,一边同皇后说着话儿。自收到北静王八百里加急送回的秘信,皇上的心情便轻松了许多,这才有了游玩的兴致。皇后也是如此,伸出玉手轻抚着摇摇的嫩黄迎春花儿,由衷叹道:“到底是开春了!”皇帝随手折下一枝迎春花儿,仔细的簪在皇后的发髻之中,笑着说道:“皇后人比花娇,凭是什么花儿也让皇后衬得失了颜色。”   皇上的亲昵让皇后面上添了几分春色,一抹娇羞晕上双颊,皇上看迷了心神,拥着皇后在她的耳旁呢喃道:“心儿,你真美!”   就在帝后二人浓情蜜意之时,沈淑妃带着再度被贬的陈贵人还有几个宝林美人急匆匆赶了过来,小路子见她们过来,忙迎上前拦住沈淑妃,躬身说道:“各位娘娘请留步。”   小路子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没有谁敢去得罪他,沈淑妃早就看到帝后二人相拥赏花,那份亲近让她嫉妒的只掐自己的手心,恨不能立刻取代了皇后。可是她还得维持着面上得体的微笑,轻柔的说道:“路公公,我们姐妹们很久没有见过万岁爷了,如今万岁既有闲情游园,我们姐妹自当前来伺候,请路公公前去回禀万岁。”   小路子也是面上挂着极合适的微笑,淡淡说道:“回娘娘的话,万岁爷和皇后娘娘赏花,不许奴才们在跟前伺候。万岁不传召,奴才不能上前。”   沈淑妃面色微沉,声音略大了些说道:“路公公,这是什么话,你身为万岁爷的近侍,竟来通传之职都不尽了么。”自从简郡王府传出秀仪有孕的喜讯,沈淑妃的气焰便高了许多,而这些日子皇后因惦记水沏黛玉水溶,只是深居简出,也免了众妃嫔的请安,却让沈淑妃自我膨胀起来,她以为太子病重,那太子之位迟早是水泠的,因此心里早就不把皇后当皇后看待了。想到皇上被皇后那个老女人独霸,沈淑妃心里就恨得不行,连带着说话都有些失了分寸。   小路子不卑不亢的说道:“沈娘娘慎言,我们原是奴才,只有听主子吩咐的,那有越了主子自己做主的道理。”   沈叔妃的一咬牙,便高声叫道:“妾妃参见万岁。”说着她们冲着帝后的方向跪了下来,沈淑妃这一跪,后面那些贵人美人宝林之类的也都跪了下来。   皇帝皇后其实早就看到沈淑妃她们了,皇帝只是不想坏了皇后的兴致,这才没有理会她们,可是沈淑妃如此没有眼力劲儿,竟是要逼着皇帝见她们,皇帝面色微沉,皇后了解皇帝,她知道这是皇帝要发脾气的前兆,便轻声说道:“万岁,莫负了大好春光。凭她们也掀不起大风大浪,为她们生气,不值得。”   皇帝点了点头,才沉声道:“平身。”   沈淑妃陈贵人等人谢恩起身,走到帝后面前,沈淑妃笑问道:“皇后姐姐可大安了,前阵子姐姐身子不好,也不让我们去伺候着,我们这心里正不安着,如今看到皇后姐姐风采依旧,妹妹总算能放心了。”   皇后淡淡道:“沈妃如今忙得很,还有时间关心本宫的身子,本宫很是应该说声谢谢。既然沈妃提了,本宫正好告诉大家,从明日开始,恢复先前的请安,若是有人坏了规矩,休怪本宫以宫规惩处。”   沈淑妃眼神一跳,忙跪下道:“妾妃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陈贵人等人也跟着跪了下来,请安如仪。   皇后淡淡微笑道:“都起来吧,今日天气不错,大家随意游赏,不用在这里伺候了,跪安吧。”   皇后这话让一干妃嫔心中生恨,她们这会比什么时候都想在皇帝身边伺候,大家都三四个月不曾承宠,谁熬得住呀,以前虽然次数少,一个月总也能轮上一两回,可这几月以来,她们就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早积下了满满的一腔幽怨。沈淑妃带头说道:“这怎么行?皇上和皇后姐姐在此,我们怎么能不来伺候的,皇后姐姐体谅我们,我们可不能不懂规矩。”皇帝沉声道:“皇后娘娘既赏了恩典,你们还不谢恩,难道想抗旨么?”   皇上这话说的重,沈淑妃忙跪下解释道:“万岁,妾妃绝无此意。”皇帝扫了一眼沈淑妃,想起前几天礼部尚书上的折子。那折子所说的无法是些陈词滥调,总的意思就是劝皇帝雨露均沾,不可独宠中宫。而那礼部尚书正是沈淑妃的亲哥哥,只怕这折子就是沈淑妃的授意。看来她是耐不住了。就在此时一阵风儿吹过,初春的风总是有些凉,皇后微微打了个寒颤,皇上立刻握住皇后的手,关切的说道:“皇后冷么?”皇后微笑道:“皇上,妾身还好。”皇上忙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皇后身上,仔细的为她系好,温柔的说道:“皇后,早春风寒,你可得当心些,切不可受了凉,免得让朕挂心。”   皇后虽与皇帝恩爱,可也不太习惯在一众妃嫔面前秀恩爱,只微红了脸轻声道:“皇上,妾声不碍的。”然后又转头说道:“快去将才做的雪鹰羽斗篷拿来。”   底下的妃嫔看到帝后如此恩爱,有人灰了心,有人妒恨,有人暗自咬牙切齿,皇上却只将皇后揽入怀中,关爱之情溢于言表,好似完全看不到沈淑妃等人一般。沈淑妃恼和肝儿颤,却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跪了安,领着一众妃嫔灰溜溜的离开了御花园。   看到沈淑妃等人走远了,皇后轻叹一声,半是含酸半是感慨的说道:“在这宫里,就没有没有野心之人。”   皇上轻声道:“等沏儿他们回来,就能腾出手来清理后宫,心儿,委屈你了。”皇后摇摇头道:“天哥,我知道你的心在我这里,我并不委屈,只是沈妃如今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很应该敲打敲打才是。”   皇上点头道:“我心里有数,她翻不起大浪。”   皇帝既然这样说了,皇后便不再说什么,夫妻两人在御花园中一边游赏,一边说着体己话儿,不觉逛了小半个园子。小路子一直跟在后面随时听令,不时有太监跑过来向他耳语什么,等帝后二人游兴已尽,小路子上前说道:“回万岁,娘娘,沈妃娘娘回延庆宫后砸了好些东西,然后便传简郡王和郡王妃进宫了。”   皇帝点点头道:“叫人仔细听着,有什么立刻来回。”小路子应了一声便下去安排。皇后轻叹道:“水泠成了亲,不过是个侍妾有了身子,她便动起了不该动的心思。不过水泠的意思却让人摸不清,天哥,我总觉得水泠这孩子就象一团迷,林成那边可有什么进展么?”   皇帝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林成已经在简郡王府安插了眼线,只不过时间还短,倒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皇后轻轻哦了一声,叹息道:“真想早些抱上沏儿的孩子,唉,玉儿还未及笄,可有得等喽。”   皇帝无奈的摇头笑道:“好在我们俩人身体都硬朗,等得起。”   就在帝后二人说说笑笑的时候,沈淑妃气得暴跳如雷,只将延庆宫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发泄了忿恨之后,她才命人去请简郡王水泠和王妃司马素馨还有小妾秀仪。毕竟秀仪肚子里有她最看重的孙子。   水泠最近有些烦燥,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可是他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来那双眼睛藏在何处,而郡王府里也不象以前那样太平,府里的下人无形当中分成两派,一派支持王妃,一派则唯秀仪马首是瞻,这两派人暗中较劲,整座王府如同一锅热油,面上看着平静,底下去沸腾得紧。这还不是让水泠心烦的最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水泠私下里的经济来源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水泠暗中开了许多钱庄商号,这一个多月以来,所有钱庄商铺的生意都缩减了三成以上,而水沏现在花钱的地方却比先前还多,因此很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进了延庆宫,水泠仍是冷着脸沉声道:“母妃,有什么事这样急着叫我们过来?”沈淑妃强笑道:“泠儿,我好久没有见你们了。”   水泠皱眉道:“就是为了这个?”   看到水泠面色不善,沈淑妃忙说道:“泠儿,你先去歇着,娘和你媳妇说会话儿。”   水泠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沈淑妃一直在延庆宫里为水泠设了一间书房,水泠自有去处。   司马素馨从一开始就和沈淑妃不对付,只淡淡的请了安,便坐在一帝,秀仪是从延庆宫出去的,自然和沈淑妃很是亲热,沈淑妃拉着秀仪的手,看看秀仪眼下的青色,瞟了司马素馨一眼,意有所指的问道:“秀仪,你身子还好么,在府里可曾有人为难你?”   秀仪忙笑道:“王爷对奴婢极好,王妃也疼奴婢,生怕王爷带累了奴婢,一直都亲自伺候王爷的。”   沈淑妃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不希望司马素馨得了儿子的心意,便沉声道:“素馨,你也是大家出身,不可独占夫君,很应该为泠儿多纳几房妻妾,多多开枝散叶才是。”   司马素馨却笑道:“母妃的吩咐媳妇一定照办,只不过如今王爷只肯歇在媳妇房中,女训有云出嫁从夫,媳妇也不能不听王爷的。”秀仪看到司马素馨容光焕发,眉眼间满是春情,只恨得暗自咬牙,司马素馨是个极放得开的,夜夜春宵叫声不断,却让她夜夜难眠。原想在沈淑妃这里告一状,不想反被司马素馨顶了回来。   司马素馨占理,沈淑妃一时还真不好说什么,只得皱眉道:“素馨,泠儿年轻,又是初知滋味,你身为王妃当劝着他善自保重才是,不可让他掏空了身子。”   司马素馨淡淡应了,只问道:“母妃这般着急的传我们入宫,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吧?”沈淑妃沉声道:“秀琳,你陪秀仪去歇着,将炖好的燕窝送过去,再去传太医来请个平安脉。”秀琳忙答应着,扶着秀仪缓步走出去。这样屋里便只留下沈淑妃和司马素馨两个人。   司马素馨不知道沈淑妃为何单留下自己,心里不觉有些不安。沈淑妃用研究的眼睛看着司马素馨,半晌才说道:“素馨,泠儿对你可好?”   司马素馨想起和水泠床第之间的欢愉,不由点了点头,面上飞起一片潮红。水泠平时虽冷,可是在床上却不冷,还很生猛,让司马素馨食髓知味,很有些沉溺其间的感觉。   沈淑妃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司马素馨的感受。因此便放缓了声音说道:“你既然嫁了泠儿,就该为泠儿的前途着想,泠儿不论才学德行,样样不输于太子,如今太子病重,谁都说不准他还能活几日,素馨,你明白么?”   司马素馨抬头看着沈淑妃,见沈淑妃紧紧盯着自己,忙说道:“王爷是母妃的儿子,也是素馨的丈夫,盼着王爷好,素馨的心和母妃是一样的。”   沈淑妃见司马素馨说得极为肯定,面上浮起一丝笑容,坐到司马素馨的身边说道:“素馨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先前的事都过去了,如今我们只好好为泠儿谋划,你是泠儿的正妃,凭是谁都不会动摇你的地位,你只放心。”司马素馨微笑着点头,沈淑妃这话说的是,她有东平王府为后盾,地位自然不会动摇。   沈淑妃又笑道:“素馨呀,你父王母妃一向可好?很应该让泠儿多陪你回娘家才是,都在京城里住着,见面也是极方便的,没的让他们翁婿生分了。”司马素馨知道这才是沈淑妃要说的重点,便笑着说道:“母妃放心,我父王母妃也很惦记王爷的,几位哥哥如今都在军中,也都出息了,他们将来都是王爷的助力。”   沈淑妃久困深宫,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听了司马素馨的话,不由喜上眉梢,只赞道:“好,好,这样就好。”   婆媳二人头一回聊天聊的如此投机,这一说便说了半个时辰,直到水泠过来,沈淑妃才亲热的笑道:“泠儿,快坐下和我们一起说话。”   水泠皱眉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出宫了,母妃,你到底让我们来有什么事?”   沈淑妃忙起身道:“泠儿,母妃真的有事找你,素馨呀,你先出去吧,回头和泠儿一起回府。”   司马素馨站起来应了,笑着走了出去,水泠双眉皱的更紧,只沉声道:“母妃,你想做什么?”   沈淑妃亲自去关了门,母子两人在房中说了许久,直到偏殿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才打断了这母子二人的交谈。   秀琳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面无人色的颤声叫道:“娘娘,不好了,秀仪她……秀仪她小产了!”   沈淑妃如遭雷击,顿时站不住,身子一软便靠在了门上,水泠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一把揪住秀琳,大吼道:“你说什么?秀仪怎么了?”   秀琳颤声尖叫道:“秀仪小产了,好多血……”   这时司马素馨跑过来,惊叫道:“这怎么可能,秀仪身子一直很好,她怎么会小产的,快请太医来,看来能不能保住孩子……”   整个延庆宫都乱了,丫环太监慌张的跑来跑去,沈淑妃强撑着身子,在丫环的搀扶下来到偏殿,还没进门便闻到浓浓的血腥气,沈淑妃抓住一个丫环问道:“秀仪真的小产了?怎么会这样?”   丫环慌忙说道:“回娘娘,秀仪姨娘进了燕窝羹之后就说肚子不舒服,接着就一直出血,太医来请平安脉,说是小产了。”   水泠一听这话,狠狠的抓着沈淑妃狂吼道:“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沈淑妃百口莫辩,只拼命摇头道:“冷儿,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害自己的亲孙子!”司马素馨看到这一切,眼中掠过一丝快意……      第40章乱纷纷水泠家事      司马素馨很快掩饰了眼中的那抹快意,上前佯作悲痛的劝道:“王爷,母妃一向最疼爱秀仪,怎么可能是母妃害了孩子,您快别这么说。”   沈淑妃听到司马素馨为自己说话,忙抓住司马素馨的手哭道:“素馨,还是你知道母妃的心!”   司马素馨又对沈淑妃说道:“母妃,王爷是急糊涂了,您别怪他。”沈淑妃听了这话,越发觉得司马素馨贴心,只抓着司马素馨的手抹着眼泪说道:“泠儿,娘比谁都盼着这个孩子,如何能去害他,你可冤死为娘了。”   水泠喘着粗气大怒道:“来人,将所有接触过燕窝羹的人抓起来,一个也不许放过。”秀仪虽然身份低下,可她用腹中怀的到底是皇上的头一个孙辈,因此太医一诊出秀仪小产,便立刻去向皇上皇后回禀。皇后听了问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小月?”   太医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院正在检查秀仪姨娘刚才服下的燕窝羹,一有结果便立刻来回。”   皇后点了点头,对皇上说道:“皇上,我去延庆宫看看吧。”   皇上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对皇后说道:“多带几个人过去。”   皇后微微笑了一下,带着四名贴身女官八个嬷嬷,还有些拿着各色用具的小宫女们,往延庆宫走去。   秀仪小月,可是流得并不干净,太医已经开了清宫之药给她服下,只疼得秀仪满床打滚,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一声声尖叫着:“王爷……”水泠在门外听到秀仪的惨叫,眉头紧紧拧起生气的问道:“秀仪怎么了,叫得如此凄惨?”   延庆宫的老嬷嬷上前回道:“回王爷的话,秀仪小月不干净,正用药净身子。”水泠哼一声,大步离开门前,只喝问道:“人怎么还没抓来?”   房中,沈淑妃和司马素馨都坐在一旁,沈淑妃看到秀仪的样子,很有些心疼,只软声说道:“秀仪,男子不能进血房。”秀仪疼糊涂了,还一声声的叫着,司马素馨淡淡道:“秀仪,你也是个知礼的,王爷何等尊贵,岂能让他进来沾了晦气,这里是皇宫,你若是惊了宫里的贵人们,岂不是我们简郡王府的罪过,我劝你还是忍着些,太医说疼过去就好了。”   秀仪心里本就怀疑自己小月是司马素馨做的手脚,又听了她那尖酸刻薄的话,立时尖叫道:“是你害了我的孩子,你赔我孩子!娘娘,您要为奴婢做主,为您的孙子做主呀”   沈淑妃听了秀仪的话,心里有些起疑,不过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沉声道:“秀仪休要胡说,你小产了素馨也不好受,刚才都是她在为你张罗。”马素馨忙说道:“母妃,秀仪没了孩子,一时迷了心窍也正常,媳妇不会和她的计较的。”   秀仪听了这段对话心中咯噔一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司马素馨同沈淑妃竟这般投契了。而司马素馨也象变了个人一般,刚才那话竟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秀仪死也不相信。秀仪睁开眼睛看向司马素馨,见司马素馨虽然眉头轻皱,可是眼中却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秀仪急速喘息了一阵,稳住自己的心神颤声道:“奴婢谨遵娘娘教诲,多谢王妃大人大量,不与秀仪计较。”   司马素馨点点头道:“秀仪你也不用多想什么,只好生将养身子就是了。”司马素馨话音刚落,便用手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沈淑妃先是一楞,继而大喜的惊叫道:“素馨,你有喜了?”   司马素馨只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红着脸低声道:“媳妇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个月身上的没来,过了六七天,媳妇原想等过几日还不来,再请太医诊脉的。”   沈淑妃大喜道:“一定不会错的,馨儿,这种事情你怎么还能瞒着,早就该传太医的,你快出去,这里是血房,不吉利,别冲撞着,馨儿,你小心些,母妃扶着你。”沈淑妃再也没心思去管床上的秀仪,只扶着司马素馨小心翼翼的向外走去。秀仪面色又惨白了几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孩子没了,司马素馨却有了身孕,她原想为皇家生下长孙,也好为自己谋得好前程,如今什么都完了,她的一腔算计全都落了空。秀仪虚弱的伸手叫道:“娘娘……”可是沈淑妃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一颗心全放在司马素馨的肚子上了。   司马素馨临出门时微微回头,向秀仪投过冷笑的一瞥,然后得意的昴起头走了出去。这一切都是她早就安排好了的,秀仪自有孕之后极爱吃燕窝,沈淑妃和司马素馨都知道,因此司马素馨便在燕窝上动起了心思,她先安排人将用燕窝用藏红花汁子浸了,做成鲜红的血燕窝,再将这燕窝转了几道手送到礼部尚书的府上,沈淑妃是礼部尚书的靠山,他们自然会将那极难得的血燕进上,就因为血燕是沈府送来的,沈淑妃才极为放心,因想着秀仪爱吃燕窝,便一直给她留着,秀仪知道血燕极为难得,便将整整一盏血燕羹吃了个精光,于是就中了司马素馨的暗算,丢了孩子。   秀仪看到司马素馨临走之时的表情,越发确定是自己小月就是司马素馨做的手脚,只是她没有证据,便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秀仪眼带寒光,咬牙恨恨想道:“司马素馨,我秀仪绝饶不了你!我要你的孩子为我的孩子抵命!”   皇后带人到了延庆宫,只觉得气氛非常怪异,宫女太监们个个都是面带笑容,好似有什么喜事一般,一点都不象是有人小产了。宫女报了进去,沈淑妃一脸喜气的接了出来,只笑着行礼道:“拜见皇后姐姐,姐姐有事派人宣妹妹过去就是了,何必亲自走一趟?”   皇后淡淡问道:“刚才太医来报,说简郡王的小妾在你这里小产了,可有此事?”   沈淑妃脸上的笑容略僵了僵,点头道:“是这这么一回事,太医已经在查原因,皇后姐姐,妾妃正要给您道喜,妾妃刚刚知道简郡王妃有喜了。”   皇后这才明白过来沈淑妃为何会如此兴奋,司马素馨是正妃,若是由她生下皇上的第一个孙子,那身份地位可非同一般,只要这个孩子落草,水泠的身价便大大不同了。太子正在装病,简郡王府频传喜讯,只怕朝中大臣的心全都会倒向水泠。若是有人扇动群臣上表请废太子,那样一来水沏的地位便不稳了。   “怪不得淑妃你如此高兴,果真是粧喜事。”皇后淡淡说道,脸上并没有十分高兴的表情。沈淑妃兴奋的有些得意忘形,竟然笑着说道:“简郡王妃正在里面,姐姐您不去看看她么?”   皇后面色一沉,垸霞立刻上前一步说道:“沈娘娘请自重。”   沈淑妃面上一红,忙说道:“皇后姐姐恕罪,妾妃一时欢喜的糊涂了,只想着素馨要静养,竟忽略了规矩。”   皇后并不理会沈淑妃,只淡淡说道:“刘嬷嬷陈嬷嬷,你们两个去看看秀仪,她到底为皇家怀过子嗣,莫要让她寒了心,说我们皇家冷心薄情。”两个嬷嬷走上前,刘嬷嬷向沈淑妃行了礼,恭敬的问道:“沈娘娘,请问秀仪姨娘在哪间屋子,奴婢们好去探望。”   沈淑妃压下心中的恨意,命人引着两个嬷嬷去了秀仪的房间,皇后缓步走入延庆宫正殿,在正殿下坐了下来,沈淑妃只得陪坐在一旁,女宫都上了茶,司马素馨还没有前来拜见皇后,皇后也不说话,只缓缓的品着茶,沈淑妃有些坐不住了,忙低声吩咐身边的女官去请司马素馨,在皇上皇后没有恩旨之前,司马素馨但凡能下床,就得过来行跪拜大礼,否则便犯了目无君主之罪。   水泠正审着那些接触过燕窝的人,忽然听人来报说是王妃有喜,水泠不禁愣住了,他虽然一直歇在司马素馨的房中,可是每次事毕他都悄悄给司马素馨下药,司马素馨不可能有喜的。都道是有其母便有其女,只看东平王妃,水泠就知道不能让司马素馨太得意了,而不让她生孩子,就是对司马素馨最大的限制。司马素馨一日无所出,便一日不能理直气壮,一切的主动权就还都掌握在水泠的手。所以随便什么人都能生水泠的孩子,唯独司马素馨不行。看到水泠愣在那里,来报喜的人还以为水泠是高兴坏了,便笑着说道:“王爷,王妃正在娘娘的寝殿里,您快过去吧。”   水泠冷下来脸嗯了一声,便飞快的往寝殿走去。进门看到司马素馨正半卧在榻上,一脸的喜气,水泠走上前冷声问道:“你真有喜了?”   司马素馨喜滋滋的点头,红着脸嗯了一声,正想说什么,可是一抬眼看到水泠冰冷的面容,司马素馨楞住了,想说的话也都全咽了回去。只怯怯的问道:“王爷,您不高兴么?”水泠沉着脸撂下一句:“既有了身子你就好好养胎吧。”说完便转身走出寝殿,再也不看司马素馨一眼。司马素馨想起当日秀仪有孕时水泠的兴高采烈,再想想现在,她又恨又恼又委屈,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沈淑妃的贴身女官秀琳来请司马素馨去拜见皇后的时候,司马素馨哭得正伤心,在一旁服侍的丫环好想来劝她,却都被她骂了出去。听到要去拜见皇后,司马素馨又上了她那拧巴性子,只呛声道:“我不舒服,要卧床休息。”秀琳忙轻轻掩住司马素馨的口低声道:“王妃千万别这样说,可是大不敬之罪。”   司马素馨一挺肚子叫道:“我如今有身子,不方便。你去告诉母妃,让她替我告个罪。”司马素馨和秀琳的对话刚巧传到从外面经过的刘陈二位嬷嬷耳中,这两位嬷嬷都是皇后跟前的老人,最是忠心护主,听了司马素馨竟然敢对皇后不敬,两人顿时大怒,立刻去了正殿找到皇后,先回了秀仪的事情,然后便将司马素馨的话原原本本的学了一回,只吓得沈淑妃大惊失色,慌忙跪下来请罪。连声说道:“皇后娘娘恕罪,素馨年纪小不懂事,又刚知道有了身孕,难免娇气一些,求娘娘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不要降罪于她。”   刘嬷嬷听了这话可不答应,只沉着脸说道:“沈娘娘,若是奴婢没有记错,当年娘娘有孕在身之时,仍旧立规矩的,那可不止是行礼拜见,如今简郡王妃还没得了恩典,便如此目中无人,岂不乱了礼法纲常。”这刘嬷嬷原是皇上的教养嬷嬷之一,对皇上有过救命之恩,宫中无人敢不尊敬她,因此她才敢这样对沈淑妃说话。   沈淑妃被抢白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得低下头羞惭的说道:“是妾妃错了,皇后娘娘大人大量,饶了妾妃这一回。”   皇后站起身来,淡淡说道:“本宫原是来看秀仪的,既然简郡王妃不能来参拜本宫,本宫也不强求,沈妃你好生照看着,本宫回了。”沈淑妃听着这话里有骨头,也不敢站起身来,只跪伏在地上请罪,皇后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带着众人离开了延庆宫。   皇后回乾清宫的时候,太医也查出了那燕窝里有藏红花,忙来回禀了,皇上见皇后面上隐有怒容,只沉声道:“去把这个结果告诉简郡王。”太医忙磕了个头退下。皇上走下来牵着皇后的手,温柔的问道:“心儿,是谁惹你生气了,告诉我。”   皇后摇了摇头道:“算了,天哥我没事,她们爱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去,我只等着孩子们回来,再不去管那些事。”   皇上听着这话里有话,便将皇后拉到椅上坐下,细细问了一回,听到司马素馨连皇后都敢不参拜,立时大怒道:“小路子,速传沈淑妃简郡王和王妃来见朕。”   沈淑妃水泠司马素馨忙赶到乾清宫,三人跪下磕了头,皇上冷声道:“沈妃,简郡王妃可知罪?”   沈淑妃忙磕头道:“妾妃知罪,皇上,一切都是妾妃的错,妾妃怕简郡王妃动了胎气,才说了那些糊涂的话,妾妃甘愿受罚。”   皇上冷冷道:“沈妃,你也用不着替简郡王妃遮掩,先想清楚你的罪过再说。秀仪是吃了你赏的燕窝羹才掉了孩子,这谋害皇孙之罪朕不能不问。”   沈淑妃大惊,急忙叫道:“皇上,冤枉啊,秀仪跟着妾妃多年,与妾妃情同母女,她怀的又是妾妃的孙子,妾妃怎么会加害于她,求皇上明察。”   一旁跪着的水泠很清楚沈淑妃不能获罪,她是他在宫里唯一的依靠,若是沈淑妃获罪,自己也得受连累,因此磕了个头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定是有人嫁祸于母妃,儿臣请旨调查此事,一定要给儿臣那可怜的孩子一个交待。”听出水泠话里的杀气,司马素馨不由打了个寒颤,她仔细想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破绽,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至于皇上说要处罚于她,司马素馨倒不担心,毕竟她现在是有身孕之人,就算不看大人,也得看着胎儿,她相信自己不会受罚。   就在司马素馨打着小算盘的时候,皇上厉声道:“来人,将简郡王妃送入静心堂,禁足一个月,罚抄宫规一百遍。”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若非看在司马素馨有身孕的份上,皇上断不会如此从轻发落。纵然是已经从轻发落了,沈淑妃还是觉得太重,只拼命磕头道:“皇上,素馨平常怀着您的孙子,您不能这样罚她呀!”   皇上沉下脸怒道:“沈妃大胆,你想抗旨么?”   沈淑妃将心一横,边磕头边说道:“皇上,妾妃愿替简郡王妃受罚。”   皇上冷冷道:“沈妃你不用抢着替人受罚,只凭你没有管教好简郡王妃,使她无礼傲慢冒犯皇后,朕就能贬了你。”   沈淑妃彻底傻眼了,皇上如此堂而皇之的维护皇后,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司马素馨听到皇上罚她禁足抄书,不由惊呆了,怎么会这样,皇上难道就不顾忌她腹中的胎儿?就在司马素馨发呆的时候,刘嬷嬷走上前来沉声道:“简郡王妃,请随奴婢前往静心堂。”   司马素馨回过神来,只摇头叫道:“我不去,我不去……王爷,您要为我做主呀!”水泠冷声道:“胡说,父皇已经下旨,你敢不听,快随嬷嬷去静心堂,好好修心养性反思已过。”   司马素馨再一次被打击了,她抱着肚子叫道:“王爷,我有你的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救救我!”   皇上越听越怒,重重一掌拍在案上,喝问道:“水泠,她在王府一向如此么?”   水泠看了司马素馨一眼,眼神极为复杂,略略沉默一下才说道:“启禀父皇,儿臣的王妃今日受了刺激才会如此,平日里还好。”司马素馨听了这话,没有再说什么,只垂着头跟着刘嬷嬷去了静心堂。   司马素馨还没有走出多远,便听到皇上的声音传来,“泠儿,如今你媳妇有身子,她又是这种性子,那个秀仪小产,也不能上下照应,父皇决定给你立侧妃,也好帮你料理王府里的事情。”司马素馨只觉得脚下一软,若不是刘嬷嬷手快扶住她,这一跤摔下去,她也得步秀仪的后尘。   刘嬷嬷只沉声道:“王妃,皇家最容不得拈酸吃醋,皇上没让您亲自料理娶侧妃之事,已经是给您留了面子。”司马素馨只冷哼一声,并没说什么,只随着刘嬷嬷去了静心堂。   皇家办事的效率自然非同一般,司马素馨被罚的当天,为水泠立妃的诏书便颁了下去。皇上想起北静王临行之前的嘱咐,便将礼部尚书之女沈静如选为水泠的平妃,也算为水溶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沈淑妃心中叫苦不迭却又说不出来,沈静如痴缠水溶,这是京城里公开的秘密。沈淑妃还指望着她嫁入北静王府,将北静王这一系拉到水泠这边,可是一道圣旨便将一切改变了,圣旨如天,她,水泠,还有沈家上下,没有任何人敢违抗。   东平王妃知道这些消息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她要进宫为女儿求情,却被东平王关在府中不许她出门,免得为东平王府带来祸端,看着日见强硬的东平王司马长,东平王妃才知道自己错了,只是错已经铸成,世间难觅后悔药,她也只能认了。   沈静如接了赐婚圣旨之后自然是一场大闹,可是无论她怎么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沈静如想过不惜一切也要和水溶有夫妻之实,奈何北静王府大门紧锁,阖府的人都随着北静王爷王妃去了边关,北静王世子也离京学医去了,没有人知道他在何处,沈静如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子一个人将生米做成熟饭。沈夫人苦劝了几回,沈大人责骂了几回,沈静如只得认命,在司马素馨解除禁足的那天嫁入了简郡王府。   看到沈静如坐的花轿鲜艳夺目,比自己当日嫁过来时乘的那顶花轿气派多了,迎娶的场面一点也不比自己成亲的时候小,说是平妃,可是那排场竟比自己这个正妃还大。司马素馨打心眼里往外冒酸水,又妒又恨,只狠狠的端起王妃的款儿,在沈静如敬茶之时给了她一个不小的下马威,宣告自己才是简郡王府的女主人。而沈静如也不是善茬,两人自此便结下了梁子。司马素馨有孕在身不能伺候水泠,水泠便一直歇在沈静如的房中,这样便更加加剧了司马素馨和沈静如的矛盾,再加上不甘心的秀仪,简郡王府这场大戏便更加热闹了。水泠夹在三个女人当中,全然没了当初的冷漠淡定,整天被烦的不行,就连他的夺位大业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第41章遇杀手水溶重伤      依兰太妃交待完乌蛮之事便长睡不醒,在沉睡中安然离开了人世。乌蛮哭昏过去几回,都是被水沏救醒过来的。这其间水沏不免要为乌蛮把脉,男女脉象不同,水沏心中大为疑惑,还以为乌蛮生了什么他不了解的怪病,便想着将乌蛮带到中原请他的师傅三清道长亲自诊脉。乌里雅虽说有心将乌蛮托付给水溶,可是又有重重的顾虑,因此在看到乌蛮的时候便时不时的叹息一声,这样一来,越发让水溶以为乌蛮有什么不得了的隐疾,本着医者之心,水溶对乌蛮便更加关注了几分。   依云太妃薨逝,乌里雅招集王公大臣为太妃治丧,却发现先王长子,他的大哥乌音没有前来,乌里雅冷声问道:“乌音何在?”吐罗人极为注重葬礼,便是有天大的怨仇罪过,只要是人死了,便一切揭过,所有认识死者之人都会来送死者最后一程。就算乌音对依兰太妃心中有芥蒂,也不应该不出席她的葬礼。因此乌里雅极为生气。   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自然只是觉得奇怪,而那几个知道内情的公侯爵爷悄悄交换了眼色,乌普爵爷,乌里雅的一个异母弟弟上前一回低头说道:“回汗王,大哥生病不能前来。”   乌普这话乌里雅有些不相信,乌音是王室子弟里身体最强壮的一个,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因此乌里雅沉声说道:“生了什么病,可请了圣医?”在吐罗,只有圣女殿的人才有资格学医,为了表示对圣女殿的尊重,上至汗王下至百姓,都尊医者为圣医。   “嗯……回汗王,大哥突然生病,还没来得及请圣医,只求大巫赐了符水。”圣女殿的圣医从来不说假话,乌普不敢也没有本事去串通圣医,只能拿大巫说话。   乌里雅皱起眉头,在中原游学的经历让他知道,巫术根本就是骗人的东西,那符水更是要命,便是没病的人也能喝出病来。因此便回头站在他身旁的水溶说道:“三弟,乌音爵爷生病,大哥得麻烦你走一趟,看他生了什么病,连最重要的葬礼也不能参加。”   水溶微笑点头道:“没问题,我这便过去,大哥派人引个路就行。”   乌里雅点头道:“让乌普达罕达塔他们陪你过去,也好给你做个翻译。”   乌普听乌里雅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心里不禁七上八下的,正在犯猜疑,便听乌里雅说道:“这位东方先生是本汗的结拜兄弟,他的医术极高,乌普,你引东方三弟去乌音府上为他诊脉。”   乌普当时就脸色微变,求助的看了一眼站在他对面的拉他尔,拉他尔是拉她太后的哥哥,执掌着相当于吏部的任职所。这次谋反,拉他尔就是那个沟通宫内宫外,上窜下跳的家伙。拉他尔心中暗道:“没用的东西,连个谎话都编不圆,怪不得你们兄弟几个联手也斗不过一个乌里雅。”暗骂归暗骂,拉他尔还得上前解围道:“汗王,臣进王宫之前曾去过乌音爵爷府上,爵爷喝了符水之后好多了,不必烦劳东方先生。”   乌里雅心中疑窦顿生,便沉声道:“既是好多了,为何不来参加太妃的葬礼?”   拉他尔心里一滞,暗道:“难道他看破什么了,怎么如此追问?”   不等拉他尔再说什么,乌里雅便对水溶说道:“三弟,还是要辛苦你走一趟,乌音若是病得不重,便将他接来参加太妃的葬礼,若是病情不轻,请三弟施展回春妙手为他治疗。”水溶听明白乌里雅的话外之意,淡淡笑道:“汗王放心,小弟这就去了。”说完水溶便随着达罕达塔两人向外走去,拉他尔眼中寒光闪过,向旁边一位大臣咬牙使了个眼色,同时用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一个“杀”的动作。那大臣会意,立刻假接尿遁溜出正殿,安排杀手去了。   乌音的爵爷府离王宫并不太远,骑马只要两刻钟,水溶和达罕达塔兄弟很快到了乌音的爵爷府。前来迎接的管家神色有些慌张,水溶已经加了小心,还用汉语告诉达罕达塔兄弟二人要提高警惕。管家走得很快,将水溶达罕达塔三人引到后宅之后,他便不知往什么地方一钻,没了人影。   耳中听得破空之声,水溶刷得抽出腰间软剑,厉声喝道:“小心暗箭。”说着便纵起身子手挽剑花,封住前方的来路,达罕达塔两人跟着乌里雅出生入死,机警不输水溶,两人手握腰刀抵住水溶的后背,三人形成一个简易的三角战阵,凭是那一面有敌人攻来,都没有机会偷袭到战友的后心。   一轮箭如雨一般射来,水溶达罕达塔三人刀剑齐舞,只见寒光闪处断箭纷纷,不到一盏茶的时候,这三人绞断了数百枝箭。藏在暗处的射手惊呆了,他们虽然还想再射,可是一摸腰间的箭袋,竟然都空了。暗处指挥之人一见这种情形,忙叫道:“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了,冲上去杀了他们,一人赏金一千。”   重赏之下必有莽夫,那些人一听说赏金一千,眼都绿了,举着手中的腰刀疯狂的扑了上来。   水溶冷冷一笑,沉声道:“达罕达塔,我们比比谁杀的多!”   达罕达塔热血上涌,嗷嗷叫道:“比就比!”说着便迎向来犯之敌冲上去,但见弯刀过处血花飞溅,达罕达塔两人真如两部人命收割机,那两把腰刀便是两把死神的镰刀。   水溶长剑当胸横握,衣襟在风中猎猎翻飞,那张英俊的脸上杀意正盛,如俊美的修罗一般。一股无形的气场镇慑得那些杀手竟不敢上前,后面的指挥之人见了立刻大叫道:“谁杀了这个白衣小子,加赏金五千。”   巨额赏金再次刺激这些杀手,就连那些原本围攻达罕达塔的杀手也转而攻向水溶。水溶面无一线惧色,手中长剑看似缓慢实则如疾风一般的挑出,软剑如灵蛇吐信,眨眼间便连挑四名杀手的大动脉,只见鲜血如箭般喷射出来,四名杀手倒地不起,在地上抽动几下便没了气息。后面的杀手见水溶如杀神一般,再不敢上前,都涌向达罕和达塔两人,达罕达塔两个杀得浑身是血,也看不出受没受伤,一名杀手从达罕的背后举刀劈下,而达罕此时正被另一名杀手以弯刀纠缠,根本无法顾及自己的后背,达塔也被杀手缠住无法支援,水溶立刻跃身上前飞起一剑刺入杀手的后心,解了达罕之急。水溶刚刚抽出长剑,便觉得身后有一股劲风冲来,他忙拧腰转身正面迎敌,可是敌人来势太快,水溶来不及接下这一招,只能尽力向左一躲,避过要害之处,到底让那杀手一刀劈在他的右肩上,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奔涌而去,水溶忍痛跃身飞出一脚,正踢中砍伤他的那名镜杀手的心口,那杀手狂喷鲜血,一个跟头栽倒,往阎王殿报到去了。   伤口的巨痛让水溶狂怒,只见他长啸一声化身地狱修罗,一柄软剑如旋风一般收割着杀手的性命。达罕达塔两人更是双眼血红,两人完全放弃防守,以一种不要命的气势疯狂劈杀砍刺,三人合力将所有的杀手杀死,达罕奔到水溶身边扶住水溶摇摇坠的身子,达塔咬牙道:“达罕,为三爷包扎,剩下那个交给我。”   那一直指挥杀手之人见势不妙掉头便跑,达塔大吼一声:“嘎什,站住!”达塔的声音如炸雷一般,逃跑的嘎什身子一颤一顿,就是这一颤一顿的时间,达塔冲上前揪住他的后颈举掌一劈,便将他劈晕了过去。水溶让达罕扶着自己走到嘎什面前,用脚在他身上踢了几下,点了嘎什的穴道,免得他醒来自杀,没了人证。   水溶用左手掏出怀里的小药瓶交于达罕,吃力的说道:“一人服一颗,快。”   达罕忙倒出一粒送到水溶的口中,水溶将丹药服下,又催促道:“这药治外伤效果极佳,快服下去。”   达罕内疚的摇头道:“我们不要紧,三爷,留给你吃吧。”那小药瓶里只有三粒药丸,所以达罕才想省下来给水溶。水溶牵动唇角强笑道:“不用,这药受一次伤只能服一颗,留着也没用。”   达罕听了这话才将药先给了达塔,然后才给自己吃。服药之后达罕撕下自己的衣服将水溶的伤口包扎起来,水溶一边让达罕包扎伤口,一边对达塔说道:“达塔,快去禀报汗王,乌首不在府中,有人谋反。”   达塔看看水溶和达罕,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是三人中受伤最轻的一个,若是他走了,再有杀手赶来,水溶达罕必死无疑。达罕沉声道:“达塔,老王爷府上离这里近,你快到老王爷府上求助。”达塔忙答应一声,立刻向外跑去。   爵爷府的后园之中,W地残尸,两个遍体血红的人坐在其间,乌首爵爷府的官豕站在园门口,生被怕吓了胆,竟连一步也不敢上前。水溶已经看到了管家,只是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会儿连动动手指都不能了。可是水溶心里很清楚,他不能倒下,必须强撑着,直到援兵到来,否则他和达罕就交待在这里了。那管家见水溶用寒冰一般的眼神扫视过来,只吓得打了个哆嗦,掉头便跑。   达罕看了水溶的样子,不由在心中暗自惊叹,他没想到水溶看上去文文弱弱,竟然有如此高绝的身手,胆识也如此惊人,达罕忍不住将水溶同乌里雅比了比,他发现,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水溶都不比乌里雅逊色。水溶自己都不知道,就是这并肩一战,自己便收服了达罕达塔兄弟的心。   刚过了一刻钟,水溶和达罕便听到急速的马蹄声,水溶低声问道:“是援兵么?”   达罕点头道:“是,这是从老王爷府上过来的。”   水溶听了点点头,轻舒一口气,若来的是敌人,他这条命可真就得交待在这里了。   十数骑轻骑冲开乌音爵爷府的大门,直奔后院,紧跟着他们的,是数百名王府亲卫。达塔和一位全副盔甲的中年妇人冲在最前面,一看到水溶达罕,达塔便跳下马冲过来大叫道:“三爷,您怎么样?”   水溶吃力的摇摇头道:“达塔,禀报汗王了么?”   达塔使劲点头道:“王妃派人去了。”水溶点点头,他眼中的达塔越来越模糊,就在那位王妃走到水溶面前的时候,水溶身子一沉晕了过去。达塔急得大叫,那位王妃走上前翻了翻水溶的眼皮,沉声道:“软轿,送他去圣堂。”   达罕吃力的半跪下说道:“禀护国王妃,他是汗王的结义兄弟,一定要救活他。”   护国王妃瞪了达罕一眼喝道:“先顾好你自己,他若死了,我去和乌里雅交待。”   达罕知道护国王妃虽然性情火暴,却极为忠诚,而且护国王手中掌着京畿重兵,是他的汗王最信任的人。因此便闭了嘴,任护国王妃的亲兵将他和水溶抬到软轿上,护国王妃看了达塔一眼,喝道:“达塔,你也去圣堂。”达塔也不敢多说什么,乖乖的跟上抬着软轿的人去了圣堂。   水溶达罕达塔刚走没多久,乌里雅便亲自赶了过来。护国王妃看到乌里雅不由吃了一惊,迎上前说道:“汗王,这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乌里雅微微躬身道:“多谢王婶,王婶,我三弟怎么样了?”   护国王妃看着乌里雅,眉头微皱的说道:“他的情况不好……”乌里雅不等护国王妃说话,立刻大怒喝道:“来人,将乌音府中之人全都抓起来,若我三弟有个不测,将他们全部杀了陪葬。”   护国王妃更是惊讶,忙说道:“汗王暂息雷霆之怒,那位东方先生虽然伤重,只要治疗得当就不会死。我已经将他和达罕达塔送到圣堂了。”   乌里雅点了点头,听到水溶死不了,他才能稍稍安心。护国王妃又说道:“他们三人果然了得,三个人杀了数百个杀手。”乌里雅点点头,水溶虽然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可是他就是知道,水溶身手绝不会差。护国王妃却不知道,她还以为是水溶拖累了达罕达塔两人,先入为主的对水溶有些偏见。   “王婶,还有活口么?”乌里雅沉声问道。   护国王妃指着地上的嘎什说道:“有,就是他。”   乌里雅踢了踢嘎什,却发现他一动不动,护国王妃皱眉道:“他没死,可是话也不能说人也能动,象是中了邪。”   乌里雅摇摇头道:“不,他是被三弟点了穴,我对解穴也不精通,还得等三弟来给他解穴。”   护国王妃惊讶道:“那个少年竟然会点穴?”   乌里雅略带内疚的说道:“三弟所能何止点穴,他还精通医术,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受伤了。”   护国王妃更是吃惊,她万万想不到那个看着弱不禁风的男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处理了乌音爵爷府之事,乌里雅一边派人去京畿驻兵之地调兵,一边命亲卫去圣堂照顾保护水溶达罕达塔,他自己则赶回王宫,依兰太妃的葬礼还要他来主持。   吐罗王宫之中,已经是血溅灵堂。拉他尔和乌普还有几个意图谋反的贵族见乌里雅急匆匆离开,知道大势不妙,就想劫持乌蛮占领王宫,然后再向乌里雅逼宫。灵堂上没有什么亲兵护卫,道乌蛮个半调子,会几下功夫也有限的很,不足为惧。拉他尔向乌普使了个眼色,看了看乌蛮,乌普点点头,慢慢走向乌蛮,他袖子微接抖,匕首便滑到掌中。   “阿蛮,人死不能复生,你节……”乌普边说边走到乌蛮身边,就在他一手抓住乌蛮的手臂,另一手拿着匕首要抵住乌蛮的脖颈的时候,在一旁的澹台桑云身子一旋将乌蛮拉到旁边,一手反剪住乌普拿匕首的那只手,只听“咔”的清脆一声,乌普的手腕便以不思议的角度折了过去,澹台桑云另一只手锁住乌普的咽喉,膝盖往上一顶,吐罗从此便多了一名太监。   乌普疼的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拉他尔可没想到那个一直低眉顺眼在一旁服侍的女子出手这样狠辣,立刻大叫道:“来人,将这犯上做乱的贱婢拿下。”   澹台桑云冷冷一笑,将乌普丢开,抱起乌蛮拧腰跃起,只见她足尖在两根蟠龙大柱下连点几下,就将乌蛮送到了离地三丈多高的灵堂横梁之上,那横梁极高极宽,乌蛮藏在上面极为安全。澹台桑云安顿好乌蛮便跃身而来,两柄袖里剑闪起银光,等澹台桑云落到地上之时,她已经刺死了两名拉他尔叫进来的侍卫。   拉他尔见状大叫道:这贱婢杀了乌普爵爷,快将她擒下,生死不论。”灵堂外的侍卫有些人是铁心谋反,有些人是不明真相,总之所有的侍卫都涌了进来,灵堂上顿时一片刀光血影……      第42章吐罗内乱水沏驰援      澹台桑云身形极为灵巧,只见她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侍卫当中忽左忽右,在伸臂踢腿之间总有侍卫应声倒地,没用太久的时候,整间灵堂里便躺满了倒地不起的侍卫们,零落满地的是断胳膊残腿,素白的灵堂被染成血红的一片,而澹台桑云依旧傲然独立于依云太妃的灵前,雪白的脸和素白衣衫上都是血花点点,透着一股冷冽的美。“谁还要上来?”澹台桑云手握双剑,清寒如冰的声音在灵堂上回响。   一干王公大臣看着这煞星一般的姑娘,都不禁胆寒心颤,吐罗人虽然素来尚武,可谁家也没能养出这样厉害的女儿,便是那护国王妃,比起这位如天杀星下凡的姑娘也差上几分。和拉他尔一起谋反的人都悄悄的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澹台桑云的剑找到。只有拉他尔不甘心,扯着嗓子大叫道:“大胆贱婢竟敢血溅灵堂,众侍卫,快把她拿下活祭太妃,告慰太妃在天之灵。”   “呸,拉他尔你这狗贼休要满口胡言,是你们先出手加害我,澹台姐姐奉王兄之命保护我,若有人敢伤我,澹台姐姐可以先斩后奏。”乌蛮另略带嘶哑的声音从半空里传下来,大家抬头一看,只见乌蛮稳稳的坐在横梁上,一手指着拉他尔大敢斥责。   拉他尔被乌蛮斥责的老脸挂不住,直叫道:“来人,将乌蛮王爷请下来。”只是此时在灵堂上但凡听命于拉他尔的侍卫都已经被澹台桑云杀了,那些立场不明没对澹台桑云下杀手的,澹台桑云还尽量留他们一命。所以拉他尔此时根本无人可用,空叫了几句之后,拉他尔见没有人行动,转头四下一看,见自己正孤零零的站在灵堂门口,其他的王公大臣已经远远退到门外去了。   乌蛮在梁上看得清楚,便大叫道:“澹台姐姐,将这狗贼擒下。”乌蛮因拉他尔造反而让澹台桑云抓他,刚好歪打正着,抓住了投毒加害依云太妃的真凶,依云太妃中的刹那芳华,正是拉他尔使人下的毒。   澹台桑云清叱一声,身形陡移至拉他尔身边,拉他尔慌忙往腰间拔腰刀,他是个文官,腰间佩刀不过就是装饰,几年也未必拔出一回,此时拉他尔又心急如焚,拔刀的手抖个不停,根本就拔不出来。冰冷的刀锋压在拉他尔的脖子上,拉他尔吓得双腿直哆嗦,还色厉内荏的叫道:“太后是我妹妹,你快放了我,否则太后绝饶不了你。”   澹台桑云冷冷说道:“汗王许我先斩后奏,只要是有罪之人,我皆可杀。”说完就在拉他尔颈上斜劈一掌,将拉他尔打晕,扯到一旁捆了起来。   就在澹台桑云打晕拉他尔的时候,乌里雅带着侍卫赶了回来,不论是有异心还是没有异心的王公大臣见到乌里雅,都老老实实的垂手站于一旁,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澹台桑云抬头看向乌里雅,沉着冷静的说道:“乌普与拉他尔谋杀小王爷,意图造反,人已经被末将擒下,请汗王定夺。”   乌里雅点头沉声说道:“桑云,你做得很好,阿蛮呢?”乌蛮在横梁上大声叫道:“王兄,我在这里……”乌里雅抬头一看,见乌蛮正坐于横梁上,一时真不知说什么是好。   澹台桑云将拉他尔交与乌里雅的侍卫,然后跃到横梁上将乌蛮接了下来。乌蛮一下地便冲到乌里雅身边叫道:“王兄……”   乌里雅拍拍乌蛮的肩,沉声道:“阿蛮,跟着桑云。”乌蛮应了一声,走到澹台桑云面前说道:“澹台姐姐,谢谢你救了我。”   澹台桑云淡笑道:“这是我的本份,小王爷不必言谢。”   灵堂剧变惊动了正在自己宫里装病的拉她太后,她一听灵堂有变,立刻带着大队侍卫赶了过来,在她欲进灵堂之时,却被乌里雅的侍卫拦住了去路。乌里雅看到拉她太后,只沉声喝道:“让她进来。”侍卫退到一旁让拉她太后进去,却将她的侍卫拦在外面,拉她太后回头一看侍卫们一个都没进来,便厉声叫道:“大胆,本后的侍卫你们也敢拦,本后命令你们放他们进来。”   “太后不用白费力气了,没有本汗的命令,他们谁都不会放进来。”乌里雅沉声说道,依云太妃去世后,乌里雅命人在宫中明查暗访,他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能证明是拉她太后伙同其兄拉他尔下毒害了依云太妃。   拉她太后一如以往那样,尖声叫道:“乌里雅,你父汗临去之时命你善待我们母子,你如今就是这样对我们的么?老汗王呀,您可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忤逆不孝的儿子吧……老汗王呀,您怎么就抛下我们母子去了……”   “太后既然如此思念父汗,何不去陪伴父汗,来人……”乌里雅的话还没说完,拉她太后便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嗷”的大叫起来,她紧紧攥着手中的老汗王留给她的遗旨大叫道:“乌里雅,你敢违逆你父汗?”   乌里雅沉声道:“桑云,请太后到灵堂后殿休息。”   澹台桑云大步走上前,对太后冷声说道:“太后请。”   拉她太后看到拉他尔被绑在一旁,双眼紧闭的,又大叫道:“乌里雅,拉他尔总是你的舅舅,他犯了什么罪,你要这样对他?”   乌里雅双唇一碰,冷声道:“拉他尔谋反。”   拉她太后心里暗惊,口中却直囔道:“不可能,拉他尔最忠心,他绝对不会谋反,你不要中了恶人的奸计。”   乌里雅一挥手,澹台桑云将拉她太后半请半押的带入后殿,将她软禁了起来。   算算时间,去京畿驻地调兵的人应该回来了,可是乌里雅却没见到半个人影。乌里雅的心不由的发沉,若是那京畿的一万大军围困王宫,形势就太危急了。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乌里雅正想着调兵之事,便听到飞奔而来的侍卫叫道:“汗王,大事不好了,拉胡尔带着京畿营的兵马杀向王宫了。”乌里雅大惊之后立刻说道:“速速关闭内外城门,将侍卫都调上去守门。”   一众王公大臣听了这个消息,纷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只有那些原本就是乌里雅一系的将领文臣都上前请命抗敌。拉她太后听到外面的消息,不由喜上眉梢,澹台桑云看着她那得意的样子心里生气,索性将她打昏之后绑了起来,再命侍卫好好看守,而她自己则脱下外面罩着的衣裳,露出一身银色软甲,大步走出后殿,来到乌里雅面前单膝跪下道:“汗王,桑云请战。”   乌里雅双手扶起澹台桑云,摇摇头道:“桑云,你留在这里,我把阿蛮托付给你了。”乌里雅说完便带着几名将军大步走了出去。澹台桑云咬着牙,十分为难,乌蛮走到她的面前,坚定的说道:“澹台姐姐,我们一起跟王兄抗敌。”   澹台桑云想了想,点头道:“好,王爷,你一定要跟紧我,一但有机会,你立刻逃出去,去找东方公子搬救兵。”   乌蛮重重点点头忽然又说道:“桑云姐姐你等一下。”   澹台桑云见乌蛮向后殿走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大步走到后殿,将被绑的如棕子一般的拉她太后拽了起来,连拖带拽的拉着她追上了乌里雅。乌里雅看到拉她太后,点了点头,命侍卫接手拉她太后,然后对澹台桑云沉声道:“桑云,你保护阿蛮,若是有机会逃出去,你带她回戎疆,永远不要再回吐罗。”   乌蛮眼圈一红,却忍住泪决然说道:“大哥,阿蛮绝不会独生。”   乌里雅厚实的手掌落在乌蛮肩上,沉声道:“阿蛮,听大哥的话。你逃出去,我们就有希望。”   乌蛮咬着嘴唇狠狠点了点头,带着哭腔说道:“大哥,我走!”   乌里雅看向澹台桑云,澹台桑云沉声道:“汗王放心。”   乌里雅这才点点头,领着大家往王宫城楼上走去。从城楼垛子往下一看,便见拉胡尔骑在马上,在他身前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乌里雅的湛蓝双眸中眼光一跳,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拉她太后的亲生儿子乌鸿。拉胡尔看到乌里雅,便高声叫道:“乌里雅,速速打开宫门让门给乌鸿,我们还能饶你一条性命,否则我们攻破王宫,定叫你死无全尸。”   乌里雅冷声喝道:“狗贼休想!护国王爷何在?”   拉胡尔张狂的哈哈大笑,手一挥便有人押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将军走上前来,这位老将军正是护国王爷,他抬头看到乌里雅,便立刻高声大叫道:“乌里雅,不用管我,千万不要开宫门。他们只有三千兵马,不用怕……”   拉胡尔大怒,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护国王爷的身上,将他抽倒在地,厚厚的皮甲被抽破,伤口处流出殷红的鲜血,拉胡尔大叫道:“乌里雅,我数到十,你再不开门就等着看这老东西被万马踏死。”   乌里雅大喝道:“拉胡尔,你看看这是谁?”他将拉她太后抓过来,向下厉喝。   拉胡尔先是一愣,继而大叫道:“乌里雅,她可是你的继母,你若不敢背千古骂名就杀吧!”   乌里雅牙关紧咬,抓着拉她太后的手上青筋暴起,拉她太后知道乌里雅真的能杀了自己,只在那里拼命的摇头,乌里雅将拉她口中的布拽下来,拉她太后便向下大叫道:“拉胡尔,救我!”   拉胡尔冷冷道:“姐姐,我定能保着乌鸿登上王位,你就去陪老汗王吧,不要给我们麻烦!”   拉她又急又气又恨,只大叫道:“拉胡尔,拉他尔还在他们手上,你不顾我,难道连拉他尔也不顾了!”   拉他尔微微一滞,便立刻高声叫道:“姐姐,做大事必须狠心,弟弟对不起你们了。等我打下王宫,一定厚葬你们。”拉她太后惊呆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是如此六亲不顾的人,想到自己幼小的儿子还在他的手上,拉她太后立刻声嘶力竭的叫道还我儿子……”拉胡尔听了这话,只搂紧坐在他怀听乌鸿,高声道:“姐姐,你放心去了,我一定会照顾好乌鸿的。乌里雅,你到底开不开门,再不开门别怪我后下无情了!”   拉胡尔声音刚落,便听到极响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拉胡尔兴奋的大叫道:“乌音,一定是乌音回来了……乌里雅,你的死期到了……”   城上的乌里雅却不相信,乌音能打主意的只有驻扎在戎疆城外的那十万兵马,可是他已经将那十万兵马托付给水沏了,乌里雅相信以水沏之能,绝不会被乌音这样一个莽夫骗过去的。因此他极为沉着冷静的站在城楼上,并不理会拉胡尔的怪叫。   拉胡尔看到乌里雅不理会他的叫喊,气急败坏的叫道:“行刑!”说完拉起马缰便要往护国王爷身上踏,护国王爷将心一横牙一咬,双眼一闭,等着巨痛的来临。一声扑嗵闷响响起在护国王爷的耳边,预期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他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满身风尘的年轻将军挡在他的面前,在那年轻将军的前方,是一匹倒毙在地的高头骏马,在马的身子底下,压着刚才还无比张狂的拉胡尔,在拉胡尔前面的地上,坐着一个吓傻了乌鸿,他只瞪着眼睛张大嘴巴,连哭都不会哭了。   这年轻将军正是水沏,他急驰两天两夜,终于赶到吐罗国都之外,水沏不知城中情形如何,便命台吉领军,他自己则带着子墨书砚两个先进了城,水沏发现城中叛军刚起,便让子墨回去带领大军以乌音的印信诈开城门,他自己则带砚直奔王宫而去。正遇上拉胡尔要加害护国老王爷,情急之下水沏便冲入军中,先将老将军救下再说。   书砚极迅速的上前将拉胡尔绑了起来,又将吓傻了的乌鸿抱起来,水沏向城楼上的乌里雅高声喊道:“大哥,我来了!”   乌里雅大笑道:“好兄弟,辛苦你了!”   水沏大声道:“大哥,十万大军俱已回朝,听候大哥将令。”   乌蛮机灵,立刻将水沏的话大声翻译了一遍,王宫外的叛军立刻乱了。他们当中有好些人是被蒙骗的,拉胡尔告诉他们乌音已经夺了乌里雅亲掌的十万大军,又擒下护国王爷逼迫他们,他们才不得不叛乱,如今了乌蛮的话,叛军中的大部份都心生退意,纷纷往后退去。只有那些铁心谋反的,还留在原地。   水沏将护国王爷身上的绳索割断,正在想怎么和他沟通,护国王爷用极生涩的汉语说道:“你说,我懂。”   水沏大喜过望,忙说道:“老将军,我送你进去。”   护国王爷忙摇头指着自己说道:“我,护国王爷,镇守京畿,”然后又指指那些叛军说道:“我的兵。”   乌里雅也在城楼上高声喊道:“二弟,他是我叔叔护国王爷,可以相信他。”   水沏点点头,将自己的马让给护国王爷,护国王爷往马上一坐,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气度便尽展无余,他振臂一呼,那些后退的叛军立刻冲上前,与那些铁心谋反之人杀成一团。此时台吉也带人冲了过来,不过半个时辰便结束了这场战斗,以绝对优势取得胜利。   这在半个时辰中,水沏数次拦住护国王爷,不让他上前冲锋陷阵,但凡有攻击护国王爷之人,水沏不过举手抬中便料理的干净利索,看得护国王爷两眼放光,如同发现了什么绝世奇葩。   乌里雅亲自带人下了城楼,打开王宫大门,快步迎了出来,一手握住水沏的手,一手握住护国王爷的手,颤声道:“王叔,二弟,多亏你们了!”   护国王爷‘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仍是爽朗笑道:“乌里雅,我们不用说这么外道的话,若非你这位结义兄弟,王叔老了老了还要栽个大跟头,我可先同你说好了,你这位兄弟我是一定要接回我护国王府住的。”   水沏笑道:“老王爷还是快去治伤吧,在下来迟一步,让王爷你受苦了。”   护国王爷只抓着水沏的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刚才只顾着打仗,还没来来得及问你叫什么?”   乌里雅只笑道:“王叔,急什么,进去说话的,在这大门口算怎么一回事。”   乌蛮和澹台桑云上前搀扶着护国王爷先进宫去了,水沏则和乌里雅留下来处理善后之事。水沏一直没有看到水溶,心里发沉,忙问道:“大哥,三弟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乌里雅面带惭色,低声说道:“二弟,我对不起你。”   水沏大惊,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他紧紧攥着乌里雅沉声问道:“我二弟怎么了?”   乌里雅忙解释道:“二弟你别急,三弟受了伤,正在治疗。”   水沏一颗悬起的心落回腹中,还好,只是受好,溶弟还活着,水沏心里暗自想道。   “大哥,三弟的身手极好,是什么人伤了他,伤在何处,要不要紧?”水沏如连珠炮一般的问了起来。乌里雅更加惭愧,只低声道:“三弟刚刚受伤,已经送到圣堂请大夫医治了,当时我没有在场,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      第43章助吐罗两国结盟      听了乌里雅的话,水沏心中微有不快,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平静的说道:“大哥,我带了三万大军先行赶回来,五弟率四万大军在戎疆居中策应,还有三万人开往蒙河源,台吉也来了,有什么大哥就问他吧。请大哥派人为我引路,我要去看三弟。”   乌里雅知道水沏心中有怨意,他也觉得很对不起水溶,便说道:“二弟,你略等片刻,我安排一下就陪你去看三弟。”   水沏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便说道:“大事为重,大哥,只派个人引路,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忙完正事再去也是一样的。”   乌里雅摇摇头,将台吉叫到跟前,将一切善后事宜交待给他,便和乌蛮澹台桑云一起陪着水沏去圣堂看望水溶去了。   水溶受得伤不轻,他右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水沏赶到圣堂的时候水溶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若是让水沏看到那水溶那深可骨骨的伤口,还不定要发生什么样不可控制的事情。饶是如此,水沏看到水溶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容,眉间紧紧拧成“川”字,沉声问道:“是谁伤了你?”   水溶看到水沏极为惊奇,顾不上自己有伤在身,急急问道上:“哥,你怎么来了,三弟呢,她也来了么?可是戎疆出了什么事情?”   水沏皱眉道:“戎疆没有,三弟留在那里,我们走后便有人来骗兵权,我和三弟认为吐罗可能有变,就带兵起赶了过来,我到底是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水溶轻轻摇头笑道:“我没事,就是不小心被贼子咬了一口,那些贼子已经全都被我们杀死了,只休养一阵子就没事了。大哥,你不用担心。”   水沏自小被刺杀过许多次,所以他对于这种事情极为敏感,因此只沉声问道上:“主谋之人也杀了?”   水溶干笑道:“还没有,做兄弟的不争气,还没杀了主谋就先受了伤,被送到这里来了。”水沏点点头,转头看向乌里雅,非常郑重的说道:“大哥,我要刺杀三弟的主谋之人。”乌里雅点头道:“没问题,但凡涉嫌谋刺三弟的人,我全都交给你,随你如何处置。”水沏点点头,乌里雅能答应的如此爽快,确实也不容易了,毕竟敢刺杀汗王结义兄弟的人,身份低不了。   “大哥,谋反之事处理完了?”水溶见水沏面色凝重,一丝笑容也没有,忙将话题带开,也免得让水沏一直纠结于自己受伤之事。   乌里雅点头道:“多亏二弟带兵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二弟,三弟,你们是我吐罗的大恩人,大恩不言谢,以后中原之事便是我吐罗之事,只要两位兄弟一句话,我吐罗上下定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水沏淡淡说道:“大哥言重了,我们是结义兄弟,大哥的事也就是我们的事。我们只愿吐罗与朝庭永世修好,永为盟友。”   乌里雅自然是极愿意的,他极想提出与朝庭联姻,只是现在水沏水溶刚刚帮了他的大忙,他又上赶着要娶人家的郡主,好象有些说不过去,可是吐罗公主又不能嫁人,乌蛮现在还是身份未明,想以公主身份与朝庭和亲,这事难度太大。斟酌再三,乌里雅到底没有将他想娶黛玉之事说出口。   水沏随意看了看圣堂的环境,见这里处处精致小巧,透着一股灵秀婉约,与吐罗那粗犷豪放的风格大为不同,倒有几分江南的韵致,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在吐罗看到中原江南的景致,这的确很奇怪。不止水沏,水溶也有同感,水溶更是有满腹的疑惑,他不解的问道:“大哥,刚才他们抬着我经过圣女殿的时候,我看到了圣女像,怎么看上去她倒象个中原女子?”水溶看到的圣女像是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若是将面纱解下,水沏非当场楞住不可,原因无他,只因为那圣女像与黛玉一模一样。在吐罗,只有汗王和侍奉圣女像的公主才见过圣女像的真容,这也是乌里雅初遇黛玉之时惊奇并且一心想娶黛玉的原因。   水溶没说的话是:“那圣女的眼睛看上去好眼熟,竟和玉儿很有些相象。”   乌里雅点头说道:“她的确是位中原的江南女子,两百年以前,吐罗曾经遭遇过一场天大的灾祸,这场灾祸足以让吐罗亡国灭族,是圣女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挽救了整个吐罗的百姓,她牺牲之后,先祖便为她修建了圣女殿,因圣女牺牲之时只有十七岁,还未曾嫁人,所以从那以后,历代公主都不嫁人,终身在此侍奉,以感念圣女的恩德。”   乌里雅的话让水沏水溶极为惊叹,两人不由猜测这位圣女到底会是何方神圣,到底是怎样救了吐罗一国的百姓,竟让历代公主终身不嫁的侍奉她的遗像。不过见乌里雅没有细说的意思,两人也不便多问。事实上那位圣女的确和黛玉极有渊源,这里面还牵着贾家先祖一段尘封数百年的秘密。   “三哥,达塔达罕,该吃药了。”乌蛮端着一只托盘,上面有三碗黑漆漆的药汁子,那又苦又涩的味道让人直皱眉头,水溶不得不说,这吐罗国内的医学水平实在是欠发达,不必他的师傅三清道长亲至,就是他这才学医不久的人,在吐罗都能算得上大国手。乌里雅看到水溶苦着脸皱眉的表情,便劝道“三弟,你自己就是医者,岂不知良药苦口的道理,快把药喝了,才能早些好起来,你的伤一日不好,大哥一日不能安心。”乌里雅也喝过这种极难下咽的药汁子,因此才这样无奈的劝道。   达罕达塔两人将自己的药拿过来憋着一口气喝下去,这两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被两小碗药汁子苦得整张脸皱成一团,达塔忍不住说道:“圣医的药虽然效果好,可就是太难喝了。”乌蛮递过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盒子说道:“我知道这药极难吃的,特意给你们准备了蜜溃雪莲果,吃些压一压吧。”达塔知道那密溃雪莲果是很珍贵的果品,雪莲果出产于雪山之巅,产量极少,而且非常不易保存,摘下来就得立刻浸于雪莲蜜中才能保存下来,这雪莲果对于促进病体康复效果极好,在吐罗,只有最得宠的王室子弟才能分得为数不多的几枚,因此便推辞道:“王爷留着自己用吧,我们喝些水就行了。”   乌蛮摇头道:“这点东西算什么,只要能让你们快些好起来,再珍贵的东西我也舍得。”然后又对水溶说道:“三哥,都是因为阿蛮,你才受了这样重的伤,若是你不来吐罗,再不会受这份罪,阿蛮对不起你。这药虽然难吃,可是效果很好的,三哥,你快喝了吧。”乌蛮见水溶一直冲着药碗皱眉头,还以为水溶受不了那种苦涩,忙充满的歉意的劝道。   水溶淡淡一笑道:“四弟这说得是什么话,我只是在想事情,这便喝了就是。”说完水溶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那种比黄连还苦的滋味冲得水溶险些吐了出来,将苦涩的药汁子硬压了下去,水溶苦着脸道:“怎么连点甘草也不加,生要苦死人的。”   达罕忙将蜜溃雪莲果递于水溶,水溶拈起一枚放入口中,那透着清凉的甜意果然立刻压住了药的苦涩。水溶这才对水沏说道:“哥,阿蛮的母亲过世了。”   水沏听了这话,才细看看了乌蛮,见乌蛮双眼红肿,整个人憔悴许多,丧母之变让她也成熟许多,眉眼间的孩子气已经几乎看不见了。水沏还不知道乌蛮是个姑娘家,便上前拍拍乌蛮的肩说道:“阿蛮,节哀顺变,你还有我们,以后我们都会照顾你的。”   乌蛮低头轻声说道:“多谢二哥。”   就在房中的气氛有些低沉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东方公子在哪里?”水沏看看水溶,以为来人是找水溶的,水溶却看着水沏说道:“哥,应该是找你的。”自水溶到了吐罗之后,上下皆以先生称之,所以水溶断定来人不是找自己的。   乌里雅听了这声音便说道二弟,来人是我的王婶,你救了王叔,她应该是来谢你的。”乌里雅话音未落,护国王妃便走了进来,她直走到水沏面前,扑嗵一声跪下来,大声说道:“东方公子,谢谢你救了我们王爷。”   乌里雅将护国王妃的意思告诉水沏,水沏忙将她扶起来说道:“王妃快快请起,老王爷一生忠勇为国,不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形都会救的。”   王妃听了乌蛮的翻译,点头赞道:“好,有功不自居,真是个好小伙子,东方公子,我要把我的女儿送给你做报答。”水沏救了老王爷,护国王妃觉得无法报答这份厚恩,便想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送给水沏,水沏听了乌里雅的解释吓了一大跳,急忙说道“万万不可,我已经成亲了。”   护国王妃却坚持道:“送与你就是你的人,你娶她也行,做丫头也行,我都没有意见。”水沏正色说道:“王妃,在下救王爷是敬重王爷,并非在图谋什么,若是王妃执意如此,岂不是毁了在下的声名,在下断不能答应。”   乌蛮眼见着要呛起来,忙说道:“王婶,报恩的法多的是,何苦非要用堂姐一生的幸福来报恩,这对堂姐太不公平了。”   护国王妃是个火暴性子,她不爱听乌蛮的话,立刻沉下脸道:“阿蛮,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是她的亲娘,还做不了她的主?你小孩子家家的,少掺和大人的事情。”   乌蛮求助的看向乌里雅,乌里雅微笑着对护国王妃说道:“王婶,您想报恩的心我很明白,二弟不只是护国王府的恩人,也是我整个吐罗的恩人,这报恩之事理当由我来做才是,二弟是中原人,堂姐也不懂那里的风俗习惯,如何能伺候好二弟的,还是算了吧。”   护国王妃觉得里子面子都有了,这才松了口,不再坚持要将女儿送给水沏,水沏不由松了口气,暗想着回京之后要尽快成亲,这种整天被别的姑娘觊觎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水溶见圣堂医生的本事也不过如此,便坚持要和水沏一同离开,大家都知道水溶自己就是很好的大夫,而且让水溶跟在水沏身边会更安全一些,因此就同意了,达罕达塔两个见水溶都要离开圣堂,自然也不肯再留下。便也跟着乌里雅他们回了王宫。   台吉已经将王宫内外的叛党肃清,等水沏水乌里雅他们到了王宫,这里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除了空气里残余着一丝血腥的味道之外,再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水沏水溶先到灵堂上拜祭了依云太妃,然后便陪着乌里雅去审叛乱分子,一审之下才知道正是拉他尔使人去截杀水溶达罕达塔。乌里雅如先前向水沏承诺的那般,立刻将拉他尔五花大绑的送到了水沏面前,并对他说道:“这就加害三弟的主谋,任你随意发落。”   水沏一听就是这样加害水溶,瞪圆了一双眼睛喝道大胆狗贼,我的弟弟你也敢加害。”拉他尔虽然听不懂水沏说什么,可是看到坐在一旁的水溶,再看看水沏的神情,他也能猜出自己没有好果子吃,因此只向乌里雅叫道:“汗王饶命呀!”   乌里雅一脚踹倒拉他尔,喝问道:“闭嘴!”   达塔恨恨的一口啐到拉他尔的面上,骂道:“狗贼!就是用万马踩踏之刑,都不够赎你的罪过。”   乌里雅对水沏说道:“二弟,人我交给你了,你怎么对他都行,我前面还有事,先不陪你们了。”   水沏点点头,知道乌里雅是为了让自己方便才借故离开了,便拱手送了乌里雅,回来对水溶说道:“二弟,你想怎么处置此人?”   水溶想了想说道:“他是吐罗的谋逆之人,那就在这里杀了吧,犯不着留着他浪费米粮。”水沏点点头,对子墨说道:“阿徽,这人交给你了,将他每一寸骨头都折断,每一根筋都挑断,三日之后再结果了他的性命,敢伤我的兄弟,我要让尝尽人间酷刑。”子墨躬身应了,将拉他尔拎了出去,找了个安静的房间开始用刑,子墨在江湖了混了一段时间,什么分筋错骨手万蚁噬心大力金刚指的,他可学了不少,现在一样一样用在拉他尔身上,让拉他尔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真正是受尽了百般苦楚,到了第四天子墨才让他断了气。这三天里,所有经过那间屋子的吐罗人都吓得心惊胆颤,等子墨从房中出来,再看到完全没有人样的拉他尔,子墨便成了这些吐罗人眼中的恶魔化身,人人见了他都绕个大圈子走路,直到很久以后,有人提到子墨,好多吐罗人还不禁遍体生寒。   乌里雅在水沏水溶的帮助下,以雷霆手段平息了这场叛乱,主谋之人拉她太后,拉他尔拉胡尔乌普乌音以及几个王族子弟都被杀死,乌里雅的强硬让吐罗上下从此对他心服口服,在乌里雅当政的几十年中,吐罗国内再没有过叛乱之事。因吐罗与中原结为盟友,两国互通有无,吐罗每年都会派出大批青年到中原求学,吐罗的文明一日千里的发达起来,很快便赶上中原,特别是在医术方面,更是进展极快,吐罗人再也不用生病就那喝极难下咽的苦药汁子了。这些都是后话,不必细说。   安排好国内之事,乌里雅便带着乌蛮澹台桑云,同水沏水溶一起赶回戎疆,与黛玉合兵一处,开往蒙河源。   蒙河源上,狄族族长丹顿正处于焦头烂额之中,自从他的孙女吉吉公主去了戎疆,便一去了无消息,如同失踪了一般,而狄罕的查仁又一直在暗地里活动,原本的六族联军,生让他挖走了两族,西桓和呼伦两族族长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便引军回了各自的部落,其他三族族长见西桓呼伦两族离开,也都有了各自的小算盘,丹顿的盟军元帅主位隐有不保之势,这让丹顿非常恼火。丹顿决定不再等下去了,他要孤注一投发起战斗,可是还不等他传下军令,他的斥侯便先来报告,从戎疆方向来了数万大军。丹顿还以为是吉吉公主搬来了吐罗之兵,正觉得心中大快,却听第二个回来的斥侯说那数万兵马驻扎于狄罕营地附近,俨然一副与狄罕共同作战的架势。丹顿大惊失色,跌坐在帅座上,良久才说道:“速去查探吐罗军虚实,打探公主的下落。”   斥侯走了之后,丹顿心中又惊又惧又恨又担心,直被煎熬的坐立难安,在等待斥侯的时候里,丹顿觉得度日如年。吐罗军防守极严密,大白天里狄族的斥侯根本无法靠近,就在斥侯们急着想办法的时候,吐罗大营的营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信使模样的人骑马出来,前去的方向正是狄族大营……      第44章神秘来客      “报……”狄族大营门前的士兵一路飞快,来到丹顿的帐外。丹顿正心烦意乱,便没好气的喝问道:“何事惊慌?”   士兵进帐跪下道:“回禀汗王,吐罗信使在营外求见。”   丹顿听了这话顿时眉头舒展,他还以为吐罗军是吉吉公主请来相助于他的,便挺起肚子笑道:“快请。”   少时吐罗信使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他看到丹顿并不下拜,只是拱手道:“我乃吐罗信使,奉我们汗王之令前来下书。”说完便拿出一封书信递于帐中的侍卫,侍卫忙双手将书信呈与丹顿。   丹顿一听这话茬不善,不象是要来合作的架势,便沉下脸接过书信,打开之后看了两三行,丹顿就变了脸色,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信使绑出去砍了。”帐下的侍卫不由的一楞,便是两国交兵,也不斩来使,汗王如何能只看了几眼书信就要斩杀使者,不过丹顿素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除了吉吉公主,再没别人敢顶撞于他,侍卫们上前反剪着吐罗信使的双臂,吐罗信使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只沉稳的说道:“丹顿汗王,我吐罗十万大军对在对岸,你若敢加害于我,吐罗大军必将踏平伊哈贝尔草原。”   丹顿一向唯我独尊惯了,因此便拍着桌子怒吼道:“本汗王坐拥数十万雄兵,还怕了你吐罗不成,速速推出去砍了。”   那信使虽说不怕死,可是也不想就这样白白死去,正在他还要说话的时候,一个狄族贵族打扮的年青男子走进大帐,在丹顿耳旁低语几句,丹顿眼神顿时一亮,只喝道:“将这吐罗信使押下去关起来,本汗稍后再发落他。”   士兵们一听这话,忙将吐罗信使连拉带扯的拽了出去。丹顿这才低声吩咐道:“快请蒋先生进来。”   青年男子很快将一个中年人引了进来,丹顿忙迎上前说道:“蒋先生你可算是来了,你若再不来,我可真撑不下去了。”听丹顿的语气,他和刚刚进帐的中年人很是熟悉,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有些怪异。若是水沏黛玉在此,是一定能认出此人的。这蒋先生就是当日他们刚出京城之时在汇宾客找遇到的,这人名叫蒋方良,当时他见识了子墨的身手,还曾起了招揽水沏一行之心,自然,水沏是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他。   “汗王不用着急,我这不是来了么,我这回来可给你带来一个大消息。”蒋先生不紧不慢的说道,他那平静的语气让丹顿也平静了许多。丹顿忙问道:“什么消息?”   “中原的太子水沏已经到了你们的草原上,只要抓住他,什么都解决了。”蒋方良的声音有一丝压不住的激动。他的主子筹划多年,这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想到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让他如何能不兴奋。   丹顿并没有表现出蒋方良想象当中的兴奋,只挫败的说道:“我早就知道此事了,那中原太子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自我知道他就是太子,派出的几拔人都折在他的手里,就连我的吉吉也被他们抓住了。”   “什么,竟有这种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蒋方良不由吃了一惊,急忙追问道。   “我刚刚知道,刚才吐罗信使送来一封信,喏,你看了就清楚了。”丹顿边说边将吐罗来信递于蒋方良,蒋方良飞快的看了一边,脸色也凝重了几分,他想了想安抚丹顿道:“汗王,这不还有七天的时间么,你先别急,我们想法子将吉吉救出来就是了。”蒋方良知道丹顿最看重的就是这吉吉公主,因此很重视这件事,立刻开动脑筋想起了救人的法子。   丹顿点点头无奈的说道:“也只能先如此了,蒋先生,你先到后帐去略坐坐,我先打发了那吐罗信使再同你仔细商议。蒋方良点点头去了后帐,丹顿命人将吐罗信使押上来,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他打发了。   吐罗信使出了狄族大营之后不由深深出了口气,他虽然不怕死,可是也不想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吐罗信使快马加鞭回到吐罗大营,径直去见了此时的军中主将,乌里雅的心腹爱将吉臣。吉臣听这信使细说了一回刚才发生的一切,拍拍信使的肩笑道:“让你受委屈了。等我们打下狄族,我一定给你好好出口恶气。”   那信使苦笑道:“吉臣,这事也没禀报过汗王,也不知道汗王若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吉臣笑道:“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收到消息了,汗王这两三天就能到的。我们给了丹顿那老东西七天的时间,足够等到汗王到来了。”   信使叹口气道:“既然知道汗王就要来了,你何必还非要如此?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们怎么向汗王交待?”原来去狄族下书之事是吉臣自作主张的,因他是军中主将,虽然这信使心里不赞同,可还是服从了主将的军令,只是这心里都是觉得有些不妥的。   “我说你就别再想这个了,信都已经送出去了,再说这个还有用么?不如再想周详些,如何让丹顿那个老东西上当才是正经。”吉臣脑子很活络,他一到蒙河源便将吉吉公主秘密的转移了,此时吉吉公主根本就不在吐罗大营中,丹顿来救人,只能是自投罗网。   大批狄族的斥侯出没在吐罗大营周围,他们终于发现在吐罗大营的侧后方,有一顶不起的小帐篷被重兵把守着,帐篷中不时传出喝斥之声,虽然不能听得十分真切,可隐约也能听到“从实招来”之类的话语,更在那帐篷门一掀一放之间,可以看到一个苗条的女子身影,看那身形与吉吉公主一模一样。斥侯将消息报于丹顿,丹顿大怒道:“大胆吐罗狗贼敢欺负我的吉吉,不灭吐罗我誓不为人。”   蒋方良忙说道:“汗王暂息雷霆之怒,既有了吉吉公主的下落,我们就好办了。如今当务之急是救出吉吉公主,我们今夜就动手,在动手之前,还是不要惊动吐罗人为好。”丹顿恨恨的点头道:“那就听你了,只要能救出吉吉就行。”   在狄罕的营地里,查仁汗王慈爱而自豪的看着梅朵公主,听她说着在戎疆发生的一切。梅朵变了,查仁汗王欣慰的想着,梅朵不再任性使气,也知道为别人着想了,若是查仁早知道去一趟戎疆会让梅朵有这样大的变化,他早就让梅朵去戎疆城了。   “额玛,吉吉那个女人坏透了,说她毁了戎疆城一点儿都不过份,她还要梆架我来威胁额玛,幸亏三公子机警,她的诡计才没有得逞,反将她自己赔了进去,三公子告诉我,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梅朵急着向她的额玛展示自己向黛玉学习的汉语。   查仁汗王见梅朵言必称三公子,不由呵呵直笑,梅朵脸上一红,急忙说道:“额玛您千万别误会,朵朵只是觉得三公子好生聪明,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三公子给朵朵的感觉很奇怪,朵朵想亲近他,可又不是那种感觉,嗯……好象是在族里和姐妹们相处时的感觉。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很厉害,梅朵公主一但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她的感觉便出奇的敏锐,那么多人都不曾察觉到黛玉是女子,唯独她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查仁汗王笑道:“额玛也不曾说什么,朵朵,东方三公子的确是很出色的人才,你若是能和他多学习学习,额玛很高兴。”   “额玛,朵朵明白的,这回去戎疆,见桑云表姐,朵朵学会了好多东西,以前是朵朵太任性了,不懂事,总是仗着额玛额帕的疼爱而胡搅蛮缠,朵朵知道自己错了,身为狄罕公主,我应该负起一个公主应该尽的责任。”   查仁汗王欣慰的点头赞许道:“朵朵,你终于长大了,额玛额帕能放心了。”   “朵朵,你好得好极了,哥哥为你骄傲!”扎索王子挑帐进来,笑吟吟的说道,梅朵看到扎索,欢喜的叫道:“扎索哥哥,我可想你了!”说着就飞奔过去投入扎索的怀中。扎索用力抱抱梅朵,笑道:“朵朵,我的好妹妹,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查仁汗王笑道:“朵朵,你扎索哥哥也刚刚从永平关回来,你们走后我就打发他去给北静王爷送信了。”   梅朵抓着扎索小声的问道:“扎索哥哥,你回家了么?见到额帕没有,她有没有生朵朵的气?”   扎索拧了拧梅朵的鼻子笑道:“你还知道问额帕呀,额帕可生气了,她说不要你这个孙女了。”   梅朵一听这话,转身扑入查仁汗王的怀中,红着眼圈儿说道:“额玛,您得邦朵朵。”查仁汗王哈哈大笑道:“真是个傻丫头,你扎索哥哥同你开玩笑的,额帕最疼你的,何况我们的朵朵如今真正长大了,你额帕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要你。"梅朵听了这话,才不好意思的从查仁汗王怀中起来,冲着扎索王子瞪了瞪眼睛。查仁汗王笑道:“扎索,你亲自看着吉吉,一定不能走漏了消息,蒙河源的事情能否早日结束,有一半着落在吉吉的身上。”   扎索王子忙正色道:“额玛放心,我一定将吉吉看守好。”   梅朵气乎乎的说道:“扎索哥哥,你千万别对吉吉客气了,想起她在戎疆城做的那些事情,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她。”   扎索王子点头道:“朵朵,哥哥心中有数。你这些日子要少出去,我听说丹顿的孙子到了蒙河源。梅朵忙问道:“是那个铁钦么?”铁钦是吉吉的哥哥,以好色而名扬草原,但凡家的少女的草原人家,不无视铁钦为洪水猛兽,都是有多远便避多远的。到现在铁钦虽说强抢不少妾室,可连个正经的媳妇都没娶上,与丹顿家门当户对的,谁肯将女儿嫁给那种披着人皮的禽兽。   扎索点点头,梅朵微微变了脸色,不开心的说道:“真是倒霉!”草原上的姑娘都是坐不住的性子,如今要梅朵在大营里那儿也不能去,的确有些为难她。   是夜,丹顿派出一百多名精壮勇士前往吐罗大营救吉吉公主。吉臣早就安排下陷井,这一百多名精勇士有去无回,全被吐罗军抓住。丹顿和蒋方良一直等到天色大亮也没见有人回来,丹顿气得一脚踢翻旁边的小炕桌,暴燥的说道:“又是这样,真是见鬼了,自从狄罕人一来,我派出的人就没有回来过,总是这样也不用等到发兵攻打永平关,我的人就得全失踪了。”   蒋方良双眉紧锁的沉声道:“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吐罗人。汗王别急,我看今天天气不太好,估计午后会有一场雨,到时我派人趁着大雨去偷营,一定能将吉吉公主救回来的。”   丹顿走出营帐看看天色,点头道:“只能如此了,希望你的人能回来。”   蒋方良自信的笑道:“他们可都是一流高手,对付吐罗人绰绰有余。”   这蒋方良的确有点本事,果然不出他的预测,过午之后真就下起雨来,眼看着这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线遮住了人的视线,就在这时,两条身影从狄族大营里溜出来,直奔吐罗大营。   吉臣没有想到下着这样的大雨狄族人还会来偷营,一时疏于防范,竟让那两人突入小帐篷之中,两个人进了帐篷便楞住了,帐篷中是有个女人的背对着帐门坐着,两人上前小声说道:“吉吉公主,我们奉汗王之命前来救您。”   那女子背影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两人等了片刻,见吉吉公主不说话,他们忙转到吉吉公主的正面,一看之下险些气歪了鼻子。那哪里就什么吉吉公主,只是一个假人,难得吐罗人将这身形做得如此逼真,竟骗过那么多人。   两名蒋方良的手下情知上当,忙悄悄退了出去,两人快出了吐罗大营之时才被巡营的哨兵发现,两人立刻动手去杀哨兵,这名哨兵在临死之际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发出警报,大批的吐罗士兵奔出,将两人团团围住,这两人左突右冲,无奈吐罗士兵勇猛异常,且又源源不断的涌出来,那两人心知不可能都逃出吐罗大营,两人对了个眼神,他们之中略胖的那人忽然抓住同伴的身体,使足力气将他扔向营外,被扔出之人在吐罗士兵身上连踩几下,终于突出重围,狂奔回狄族大营。而那个略胖的,却被吐罗士兵当场格杀。   吉臣听说逃走了一个人,当既变了脸色,一面传令三军戒严,一面派人给查仁汗王送信,让他提高警惕。丹顿和蒋方良听说吉吉公主并不在吐罗营中,那顶不起眼的小帐篷只是个圈套时,丹顿气得怒发冲冠,恨声骂道:“吐罗小贼欺我太甚,来人,点齐三军,随我杀尽吐罗军。”   蒋方良却沉声道“汗王且慢,还是先查明吉吉公主到底在不在吐罗营中,若是他们根本没有抓住吉吉公主,我们再动手不迟,若是公主真在他们手中,您这样贸然出兵,岂不是要白白葬送了公主的性命?”蒋方良这样说可不是真顾忌吉吉公主的性命,而有另有打算,丹顿一时可想不到这些。   丹顿气恼道:“怎么查?你派的高手不也折在吐罗大营么?”   蒋方良笑道:“我们不好查,何不找人帮着查?”   丹顿皱眉道:“蒋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方良笑道:“汗王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蒋方良在丹顿耳旁低语一阵,丹顿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道:“此计甚好,蒋先生,多亏你来了,否则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蒋方良淡淡笑道:“只要汗王成事之后不忘记我家主人,方良便与愿足矣。”   丹顿笑道:“这是自然,蒋先生放心,我丹顿可是言而有信之人。”两个商议好之后,两三日里竟没再向吐罗大营派兵,吉臣严阵以待了几日,赶到乌里雅水沏黛玉水溶赶到蒙河源,丹顿也没再对吐罗军做什么。   水沏黛玉水溶一到蒙河源便先去狄罕的营地拜会查仁可汗,查仁可汗见到水沏黛玉水溶自是极为欢喜,可是看到水溶的脸色不太好,身上又有伤,忙关切的问了起来。水溶淡笑着说了一回,听的查仁汗王不停的感叹。他忽然想起一事,忙拿出厚厚的一封信交给水沏,水沏一看领信封上的笔迹是北静王的,不由楞了一下,查仁汗王笑道:“你们走后我觉得应该和北静王爷通个消息,这便让扎索送信过去,将你们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也免得北静王爷担心。”   水溶躬身道:“多谢汗王体贴周到,我们竟把这事疏忽了。查仁汗王笑道:“你们还年轻,等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了。”   查仁汗王的说话得水沏黛玉水溶都低下头来,三人俱感到不好意思。查仁汗王便笑道:“我先不打扰你们了,快看信吧。”      第45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水沏黛玉水溶将火漆封印的信封打开,三人都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北静王给水沏黛玉水溶每人都写了一封亲笔信,给黛玉写的最多,厚厚的十几页,看得黛玉眼圈儿红红的,两排编贝般的玉齿紧咬着下唇,她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十几页信纸上写满了北静王夫妻的关怀和担心,看得黛玉心里暖融融的,真想立刻回到永平关和北静王夫妻团聚。给水沏水溶的信要简短许多,除了关心之外,北静王没忘记再三叮咛这兄弟两人要好好照顾黛玉,特别是给水溶的信,北静王几乎是强硬的命令他,要保护好水沏,黛玉的安全,不能让他们两人出一丝一毫的事。   看到黛玉眼圈通红,水沏水溶两人一齐伸头去看北静王写给黛玉的信,黛玉却将信贴于胸前,轻嗔道:“不许你们偷看。”   水沏好脾气的笑道:“好好,不看就不看。可是三弟,你瞧你眼圈通红,回头让人看了还以为我和二弟欺负你了呢。”水溶也半真半假的说道:“可不是呢,爹也真是的,等我见了他,一定得将这事告诉他,爹让我照顾好你,可是他却带着头的欺负你,这不是为难我这做儿子的么,三弟,你脑子最灵,快帮二哥想个万全的法子。”   黛玉嘟起小嘴嗔道:“二哥,不许你乱说,水伯伯才没有欺负我。你再说我可要恼了。”水溶为了逗黛玉开心,故意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摊手叹道:“唉,大哥,如今好人难作哦!三哥,看在二哥我身上有伤的份上,别恼我了可好?”   水沏忙说道:“好了二弟,你别闹三弟了,我们说正事吧,早些了了此间的事情,我们也好早日回家,出来的时日不短了,家里必是极惦记我们的。”   黛玉点头轻声道:“大哥说的极是,我们先写回信给水伯伯水伯母报平安吧,再将这里的事情详细告诉他们,也好让皇上伯伯做好相应的准备。”   水沏点头道:“三弟说的对,也给林兄写封信报个平安,我们进了草原一个多月,和家里失去联系也有一个多月,他们必是都担心极了,否则王伯也不会这样带信过来。”   黛玉水溶都点头称是,三人展开笔纸张提笔挥毫,写下长长的信。将信封好后便命林升送到永平关,再由北静王将他们给皇上皇后还有林成的信快马送回京城,以慰他们的思念担忧之心。   林升刚带着信出发,便有一个精干的男子找到了狄罕大营,这人直接说要求见三位东方公子,扎索王子便将此人引去见水沏黛玉他们。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家的外堂掌事之一,姓林名英。确认了这人是自己人,扎索王子才识趣的离开,让他们好自由说话。   林英上前见了礼,急忙说道:“大爷二爷三爷,京城里有人和丹顿联系,他已经到了狄族大营之中,属下奉公子之命跟踪他至此,特来向主子报告。”   黛玉蹙眉问道:“是什么人与丹顿勾结?”   林英忙说道:“这人就是当日三位爷出京时遇到过的蒋方良。”   水沏水溶早就将蒋方良忘记了,两人齐声问道:“蒋方良,我们什么见过他?”   黛玉记性好,便解释道:“我们刚出京城,在汇宾客找遇到的,当时他和一个自称是沈妃娘娘的表侄的人在一起,是从外地入京的。”黛玉顿了一下,抿着嘴轻笑道:“大哥二哥,难道你们忘记了我们遇到过的那个绿衣蛤蟆?”   黛玉这么一说水沏水溶便想了起来,水沏笑说道:“原来是他。怎么,他竟然勾结丹顿,他是什么人的手下?”   林英忙说道:“他到京城之后并未曾去拜见什么人,只住在城西的一家小客找中,后来有一个宫里的小太监去找他,然后他便来了这里。”   “宫里的小太监?当日他和沈妃的表侄在一起,难道他是沈妃的人?”水沏皱眉猜测道。林英垂手回答:“回大爷,那小太监只是御膳房最下等的打杂太监,因是宫里的人,我们也不好去查。公子已经回了皇上,想必皇上一定有安排的。”   水沏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林英,辛苦你了。”   林英只笑道:“这是小人的本份。”   黛玉笑着说道:“林英,你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那蒋方良之事我们心里记下了。”林英忙又说道:“回三爷,属下不辛苦,因那蒋方良一路北上,公子便命属下带了些人过来,好听主子的吩咐,如今他们都在蒙河源,主子有事尽管吩咐。”   黛玉点点头,水沏又问道:“林英,京城里这些日子可有什么动静?”   林英想了想笑道:“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就是简郡王府上不太安宁,再者大爷您称病不出,好些人便如那墙头之草,纷纷投向简郡王爷,简郡王爷的势力扩张的很快。”水沏点头道:“这样也好,正好能辩出谁忠谁奸,父皇母后的情形你知道么?”   林英忙说道:“听公子说皇上皇后娘娘身子都很健朗,就是想念三位爷,自三位爷离京,皇后娘娘便开始茹素为三位爷祈福。”   听了林英的话,水沏黛玉水溶都低下头来,感怀皇后的一片真情。林英见黛玉神情黯然,忙又说道:“属下听公子说,皇后娘娘的身子因为茹素反而好了许多,就是思念三位爷,脸上的笑容不多,等三位爷回了京,娘娘就能开怀了。”   水沏点点头道:“林英说的极是,二弟三弟,我们尽快了了此间之事,也好早日回京见父皇母后。”   林成派来的人虽然不多,可是个顶个的都是高手,尤其擅长跟踪打探消息之一类的事情,黛玉也不让他们进狄罕大营,只让他们去跟踪监视丹顿和蒋方良,随时掌握最新的消息。   一日林英来报,说是丹顿派出亲卫,化装成狄罕军士,偷袭了黑齿族的驻地,劫持了黑齿族的王妃。黛玉忙去告诉查仁汗王,查仁听了双眉紧锁,自言自语问道:“丹顿他到底想做什么?”   扎索王子忙说道:“他还能想做什么,无非是嫁祸给我们,挑动黑齿和我们交战。”   查仁汗王摇头道:“丹顿不是傻子,这事根本经不起推敲,只要我们和黑齿两下一对,什么话都能说清楚的,他这样做一点用也没有。”   黛玉听了却摇摇头道:“汗王,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以在下的猜测,挑起两族相斗,还不是丹顿的主要目的。他如今已经知道吉吉公主被抓,而且也没有关押在吐罗大营中,我想丹顿的目的还是在营救吉吉公主这件事情上。”   水沏点头道:“是这话,黑齿族上门闹事,在我们应付的时候,丹顿正好能混水摸鱼,以调解之名派人来我们营中打探营救吉吉公主。如今蒙河源的水越浑,对丹顿就越有好处。”查仁汗王听了笑道:“东方公子,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应对?”   水沏胸有成竹的笑道:“我们将计就计,设下埋伏将丹顿派来的调之人一网打尽。”   黛玉水溶都点头称是,查仁汗王笑道:“扎索,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和三位东方公子通力协作,务必要变被动为主动,狠狠的教训丹顿。”扎索王子是查仁汗王选定的继承人,因此自是要时不时的将他拉出来历练一番,扎索王子也没有让他失望,每一次查仁汗王交待下来的任务都完成的非常出色。   查仁汗王吩咐完了便回了自己的大营,他自知年事已高,这一回来蒙河源,就是对扎索最后一次考察,只要扎索做的让他满意,查仁汗王打算回去就传位给扎索,自己好过几年清静日子。   扎索和水沏黛玉水溶三人仔细商量了,然后便单人独骑出了狄族大营,秘密的往黑齿族驻地而去。   黑齿王妃年轻貌美,是黑齿族长的心肝宝贝,没了她,黑齿族长就如丢了魂一般。此时黑齿族长正在族里暴跳如雷,将保护王妃的所有侍卫都绑了起来押在帐外,正准备开刀。扎索忙让黑齿士兵报进去,只说他知道王妃的下落,黑齿王果然立刻令他进去说话。看到来人竟是扎索,黑齿族长立刻大怒道:“我黑齿与你狄罕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何掳走我的王妃?真以为我们黑齿好欺负么!”丹顿为了陷害狄罕,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指证狄罕。   扎索不惊不慌,只淡淡笑道:“族长,我这里也有个关于王妃的消息,与族长看到的可不一样,不知族长可想听听?”   黑齿族长瞪着扎索沉声道:“你说!”   扎索将黛玉告诉他的事情细说了一遍,黑齿族长态度有些转变,将信将疑的问道:“我们黑齿与狄族联军,他好好的为何要掳走我的王妃?”   扎索笑道:“他的目的自然不是王妃,而是我们狄罕。族长若是不信,只耐心等上一会儿,我敢保证丹顿会派人来告诉族长您的王妃的下落,他必然说是我们狄罕掳走了王妃,还会自告奋勇的助兵于您。”   黑齿族长皱眉道:“此言当真?”   所索胸有成竹的笑道:“自然当真,若是我所说不实,族长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黑齿族长见扎索说的笃定,心中不由信了几分。就在这时,有士兵来报,说是丹顿汗王派人来了。黑齿族长便又信了扎索几分。勉强堆出一丝笑容说道:“扎索王子请先到后帐休息,我见过狄族使者就来见你。”   扎索笑道:“族长请自便。”黑齿族长唤来亲卫将扎索引去后帐,自己则在大帐中接见狄族使者。   狄族来的人正是蒋方良,他一见黑齿族长便说道:“小人拜见族长,我们汗王今日早晨出去溜马,刚巧看到有一队狄罕士兵抬着一只口袋经过,我们汗王起初也没有在意,可是却在狄罕士兵过后,在地上发现了一枚金钗,上面有贵族王妃的印记,汗王担心狄罕士兵劫持了贵族王妃,所以特遣小人前来相询,若真是狄罕人劫持了王妃,我们狄族绝不能坐视,一定相助汗王。”   黑齿族长听了这话,心中有些迷惑,他不知道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因此只沉声道:“多谢丹顿汗王厚意,请尊使先去休息,本汗稍后再请尊使前来相见。”   蒋方良心中疑惑,黑齿王妃失踪,黑齿族长不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可是他为何表现的竟是这般平静,难道是丹顿的消息有误,这黑齿族长根本就不宠爱那位王妃?   就在蒋方良胡思乱想的时候,黑齿族长又去见了扎索,他对扎索说道:“你说是丹顿劫持了本汗的王妃,我且问你,王妃如今在何处,她可安全?”   扎索点头道:“我已经派人去救王妃,不用太久就能有回音了。”   黑齿族长点头道:“好,只要见到本汗王妃,本汗就相信于你,与你们合作。”   扎索点头道:“好,请族长不要着急,稳住那狄族使者,等我的手下救出王妃,再将计就计,戳空丹顿的阴谋。”   就在扎索去黑齿驻地的同时,林英带着人悄悄尾随着丹顿派去劫持黑齿王妃的人,在他们要下手加害黑齿王妃之时现身当场,救下黑齿王妃,黑齿王妃惊魂未定,只吓得花容惨淡,哭得梨花带雨,看着好不可怜。黑齿王妃听不懂林英的话,只吓得连连后退,一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林英忙将黛玉写的信交于黑齿王妃,黑齿王妃看过之后才略略平静了一些,看向林英的眼神也不再那样害怕,只按黛玉信里所说,换了一身男装,骑上马悄悄回了黑齿驻地。   黑齿族长一见到王妃,立刻将她搂入怀中好生安抚了一番,黑齿王妃连哭带说,又拿出绑架加害她之人身上带的令牌和黛玉写的信,黑齿族长仔细看过之后,立刻去找扎索,他对扎索咬牙切齿的说道:“扎索王子,我同你合作。”   扎索王子笑了,只低声与黑齿族长说了一阵子,便回了狄罕营地去做准备。而黑齿族长则去见蒋方良,说是要请丹顿汗王相助,去狄罕兴师问罪讨还王妃。   蒋方良以为自家计谋得逞,也没有多想便直接回了狄族。丹顿让蒋方良带兵去狄罕,自己则亲自带人从侧后方接近狄罕营地,准备趁乱救出吉吉公主。   黑齿族长带了数千将士去了狄罕,在狄罕大营外遇到蒋方良带着的数千狄族军士,黑齿族长皱眉道:“怎么是你,不是说由丹顿汗王亲自来么,这是我们族长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掺和什么?”   听到黑齿族长这样无礼的说话,蒋方良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躬身道:“汗王命我先来,他随后就到。”   黑齿族长哼了一声不悦的说道:“那就先去吧,救本汗的王妃要紧。”   蒋方良表面上唯唯喏喏,可心里却怨毒的暗道:“做梦去吧,你这辈子都别再想见到你的王妃。”   到了狄罕大营,扎索王子带人迎出来,黑齿族长面无表情的喝道:“我黑齿与你们狄罕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们如何掳走我的王妃,识相的,速速送出王妃,与我磕头认错,我便不计较你们掳人之罪,否则,我黑齿勇士必将踏平你狄罕。”   扎索王子硬声硬气的说道:“你胡说什么,谁掳了你的王妃,少在这里无事生非胡说八道。”   蒋方良见这两个见面就呛,根本不给对方好好说话的机会,不由心中暗喜,只使了个眼色,一个卫兵打扮的人便悄悄到一旁发出信号,让丹顿从狄罕营地后面开始偷营。   扎索与黑齿族长越吵越凶,两人都是面红耳赤,眼着着就要打起来了。   蒋方良还觉得火候不够,便扇阴风点鬼火的说道:“汗王,做贼的怎么会承认自己是贼,您不必和他多说,只搜营就是了,搜出王妃,还怕他们不认帐么?”按照蒋方良的计划,是将黑齿王妃杀死后,再将她的尸体藏到狄罕大营,好让黑齿同狄罕彻底翻脸,他们就能从中渔利。   黑齿族长立刻大声道“你说的有道理,儿郎们,与我搜营。”扎索王子也大叫道:“有我扎索在此,看谁敢擅动一步。”蒋方良心中正得意,立刻叫道:“众军听令,与黑齿军合力搜营。”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蒋方良彻底傻了眼,黑齿士兵一面答应着黑齿族长的话,一面将身边的狄罕士兵制住,只不过是一柱香的时间,蒋方良带来的所有狄族士兵都被黑齿军和狄罕军士控制住了,就连蒋方良自己的脖子上,也架上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吓得蒋方良双腿直颤,险些跌倒在地上,他看着黑齿族长,颤声问道:“汗王,您这是要做什么?”      第46章丹顿借死遁北疆得和平      黑齿族长用冷森森的目光看着蒋方良,寒声道:“你当本汗是傻子,任你摆布。绑架本汗王妃嫁祸狄罕,你们中原人好生奸诈。”   蒋方良听了这话,如同三九寒天吃冰块,从里到外都寒透了,他想不到这一向粗放的草原人竟然能识破他的计谋,蒋方良不禁暗恨自己太过轻敌,只在那里飞快的想着如何应对,才能扭转这种局面。蒋方良见扎索王子身边的兵将如林,只希望他后营空虚,只是丹顿偷营成功,他就能反败为胜,想到这里,蒋方良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只强说道:“汗王您一定是误会了,是狄罕人绑架了王妃,我们是来帮助汗王救回王妃的。”   “你胡说!”一声娇咤在蒋方良耳旁响起,蒋方良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侍卫服饰,面容娇好的女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恨的瞪着自己,蒋方良并不知道她就是黑齿王妃,只说道:“在下所说句句属实。”   黑齿族长将王妃搂到怀中,气急反笑道:“你道她是说?她就是本汗的爱妃。蒋方良,你再接着编呀!”   蒋方良这下子彻底没话说了,他知道自己栽了,原想着指望丹顿偷营能反败为胜,可是现在看来,人家早有防备,只怕那狄罕大营里早就是严阵以待,丹顿这一去,正好自投罗网。想清楚这些,蒋方良忽然闪身冲向黑齿族长,目标却是他怀中的黑齿王妃。   黑齿族长再没想到蒋方良竟然如此大胆,一时不防,竟让他将王妃抢到手中,蒋方良掐着黑齿王妃的脖子叫道:“放我走,否则我就杀了王妃。”   黑齿族长大怒,可是又投鼠忌器,怕蒋方良害了王妃的性命,只得下令众军士后退,扎索王子也不能不顾忌黑齿王妃的性命,一时之间狄罕大营前陷入了僵局。蒋方良拔出匕首抵着王妃的颈子,一步一步向外挪去。黑齿族长和扎索王子眼睁睁看着,心中恼怒却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一道如流星般的身影从狄罕大营里掠出,不等蒋方良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已经到了蒋方良的背后,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蒋方良手中的匕首已经被夺了下来,而他掐住黑齿王妃脖子的那只手臂,则被他自己的匕首齐根切了下来。蒋方良怪叫一声便疼得晕了过去。那道身影将黑齿王妃送到黑齿族长身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黑齿族长又惊又喜,连连向这人道谢。扎索王子见这人正是那东方大公子的小厮,不由狠吃了一惊,这少年看着也不过十六七岁,平时都是笑嘻嘻的,看着就象是无害的小羊儿,不想原来竟是头猛虎。   扎索王子知道子墨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便对黑齿族长说道:“这位是朝庭派来的使者的随从,他叫阿徽,听不懂我们的话。”   黑齿族长眼露惊骇之色,只一个随从便有如此惊人的身手,可想而知那使者是何等的英雄。他又想到只一个少年就如此厉害,若是朝庭大军开到,只凭自己这些微兵马,如何能和朝庭抗衡,因此心里便生出怯意。便对扎索说道:“这位小兄弟救了本汗爱妃,本汗理当前去拜见朝庭使者。”   扎索点头笑道:“没问题,稍后我就为汗王引荐。”说话间蒋方良苏醒过来,他一看到面带笑容的子墨,惊骇叫道:“是你!”   子墨听了这声音,便走上前蹲下身子拍拍蒋方良的面颊说道:“不错嘛,你还能记得小爷。”   蒋方良惊惧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子墨笑嘻嘻的说道:“我不是什么人,只是我们家主子的下人。”   蒋方良顺着问道:“你家主人是谁?”这话一出口,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颤声惊问道:“你是太子的人?”   子墨摇着头叹息道:“瞧你生得挺聪明的,唉,原来也是个笨蛋。”子墨只承认自己是林家人,他虽然暂时跟着水沏,可是在心里却没将水沏当成他的主子。   后营传来的喊杀之声渐渐平息了,扎索王子向黑齿族长笑道:族长,后营的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了,请先到帐中休息吧,额玛已经恭候多时了。”黑齿族长点头,命手下将狄族军士看管起来,自己则带着王妃随扎索去了查仁的王帐。   至于那蒋方良,因他是子墨抓住的,自然就归子墨处置,这是草上的习俗,所以子墨将蒋方良押走,没有任何人有任何的异议。   狄罕后营中,丹顿被狄罕勇士重重围住,丹顿带来的数千人尽数被俘,丹顿只扯着脖子叫道:“查仁,你想干什么,你勾结外贼与我们草原各部为敌,你要独吞草原么?”   查仁汗王根本没有有来,在后营主持的是查仁汗王的儿子,扎索梅朵的父亲,是现任狄罕族长,他只沉声说道:“我们应你的邀约而来,你却处处算计我们,如今你带着大军攻入我狄罕后营,反说我们独吞草原,丹顿汗王,什么叫无耻,我们今天算是彻底见识了。”丹顿呛声道:“你不配和本汗说话,叫老查仁出来。”   狄罕族长讥讽的笑道:“丹顿,我想你还不知道,朝庭已经知道你们造反之事,你的汗王之份已经被罢了,如今你不过就是个草原上的糟老头子。”   丹顿被讥笑的满面涨红,大怒道:“无知小儿你懂什么,本汗的志向岂是你能懂的,狗皇帝欺我掌国公主杀我女儿女婿外孙,我岂能再向他称臣,罢罢罢,本汗既被你算计,也无颜再活于世上……”丹顿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金瓶,拔下塞子一仰头全都喝了下去。   狄罕族长忙上前去抢,可是到底晚了一步,还是让丹顿将那些药水喝光了。丹顿的面色立刻变成紫黑,他一把抓着狄罕族长的手吃力的说道:“我毕竟一生为王,看在同一个祖宗的份上,让我死的有尊严。”   狄罕族长只能点头答应,丹顿面上露出释然的表情,闭上眼睛绝了气息。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传到大帐之中,大家都楞住了,查仁喃喃道:“想不到他还有点骨气血性。”他走到水沏面前,躬身道:“尊使,请成全了丹顿最后的要求吧。”   水沏扶住查仁汗王,微微点了点头,对水溶说道:“二弟,你去看看还能不能救回丹顿,若能救就救活他,他是何罪行,当由朝庭来定,以死避罪不是英雄所为。若是救不了,那就按草原上的规矩葬了他。”   水溶向查仁汗王黑齿族长还有扎索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扎索王子怕黑齿族长多想,便解释道:“东方副使医术极高,若是他能救回丹顿汗王,也是一件幸事。”黑齿族长哦了一声,才将心里那一点点不快的小苗头压了下去。   水溶来到停放丹顿尸体的帐篷,只见丹顿面色紫黑双眼暴出,他上前试脉时,发现丹顿的尸体表面已经有些凉了,脉息全无生机断绝,他的确是中毒身亡,水溶摇了摇头道:“就按草原上的规矩安葬他吧。”半晌没有动静,水溶回头一看,见身边站着的都是狄罕士兵,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水溶自嘲的摇摇头,起身出帐,仔细净了手才回到查仁的王帐之中,对大家说了一回。   查仁汗王点头道:“扎索,你带人将他葬了,他到底也做过汗王,不要太寒酸了,为他建个墓室吧,将他生前用的东西作陪葬。”   扎索躬身称是,自去办理丹顿的后事,他命人给丹顿净身换衣,然后将他抬到山上,依着山壁挖山洞为墓,将丹顿安置于墓床之上,还把丹顿的武器酒囊等物放入墓中做为陪葬,做好这一切之后,扎索看着士兵们封了墓门,就带人回了大营。也没有留下士兵看守。七天之后,丹顿的墓忽然被打开了,一个七分象人三象鬼的东西从墓中出来,日后多少乱局,皆由他而起。   就在丹顿带兵攻打狄罕后营的时候,乌里雅带着大军劫了丹顿的大营,所有在蒙河源的狄族人全都成为阶下之囚。固海,达斡两族见大势已去,牵头的丹顿都已经入土为安了,他们还再坚持什么,因此不等水沏他们登门,便主动带着请罪表和大量礼物前往狄罕大营,以大礼参拜水沏,请渚他在皇上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给固海达斡两族一条生路,他们两族保证永不再背叛朝庭。   水沏水溶黛玉前来,目的就平息战事,水沏又是太子,他做出的决定皇上自然不会反对,因此弥漫北疆的战云尽散,各族人民重又迎来安宁平静的日子。丹顿一死,狄族百姓便纷纷投奔狄罕,不过三五日的时间,狄族已经名存实亡,从此狄罕便成为草原上最有实力的部族,因知道狄罕与林家的关系,所以中原皇室对于狄罕坐大很是乐见其成,从此北疆再无战事,扎索继承汗位之后,被封为镇北王,世袭罔替,世世代代为朝庭镇守北疆。   丹顿死后,水沏写信回京,一方面报告喜讯一方面请旨册封所有有功之人。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北静王的专使不敢耽误,连夜闯宫求见,皇上皇后已经就寝,还以为是北疆乱起,两人都神色凝重,皇上急急披了衣服接见使者,使者一见到皇上便磕头道喜,皇上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不由惊喜交加,他命小路子带使者下去休息,自己则拿了信进了内殿与皇后同观。   打开信只看了一眼,帝后二人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北疆终于平定了!这是几代人要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可是那三个孩子做到了。皇后将信紧紧贴在胸前,泣不成声的唤道:“沏儿,玉儿,溶儿,我的好孩子们,你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皇帝喜的直叫道:“心儿,快看看他们还说了什么!”皇后急忙擦了泪,将信打开与皇帝二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看着,两人一边看一边落泪,就象一对小孩子。看到水沏在信里说,“母后,玉儿给您写了一封信附上。”皇后只将水沏的信往皇帝手里一塞,忙忙抓过金漆密函,将黛玉的信找出来,在灯下认真看了起来。皇帝忙也要过来看,却被皇后挡住了视线,嗔道:“天哥,这是玉儿给我的私房信,你不许偷看。”   皇上不无妒嫉的说道:“可见得你们是母女了,偏把我闪在外面,我还不是把玉儿当心尖子一样的疼爱,偏这孩子不和我亲,就和你,和大哥亲。”皇后回声笑道:“好啦我的万岁爷,您快去看沏儿的信,看他要些什么,我们连夜准备了好送过去,要快着些孩子们才能早日回来。”   皇上摇头笑笑,从金漆密函拿出水沏列的单子,凡水沏所请一概照准,又连夜传林成入宫,命他带着众多的册封诏书和重重的赏赐日夜兼程赶往北疆,好接水沏黛玉水溶早日回京。   次日朝会,朝臣们发现皇帝今天好象特别高兴,不象平时那样面无表情,看到谁都会微笑,笑得一众大臣心里发毛,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在朝会之上,有人略有小过,皇上也不怪罪,只轻描淡写的吩咐以后注意,这下子群臣心里更加没底了,可是他们都不敢当面问皇上,只能熬到散了朝会,围上了礼部尚书沈大人,不管沈妃在宫里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皇上还是给了沈大人表面上的风光,看上去他仿佛很得宠。沈尚书也不是没有手段之人,昨夜有人半夜闯宫,他已经收到了消息,只不过他在皇宫里安排的耳目本事有限,没查出来是何人闯宫,不过他倒是知道林成半夜奉诏入宫之事,因此这位沈大人便慢条斯理的说道:“各位大人,有谁见到林侍郎了?今天这事,得着落在他的身上。”   众大臣四下看看,谁都没有看到林成,大家便查找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林侍郎奉旨出京了,至于去了哪里,那就没有人知道了。沈尚书正想说什么,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沈大人,奴才是简郡王府的,我们平王妃娘娘请您过府看戏。”   沈尚书便对众同僚拱手道老夫少陪了。”众大臣拱手相送,看着沈尚书上了绿呢大轿,纷纷叹道:“沈大人真是有福气。”有那好事的看到东平王司马长,抱着三分挑事七分看笑话的心态笑问道:“哎哟,东平王爷,您怎么没往简郡王府上听戏呀?刚才沈大人已经被简郡王府的平王妃接走了。”司马长面色一黑,冷哼一声道:“本王最讨厌看戏。”说完便拂袖而去。让那挑事的大臣很是没脸。   东平王怒气难平的回了王府,东平王妃见他神色不对,便上前问道:“王爷,朝中出事了?”   东平王气道:“能出什么事?你快去简郡王府把馨儿接回来,妈的,竟然明目张胆的欺负到我们王府的头上,若是这样我们也忍了,日后还有什么面目在朝中为官。”   东平王妃急忙问道:“王爷,馨儿出什么事了,你快说呀!”   东平王没好气的将刚才之事说了一边,东平王妃简直了气炸了肺,一叠声叫道:“备轿,去简郡王府。”   司马长虽然不喜欢司马素馨的娇纵,可是那到底是他的亲生妻女儿,怎么会不疼爱,只依今日所见,司马长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简郡王府的日子不好过,因此才动了气。事实上,司马长还真是误会了,说什么平王妃请沈尚书听戏,其实是水泠为了不引人注意而假托沈静如之名,沈静如根本就不知道。如今在简郡王府里,司马素馨是正妃,处处弹压着沈静如,沈静如虽然不肯示弱,可到底在名份上差着一层,还常落于下风,若不是水泠从中平衡维护,沈静如的日子要比司马素馨的难过一些。   东平王妃带着一大群丫头婆子媳妇气势汹汹来到简郡王府,她一见到司马素馨,便拉着司马素馨的手道:“馨儿,跟娘回家。”   司马素馨楞住了,不解的问道:“娘,府里出什么事了?”   东平王妃只当是司马素馨强撑着面子,便气道:“家里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们王府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一个平王妃也敢爬到你的头上做威作福,娘说什么也不答应,馨儿,这回是你爹爹要我来接你的,他说不能看着你受委屈,你爹爹心里还是最疼你的。”   司马素馨越发不解的问道:“沈平妃做了什么,竟让爹娘如此生气,娘,您消消气,我这就叫她来给赔罪。”   东平王妃也有些糊涂了,听女儿的意思,她应该还是简郡王府主事之人。少时沈静如花枝招展的来了,东平王妃冲上前喝道:“沈静如,你好大胆子,竟敢公然越过正妃,请你爹爹过府听戏。”   自然是没有听戏这回事,可是沈静如也不是那好性子的人,她不解释,反而梗着脖子叫道:“我就是请了,你能怎么能怎么样,要撒泼回你东平王府去,少在我们王府指手划脚!”   东平王妃气得扇了沈静如一记耳光,沈静如便一头撞到东平王妃怀中大哭大闹起来,客厅里闹得不可开交,自有人去回水泠,水泠急忙直来,看到扭打成一团的东平王妃和沈静如,水泠的头嗡的一声炸了,只怒吼一声道:“我们已经中计了,你们还闹什么闹!”      第47章不甘心水泠谋划赴北疆亲人相聚      水泠气急之下的大吼成功的让东平王妃和沈静如住手住口,司马素馨则赶紧走上前问道:“王爷,出了什么事?”   水泠心知自己失言,便冷着脸说道:“是本王请沈大人过府的,用了平王妃的名义不过是不想张扬的意思。”不论水泠有多烦东平王妃,他也不能真得罪了这位岳母,毕竟东平王手里还有兵权,他是水泠要拉拢的重要对象之一。   东平王妃到底是在阴谋算计中打了一辈子的滚,她的每一丝神经都非常敏感,便立刻问道:“王爷,我们上了什么当?”   水泠沉声道:“岳母既然来了,就到书房说话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水泠心中着实生气,有这样一位只会蛮不讲理的岳母,凭是哪个做女婿的都受不了。   东平王妃明白朝中定然出了大变故,忙快步跟上水泠往书房里去了。因水泠在府中下了禁令,不许那些女人们进入书房,司马素馨和沈静如便互相瞪了一眼,各自回房。   沈尚书也在书房之中,他看到东平王妃,不由有些错愕,忙上前见礼道:“堂姐,您来了。”   东平王妃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堂姐,若不是我的好女婿过来,我差点儿被你的宝贝女儿搓揉死!”沈尚书不明就里,只得打着哈哈将此事混过去,东平王妃瞧着水泠面色不豫,便也不再纠缠此事,只问道:“王爷,到底出了何事,我们上了什么当?”   水泠气恼道:“我刚刚得到消息,水沏根本没有生病,他假意称病,脱身去了北疆。他竟然平息了丹顿造反之事,眼见着就要回京了。”   “什么,竟有这种事!”东平王妃和沈尚书都惊呼起来,丹顿造反之事他们虽说略有耳闻,不过都抱着从中渔利的心,没谁真的为朝庭考虑,他们都知道丹顿并不能真的成了气候,只是希望他将事闹大一些,好给简郡王府东平王府和沈淑妃多多制造机会,没想到这事还没闹起来,便被太子平息了。这样一来,太子的地位越发不可动摇了,那也就意味着水泠的夺位之路将更加曲折难行。   “父皇太偏心了!”水泠恨声说道,他从小就知道父皇并不喜欢他,甚至一个小小贵人生的孩子,只因为养在皇后跟前,就能被封为亲王,而他却只是区区郡王,太子装病出京,又将他瞒的死死的,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根本就不把他当成亲生儿子,这是水泠从小便有的心魔,如今这心魔越发膨胀了。   “王爷慎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身为臣子不能有怨言的。”沈尚书酸不溜丢的说道,虽然他也有别的心思,可是到底不敢真的说出来,听到水泠的话,他心里不免有些惊慌。   “这有什么,王爷说得就是事实,皇上的确偏心,这些年来他眼里只有太子,只有皇后所出的孩子,泠儿那一点不如那个水沏,却被他如此慢待,这对泠儿实在是不公平。”东平王妃生气的说道。她的话顿时让水泠感觉亲近许多,大有得觅知音之感。水泠说道:“舅舅放心,我这书房安全的紧,在这里说话可以随意,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沈尚书点点头道:“泠儿,你可昨晚何人叩宫,出了何事?”   水泠点头道:“昨夜入宫之人是北静王的特使,水沏在北疆平定丹顿变乱,请旨册封有功之人,父皇连夜招林成入宫,令他带了册封诏书和礼物连夜出宫赶赴北疆。”   东平王妃和沈尚书听了这话都紧紧皱起眉头,好一会儿东平王妃问道:“泠儿,你打算怎么做?”   水泠冷声道:“我能做什么,只能等着太子回朝,随朝臣远远迎出京城罢了。”水泠轻易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那怕是面对他的盟友也是一样。   东平王妃淡淡一笑,她岂有不明白的,这水泠若是真的甘心,也就不会请沈尚书过府了。沈尚书在朝堂打滚多年,自然也是明白,两人都是老奸巨滑之辈,因此他们也不说什么,只是附和水泠,水泠再有心机手段,可到底是年轻,总比不上那两个老家伙能沉得住气,见他们没有什么动静,便急道:“舅舅,岳母,你们看我现在应该如何?”   东平王妃笑道:“王爷刚才不是说了,等太子还朝,与群臣出京相迎,这也是王爷和太子手中情深,相信皇上一定极乐意看到的。”   水泠气得瞪着东平王妃,东平王妃淡淡道:“沈大人,你说呢?”   沈尚书见东平王妃拉自己下水,只得点头应和,这让水泠更加不高兴,只得说道:“岳母舅舅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们,我不甘心,不论学识人才,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他不过就是托生在皇后的腹中,便能享尽一切风光,我不服气。何况如今是我先成了亲,有了子嗣,只凭这一条,我也比他强。”   听了这话,沈尚书心中不快,只是不方便表达出来,只闷闷想道:那不过就是块肉,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能不能是男丁还在两可之间,算什么!而东平王妃却面有得色,毕竟水泠所说的子嗣现在就怀在她的女儿的腹中,东平王妃相信凭她送来那四个极有经验的老嬷嬷照顾司马素馨,她的宝贝女儿一定能平安生下水泠的长子。   水泠见岳母和舅舅面色有异,心知自己的话刺激了舅舅,便又说道:“先不说这个,岳母,舅舅,只说我们现在如何才对?”   沈尚书看了东平王妃一眼,两人心中的计较差不多,可是谁也不肯先说出来,沈尚书便说道:“泠儿,不如我们三人将心中的想法都写下来。”   水泠和东平王妃都点点头,东平王妃移过茶盏,和水泠沈尚书三人用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起来,水泠写的是刺杀太子,沈尚书写的是劫杀,东平王妃写的是杀太子,取而待之。三人对视一回,点了点头,刺杀太子夺位同盟这就算是彻底建立起来了。   沈尚书将桌上的水迹抹去,和水泠东平王妃三人秘密商议起来,这一议足足议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下午沈尚书和东平王妃才出了简郡王府各自回家。   简郡王府里的异常动静自然看在林成派到王府的探子耳中,他虽然不能接近水泠的书房,可是刚才在客厅里的那一幕,他看得真切,探子忙将消息传递出去,林成虽然不在家,可是他已经交待给青梅,让青梅在他离开京城的时间里与简郡王府中的探子保持联系,若有重要情况,可直接去见皇上。   青梅觉得探子发来的消息很重要,便拿了林成给的令牌去求见皇上,皇上听了青梅的回禀,思忖片刻后说道:“你做得很好,继续监视简郡王府,有任何动静都直接回禀朕。”青梅领旨离开,皇上想了想说道:“来人,传卫若兰。”   卫若兰如今是太子的卫队副统领,专司保护太子之职,由他带人暗中接应,最是合适不过。卫若兰接了旨,选了十二名身手极好的侍卫,这十二人连同卫若兰在内,都是亲贵子弟,他们只以出城狩猎为名,一出城便向北疆奔去,在快到永平关的时候,卫若兰一行人追上林成,将皇上写的密住交与林成,林成打开一看,只沉声道:“卫将军辛苦了,我们先入关拜见北王爷,然后立刻出关迎接殿下。”   卫若兰是见识过林成身手的,他深知林成虽是文官,可一身本事不在他之下,便抱拳说道:“好,我们听林大人调遣。”   北静王得到林成的消息,已经命副将来迎接,林成卫若兰进了帅府,将简郡王有可能派人行刺之事说与北静王,北静王只沉声道:“你们速速出关寻找殿下,本王也派人严查各个关隘,尽量将刺客拿下。”   林成躬身道:“王爷,下官想携带册封诏书先行一步,请王爷派人押着皇上的赏赐随后赶来,殿下身边的人手不多,多去一个人便多一份力。”   北静王点头道:“林贤侄所言有理,现在天色尚早,本王不虚留你们了,速速出关去吧,等找到殿下他们回转时,本王再为你们洗尘接风。”   林成卫若兰辞别北静王,每人各带六匹骏马奔出永平关,向草原深处奔去。林成卫若兰一行十四人,一路上换马不歇人,在各跑死四匹骏马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蒙河源,见到了水沏黛玉水溶。   林成的到来在水沏黛玉水溶的意料之中,可是看到卫若兰还带了太子府中身手顶好的十二个人,水沏有些不解,卫若兰忙跪下道:“末将奉皇上之命,前来保护殿下和世子。”水沏眉头微皱的问道:“京城有什么事情么?”   林成只笑道:“除了简贝lj郡王府上比较热闹以来,别的也没什么。殿下不用担心,皇上想着殿下公开身份后,身边没几个人也不象话,才让他们赶了过来。殿下,您要的册封诏书臣都带来了,您看什么时候山册封,册封之后您也好尽快回京,皇上皇后娘娘都极为惦记殿下。”   黛玉笑道:“按草原上的算法,三日之后是上吉之日,不如就定那三日之后吧,若是太仓促了,会显得不慎重,别让这些族长汗王们心里再有芥蒂。”   水沏点头道:“好,就按三弟的意思办。”   卫若兰并不知道黛玉易容前来之事,不由惊讶的看了看黛玉,心中暗自猜测着这位三爷的真实身份。   黛玉带了面具,林成也无法看出黛玉的气色如何,可是听到黛玉的声音中气很足,林成才放下心中的大石,自从黛玉出京,林成便一天都能安心过,他总是担心黛玉受不住奔波风霜之苦,现在听了黛玉的声音,林成总算能放心了。   林成将视线转到水溶身上,见水溶面色发白,看上去比出京之时虚弱不少,林成大惊,忙走到水溶身边执起水溶的手腕,仔细诊了一回。水溶肩伤虽然已经愈合,可是到底伤了元气,这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回来的,林成一边诊脉一边沉下脸来,只沉声问道:“世子,是谁伤了你?”   水溶只笑道:“林兄,伤我之人已经伏法,我的伤已经好了,再养上一段时间就行的。”林成皱眉道:“这里也不便调养,书砚,去准备一辆马车,送世子先回永平关。”   水溶忙说道:“林兄,万不用如此,我已经好了。”   林成皱眉道:“你的伤虽然已经愈合,可是你的元气大伤,若不好好调理,定会落下病根,现在是不会有感觉,等你年纪大了,那苦楚可就不好受了,世子,此间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你还是快回去养伤要紧。”   水沏黛玉都不懂医术,两人只听水溶说他已经全好了,便信以为真,可是听林成这么一说,他们顿时变了脸色,齐声催道:“二弟(二哥),你快回永平,万万不可耽误。”   水溶却拗道:“我们三个一起来的,要走也一起走,大哥,也不在乎这几天的,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水沏不理水溶,只看向林成问道:“林兄,你怎么说?”   林成皱眉摇头道:“世子,你不要执拗,快回永平。”   黛玉面色好白,颤声问道:“哥哥,二哥的伤要紧么?”   看到黛玉清凌凌的眼睛就要蒙上一层水雾,林成忙说道:“倒不是他的伤有多重,而是他需要静养,这草原上缺医少药的,风寒又重,世子得不到调养,身子要吃亏的。”   听了林成这话,黛玉只看向水溶,带着哭意说道:“二哥,你听哥哥的,快坐车回永平好不好?”   水溶可不忍心让黛玉伤心,只得重重叹口气道三弟你别伤心,二哥听你的还不行么!”见水溶答应先回永平,黛玉才破涕为笑,看得水溶直摇头叹气。卫若兰听黛玉叫林成哥哥,心头一动,暗道:难道她就是绛仙郡主?   林成又对黛玉说道让兰哥陪着世子一同回永平,兰哥懂医术,一路之上也好照顾他。”黛玉自然是一口答应,他还说道:“让青松也跟着去吧,她也懂些医术,两个人一照顾总比一个人周到些。”   水溶忙摇头道:“不行不行,她们都跟着我,谁来照顾你,再不用这样。”   水沏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让书砚和兰哥陪着溶弟先回去,青松留下伺候三弟。”林成点头道:“这样也好,反正我们有人手了,书砚兰哥先陪着世子离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水溶见林成和水沏都决定,心知反对无效,只得答应下来。书砚很快便备好马车,同兰心两人护送水溶返回永平关。水溶临走之前,水沏将乌里雅汗王,查仁汗王扎索王子等人请到帐中,与大家道别,就在等人的时候,林成重又检查了水溶的身体,硬逼着他换下身上的戎装,换了又轻又暖的紫狐皮袍,并且不许水溶起身,只让他卧床静养,乌里雅和查仁汗王扎索王子应邀前来,看到水溶之后着实吓了一大跳,乌里雅心中对水溶充满了内疚,忙上前问道:“三弟,你怎么了?”   水溶苦笑道:“大哥,我没事,是我林兄非说我要静养,硬逼着我如此。”   乌里雅知道林成是谁,他看到林成顿时眼睛一亮,如同看到美丽的姑娘一般,倒让林成没由来打了个寒颤。大家与水溶话别,看着水溶的马车缓缓驶远,众人才回帐商议有关册封的具体事宜,各项事情都议清楚之后,天也黑了下来。查仁汗王命人燃起篝火,好为林成接风。   夜幕之下,狄罕大营上火把簇动,乌里雅带着澹台桑云,乌蛮,吉臣,台吉等人前来参加联欢,他举着拳头大的酒钵走到林成面前,大笑道:“林大人,小王敬你一杯!”   林成也是千杯不醉的海量,他毫不推辞的举起手中的酒碗,一口喝干碗中之酒,乌里雅大笑道:“痛快,林大人好酒量!”   林成将乌里雅的酒钵斟满,也给自己的满上,举起来说道:“林某敬汗王。”   乌里雅笑道:“什么汗王不汗王的,就叫我乌里雅,这样亲近些。”   喝干了酒,乌里雅在林成旁边坐下来,对林成笑着说道:“林大人,林兄,你我虽是初次见面,可是我早就知道你,今天我们一见如故,乌里雅是个直人,有话就直说了。”乌里雅在过来敬林成之前,已经同水沏大战一轮,水沏的酒量比乌里雅还大些,因此乌里雅此时已经有六七分醉意了,说起话来也越发不经大脑。   林成淡笑道:“汗王有话请说。”   乌里雅挨近林成,他以为自己是小小声的说话,其实却是囔得大家都听到了,“林兄,我……我要你的妹子!”   乌里雅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第48章情乱      林成面色一沉,冷声道:“汗王醉了,请回去休息吧。”   乌里雅是有几分酒意,可脑子还很清楚,听了林成的话,乌里雅知道自己的话说冲了,只得先借坡下驴道:“啊……我是醉了,想不到林兄也是如此海量……”乌蛮忙示意台吉吉臣两人将乌里雅扶下去休息,然后走到林成面色鞠躬道:“林大人,王兄酒后醉言,请您不要见怪。”   乌蛮在京城之时就暂居于林府的,与林成也算相熟,乌蛮以王爷之尊却和气平顺言语谦恭,没有一丝架子,所以林成对他的印象挺好,因此便淡淡道:“王爷言重了,既云汗王酒后醉言,林某自然不会往心里去。王爷还是先送汗王去休息吧。”乌蛮这才带人扶着乌里雅先行回营,避过这尴尬的局面。   乌蛮他们走后,查仁汗王笑着举杯说道:“林大人,请满饮此杯。”查仁汗王刚才只听说林成是户部侍郎,并不知道他就是新科状元,更不知道他就是林如海的义子,不过查仁汗王想向林成打听如海义子新科状元的消息,兼又有打破刚才的尴尬局面的意思,于是便向林成敬起酒来。   林成站起来双手举杯向查仁汗王示意,一口喝干杯中之酒,一旁的各族族长亲贵等人便轰然叫起好来。喝酒豪爽的人总是很容易赢得草原人的好感。   “林大人,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查仁汗王放下酒杯说道。   林成微笑道:“汗王请说,只林某知晓,定当知无不言。”   “林大人从京城来,可否知道新科状元的消息?”查仁汗王笑着问道。   林成一愣,本因乌里雅鲁莽之言有些不快的水沏黛玉听了这话也不由笑了起来,水沏对查仁汗王笑道:“汗王,他就是新科状元,林先生的义子。”   查仁汗王一楞,起身离开座位,快步走到林成面前,他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林成,眼神极为热烈,看得胆识过人的林成也不禁暗自发毛,水沏黛玉也离开座位走了过来,水沏笑道:“林兄,老汗王是先生的旧识,怎么你竟不知道?”事实上林成还真不清楚,林海为善不欲人知,林成只知道林海在草原上极有威望,却并不十分清楚内情。   林成向查仁汗王躬身道:“晚辈拜见汗王。”   查仁汗王不等林成拜下,已伸出双手将他扶住,感慨道:“公子虽非恩公亲生之子,却有几分恩公的气度,难得,难得!”   林成忙谦虚道:“汗王谬赞了。”   查仁汗王拉着林成便往他的席位走去,边走边说道:“公子,我们一定得好好聊聊,我们这些年都没有恩公的消息,合族都极惦记的。”   林成扭头看看黛玉,黛玉笑了笑,给了林成一个“放心”的眼神。林成简直哭笑不得,黛玉这正牌林家后代象个没事人似的坐在一旁,他这义子倒被人拉着亲热的不得了。   一时酒宴散了,查仁汗王一定要拉着林成到自己的王帐去,说要听林成好好说说林家这些年的事情。林成见须发皆白的老查仁一脸的热切盼望,也不忍心拒绝于他,只好先去了王帐,这一说,便说了整整一夜。   次日早晨,扎索和梅朵去王帐请安,却见查仁汗王眼睛红通通的,他一见扎索梅朵进来,便叫道:“你们快过来给公子请安,林家是我们狄罕的主人。从今天开始,扎索,你就是公子的侍卫,梅朵,等找到小姐,你就去给小姐做丫环。”林成一听这话,忙站起来拒绝道:“万不要如此,汗王,扶危济困是君子本份,义父当年不让汗王派人到江南去,就是不想汗王执着于报恩,妹妹和我身为林家后人,自当遵从先父之意,请汗王不要让晚辈为难。扎索王子少年英雄,梅朵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可委屈了。”   扎索王子上前向林成躬身行礼道:“林公子,我们整个狄罕都奉林家为主,您是恩公后人,就是我们狄罕的主人,能侍奉公子,扎索三生有幸。”   林成忙扶起扎索说道:“王子若是不嫌弃,我们兄弟论交可好?万不要再有主仆之说。”查仁汗王哪能同意的,一定不肯答应,而梅朵则因为还没有见到林家小姐,也不用立刻去做丫环,因此便没有什么感觉,只看着查仁汗王扎索王子和林成来回来去的相互推让。   林成见查仁汗王如此,他一时也无法脱身,不能去向水沏黛玉问个清楚,正在林成着急的时候,王帐外的侍卫高声回禀道:“禀汗王,东方大公子派人来请林公子。”   查仁汗王听了这才让扎索送林成去了水沏黛玉那边。林成一进帐,便长出一口气抱怨道:“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水沏笑道:“我以为你知道,当日我们出京之时你一再叮嘱我们在草原上若是有了难处一定要报出先生的名号,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清楚呢,谁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怕你脱不了身,这不一大早就给你解围了。”   林成无可奈何的说道:“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唉,我只知道义父对草原上好多部族都有恩,可到底是什么恩惠我也不清楚,若不是听老汗王说了一夜,我到现在还糊涂着呢。”   “哥哥,我们林家的事情先放一放,后天就是册封大典,我们得赶紧准备起来,大典过后就能回家了,出来好久,我都想家了。”见了林成黛玉就觉得特别轻松,好似千斤的重担都有人帮她分担,这种感觉是和水沏水溶在一起不会拥有的。黛玉自己都不曾发觉,她和林成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林成宠溺的笑道:“好。玉儿你放心吧,哥哥既来了,你就什么都不用费心了,只好好歇着,这些日子可是为难你了。”   水沏见那兄妹两个亲亲热热的,将他闪在一旁,心里没由来的发酸,只上前说道:“林兄说的是,三弟你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都是我没好好照顾好你。”   林成看看水沏,对于他的小小心思心知肚明,便笑道:“殿下,您也辛苦了。这册封大典由我负责,您好好歇着,等大典结束我们还得赶回京去,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极为牵挂您。”水沏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帐外有人说道:“殿下,吐罗汗王求见林大人。”水面色一变低声说道:“他还想要做什么?”   林成心中暗笑,轻声说道:“定是为昨夜之事而来的。殿下,臣告退。”   因黛玉在这里,水沏有话也不好说,便说道:“我和你一起见他。”林成不禁摇了摇头,对松云说道:“好好伺候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乌里雅远远站在帐外,见到水沏和林成走出来,忙迎上前抱拳道:“林大人,昨晚本王喝多了,有失礼之处还请林大人原谅。”   林成淡笑道:“昨晚我也喝多了,汗王说过什么我竟记不得了,殿下,您还记得么?”水沏会意的笑道哎呀,我也喝多了,大哥说过什么话么?我怎么竟一点印象也没有。”乌里雅是聪明人,自是明白水沏林成的用意,便笑道:“二弟,林大人,不管怎么样,都是我失礼在先,这礼是一定要赔的。”   大清早上的也不能站在露天地里说话,这也不是待客之道,林成便指着不远处的一顶帐篷说道:“汗王,请到帐中用茶。”   乌里雅正想和林成多套套近乎,便随林成进了他的帐篷。分宾主落座之后乌里雅不等上茶,便直接了当的说道:“林大人,林兄,乌里雅昨晚虽然失言,可是我所说的却是真心话,林大人,我是真心求娶令妹。”   林成听了沉声道:“汗王,舍妹父母双亡,在下受义父嘱托,好好照顾舍妹,务必让她一生平安快乐,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这婚姻大事在下更不能替舍妹做主,必得她自己取中了,才能成就她的姻缘。若是舍妹不中意,凭是谁也不能强迫于她。林成别的没有,只有这一身本事一腔热血,只要能保护舍妹,林成不惜一切。”   乌里雅忙说道:“林兄,我是真心的,我愿迎娶令妹为吐罗王后,终身只守着她一人,永不纳妃。”   林成还是摇头道:“汗王的心意林成明白,可是这事在下作不了主,必得舍妹答应才行,汗王再怎么和林成说也没有用的。”   乌里雅皱眉道:“林兄,中原的规矩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令尊令堂已经仙逝,自然是您这做兄长的作主,再者中原女子出嫁之前不能见外男,她又怎能挑选如意郎君?”林成正色道:“汗王此言差矣,先父母虽已过世,可是还有叔叔婶婶,再者舍妹如何挑选夫婿舍妹心中自有决定,不足为外人所道。”   乌里雅见林成一丝和缓的余地也不留,心知在林成这里是得不到任何助力,可是他并不死心,因此硬是忍住气和缓的说道:“林兄所言极是,是小王唐突了,请林兄莫怪。”   乌里雅毕竟是一国之君,他能放下身段委屈求全,林成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因此便淡笑道:“汗王言重了,林成并无责怪汗王之意,只是事关舍妹终身,林成不敢疏忽。”   水沏在一旁看着乌里雅和林成说话,一句话也没有插,乌里雅原想让水沏帮自己说几句话,可是转念一想,这种请托的话得单独说才行,因此便忍了下来。水沏察颜观色,心知乌里雅会把主意打到自己的身上,便笑笑说道:“大哥有所不知,林先生过世之前曾向父皇求了一道密旨,许林家小师妹自择夫婿,任何人不得强迫于她,便是父皇也不能,因此林兄才会这般说话,非是他对大哥不敬,而是不得不如此。”   乌里雅惊讶的‘哦’了一声,水沏告诉他的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他万没想到那林黛玉在中原皇帝心中竟然有如此的份量,看来他的求娶之路不会顺畅。皇上给了黛玉密旨,这事林成并不知道,听了水沏的话,林成心中也很惊讶,只是在乌里雅面前没有流露出来罢了。   乌里雅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有关两国结盟的事情,他不是一个懂得放弃的人,既然从林成这里走不通,乌里雅自然会想别的法子,只是乌里雅很清楚,不论他想怎么做,都要避着林成一些。   乌里雅的提亲让水沏感受到极大的威胁,等乌里雅一走,水沏便指着一事出了林成的帐篷,飞跑到黛玉的帐中。黛玉正在喝茶,水沏扑嗵坐在黛玉的对面,双手按着小茶桌,定定的看着黛玉,看得黛玉心里突突直跳,不禁嗔道:“大哥,你要做什么?”   松云正在斟茶,也被水沏吓了一大跳,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便听水沏有些急燥的沉声道:“青松出去,到帐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松云忙抬头看看黛玉,黛玉轻轻点了点头,松云这才满怀担忧的退到帐外。   黛玉将一杯茶轻轻放到水沏面前,柔声问道:“沏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和玉儿说?”黛玉知道松云守在外面,就没有任何人能接近这间帐篷,因此便放心说话,再也不用粗着嗓子学男人说话。   水沏并不拿起茶杯,却一把握住黛玉的手,急切的说道:“玉儿,我要娶你!”   黛玉象被火烫了一般猛的抽出自己的手,小脸上虽然带了面具,却也遮不住那火烧云一般的羞涩。黛玉猛的站起来跑到一旁,水沏慌忙起身追上去,黛玉只背着身子踩脚叫道:“你不许过来!”   水沏跑到一半只得停下来,急切问道:“玉儿,我……我……”   黛玉只觉得心慌意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慌乱的说道:“不许你说话,你快出去!”   水沏向姑娘示爱,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刚才被乌里雅的提亲刺激,才鼓起勇气向黛玉表白,他怎么也没想到黛玉竟会是如此的反应,一时傻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黛玉更是羞的无法,只背着身子不转过来,无措的用手扭着帕子,生把一条簇新的帕子拧得如小麻花一般。   帐篷里这两个人僵在这里,急坏了帐篷外的松云,帐篷里忽然就没了声音,松云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又不敢进去,正在帐篷前走来走去,正好看到林成走了过来,林成见松云在帐外,不禁皱眉走过来,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松云低声道:“殿下在帐中,他让小的守在外面,不许人打扰。”   林成面色一沉,便在帐外沉声说道:“殿下,臣林成求见。”   黛玉听到林成的声音想也不想便奔出帐篷,林成见黛玉面上通红,忙将黛玉护到身后,柔声道:“玉儿别怕,哥哥在这儿。”黛玉红着脸什么也不说,只抓着林成的衣袖,一副不安的样子,这让林成越发担心,可是在这里也不便细问,只对松云说道:“你陪三爷到我的帐中休息,没有我的话,再不许你离开三爷一步。”松云忙跪下应了,陪着黛玉去了林成的帐篷。林成看到黛玉进了自己的帐篷,才伸手开帘门进了黛玉的帐篷。   水沏正看着门口发呆,林成走到近前,一把抓住水沏低声喝道:“你对玉儿做了什么?”水沏怔怔道:“我刚才向玉儿求亲。”   林成气道:“你糊涂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玉儿还是男装,有吐罗汗王闹还不够,你还添乱!况且玉儿还小,你这样岂不是让玉儿为难么?”   水沏半晌才醒过神来,他一把抓住林成说道:“林兄,你相信我,我对玉儿是真心的,说什么也不能把玉儿嫁给乌里雅,我要娶玉儿。”   林成皱眉道:“殿下,你冷静些,刚才你也说了,玉儿的亲事由她自己决定,任谁也不能强迫于她,怎么你话音刚落便来为难玉儿。玉儿尚未及笄,她还不懂感情是什么,你同她说这些,绝非君子所为。身为玉儿的哥哥,我有责任有义务保护玉儿。殿下,在玉儿及笄之前,请不要再带给她这种困扰。”林成虽然看好水沏,可是他还是要以黛玉为重,黛玉在情事之上纯净如水晶,林成不能让黛玉在不解情事的情况下轻许自己的终身。   水沏沉默不语,只看着林成,林成丝毫不退,与水沏对视,良久,水沏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说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玉儿不及笄,我绝不再提此事。”   林成点了点头,双膝跪下道:“臣冒犯殿下,请殿下降罪。”   水沏叹了口气将林成拉了起来,对他说道:“你一心为了玉儿,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如何会怪罪你,你说的很对,玉儿还小,我那样做的确对玉儿不公平。不过我对玉儿的心不会变,林兄,我会耐心的等玉儿长大。”   林成抬头看看水沏,对他的认识又深了一层,亦露出笑容说道:“好!”      第49章归来      隆重的册封礼如期举行了,各部汗王都得到了封赏,狄罕部得到的封赏最多,分到的草场最肥美,再加上大部分狄族人投向狄罕,从此狄罕便成了草原上最大的部族,为朝庭镇守北疆,历百余年而不变。   见到自查仁以下所有狄罕族人对林成的热情,黛玉越发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好在她的女扮男装极为成功,直到向查仁汗王告辞之时,也没有露出任何纰漏。查仁汗王也想不到一个娇娇弱弱的少女能女扮男装奔波千里,还特特准备了六大车的礼物让林成带回京城送于黛玉,就连水沏赠于他的雪罴王,查仁汗王也命人将整张熊皮下制好,还将那幽绿的雪罴胆用天山寒玉匣盛了一起送上。他还让林成转告黛玉,等秋天转场以后,他就入京看望黛玉。   林成虽然很感动,可是他更明白黛玉的心思,因此也不说破,只先应了下来,打算回到京城后备上一份极重的厚礼回赠狄罕族,不论主仆,只交盟好。   查仁汗王领着扎索梅朵和其他的狄罕子弟送了水沏黛玉林成一程又一程,直到到了草原的边上,水沏黛玉林成一再苦劝查仁汗王回转,大家一番痛饮后洒泪而别,查仁汗王才率着族人回到了狄罕老营。   水沏黛玉林成看着查仁汗王他们走远了,便上马疾行,原本到永平关还有三天的路程,可是水沏黛玉归心似箭,硬是赶了一天一人夜的路,在东方将将破晓的时候赶到了永平关下。水沏回头看看身后的大草原,他们来到草原的时候,满眼都是枯黄的干草,如今不过两个多月,已经是绿意盎然,细嫩的草尖上缀着晶亮的露珠,柔弱而充满生机,7尺沏忽然觉得黛玉就象那小草一般,柔弱却坚韧。黛玉也回头看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轻声叹道:“再见了,大草原!”林成来的时日短,他没有水沏黛玉那么多的感触,只催马来到关前,高声叫道:“我乃户部侍郎林成,请问是哪位将军守关?”   “公子?是公子回来了!”兰心书砚的脑袋从城楼上露了出来,他们两人看清了水沏黛玉林成,立刻一叠声的叫道:“快开关,殿下和三爷回来了。”   粗重的绞索将吊桥放下来,两扇厚重的城门轰隆隆的打开了,两骑轻骑如风一般冲出来,水沏黛玉定睛一看,见来人是北静王和王妃,他们赶紧下马上前相见,北静王妃跳下马背冲到黛玉面前,一把将黛玉紧紧搂入怀中,颤声叫道:“好孩子,你总算是回来了,想死姨妈了!”   黛玉尽情的呼吸着北静王妃身上那种母亲般的气息,哽咽着叫道姨妈,玉儿也想您。”北静王干咳几声,黛玉此时到底是男装,让外人看了,算怎么一回事,黛玉不好意思的离开北静王妃的怀抱,来到北静王面前,躬身叫道:“水伯伯,玉儿回来了。”   北静王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仔细看了看黛玉,点点头笑道:“回来就好,玉儿,你就想姨妈,就不想水伯伯?”   黛玉忙说道:“玉儿当然想水伯伯了,想姨妈的时候也想水伯伯,想水伯伯的时候也想姨妈。”   北静王放声大笑道:“好个玉儿,出门一回越发伶俐了,好!孩子们,我们回家。”   水沏明白北静王夫妻关怀黛玉的心,便等黛玉见过礼之后才上前见礼,他是储君,北静王夫妻也不能受他的全礼,两人只受了半礼,便将水沏黛玉林成一行接进了永平关。离永平关口不太远的地方,一个身着黑色衣衫头戴黑色风帽之人神色阴郁的看着刚才那一幕,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诈死脱身的丹顿。他见北静王夫妻对黛玉分外亲热,北静王妃还当着北静王的面将那个东方三公子搂入怀中,看来他的身份极为可疑,说不定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丹顿离得远,北静王夫妻和水沏黛玉林成都沉浸在欢聚的喜悦中,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还藏着极大的威胁。   进了帅府之后北静王妃便将黛玉带到她的房间去了,水沏则留下来向北静王细说这一趟北疆之行。一进房间北静王妃便急切说道:“玉儿,快把你脸上这劳什子揭了,让姨妈好好看看你,你走了这两个多月,姨妈没一天能安心的。”   黛玉快步走到盆架前,解下悬在腰带上的小瓶子,拔开塞子倒了些雪白的粉末在清水中,然后用这盆清水将面部打湿,不一会儿便揭起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黛玉那风华绝代的真容。黛玉将面具浸入盆中,转身笑吟吟的看着北静王妃,北静王妃走上前认真的看着黛玉,足足看了一刻钟,北静王妃才喜道:“溶儿果然没骗我,你的气色果然比在京城的时候好多了。玉儿,我听溶儿说了你们这些日子的经历,真是为难你了,想不到这短短两个多月,就奔波了数千里,别的不说,只是赶路就够辛苦的,我听溶儿说了,还直担心玉儿你吃不消呢,现在看到你这样,我总算能放心了。”   黛玉笑着挽起北静王妃的手说道:“姨妈,这些日子虽然辛苦,可是哥哥们都变着法子给玉儿调理,一天也不曾落下,玉儿如今能吃又能睡的,都胖了许多呢。”   北静王妃摸摸黛玉的小脸蛋儿,笑着说道:“哪里就胖了,瞧着小脸儿还是没长什么肉,我看和你出京的时候没什么两样。”黛玉嘟着嘴道:“姨妈,人家都快胖得象小猪了。”北静王妃只紧紧搂着黛玉道胡说,你这小身板还是太单薄了,要再丰润些才更好看。”她将黛玉带到桌旁坐下,亲自张罗了各色果品点心,一面让着黛玉吃,一面细细问着黛玉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黛玉本来口才就好,又专捡那些有趣的事情说,让北静王妃笑得合不拢嘴,一扫先前的担忧之色。黛玉刚说了一小会儿,水溶便在外面敲门道:“母妃,父王和我们都等着您和玉儿一起用早餐呢,快出来吧!”   北静王妃听了呵呵笑道:“只顾着和玉儿说话,我都把这事给忘记了,玉儿,饿坏了吧,我们这就去吃早饭。”说完便起身携了黛玉的手走出房门,水溶两个多月没有看到黛玉的真容,这猛的一见,不由愣愣站在那里只是看着黛玉,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北静王妃看到儿子那副傻傻的样子不免笑道:“溶儿,怎么你连玉儿都不认识了么?”黛玉被水溶看得俏脸通红,只埋首藏于北静王妃的怀中,没了那层面具,黛玉又变回那个娇羞的少女。   水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道:“母妃取笑儿子了,这两个多月一直把玉儿当成三弟,猛的看她不带面具,一时竟不习惯了。”   北静王妃笑道:“真真是个傻孩子,玉儿可是姑娘家,扮成男孩子不过是权宜之计,还能当一辈子不成。”   水溶忙说道:“母妃说的极是,母妃,玉儿,我们去用早餐吧,今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北静王妃瞪了水溶一眼道:“玉儿今天只跟着我,什么不许她做,奔波了几个月,总得让她好好歇歇,你也回去好好歇着,把伤彻底养好要紧,如今北疆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也不在乎耽误这一两天。”   水溶无可奈何的向黛玉笑笑说道:“玉儿,只好听母妃的了。”   黛玉甜甜笑道:“自然应该听姨妈的,二哥,回头让哥哥再给你诊脉,看看你的身子如何了,姨妈,您不知道,二哥欺大哥和玉儿不懂医术,骗我们说他的伤好了,若不是哥哥来了,我们还不知道二哥在骗人,姨妈,您可得好好看着二哥,直到他彻底好了才能给他自由。”北静王妃看着儿子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溶儿,你爹爹和我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得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玉儿说的没有错,在你的身子调养好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家里好好待着。”   水溶苦着脸道:“母妃,我的伤已经好了,这几日您整天人参当归的给儿子进补,儿子现在只觉得精神百倍,身子比什么时候都强壮。”   北静王妃瞪了水溶一眼,也不搭这个话茬,只携了黛玉向花厅走去,黛玉回过头来冲着水溶做了个鬼脸儿,惹得水溶又是瞪眼又是踩脚的,却也拿黛玉没有办法。   水沏正和北静王说话,忽然看到北静王妃和黛玉走了进来,他那一双眼睛便定在了黛玉的身上,再也错不开了。黛玉看到水沏那火一般的眼神,面上顿时绯红起来,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水沏那日说的话,心里便不自在起来,她只走到北静王身边,背对着水沏唤道:“水伯伯,玉儿给您请安。”说完便拜了下去。   北静王扶起黛玉,仔细的看着黛玉,满意的点点头道:“玉儿的气色好多了,可见得以后还是要多多活动才是,玉儿,方才我听沏儿说你如今骑术不错,伯伯这里有匹汗血马,能曰行千里,伯伯把它送给你,回头伯伯就带你骑马去。”   北静王妃听了笑道:“王爷,玉儿辛苦了这么些日子,您还不让她好好歇歇,这两个多月,玉儿哪一天不是在马背上过的。”   北静王笑着摇头道:“王妃这话可不对,玉儿就是要多运动,身子才会更好,你看玉儿出关两个多月,气色可比在京城的时候好多了。”   北静王妃却不依道:“不行不行,我已经和玉儿说好了,她今天一整天都要陪我的。”看着北静王就要和王妃争了起来,黛玉甜甜笑道:“姨妈,用了早饭我们陪水伯伯一起去骑马好不好?”   北静王妃这才笑道:“好,姨妈听玉儿的。”   水沏水溶两人彻底被无视了,自黛玉一进来,北静王夫妻的注意便全放到了黛玉的身上,用餐时,那两人不停的给黛玉夹菜,黛玉面前的小碟子里端得冒了尖,那夫妻两人还不肯停手,黛玉直囔道:“水伯伯,姨妈,玉儿真的吃不下啦!大哥二哥,你们快帮我分担一些……”就这样,一顿温馨热闹的早餐便用完了。黛玉水沏水溶林成好好陪了北静王和王妃一整天,到了晚间北静王叹道:“孩子们,我们今天过得非常开心,也难为你们了,足足陪了我们一整日,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动身回京,皇上和皇后都在盼着你们回京。”   北静王妃红着眼圈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今晚跟着姨妈睡。姨妈还有好些话儿要和你说。”黛玉乖巧的应了下来,北静王便笑道:“沏儿,溶儿,阿成,你们都到书房来,我也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们。”   这一夜,北静王和水沏水溶林成在书房说了一宿的话,而北静王妃和黛玉也是一夜难眠,到了四更天,北静王妃才搂着黛玉胡乱睡了。天光大亮之后,水沏黛玉水溶林成辞别了北静王夫妻,踏上了回京之路。   出京之时大家都不知道到了北疆会遇到些什么情况,大家的心里都有忐忑不安,可是归来却不一样了,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大家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惹得路上的行人纷纷用羡慕赞叹的眼光看过来。水沏水溶林成都是一表人才的俊杰,就连子墨书砚两个,也是眉目清俊气度不凡,而兰心松云两人更是俊美的一踏糊涂,不知撩动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   黛玉正在心里盘算着还有几日能到京城,忽然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叫道:“东方公子!真巧,我们又遇上了!”   黛玉抬头一看,只见从对面过来一个骑在马上的姑娘,这姑娘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衣裙,满面喜意,这姑娘正是当日出京后遇上的上官玲珑。真没想到在回京的路上又遇到她了。   水沏看到上官玲珑,只低声对水溶笑道:“二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又遇上这姑娘了。”   水溶只装糊涂道:“她是谁,我怎么认识,大哥,她是你的旧识么?”   水沏一滞,只气道:“好小子,你自己见天招蜂引蝶,这会儿倒不认帐了。”   水溶还想说什么,林成却开口问道:“大爷二爷认识这位姑娘么?若是认识,打个招呼也是应当应份的。”   上官玲珑已经催马来到近前,一脸惊喜的叫道:“东方公子,我们真是有缘,又遇上了。”看到上官玲珑一双眼睛直盯着水溶,林成明白了,这朵石榴花是冲着水溶来的,因此也不说话,只看水溶如何应对。   水溶面上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只淡淡向上官玲珑点了点头道:“上官小姐。”   上官玲珑见水溶神色冷淡,并不怎么爱答理自己,忙问道东方公子可是要回京城么?”水溶皱眉道:“上官小姐,我们去哪里好象和你没有关系。”   水溶的冷淡让上官玲珑明白两个多月之前,他们是有意甩掉自己的,不由心里发酸,想她上官玲珑也是天姿国色之人,平日里那些男人见了自己,无不是百般殷勤,自己还看不上那些人,唯独这位冷淡的东方公子,却让她芳心乱颤,只看他一眼,一颗心便系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却不领情。想到这里上官玲珑不由哀怨的看了水溶一眼,委屈的说道:“东方公子,相遇便是有缘,你如何这般冷淡。”   水溶板着脸道:“男女有别,上官小姐请自重。”想到黛玉还在后面看着,水溶越发不苟言笑,只想尽快打发了这缠人的上官玲珑。可是上官玲珑却是极别扭的性子,身为西北黑道霸主的独生女儿,她自小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她从来都是被人高高在上的捧着,除了她的父亲逼着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之外,上官玲珑就没有被任何让她不顺心的事,可是眼前这个她看上的男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冷漠以待,这却激起了上官玲珑的性子,原本也不过是有些好感,上官玲珑还没想的太多,只是想和水溶多接触接触,可是到了这会儿,上官玲珑改了主意,她暗自做了决定,一定要嫁给水溶,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水溶的真实身份,只当水溶是个大家出身的公子。   上官玲珑调转马头与水沏水溶他们同一个方向,随他们往京城走去。她也不急着和水溶说话,只来到黛玉这边,兰心松云不知道上官玲珑的底细,自然不肯让她接近黛玉,两个丫环便策马挡在中间,上官玲珑却叫道:“你们两个做什么,我要同三公子说话。”   兰心板着脸沉声道:“我们二爷说了,男女有别,姑娘请自重。”   上官玲珑气得一扬马鞭,却又放了下来,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小厮也不是上官家的下人,她压根没有权利去打他们。   黛玉看到上官玲珑还有一丝理智,微微点了点头,却仍不与她说什么,只是策马而行。原本大家还是有说有笑,可是上官玲珑跟了过来,大家都沉默起来,只是默默的赶路,这样一来,赶路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天色还没黑下来就赶到了客找。      第50章遇刺返京      这一晚水沏黛玉水溶林成他们投宿在汇宾客找,这是最后一个客找了,明天抓紧些赶路,不等天黑就能赶到京城。汇宾客找又是林家的产业,大家心里都很放心,只用了晚餐便各自回房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好接着赶路。   三更时分,一条黑影悄悄潜入汇宾客找的后院马厩之中,用火折子引燃了草料堆,便飞快的离开了马厩,在离汇宾客找不远处藏了起来,静观其变。   火趁风势,转眼间就燃了起来,肆虐的火舌瞬间便吞噬了整堆草料,马厩中的马受了惊吓,嘶声叫了起来。黛玉素来警醒,马儿一叫她便坐了起来,本能的向窗外一看,只见火光映红了窗子,黛玉立刻惊叫道:“兰哥青松,快起来,走水了!”   兰心松云急忙跳起来,此时黛玉已经下披衣下床,她边穿衣服边叫道:“快去通知所有人避火……”   兰心跑到窗前将窗子打开,见火已经烧到了楼下,她忙抱起黛玉飞身跳下,黛玉惊呼道:“金儿……”小金狼虽有灵性,可到底是动物,它素来怕火,兰心动作太快,以至于黛玉连抱上小金狼的机会都没有。松云忙叫道:“金儿交给我!”   松云冲出门叫醒了沉睡中的其他人,大家忙破窗而出,就在这片刻的时间差里,十数名黑衣人从暗处现身,将黛玉和兰心围了起来,他们招招狠厉,刀刀攻向兰心黛玉的要害,兰心要保护黛玉,也无法全力御敌,不过数息的工夫,兰心身上已经挂了彩,兰心急得大叫:“有刺客,快来人呀……”就在兰心大叫之时,一个黑衣人冲破兰心的防守,举刀劈向黛玉,兰心已经无力相救,只能将黛玉拉到怀中,用自己的身为黛玉挡刀……   水沏水溶林成他们都看到这一幕,众人齐齐从窗子跳下,欲解黛玉之围,这时一道金灰色的影子凭空而降,比他们三人的速度更快,只是这金灰色的影子从半空里跳下,死死的咬住那名攻向黛玉兰心的黑衣人,黑衣人一声惨叫便倒在地上。小金看到黛玉有危险,拼命克服了怕火的天性,从火场中跳下,救下黛玉兰心。   水沏水溶林成等人落到地上,水沏水溶冲到黛玉身边,将跌倒在地的黛玉兰心扶起来,两人异口同声的急切问道:“玉儿,你怎么样?”林成则带着子墨书砚林挡住黑衣人的进攻。黛玉面色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说道:“我没事,兰心受伤了,要快些治疗。”   兰心刚才伏在黛玉身上护着黛玉,背上被黑衣人砍了一刀,鲜血直往外涌,兰心却强撑着说道:“我不要紧,快带三爷走……”   水沏断喝道溶弟,你在此保护她们。”说完便冲到黑衣人,与林成他们几个并肩作战,共同对抗黑衣人。此时汇宾客找里的人也都从火场中逃了出来,看到黑衣人行刺,众人也都冲了上来,与黑衣人战到一处。   黑衣人越来越多,而且个个身手了得,林成水沏他们虽然身手好,可是好虎不敌群狼,打了半个多时辰,杀了近百名黑衣人,可黑衣人看上去还是没有减少多少。一个黑衣人偷袭林成,林成正被其他的黑衣人纠缠,根本腾不出手来,水沏忙上前相救,却将自己的空门露出来,另个黑衣人见状大喜,举刀劈向水沏,那名黑衣人离水沏实在太近,所有的人都来不及救援,眼见水沏就要被劈中之时,一带异常刺眼的银光从水沏怀中射出,紧接着,那银刀如巨剑一般将那偷袭水沏之人拦腰斩断,黑衣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化成烟气消失于空气之中。这样的剧变让场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一个巨大的银红色九尾狐从水沏怀中缓缓升了起来,它的身形极大,升到半空之时便如一颗最为耀眼的星星,只见那九条尾巴凌空飞舞如九条银红色光链,光华所至之处,黑衣人立刻烟消云散。   一柱香之后,所有的黑衣人都消失了,那巨大的银色九尾狐迅速缩小到只有巴掌大小,从空中跌落下来,正落到水沏的怀中。小金狼离开黛玉冲到水沏身边,叼起水沏的食指便往虚弱的几乎要化为影子的小火灵狐口中塞。水沏会意,立刻将手指割破后再放入小火灵狐的口中,小火灵狐立刻抱着水沏的手指拼命的吮吸起来,这一吮吸便足足吮吸了两刻钟,水沏面上血色顿失,可是他手中的小火灵狐身体却凝练了许多,不再象刚才那样虚无的几乎要消失一般。   水溶已经为兰心做了简单的治疗,给她服下治伤的灵药,黛玉抱着兰心的身子,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滚烫的泪水滴到兰心的面上,兰心张开眼睛强笑道:“姑娘别伤心,兰心没事,只是些皮外伤,养几日就能好的。”   水溶点头道:“兰心说的对,玉儿你别难过了,真的只是皮外伤。我保证不出十天,兰心就会全好的。”   黛玉摇了摇头道:“都是我没用,总是连累大家为我受伤。”   水沏林成围了过来,林升则带着子墨书砚去帮着老掌柜的救火,又过了一个时辰,这场大火才被扑灭。火灭之后,衙门的人才赶了过来,为首之人扯着嗓子叫道:“林掌柜的,怎么如此不小心,这条街上商铺极多,若是连累了其他的商号,你们汇宾客找可负得起这个责任?弟兄们,各家的损失可查清了?”旁边几个衙役忙帮腔道:“回陈爷的话,查清了,这里里外外差不多要五十两银子。”   那为首之人便撮着牙花子说道:“林掌柜的,你看这损失……”   水沏一听这话大怒,抬声止住正欲说话的林掌柜,只向那为首之人喝道:“好个威风的官老爷,百姓受灾,你一不问是否有人受伤,二不问损失如何,三不问因何走水,只来追究责任,本王倒不知道,这就是你的保境安民之道?”   那领队前来的不过就是个小班头,一向只伸手要好处,何曾懂什么保境安民,他见有人打横,立时冷笑道:“哟,驴群里跑出个胳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爷的事。”   水沏怒道:“若兰,将这不知王法的狗东西押到大理寺去,传本王的话,命他们依法严办,若敢徇私包庇,本王连他们一并办了。”   卫若兰答应一声,带着两名侍卫冲上前扭住小班头的胳膊,将他五花大绑起来,那小班头不知道厉害,还在哪里大喊大叫,卫若兰一脚踢到他的膝窝,喝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在太子殿下面前也敢放肆。”   小班头傻了眼,定定的看着水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太子殿下竟然会出现在他的管区里,还将敲竹杠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最要命的是,他还骂了太子,想到这些,小班头眼一晕便昏倒在地上。   火起之后没有人想到客找里还有个上官玲珑,直到一切落定,林升清点损失的时候才想起来,便问子墨道:“可曾看到上官小姐?”   子墨摇头道:“没有,她不会没没逃出来吧?”   书砚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上官小姐身手不差,她又没有什么负累,想必一定能逃出来。”   子墨忙说道:“糟糕,不会是让小火儿给化了吧!”刚才小火灵狐大显神威,谁也没有注意到它有没有捎带手的把上官玲珑给灭了。   水沏听到这话,一边抚着小火灵狐,一边说道:“火儿极有灵性,它不会伤害对我们没有恶意的人。”水沏说完又转头看向旁边的侍卫,沉声说道:“你们四下找找,她若在这里,必会看到火儿,将她带过来,免得乱说些什么。”侍卫领命而去,在火场里搜索起上官玲珑。   松云大叫“走水”的时候上官玲珑便起来了,她空好衣裳拿着包裹正要往下跳,却看到好多黑衣人围攻黛玉和兰心,上官玲珑见那些人身手极为了得,个个都在自己之上,她知道自己下去是白白送死,因此便从背面的窗子跳下,趁着夜色远远的躲开了。小火儿发威之时,上官玲珑看得真真切切,当时便吓呆了,后来她又听到水沏自称本王,上官玲珑便差不多猜出了水沏的身份,既而猜出水溶的身份,上官玲珑此时后悔也晚了,她已经错过一次最好的接近水沏水溶的机会。   听到水沏命人搜索自己,上官玲珑心中一动,便将自己的脸上身上都抹上炭灰,又搬起一截大梁狠狠砸在自己的腿上,然后躺在瓦砾之间装死。侍卫们很快找到上官玲珑,见上官玲珑受伤昏迷,他们忙将上官玲珑救出来,为她包扎了伤口之后将她抬到水沏等人的面前。   看到上官玲珑受伤,水沏水溶黛玉都没有怀疑,还命人给她治伤。上官玲珑幽幽醒来,只颤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好好的怎么走水了,东方公子,你们可有人受伤?”   林成在一旁看着上官玲珑,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他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因此只是在一旁冷静的旁观。水沏淡淡说道:“多谢记挂,我们都还好。”   上官玲珑忙说道:“大家没事就好,刚才我见有围攻三公子,正想来解围,却被房梁砸倒了,也没帮上忙,还劳烦公子为我治伤,真是不好意思。”   水溶淡淡说道:“这没什么,上官小姐不必在意,上官小姐如今受了伤,身边也没有人照顾,可否要我们为你通知家人?”   上官玲珑闻言急忙说道:“千万不要,玲珑宁死也不回去,东方公子若是有事只管将玲珑放在此地,玲珑自己能照顾自己。”   林成听了便说道:“我们的确是有事,这样吧,天亮之后我们便将上官小姐送到医馆去,你伤的不轻,怕是要住上几个月的。”   上官玲珑本想借伤赖上水沏水溶,也好圆她的小算盘,可是听林成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坚持要跟着,只得轻轻点头道:“那好吧,玲珑孤身一人也习惯了。”上官玲珑原以为自己是以退为进,却不知道她遇上的这几人都不是一般人,水沏是除了黛玉之外,眼中再无女人,水溶虽说以前快意花丛,可是自打见了黛玉,也变成一心一意之人,林成则对上官玲珑起了戒心,因此他们听了上官玲珑的话之后都无动于衷,黛玉虽然听上官玲珑说的可怜,可是黛玉心思灵慧远在上官玲珑之上,上官玲珑画蛇添足的一句话反而让黛玉心中起疑,自然也不会开口说出让上官玲珑跟随的话。因此上官玲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了下来。林成又交待了林老掌柜,让他多留意上官玲珑,若是上官玲珑伤好之后北上,便由她去,若是她往京城方向走,便要立刻传信入京,他好做准备。   小火灵狐的威力极大,所有的黑衣人全军覆灭,连个报信的都没有逃出去。京城的水泠,礼部尚书,东平王妃盼的脖子都要拧了也没盼来回音,就在他们心焦火燎的时候,一道圣旨让他们彻底傻了眼,原来皇上已经得到水沏将到京城的消息,要亲率文武大臣出城相迎。水泠气得面无人色,只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中,也不知他在里面做了些什么,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水泠才从书房里出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还有六十里便到京城之时,水沏黛玉他们遇到飞马前来的小路子,小路子带了太子仪仗郡主仪仗世子仪仗还有一千禁卫军,水沏黛玉水溶三人换了朝服,林成也换上官服,禁卫军当前开道,众人无比风光的往京城而去。   皇上皇后已经率众皇子文武大臣内外命妇出城相迎。水清人小眼尖,远远看到烟尘蔽日,水清便高声叫道:“来了来了……太子哥哥他们来了!”   水沏黛玉水溶远远望到京城的城楼,三人下轿上马,向城门处飞奔。听到“得得”的马蹄之声,皇上对皇后笑道:“必是孩子们心急了,连仪仗也不要,骑着马便过来了。”   皇上话音未落,只见三骑轻骑飞奔而来,水沏黛玉水溶三人纵身跃下马,飞跑上前,皇上皇后忙快步迎上前去,快到了帝后面前之时,水沏黛玉水溶三人抢地跪下,膝行几步齐声道:“儿臣(侄臣,臣女)磕见父皇母后(万岁,皇后娘娘。)”   皇上上前一把抓住水沏水溶两人的手,连声道:“好孩子们,起来。”皇后则扑上前将黛玉搂入怀中,只叫了一声“玉儿”皇后娘娘便泪如雨下,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黛玉投入皇后娘娘的怀中,喜泪盈盈,只低泣道:“娘,玉儿回来了!”   皇后娘娘紧紧搂住黛玉,哭道:“好孩子,娘想你想的心都碎了……”   水清跑上前紧紧搂住水沏的脖子,再也不肯放手。皇上哽咽的笑道:“都起来吧,有话回宫才说,在城门口哭哭涕涕象个什么。”   后面的文武百官内外命妇们都跪了下来,高声颂道:“臣恭迎太子殿下回朝,恭迎绛仙郡主北静王世子还朝。”这会儿谁还看不出来,这绛仙郡主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北静王就是将来的辅政王,谁敢得罪他们呀,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会儿都得把场面话说到位才行。   水沏黛玉水溶站了起来,水沏高声道:“诸位大人请起。”   众大臣站了起来,水泠看着水沏身上那金色的九龙朝服,心中又妒又恨,藏在袖中的双手攥的咔咔直响,站在他身后的司马素馨听得清楚,加上她心里也恨水沏对她无情,再又因为她仗着自己腹中有胎儿,便上前待笑不笑的说道:“妾身拜见太子殿下,妾身听说太子殿下抱恙,前几日去太子宫中请安之时还见殿下病卧在床,怎么突然就出使北疆,还立下了天大的功劳,难道……”司马素馨并不将话说完,却掩着嘴轻笑了起来。   太子以病遁,这事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只是谁都不去主动说破,都在装糊涂,便司马素馨以为自己是天下最聪明的,竟在这个当口儿提出此事,司马素馨一言既出,东平王夫妻就变了脸色,东平王恨不能上巴掌扇死司马素馨,只是因为在御前,他不敢也不能动手罢了,而东平王妃却是满心忧虑,她最知道自己女儿的心事,当日女儿肯一心跟着水泠,就是因为太子病重,如今太子英姿勃勃的站在这里,与水泠相比简直如云泥一般,司马素馨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不出言讥讽才怪。   皇上闻言面色一寒,冷声喝道:“大胆,国家大事岂容你一个无知女子妄议,简郡王驭妻无方,罚俸半年以儆效由,简郡王妃出言无状,罚禁足三月,抄写女戒千遍。”   水泠和司马素馨都没有想到皇上会当着一众文武大臣责罚自己,两人楞了片刻才含恨跪下领旨谢恩。如此一来,众文武大臣都看明白了,也知道该如何站队,而水泠对水沏的仇恨,也越发深了。      第3卷风云变第1章阴谋      “沏儿,你的脸色好差,可是太累了?还是你受了什么伤?”回到皇宫之后,皇后仔细端详着水沏黛玉水溶,见黛玉水溶面色还好,而水沏的脸色却很是苍白,便极为担心的问道。“母后放心,儿子的身体很好。”水沏边笑着将小火灵狐从怀中拿出来,边对皇后笑着说道。   皇后却不相信,只扭头问黛玉道:“玉儿,你是好孩子,不会帮着他们打马虎眼,你告诉娘,沏儿他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   黛玉自水沏手中接过小火灵狐捧到皇后面前笑道:“娘,大哥的确没有受伤,他脸色苍白是因为喂养火儿的原因,这话说来话长,您听玉儿慢慢说。”   皇后笑道:“好,玉儿你只管慢慢说,你们在北疆的传奇经历我们都想听。”   黛玉将有关小火灵狐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帝后二人唏嘘不已,看着伏在黛玉手掌之中,有些无精打彩的小火灵狐,两人都不敢相信它竟然能一举消灭上百名刺客,而且是彻底的消灭,那上百名黑衣人连个碴儿都没有留下,是真正的人间蒸发。   “玉儿,你快把这小东西放下,别再伤着你自己。”皇后紧张的说道。   水沏听了便笑道:“姨妈放心吧,这小东西和玉儿最要好,它只会护着玉儿,再不会伤着她的。”小火灵狐好似听懂了大家的话,配合的抱着黛玉的手指,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黛玉的指尖,看上去无比的可爱。水清在一旁羡慕的踮着脚尖叫道:“玉儿姐姐,给我看看。”   小火灵狐却不乐意,它嗖的跳到水沏的肩头,昧溜一下钻到水沏的怀中,扭了扭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大家只瞧着水沏胸前的衣服呼扇起伏,不一会儿便传出了细细的呼噜声。水沏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小火灵狐,对大家笑着解释道:“火儿消耗太大,累坏了。”   皇后忧心忡忡的说道:“那就让你的火JL好好休息吧,不过它只吃你的血也不是长久之计,它现在还小,长大了怎么办?”   水沏笑着回道:“母后别担心,火儿长大后就不用以血饲喂了。”   皇后听了这才放下心来,面上复又露出笑容,皇上笑着说道:“孩子们,你们做得比我想的更好,沏儿,溶儿,你们俩个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随我上朝。玉儿,你在宫里好好歇着,正好多陪陪皇后,你们走了两个多月,她可一直在为你们担着心。”   皇后听了嗔道:“孩子们才回来,你就让他们多歇几日,这两个多月在外面奔波劳累的,溶儿还受了伤,你也不怕累着孩子们。”   皇上呵呵笑道:“是我心急了,这样吧,回头就传太医来给孩子们诊个平安脉,调理个三五日的再上朝。”   水清听了这话开心的囔道:“太好了,父皇母后,清儿这几天能不上书房,跟太子哥哥么?”   皇上听了这个要求不禁笑骂道:“你这个小滑头,就会躲懒讨巧,罢了,看在你太子哥哥的份上,父皇便答应你这一回,下不为例。”   水清喜得扑嗵跪下,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磕完之后便跳起来跑到水沏身边,紧紧偎着水沏,仰头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开心的笑。大家看到水清这副样子都笑了起来,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正如那春日的阳光一般。   就在大家正开心的时候,小太监忽然来报,说是沈淑妃与各宫贵人娘娘来看望太子殿下绛仙郡主和北静王世子。皇上皱眉道:“她们不在宫里好好呆着,来这里添什么乱?”   皇后笑道:“沏儿回宫,她们来看望也是应当的。若不是来反而坏了规矩,不见也不好,就让她们进来吧。”   皇上这才点头道:“宣她们进来。”   沈淑妃打头,引着一拨妃嫔鱼贯而入,沈淑妃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着水沏,她见水沏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可是精神却极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让沈淑妃又忧又恨。她强压着心中的杂念上前拜见帝后二人,皇上只是嗯了一声,皇后淡笑道:“平身。”   沈淑妃抬头一看,不禁愣了一下,皇后虽然还是穿着平时常穿的衣裳,头上也没有多戴什么钗环,可是她的神彩气色都与前些时候大不相同,她脸上的淡淡愁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洋溢于眉间眼角的幸福满足,这种幸福让沈淑妃嫉妒的几欲发狂。   看到沈淑妃定定的看着自己,皇后淡笑道:“沈妃,本宫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陈嫔忙悄悄拉了拉沈淑妃的后襟,沈淑妃猛的回过神来,忙低头道:“皇后娘娘光彩照人,臣妾都看失了神。”   皇后笑道:“沈妃说笑了,本宫哪比得上沈妃你貌美如花。”沈妃这阵子因为水泠的家事很是烦心,整个人也憔悴不少,说她貌美如花,实在是语带讥讽。水沏不在宫中的时候,沈淑妃的气焰可是嚣张的紧,如今水沏回来了,皇后才有心思去收拾沈淑妃,要让她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水溶黛玉站起来向沈淑妃躬身道:“水沏(绛仙)见过沈娘娘。”   沈淑妃坦然抬手道:“世子免礼,郡主免礼。”她在心里也憋了一口气,暗道自己虽比不了皇后,可受世子郡主的礼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沈淑妃忘记了,黛玉和她品级相当,而水溶是皇上的亲侄子,皇后的亲外甥,他的身份尊贵不输皇子,不是她这个小小妃子能比的。果然,看到沈淑妃大模大样的受黛玉和水溶的礼,皇上面色微沉,皇后心中也不快。更让沈淑妃想不到的是,就因为她坦然受了礼,反而加快了水溶黛玉的晋封。   见礼已毕,沈淑妃笑着说道:“太子殿下为朝庭立下不世之功,真真可喜可贺,皇上,何不大赦天下为太子殿下庆功。”   皇上双眉锁起,对沈淑妃的话极为不满,皇后淡淡说道:“沈妃僭越了。”   沈淑妃忙站起来躬身道:“臣妾不敢。”   陈嫔上前一步跪下陪笑道:“今天是太子回朝的好日子,臣妾斗胆借这喜气为简郡王妃求个恩典,求万岁和皇后娘娘开恩,看在简郡王妃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份上,饶她这一回吧,简郡王妃出身高贵,总不好让她太没脸了。”沈淑妃听了这话心中暗自高兴,她还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在宫里树立起一些威信,却不知道那陈嫔根本就是别有心思。   皇上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皇后,这后宫的确应该好好整肃了,如今什么人能妄议朝政,此风断不可涨。”   皇后忙站起来躬身道:“是,妾身领命,从今日起一定严加整肃后宫。”然后又转身看向沈淑妃的陈嫔,沉声说道:“沈妃,陈嫔,你们二人身为妃嫔却妄议朝政,可知罪么?”沈淑妃和陈嫔立刻跪下道:“妾身知罪!”   皇后正色道:“既然沈妃陈嫔忘记宫规,本宫便罚你们背诵宫规,宫规背下之前,不许离开各自的宫室,你们可服气?”那宫规极长,足有六七千文,想要全部背下来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到的,这样的处罚等同于禁足,只是比禁足名头上好听些罢了。   黛玉极不想看这深宫里的争斗,一双秀眉不禁轻轻蹙起,便站起来福身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皇上点了点头,水溶见也忙也站起来说道:“侄臣告退。”皇上便问道:“小路子,太医怎么还不来?”   小路子忙上前躬身说道:“回万岁爷的话,太医马上就到。”   皇上点点头道沏儿,你先和玉儿溶儿到偏殿去,回了太医请了平安脉,你们再过来。”水沏黛玉水溶退到偏殿,少时便有宫中最好的太医来请平安脉,皇上皇后在正殿将众妃嫔打发了,又商议了一回,水沏黛玉水溶诊过平安脉,又回到了正殿。太医给水沏黛玉水溶三人都开了益气补血的汤药,由皇后的贴身侍女看着熬了,呈上来让他们三人趁热喝下。   边看着水沏黛玉水溶喝药,皇后边说道:“玉儿,娘给你收拾了一处宫院,你先住着,等日后修好了坤宁宫,你再搬过来。”   黛玉忙辞道:“娘,您想见玉儿时就传玉儿,何必还为玉儿准备住处,玉儿进出宫都极方便的。”   皇后摇头道:“那可不行,我早早晚晚的想见你,还得派人去传诏,娘可没有这个耐心,玉儿听话,只管安心在宫里住着。你皇上伯伯亲自为你题写了篇额,名字叫做栖梧居,离乾清宫和太子宫都很近。”   黛玉一听就知道皇上是把自己比做凤凰,忙低头说道:“谢皇上伯伯和娘的厚爱,黛玉愧不敢当。”   皇后拍着黛玉的手道:“真是说孩子话,你当不得谁当得?娘都给你收拾好了,今儿就能住进去……”   乾清宫里其乐融融,而简郡王府,东平王妃和沈府却阴云笼罩一片惨淡。简郡王府里,正妃被禁足,侧妃沈静如便有了武之地,姨娘秀仪也不甘示弱,让在房中的司马素馨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在房中叫道:“快请王爷来见我。”   水泠却不在府中,自从迎接完水沏黛玉水溶他们,水泠便将孤身一人去了巴蜀盐商万海山的府上。在万宅后院有座小楼,楼中住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看到戴着银色面具的水泠,忙跪伏在地上轻声唤道:“婢子春儿拜见主人。”   水泠阴沉着脸说道:“起来。”   那女子仪态万方的从地上站起来,微微抬起头看向水泠,水泠用审视的目光在这女子身上扫了一遍,点点头道:“你学得不错。”   那女子轻启朱唇说道:“多谢主人夸奖。”   水泠沉声道:“你明天可以出去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让太子迷上你,你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着落了。”   那女子忙跪下说道:“婢子不要荣华富贵,只求能伺候主人。”   水泠捏着那女子的下颌冷声道:“做好你的本份,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女子柔媚的轻道:“婢子的一切都是主人的,请主人使唤。”   水泠将那女子拉到身前,在她娇艳的双唇上亲了一下,冷笑道:“只要让太子破了你的身子,你就可以回来本座的身边。”   那女子眼中露出迷离之色,水泠冷冷一笑,将这女子推倒在床上,便扬长而去。   那女子手拂红唇,痴迷的看着水泠的背影,竟然扭动着身体轻轻shen吟起来,水泠听到这细细的声音,唇角勾起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女子身体里有他新炼的异种蛊虫,只要这女子接近水沏,他就能将水沏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从万府的地道回到简郡王府后宅的鸽舍,水泠将从外面飞回来的信鸽带回的消息收集整理起来,仔细看过之后,水泠又写了许多密令一一发出,自从上回派人劫持黛玉失败之后,水泠与外面传递消息全都改用密码,便是有人从中拦截,也无法识别出正确的密令内容。这也是林成监视简郡王府这么久还没有取得太大进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张无形的大网从简郡王府张开,向着皇宫和林府洒去。而此时不论皇宫中还是林府都不曾察觉,大家只沉浸在水沏黛玉水溶归来的喜悦之中。   皇后亲自将黛玉送到栖梧居,黛玉远远看到栖梧居门口的身影极为眼熟,她情不自禁的加快脚步走过去,看清楚了,那门前站的正是慧云,王嬷嬷,竹影,青梅,春纤,雪雁,她们看到黛玉从桥上走过来,便都拥上前唤道:“姑娘(玉儿,郡主),您可回来了……”   黛玉小跑着上前,一头扑到慧云的怀中,泪珠儿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且哭且唤道:“婶婶,玉儿回来了。”慧云也是珠泪涟涟,只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黛玉看到站在慧云旁边抹眼泪的王嬷嬷,便放开抓着慧云的手,投入王嬷嬷的怀中,小脸儿贴在王嬷嬷的肩上,撒着娇的叫道:“嬷嬷抱抱!”这是黛玉小的时候撒娇常说的话,她从来也没离开过王嬷嬷这么久,因此竟忍不住撒起娇来。   王嬷嬷又是哭又是笑,只拍着黛玉的轻声道:“我的好姑娘,长高好多了!”   竹影青梅雪雁春纤她们四个跑上来将黛玉团团围住,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黛玉一时都不知道先回答应谁的是好了。皇后缓步走了过来,微笑说道:“好歹让玉儿进了家门再说也不迟呀,这在大门口又是哭又是笑的,算怎么一档子事。”   慧云她们忙要跪下,皇后先摆手道:“罢了,快引玉儿看看她的新家吧。”   黛玉不好意思的回身来到皇后身边,挽着皇后的手臂撒娇道:“娘,您陪玉儿一起看。”皇后捏捏黛玉的挺刮的小鼻子笑道:“好,娘陪你。”   栖梧居是离太子宫最近的一处宫室,并不很大,只小小的三进,可是处处精致清雅,透着江南的灵秀温润。黛玉还没进屋子,便已经喜欢上了。   “玉儿,这院子是娘亲自带人布置的,可还中你的意?”皇后携着黛玉的手笑着问道。   “娘,玉儿喜欢极了!这院子玉儿好似在梦中见过一般,谢谢娘!”黛玉笑着对皇后说道,听得皇后极为开心,水沏的宫室也是她亲手打理的,可从没听那个臭小子对她说过这么可心的话儿。   “咦,这儿还有架秋千……”黛玉看到梧桐树下的秋千架,开心的跑了过去,自小她最喜欢的就是打秋千,以前她身子弱,林海夫妻总不许黛玉多玩,这一回去北疆,黛玉的身子强健许多,黛玉正想着要打秋千,便看到了秋千架,让她如何能不欢喜。   “姑娘,这是六皇子殿下带人搭的,这原是殿下给他自己准备的。”竹影笑着说道,自从选定了这个院子,水清便每日数次的跑过来,还特特搭了秋千架,好和他的玉儿姐姐一起玩。   黛玉听了不由吐吐舌头笑道:“真得让皇上伯伯多给清儿弟弟加些功课,这样他就没有时间来和我抢秋千啦!”   皇后听了不禁摇头笑道:“真是孩子话,再搭一座不就结了,只要玉儿喜欢,就是搭上满院子的秋千架又有什么!”   黛玉歪头笑道:“那岂不成了秋千林了?”   大家说说笑笑走进屋子,黛玉见这里的陈设布置和自己家里一模一样,深感皇后的用心,便走到皇后面前福身道:“玉儿何德何能,让娘如此费心。”   皇后轻拂着黛玉的面颊说道:“傻孩子,疼爱你是娘幸福的事情,娘疼爱你的时候,你也给了娘浓浓的亲情,就连沏儿溶儿清儿他们被你影响,比先前贴心多了,玉儿,你是娘的福星呢!”   黛玉偎在皇后怀中甜甜笑了起来,大家也都笑了。此时没有人知道,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向水沏黛玉袭来…      第2章摊牌      在宫中只住了一日,黛玉便向皇后请求出宫回林家,自回京到现在她还不曾见过林成,林成是平民,又是男子,他无法入宫,黛玉只能出宫相见。   皇后只拉着黛玉的手笑着说道:“玉儿,你可要快些回来,娘一时也离不得你的。”黛玉笑着应了,皇后便命冯公公亲自送黛玉出宫。黛玉却笑着辞道:“娘,让冯公公留在您身边保护您和湛儿弟弟吧。”水湛这两日受了凉,正吃着药,皇后一直在亲自看护他,毕竟这宫里人多手杂,有心人总能找到下手的机会,此时皇后更需要冯公公。   水沏在一旁也说道:“母后,玉儿说的对,儿臣护送玉儿回去也是一样的,反正路也不远,就让冯师傅留在您身边吧。”   皇后看到水沏黛玉站在一起,两人极为般配,便点头笑道:“也好。”   水沏欢喜的谢恩,正想和黛玉一起告退,却见水溶从外面走进来,他一看到水沏和黛玉便笑着说道:“我来晚了,倒让你们两人抢了先。”   黛玉笑着打趣道:“可见得还是家里舒服,二哥睡着便不想起床的。”   水溶好脾气的笑道:“玉儿你有所不知,二哥我一大早就起来了,刚才在练功房练功出了一身大汗,我怕这汗气薰了姨妈和玉儿,沐浴了才过来的。”   皇后笑道:“溶儿来得正好,玉儿要家去,沏儿正要去送,你也去送玉儿吧。今儿姨妈准你们的假,出宫好好玩玩,放松放松。”   水溶喜得扑嗵一下跪在地上,连声囔道:“多谢姨妈恩典。”   黛玉换回女装,自是不能和水沏水溶一样再骑马,黛玉轻声叹道:“还是在大草原上自在,回了京,连马也不能骑了。”水溶笑道:“玉儿,倒不是姑娘家不能骑马,而是你不能骑马?”   黛玉不解的睁大眼睛问道:“这是为何?”   水溶摇头晃脑的笑道:“我们玉儿妹妹生得天人一般,你若骑着马,路上的行人岂不都要下担捋髭须,脱帽著梢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这可不行!”   黛玉面上一红,只拽着水沏的衣袖撒娇道:“大哥,二哥笑话我,你不打他我不依。”   水沏伸左臂勾过水溶的脖子,举起右手弹了几个脑贲儿,然后对黛玉笑道:“其实溶弟说得没错,为了京城交通的顺畅,玉儿你还是委屈委屈吧!”   黛玉又羞又气,白了水沏水溶两人一眼,便扭身上车,刷的将车帘放下来,再不理那窃笑的兄弟二人。水沏水溶两人上了马,护着黛玉的座车往林府行去。   京城的大街一如既往的繁华,水沏水溶又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们两人并驾而行,吸引了无数的眼球。迎面驶来一辆简郡王府的车子,那坐车之人正是简郡王府平王妃沈静如,她透着薄纱绣帘看到水溶,心中又酸又涩又恨,特别是看清楚他们护送的车子是辆女子的座车,沈静如不由妒上心头,便下令道:“快些,本王妃有急事。”简郡王府的车夫暗自腹诽道:“不是就回个娘家,算什么急事。”然后便对沈静如说道:“回平王妃,前面是太子殿下的车驾,我们得回避。”   车夫好意相劝,可是沈静如却气道:“胡说,那是太子的车驾么,瞎了你的狗眼,那明明是女子的座车,快些赶车,有事自有本王妃担着,你怕什么!”   这车夫原是正妃司马素馨的人,他心念一动,便扬鞭催马迎上前,正挡住黛玉的座车。水沏一见京城里竟还有人敢在拦在他面前,不由气乐了,只扭头问道:“若兰,前面是什么人,拦路拦到我的面前,倒是新鲜的紧。”   卫若兰抬头一看便笑道:“回殿下,那是简郡王平王妃的车子。臣这就去让她回避。”水沏点了点头,卫若兰打马上前正要说话,沈静如的车夫却甩了一鞭,惊得驾车的马飞奔起来,直直的向水沏这边的车队撞过来。卫若兰大惊,纵身跳起飞起一脚踢向受惊的马儿,马儿‘嗷’的怪叫一声便向一侧摔过去,连带后面的车厢也摔倒在地上,沈静如和两个丫环从车厢里摔了出来,虽有丫头在底下垫着,沈静如还是摔得晕头转向,满眼都是星星,一时连话也说不顺溜。   水沏见车中之人是沈静如,只看了水溶一眼,淡淡道:“若兰,你在这里处理。”卫若兰躬身称是,水沏示意车夫继续赶车,再也不看狼狈的沈静如一眼,径直往前走了。   沈静如抬起头时正看到水溶,她不禁叫道:“世子……”   水溶眉头紧锁,原想责难几句,可是看到沈静如摔得灰头土脸,便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面无表情的催马走了过去,沈静如看到水溶如此对自己,又羞又气又恼,再加上摔得有些疼,几下里一凑,眼泪不觉便落了下来。   车厢中的黛玉听到外面的动静,微微撩起窗帘看了看,微蹙着眉头问道:“那不是礼部尚书的千金沈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竹影在一旁笑着解释道:“一个多月以前皇上下旨将沈小姐赐与简郡王做平王妃。”黛玉听了轻轻点头,竹影又笑道:“这位沈小姐原是想做北静王世子妃的,满京城谁不知道她总是纠缠着世子爷,如今可算是给世子爷解决了大麻烦。”   水溶在车厢外面听到这话,便举手敲敲车厢道:“竹影你个小丫头少饶舌!我从来就没正眼瞧过她,算什么麻烦。”   竹影在车中做了个鬼脸儿,黛玉扑昧一笑,用纤细的玉指点了点竹影的额头,低声说道:“我走了还不到三个月,你就越发淘气了。”   竹影故意撅起嘴来说道:“姑娘,您就是偏心!”   兰心伸手揪了揪竹影的耳朵笑骂道:“你个小蹄子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你的嘴。”竹影忙拉着黛玉的胳膊挡着自己,软声求道:“好姑娘,竹影知错了,您就饶了竹影这一回吧,竹影再不敢了!”   黛玉不由笑道:“罢了,兰心你瞧在竹影可怜巴巴的份上,饶了她吧。”   一路说说笑笑便到了林府,林义早就得到消息,已经大开中门率阖府男女迎了出来。黛玉进了二门后才下车,林义上前要以国礼相见,黛玉忙上前拦住,哽咽道:“叔叔,玉儿回来了。”   林义用袖子擦了老泪,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玉儿,这一路你可受苦了。”黛玉带泪笑道:“叔叔,玉儿很好,您放心吧。”   林义身后的阖府男女都跪了下来,齐声道:“恭迎小姐回家。”这些人都是林家旧仆,都是看着黛玉出生成长的,对黛玉的感情自是不同一般。   黛玉笑着走到大家面前,亲手扶起最前面的老管家,含笑说道:“大家快快请起。”众人簇拥着黛玉进了正厅,此时林成下了朝,也飞马赶回家,见黛玉已经回到家中,便对水沏水溶笑道:“有劳殿下世子护送玉儿,林成在此谢过。”   水沏笑道:“林兄太见外了,护送玉儿是我们应当做的。”水溶也说道:“林兄,你这么说话可见得是同我们兄弟生分了。”   林成自是有他的用意,在黛玉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的时候,林成不想水沏水溶过多的影响黛玉。说这些话只是开头,林成打算好好和黛玉谈一谈,他想让黛玉适当拉开同水沏水溶的距离以策万全。因有这个想法,林成便对水沏水溶笑道:“殿下,世子,难得二位能闲下来休息,不如我们一起在京城里逛逛,等两位开始上朝,再不能得闲了。”   水溶笑道:“好啊,玉儿,你也一起去,我们好好逛逛!”   黛玉还没说话,林成便说道:“玉儿就别去了,这两个多月奔波了数千里,玉儿一定累极了,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才对,就我们三个去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水沏黛玉水溶都听出来林成不想让黛玉和二水多接触,水沏心里明白,水溶可还糊涂着,黛玉自然懂得林成的意思,便笑着说道:“哥哥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我还真觉得乏了,大哥二哥,你们请便吧,今天我可要在自己家里好好松散松散,不跟着你们闹了。”   水沏点头道:“也好,在宫里总是不能好好休息的,玉儿,你便歇着吧,我们同林兄出去走走。”水溶还想说什么,却被水沏拉了起来,向黛玉林义他们告辞之后便离开了林府。刚出了林府,水溶便皱着眉头不快的问道:“大哥,林兄,你们在搞什么名堂?”水沏只说道:“二弟,玉儿是姑娘呀,我们要为她的名节考虑。”   水溶让水沏说的哑口无言,只闷声嘟囔道:“我们在北疆的时候可没这些事非。”   林成将手搭在水溶的肩上,对水沏说道:“殿下,世子,今天我请你们二位喝酒。”水溶听了这话笑道:“林兄,莫不是有话吩咐?”   水沏拍了水溶一记,没好气的说道:“就你饶舌,还不快走!”   水沏水溶林成三人很快来了鸿宾楼,掌柜一见林成前来,忙引着他们上了三楼的林家专属包间。在暗中跟踪水沏的人见他们进了鸿宾楼,忙回去向他的主子回禀了。   还在快雪时晴那间房里,小二上了酒菜后便掩门退了出去。林成为水沏水溶倒满酒,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郑重说道:“殿下,世子,林成先行赔罪了。”   水沏按住林成的手,真诚的说道:“林兄,我们兄弟相交,兄弟之间没有赔罪之说,林兄有话尽管说。”水溶亦点头道:“就是就是,林兄,好好的赔的是那门子罪,这就什么话?”林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看着水沏水溶两个,沉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今曰我们说的话不会传到第四个人的耳中,林成只想问问殿下和世子,你们对玉儿的心。”   水溶一怔,抬头看看水沏,急急说道:“林兄,我水溶不是那种藏着掖着的人,相信林兄已经看出来了,我对玉儿有心,想和她共渡一生。”水沏也郑重说道:“林兄,你知道我的心意,我铁了心要玉儿做我的太子妃。还有一句话要告诉林兄,我和溶弟早就知道彼此对玉儿的心意,我们也有君子之约,我们尊重玉儿的选择,不论玉儿选择了谁,我们都会给出我们的祝福,绝不会让玉儿为难。”   林成微觉惊讶,他知道水沏水溶两个手足情深,可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人竟然有如此气度。林成微微点头道:“多谢殿下和世子对舍妹的尊重,按说林成不该再说什么,可是……林成还是想多说几句。”   水沏水溶忙说道:“林兄但说无妨。”   林成略略犹豫一番才说道:“林成感激两位对舍妹的心意,可是玉儿才十四,她根本不懂情为何物,若是让她现在选择,这是在难为玉儿,我想请求殿下世子在玉儿及笄之前不要和她提起这事,不要给玉儿压力,让玉儿从容的认清自己的心意,才好做出选择。”   水沏在草原上已经答应了林成,自然不会反悔,而水溶犹豫片刻后点头道:“林兄放心,玉儿及笄之前,我一定不会给她造成困惑。可是玉儿及笄之后,我们向玉儿表明心意,林兄不会再不允许了吧。”   林成点头道:“好,我答应。”   水沏笑道:“林兄,其实我们兄弟怎么都好说,我们断断不会为难玉儿,可是那乌里雅就难说了,我了解他的性格,他认定的,极难改变,我只担心他以两国联姻为名向父皇求娶玉儿,到时可就被动了。”   水溶大惊道:“乌里雅大哥也相中了玉儿?”乌里雅向林成提亲的时候水溶已经被先送回永平关,还不知道乌里雅求亲之事。   水沏点头道:“正是,你走后他就向林兄提亲,当时林兄虽然婉拒,可是乌里雅不是那种能放弃的人,我只怕他还有后招。”   水溶气道:“这绝对不行,哪怕玉儿看不上我们两个,也不能远嫁到吐罗去,她怎么受得了吐罗的风霜,还有吐罗那什么见鬼的规矩,绝对不行,那怕是两国开战,也不能答应他。”林成的一双剑眉拧了起来,若是因为此事引发两国之战,黛玉可真就成了红颜祸水,他绝不能让黛玉落到那般境地。得想法子先打消了乌里雅的念头才行。   可说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水沏水溶林成沉默不语的时候,小二忽然跑来敲门,林成皱眉沉声道:“进来!”   小二进门躬身说道:“公子,宫里来人求见殿下。”   水沏沉声问道:“是什么人,竟找到这里?”   小二忙说道:“回殿下,是路公公。”   水沏忙说道:“快叫他进来。”   小二出去请路公公进房,路公公一进来便急急说道:“殿下,吐罗国的特使到了,皇上命老奴速请殿下和世子入宫。”   水溶眉头一皱道:“他们来的好快!路公公,来人是谁?”   路公公忙回道:“回世子的话,来的是乌蛮王爷,听说吐罗国主也在来京城的路上。”水沏立刻站起来说道:“林兄,你和我们一起进宫。”林成面色沉重的点点头,三人忙离开鸿宾楼,骑马往宫里赶去。   水沏水溶林成心里着急,三人打马如飞,不免引起路人的惊呼,水沏一马当先,座下骏马几乎四蹄腾空的飞奔,街道上的人忙忙回避,水沏也小心的提防着马儿踩踏到路人,前方明明是空无一人,水沏也放心的往前奔,就在这时,从旁边的贫道上忽然奔出一条身影,水沏急忙猛拉马缰,可是马儿收势不及,还是踢上了那个身影,马蹄落下之时,又踩在那人的腿上,疼得那人大声怪叫起来。   水沏忙跃下马来察看,后面的水溶林成也跳下马来上前察看。这时只听一声悲泣的呼喊传来,“爹爹,您怎么了……”   水沏定睛看时,见被自己的坐骑踩伤之人是个头发斑白衣衫褴褛的老翁,水溶忙上前检视他的伤情,却见一个姑娘抢在他前面扑上来,只抱着老翁哭道:“爹爹……”水溶好声好气的说道:“姑娘,在下懂医术,先让在下为老伯检查伤势吧。”   那姑娘只是抱着老翁哭泣,就是不放手。林成上前沉声说道:“姑娘,为老伯治伤要紧,你抱着不放,只会耽误了老伯。”   那姑娘抬起头看看水沏水溶林成,一双眼睛含珠带露,很是楚楚动人。她哭泣道:“你们是一伙的,我不相信你,你们带我爹爹去医馆。”   路公公上前沉声道:“好,我这就派人送你们父女去医馆。”   那姑娘却不肯答应,只看着水沏说道是你撞伤我爹爹,我要你他去,若是我爹爹他……万一有什么,我要找你要个说法。”   水沏眉头紧锁,按说他的确应该送这位老伯去治伤,可是皇上还在宫里等着,他此时根本就无法抽出时间来。   就在这当口儿路人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水沏在闹市纵马,此时忽然有人指着水沏高声叫道:“这不是太子殿下么?”      第3章      林成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便走上前沉声说道:“姑娘,我们既撞伤了你父亲,绝不会不管,我们先派人送老伯去医馆治伤,所需费用由我们一力承担,你还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只要是合情合理,我们都会答应,只是现在我们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多做耽搁,请姑娘体谅。”   那姑娘不理林成,只抬起头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水沏问道你真的是太子殿下?”   水沏沉声道:“正是本王。”   那姑娘又哭道:“民女不敢耽误太子殿下的要事,只是爹爹他……好,我们就去医馆,请太子殿下忙完之后一定来看望爹爹,给爹爹一个说法。”   水沏急着脱身,也没有细想,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两个侍卫上前将所受伤的老者抬起来送往最近的医馆,那姑娘也跟了过去,水沏水溶林成和路公公则是继续往宫里赶去。水沏此时还不知道,一个针对他的阴谋已经展开了。   “阿蛮,你怎么来了,也不先传个消息,我们也好去迎接你!”水沏水溶林成走入翠微轩,给皇上见过礼之后,水沏朗声笑着问道。   乌蛮走上前躬身道:“阿蛮拜见二哥三哥,我原是和大哥一起动身的,可是我不耐烦那些仪仗,大哥就让我先打个前站,他很快也会到的。到就了京城自然得先来朝拜万岁,然后才能和二哥三哥联系的,二哥三哥,小五呢,你们一个是太子殿下一个是世子,那小五的身份是什么?他怎么没有过来?”   乌蛮一问倒把水沏水溶问着了,水溶只笑道:“小五还有事情,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乌蛮便也不再追问,向林成笑着点头道:“林状元,我们又见面了。”   林成躬身道:“见过王爷,王爷一路劳顿,辛苦了。”   皇上已经知道水沏黛玉水溶同乌里雅乌蛮结拜的事情,便笑着说道:“看到你们相处和睦,朕心甚慰。沏儿,既然乌蛮小王爷是你的结义兄弟,你便替父皇好好招待于他,不可慢待了。”   水沏躬身抱拳道:“儿臣领旨。”   乌蛮笑着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朗声道:“陛下,这是王兄写给您的亲笔书信,请陛下御览。”乌蛮的使命就是呈上乌里雅的亲笔信,办完这粧差事,乌蛮就可以跟着水沏水溶他们自由行动了。   皇上接过书信笑道:“沏儿溶儿林成,你们三人要好好招呼乌蛮王爷。”   水沏水溶林成三人躬身称是,乌蛮辞了皇上便和他们离了翠微轩,回驿馆去了。   乌蛮走后皇上打开乌里雅的亲笔信,看到一半的时候就变了脸色,只见他面色沉沉,再无一丝笑意。皇上袖了这封信回了乾清宫,他要与皇后好好商议商议。   水湛正病着,皇后抱着他轻轻的唱着歌谣哄着他睡觉,一见皇上面色沉沉的走进来,皇后忙将水湛交给旁边的奶子,命她将水湛先抱到内殿去,然后迎上前来柔声问道:“皇上,是谁惹您生气了?”   皇上气呼呼的将乌里雅写的信往皇后手中一塞,沉声道:“你看看。”   皇后不明就里,忙打开信细看,不等看完便失声惊叫道:“皇上,绝对不能答应他。”皇上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自然是不能答应的。这事可也真怪了,那吐罗国主怎么会这样指明了要求娶玉儿,若说是联姻,也当由我们选出联姻人选才对。”   皇后挽着皇上走到御座前坐下,又端过茶盏撇了撇水面上的茶沫,才递到皇上的手中,轻声说道:“皇上,您先别生气,这事还是要问问孩子们,是不是玉儿在北疆的时候不小心让那吐罗国主看见真容了?玉儿生得倾国倾城,若是让吐罗国主见了,动了心也正常。”   皇上浅浅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仿佛记得玉儿同我说起来,她的两个丫头曾经在运河上救过一个吐罗皇族,后来你们去清台山,有人人偷偷潜入后山别院,据玉儿的丫头说,那人就是当日她们救的那个人。说不定那个人就是这吐罗国主,如果是这样,那便说的通了,他早就见过玉儿的。”   皇后不悦的说道:“就是见过又如何,他想娶便娶,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玉儿是一定要做水家的儿媳妇的,可不能将她远嫁,皇上,我们得想个两全的法子推辞了吐罗国主的求亲才行。”   皇上点头道:“朕就是在想这件事情,这事若是放到前朝去,那帮子大臣们铁定立刻要朕下旨赐婚的,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皇后点点头,她深知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们只要能保住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是什么都能舍弃的,那怕是要他们的女儿和亲,他们也会乐颠颠的将人送出来,更何况这回吐罗国主要的是与他们毫无关系的黛玉,他们更是要举双手赞同的。   “阿蛮,你来得如此之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水溶边走边试探的着问道。   乌蛮笑嘻嘻的说道:“我们是来求亲的,王兄早就该立后了。”   水沏心里一沉,急忙问道:“阿蛮,大哥求的是谁?”   乌蛮笑道:“求的是绛仙郡主呀,林大人的妹妹。”   林成面色一沉,冷声道:“在下有急事,不能陪王爷,王爷见谅。”说完转身便走,让乌发蛮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成急急赶到乾清宫求见,皇上一听林成求见,便知道是为了吐罗求亲之事,便宣他晋见。林成一进殿便双膝跪下,恳求道:“万岁,臣知吐罗国主求娶绛仙郡主,臣求万岁一定不要答应,吐罗苦寒且又风俗怪异,若是将郡主许嫁过去,便是将郡主推入苦海,求皇上看在先父忠心为国的份上,不要答应这门亲事。”   皇上忙说道:“林成起来,朕如何舍得将玉儿嫁出去,朕和皇后都不肯答应的,休说是那吐罗苦寒又风俗怪异,就算他吐罗是人间仙境,朕也不答应。”   林成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他知道皇上金口玉言,只要皇上说了不同意,黛玉就不会远嫁了。事实上林成入宫之前已经想好了,若是皇上答应许嫁黛玉,他就会立刻倾林家之力带着黛玉远赴他乡,永远不回中原。   “臣叩谢皇上隆恩。”林成端端正正的跪好,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皇上笑道:“起来吧,阿成你来得正好,朕正想和你商量商量如何应付那吐罗国主。”   林成站起来垂手立于皇上面前回道:“启禀万岁,臣前去草原宣旨之时,乌里雅汗王曾经向臣提亲,臣已经拒绝于他,当时太子殿下也在,殿下说皇上已经曾给郡主秘旨,许她自行择婿,任何人不得干涉。”   皇上点头叹道:“当日如海病重之时来求这道旨意,朕还不明白他的用意,现在看在,如海有先见之明啊。若无此旨,朕还真不好拒绝吐罗国主。怪不得吐罗国主只是写信提亲,并没有上国书相求,而且他的信写得委婉客气,看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林成点头道:“乌里雅汗王说过要求得玉儿之心,可是臣不想让他与玉儿相见。”   皇上听了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内外有别,玉儿不见他也在情理之中,阿成,你不用为这事发愁。来,说说那个乌里雅汗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要到京城了,朕对他还所知寥寥。”   林成忙将乌里雅的性情行事风格说了一遍,皇上听了沉吟良久道:“看来他也是个有手段的,倒是要小心应付才行。”君臣二人商议了很久,才定下应对之策,林成才放心的离开了乾清宫。   水溶想起当日在吐罗给乌蛮把脉,他的脉象很是奇怪,便对乌蛮说道:“阿蛮,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乌蛮不解的问道:“三哥,你要带阿蛮去见什么人?”   水沏听水溶忽然飞来一句,也觉得奇怪,只看向水溶。水溶笑道我带你去见我的师傅。”   乌蛮也没深想,只笑道:“好啊,阿蛮理当去拜见三哥的师傅,二哥三哥稍等片刻,等阿蛮回驿馆准备些礼物,三哥,你的师傅喜欢些什么?”   水溶笑道:“阿蛮,不用准备什么,恩师他云游四海,难得在京城的,你是来巧了,他刚刚回来,在京城住不上几日又要离开,你若是晚来几日,还见不着他。”   乌蛮好奇心顿起,忙说道:“那我们就快去吧。”   三清道长此时正在北静王府中,他是听说了水溶在吐罗受伤的消息,才忙忙赶了回来,虽然听说水溶已经伤愈,可是他这做师傅的没亲眼看到,总是有些不放心。三清道长虽然和水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他打心眼里喜欢水溶,已经决定让水溶继承自己的衣钵,自然不能让水溶有丝毫的闪失。   不多一会便到了北静王府,水溶看到三清道长站在阶前,正拈须微笑,忙快走几步上前跪倒,口称:“徒儿拜见恩师。”   三清道长将水溶扶了起来,先是仔细打量了水溶的神色,后又把了脉,才放心的说道:“恢复的不错,没有留下什么根子,不过还得再调理调理,溶儿,这三天你哪里都不要去,只在为师身边,为师一边给你调理,一边教导你些医术,你是我三清老道的徒弟,可不能只会解毒,这医神的名头你可得给我接下去。   水溶笑道:“徒儿听恩师的吩咐,恩师,这位是吐罗国的乌蛮小王爷,他是徒儿的结义弟弟,当日在吐罗之时,我发现四弟的脉象有异,可是徒儿医术尚浅,所以想请恩师为他把把脉。”   三清道长看了看乌蛮,心中不由大为疑惑,只从面相上看,这乌蛮身体很健康呀,并不象有病的样子,难不成他有什么隐疾?   众人进入厅内,三清道长坐于乌蛮的对面,伸出手指搭在乌蛮的手腕上,听了一会儿便笑道:“原来如此。”   水溶不知就里,还问道:“恩师,四弟他生了什么病?”   三清道长摇摇头道:“乌蛮小王爷很健康。溶儿,你和太子殿下先回避一下,为师有几句话要问小王爷。”   水溶极为不解,可是他仍然起身和水沏去了旁边的偏厅,只留下三清道长和乌蛮,乌蛮心里有些紧张,不安的看着三清道长,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小王爷不用紧张,老道那傻徒弟习医时间短,不辩雌雄也是难免,哦,老道应该称呼你为公主才对。”三清道长拈着胡须慢慢说道,听得乌蛮心里一惊,腾的站了起来,紧张的问道:“你说什么?”   三清道长继续说道:“老道观你行动挥洒自如,全无一丝扭捏之态,想必你女扮男装已久,女娃娃,老道说的可对?”   乌蛮低下头道:“道长说的极对,阿蛮自出生之日起便被扮成男孩,在数月之前阿蛮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女子。”   三清道长点头道:“这便是了,姑娘,你是不是从十二岁起,每个月都在服用一种药?”乌蛮惊奇的问道:“道长,你怎么知道的?”   三清道长笑道:“老道是医者,自然能诊的出来,老道还知道那种药是楼兰的秘药,你想必和楼兰很有些渊源。”   乌蛮越发惊奇,垂头说道:“先母曾是楼兰公主。”   三清道长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姑娘,你若想回复女儿身,那药便不要再吃了,虽说那药没什么毒性,可是吃久也不行。你到底是姑娘家。”   乌蛮自然不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用的,只知道母亲让她每个月都服一丸,想着母亲临死之前交待过,只要离开吐罗,就不要再继续服用。因此便点头道:“母亲也说过只要不在吐罗,就不必继续服用的。”   三清道长点头道:“姑娘,老道给你开些调理的药,你服上一个月就行了。一个月之后你的天癸便会来潮,到时注意不要受凉,别吃生冷的东西也就是了。”   乌蛮并不知道天癸是什么,只不解的问道:“道长,什么是天癸来潮?”   三清道长一拍额头笑道:“是了,你必是不懂的,听老道细细给你讲来。”三清道长是医者,自然不会象一般人那样讳莫如深,只将女子之事细细说于乌蛮,听得乌蛮大睁两眼,感到万分惊奇,却也不象一般女子那样不好意思。   水沏水溶在偏厅坐了许久,还不见有人来请,水溶不解道:“四弟又没有病,怎么还费了这么久的时间,堂兄,我们枯坐着也没意思,不如去练剑吧。”   水沏笑道:“好啊,我正有此意。”说着他便要起身,可是就在起身的当口儿,水沏忽然想起一事,便说道:“唉呀,溶弟,我们把那受伤的老伯给忘记了,我还答应那位姑娘,说一定去医馆看望他的。”   水溶也道:“正是正是,堂兄不说我也忘记了,走,我们快去吧,休要让人说我们言而无信。”   水溶叫过管家问道:“恩师可闲了?”   管家忙躬身回道:“回世子,道长还在得您的客人说话。”   水溶点头道:“哦,那我就不过去了,你回头告诉恩师,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管家应了下来,去备了马送水沏水溶出府。水沏叫过一个侍卫问了问,问清是那家医馆,便是水溶两人赶了过去。   到了普济医馆,水溶见林成的马在外面,便说道:“堂兄,林兄先来一步了。”水沏点点头,与水溶进了医馆。   坐堂的大夫见两个气宇轩昴的男子走了进来,便起身问道:“两位是……”   水溶微笑道:“大夫,你们这里刚才收治了一个被马踩伤的老伯,我们是来看望这位老伯的。”   大夫笑道:“哦,原来也是来看他的,他在里面,白芍,带两位公子进去。”   一个头扎双鬏的小丫头跑了过来,引着水沏水溶进了内室。内室之中,那个老伯躺在床上疼得直哼哼,而那姑娘坐在一旁哭泣,林成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上去是在压着性子劝说。   林成看到水沏水溶进来,面色更加不好,那姑娘一看到水沏,便哭着跪了下去,哀声哭道:“殿下……”   水沏皱眉问道:“林兄,老伯的伤势如何?”   林成沉声道:“他的胸骨腿骨骨折,万幸没有伤及内脏,须得将养大半年才能恢复。”   水沏点了点头,既是没有伤及内脏,那便不碍事。想他堂堂太子,养个老头儿还是很容易的。因此水沏便说道:“那还好,姑娘,是本王误伤令尊,本王会一力承担,老伯伤愈之前,一切的开支皆由本王负担。来人,去将诊费付了,再去取五百两银子给这位姑娘。”侍卫忙去付银子,那姑娘却哭道:“清荷不要银子,殿下,清荷求您救救民女和爹爹。”水沏皱眉道:“姑娘,此言何意?”   清荷哀声哭道:“清荷求太子殿下收留我们父女,若是太子殿下不收留我们,便明殿下给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回我们父女的性命。”   水沏走到椅旁坐下,沉声说道:“你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说来。”      第4章步步为营      清荷柔柔的站起来,向前走了两小步,垂首泣道:“清荷自幼家境贫寒,为了给先母治病,家父不得不将小女卖入豪门为奴,三年前家父卖小女得银十两,言明三年为期,到时家父定然来赎回小女,今年刚好三年期满,家父卖尽了家中的一切来为小女赎身,东家却变了卦,不许家父赎出小女,还要强行将小女收房,水女抵死不从,后来得好心的姐妹们相救,小女才逃出虎口与家父重聚。可是小女的奴契还在东家手中,他们正四处搜捕家父与小女,小女就算是逃到天边也逃不出东家的手心。小女求殿下救救家父和小女的性命。”清荷说完便又跪了下去,只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很有一番怯弱不胜的姿态,非常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水沏沉声道:“你那东家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罔顾法纪。你且说来,本王可为你做主。”清荷只是哭泣,却不说出他的东家是谁,水溶在一旁催问道:“清荷姑娘,到底是何人逼迫于你,你快说出来。”   清荷犹豫再三才说道:“回殿下,是简郡王爷。”   水沏水溶林成皆是心中一惊,水沏皱眉道:“清荷,你要对你说出的话负责。”   清荷似是下定了决心,只用力点头道:“殿下,小女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五雷轰。”清荷虽然发了如此毒誓,水沏水溶林成却还是不相信,三年之前水泠还没有开府,他只是个住在皇宫中的皇子,怎么可能去买什么丫头,这里面定然有蹊跷。   就在水沏水溶林成思考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呼喝之声,水溶面色一沉,喝道:“是何人在外面喧哗?”   水溶话音刚落,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闯了进来,紧跟在他后面的,是四五个家丁,这些家丁的服饰都绣着简郡王府的标志。水沏看了之后面色沉了几分,那管家看到水沏水溶林成微微一楞,忙上前跪下见礼,口称:“奴才简郡王府管事卜亮叩见太子殿下,北静王世子。”水沏沉声道:“你在此大呼小叫却是为何?”   那个卜亮忙抬头说道:“回太子殿下,我们王府出了逃奴,奴才正在搜捕她,方才有人来报说是那小贱人到了这间医馆,我们就赶了过来,不想惊动了太子殿下,奴才罪该万死。”水沏寒声道:“谁是简郡王府的逃奴?”   那管家一指清荷说道:“回殿下,就是她。她三年前自愿卖身入府,如今却私逃出府,奴才这才奉命搜捕的。”   水沏一听管家这话倒和清荷所言对得上,便沉声道:“她的工期已满,家人又来赎回,你们为何不放人。”   那管家忙说道:“殿下,清荷原是卖的死契,再无赎回之理,请殿下明查。”   一旁跪的着清荷听了这话,只气得满脸通红的叫道:“你胡说,分明只是三年的活契。”管家听了这话忙从怀中拿出一纸文契交与水沏的侍卫,分辨道:“殿下,这就是清荷的卖身契,请您过目。”   水沏拿过来一看,果然是一份死契,下面签的日期正是三年之前,水沏冷声对清荷说道:“这分明是死契,你却骗本王是三年活契,当面欺骗本王,你倒是胆子不小。”水沏的话语虽然平淡,可是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怒气。   清荷急的哭道:“殿下,真的是三年的活契,不信您可以去问家父,当年是他亲笔写的卖身契。”   简郡王府的管家立刻叫道:“殿下,他们父女串通一气,您不能相信呀!”卧在一旁床上的清荷父亲也叫道:“殿下,小人真的只写了三年的活契,求太子殿下明察。”   水沏仔细看了看那卖身契,看不出做假的痕迹,他将卖身契递给林成,让林成细细查验,林成仔细看了一回,也看不出什么,他便拿着卖身契走到那受伤老伯的身边,让他仔细看了,那老头一看卖身契便双眼鼓胀,气得险些背过气去,颤声对林成说道:“大人,这笔迹是小人的,可是小人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死契,荷儿是小人唯一的孩子,当年为了救亡妻,小人不得不忍痛卖了荷儿,可也只只了三年,说好三年之后小人就来赎她的,可是,可是……他们改了卖身契,活活坑了我们父女呀!”   那份卖身契上没有丝毫改动过的痕迹,两方各执一辞,便让林成一时也无法辨别真假。若是依卖身契上写的,就应该让清荷跟着简郡王府管家回去,可是若真和清荷所说的那样,这岂不是害了她,原本水沏误伤清荷之父,心里便先存了歉意,他怎么也不能眼看着清荷再入火坑。想到这些,水沏便沉声道:“去请你家王爷到此,孤王要见他。”   那管家磕了个头站起来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将水泠请了过来。水泠上见躬身见礼,水沏淡淡道:“简郡王免礼,坐下吧。”   水泠在一旁坐下,冷冷的目光扫了清荷一眼,吓得清荷直哆嗦,这一切自然都看在水沏水溶林成的眼中。水泠冷冷的问道:“太子殿下传诏愚弟所为何事?”   水沏淡淡问道:“三皇弟,这个丫头是你府上的?”   水泠点点头,冷声道:“没错,她是我府上的,一向在书房里伺候,怎么,太子哥哥看上她了?”   水沏的眼角余光扫到清荷不住的哆嗦,便淡淡说道:“三皇弟,为兄向你讨个人情,放了这丫头自由吧。”   水泠恨恨的瞪了清荷一眼,清荷瑟缩着恨不能躲到地底下去,越发显得可怜,水泠这才收回眼神冷泠道:“太子殿下若是看上这个丫头,愚弟自然会拱手相送。”   清荷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茎救命稻草一般,拼命的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就连卧在床上养病的清荷之父也挣扎的爬下床,用力磕起头来。   水沏看到水泠看清荷的目光极为怨毒,便点头道:“如此就多谢三皇弟了。”   水泠沉着脸道:“太子哥哥若无其他事,愚弟告退了。”说完水泠起身行了个礼便冷着脸带着仆从走了出去。临走之时,还不忘记狠狠瞪了清荷一眼,吓得清荷面色惨白,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水泠走后,水沏淡淡道:“姑娘,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拿着银子同你的父亲好好过日子。”说完,水沏起身便要离开,而清荷却扑上前抱住水沏的脚脖子哭道:“殿下,求您救人救到底!”   水沏最不喜欢与女人有过于亲近的接触,只拔出脚沉声道:“你还要做什么?”   清荷哭道:“简郡王爷势大,小女无力与他相抗,若是殿下不收留小女,小女还是逃不出王爷的手心,求殿下救命呀!”   水沏沉声道:“若兰,你去安置她。”   清荷听到水沏之言,失望的退后几步,摇头看着水沏,忽然猛的转身向墙壁撞去,她去势极快,大家只听得“嘭”的一声,清荷便软着身子跌落在地上,白粉墙上有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卫若兰离得最近,他忙上前去查看,伸手试试清荷的鼻息,卫若兰回头对水沏他们说道:“殿下,她还有气。”   水沏沉声恼道:“还不快叫大夫来救!”   外面的大夫跑了进来,看到清荷满脸是血的样子不禁直摇头叹息道这么标致的姑娘,若是破了相这一辈子就完了!”   水沏水溶林成脸色都不好,只在一旁坐下,那大夫给清荷清洗包扎了伤口,清荷的伤口在头顶上,倒还没有破相,头上缠了一圈白絹,又为她添了几份柔弱之姿,水沏沉声问道:“你为何要自尽?”   清荷垂泪道:“天下虽大,可是除了太子殿下,再无人能护住小女平安,小女不愿被王爷糟踏,情愿一死还能落得清白。”   在一旁床上的老者也哭道:“荷儿,爹爹没有本事保护你,你若去了爹爹也不独活……”水沏有些为难,见死不救不是他的为人,可是他如今的府第在宫,并未在外建府,也不可能将清荷带入宫中,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和除了黛玉之外的女子有任何的接触。水溶见水沏为难,心念一动便笑道:“殿下,不如将清荷姑娘安置在我们北静王府,三皇子再怎么也不会找我们北静王府的麻烦。”   水沏想了想,点头道:“那就麻烦溶弟了。”   水溶转头对清荷父女说道:“你们父女既然无处可去,就到我北静王府安身吧。”   清荷父女只能点头道:“多谢世子收留。”   水溶只是笑笑,叫来一个侍从,命他留下,等清荷父女略好些后就将她们带回北静王府。水溶交待完就和水溶林成一起回了北静王府,乌蛮还被他们丢在王府之中。水溶心中还在猜测乌蛮到底得了什么奇怪的病?   三清道长看到水溶他们走了进来,只拈须而笑,笑得水溶心里发毛,这三清道长平日里可是不怎么笑的。水溶上前问安,三清道长忽然冷着脸说道:“溶儿,为师决定留在京城一段时间,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在为师在京城的日子里,你哪也不许去,只跟着为师用心学习医术,若是学无所成,哼,定要你见识见识为师的手段。”   水溶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三清道长忽然来了这么一手,只闷声说道:“恩师,徒儿每日还得上朝。”   三清道长毫不客气的说道:“请假。”   水溶苦着脸看向水沏,水沏笑着上前说道:“道长,溶弟这阵子的确是荒废了学业,正应该好好补课,不过他也父皇倚重的臣子,这请假不上朝之事,可否网开一面,还是让他去上朝,一下了朝本王定然立刻将他送回来学习医术。”   三清道长瞪了水溶一眼,对水沏说道:“看在太子殿下的份上,就这样吧,水溶,你若是学不出来,休再说你是我三清道人的徒弟,老道丢不起那个人。”   水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又给三清道长丢人了,水沏自然也是不明白,林成对三清道长很是尊重,也不会有异议,因此水溶的接下来半年里的命运便这样决定了,他被三清道长训得很惨很惨,惨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当然,效果也是出奇的好,半年之后,三清道长还给水氏皇族一个闪亮出炉的新神医。三年之后,三清道长不知所踪,水溶成为新一任医神。   等三清道长面色和缓些,水溶才敢问道:“恩师,阿蛮得了什么病?”   一听这句问话,三清道长面皮抽搐,复又生气道:“你自己学好了再去给她把脉。”受乌蛮所托,三清道长答应为乌蛮保守秘密,可是若是水溶自己发现了乌蛮是个姑娘家,那可不关三清道长的事。   水溶不敢再问,只一个劲儿的向水沏使眼色,水沏忍住笑说道:“道长,阿蛮去哪里了,他是吐罗使臣,父皇命我们陪他的。”   三清道长皱了皱眉头说道:“乌蛮王爷久候你们不至,先回馆驿去了。”   水沏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既然阿蛮已经回去了,我们也不打扰了,溶弟,你好好跟随道长学医,我和林兄去馆驿了。”   水溶这会儿哪敢说个“不”字,只得乖乖将水沏和林成送出府,便被三清道长拎去学医了。因为水溶仗着有寒玉蟾,三清道长便硬将寒玉蟾要了过来,让水溶从头开始系统的学习医术,如此一来水溶可是没少了吃苦,每每上朝见到水沏林成,水溶都忍不住要诉诉苦,不过诉苦归诉苦,水沏林成都看得出水溶进境不小,特别是林成,他也是学医之人,对于水溶的进步更是清楚,他们都在为水溶高兴,水溶的诉苦便很无情的被无视了。   水沏林成两人去了馆驿,却听门上的小吏说吐罗使臣回来又出去了,乌蛮出门的时候没有说去何处,因此水沏林成只能回头,水沏还得接黛玉回宫,便和林成一道向林府走去。   到了林府之时他们看到门外停着几匹马,门子迎上前来笑着回道:“殿下,公子,上回来过的吐罗王爷刚刚来了,二老爷正打发人四处找公子,不想公子就回来了。”   林成对水沏笑道:“我们倒真是跑了冤枉路,若是直接回来,便也见到乌蛮王爷了。”   水沏水溶林成离开林府之后,黛玉只得林义说话,用了午餐之后黛玉要小憩一阵,才解衣上床,兰心便跑进来说道:“郡主,乌蛮小王爷来了!”   黛玉吓了一跳,忙问道:“他怎么来了?来做什么的?”   雪雁在一旁笑道:“乌蛮王爷上回来京城就是住在我们府里的,这回想必是来拜访公子的,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姑娘和兰心都吓了一大跳?”   兰心忙说道:“雪雁你不知道,乌蛮王爷是我们姑娘的结义哥哥,当日在茂疆城,太子殿下世子我们姑娘还有吐罗国主和乌蛮王爷一起结拜的,姑娘年纪最小,是五爷,那个乌蛮王爷就是四爷。”   雪雁瞪大了眼睛惊道:“还有这种事?这可怎么办呢?他一定不知道姑娘是个女儿家……”   瞧着雪雁急的团团转,黛玉扑昧笑道:“真真是个傻丫头,他是来拜回哥哥的,自然没有我去见客的道理,慌什么呢?”   雪雁一拍额头说道:“对呀对呀,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原来没有关系了,姑娘,您歇着吧。”   兰心亦笑道:“就是就是,原是我糊涂了,只想着他一来我们就得去见的。”   黛玉笑道:“可不是么,既然已经回了京城,就不再有东方玉这个人了,明儿得和大哥二哥商量商量,怎生圆了这事才行,乌蛮定然会问到我的。”   松云上前给扶黛玉躺下,给她盖好锦被,只笑道:“好姑娘,这会子就别再想了,快睡一会了,再说话午时就过了。”冯公公告诉黛玉每日的子时午时都要静卧养身,因此松云才会这样说。   黛玉点点头,合上眼睛养神,不多一会儿便睡着了,喜得雪雁直合什拜谢四方,要知道黛玉未出京之前,最难的就是睡觉,每天睡不上几个时辰,所以身子一直不好,如今睡得好了,黛玉的健康就有了保证。   雪雁松云留下来守着黛玉,兰心和其他的丫头在外间守着,兰心正做着针线,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她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去,见来人是慧云身边的贴身侍女春红,兰心便低声问道:“春红,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事?”   春红见兰心说话声音极低,便笑着小声问道:“姑娘还歇着?”   兰心点头道:“才睡下。”   春红忙说道:“还不是那个乌蛮王爷,他这回来带了好多礼物,说是要送给姑娘,他还求见姑娘,二爷挡了回去,那乌蛮王爷却是不依,只说是那怕隔着帘子也行,他只想向姑娘问个好。二爷使我还问问姑娘的意思。”   抱歉,月色家的小土豆得了急病,在医院里抢救了两天,好不容易才抢回一条狗命,狗狗一病就特别粘人,月色得时刻不离的护理它,可怜的土豆儿才三个多月,趴在月色怀里挂吊瓶,乖乖的一动都不动,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看到她无助的可怜眼神,月色的心都碎了,什么都写不出来!      第5章黛玉问情      “姑娘还歇着呢,就算没歇着也不能见他,那个外蕃王爷把我们姑娘当成什么人了,岂是他想见就见的。真真是没有规矩。”竹影听到外面的动静,快步走了出来抢着说道。   春红抿嘴笑道:“就你这小蹄子脾气大,姑娘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排揎上了。见不见的,总要回了姑娘才是。若是姑娘还没醒,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黛玉的觉不沉,春红和兰心说话的时候她已经醒了,她坐起来拥着被子轻声说道:“让春红进来回话吧。”   小丫环出来传了话,春红进了黛玉的卧房,看到黛玉睡眼朦胧,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别提有多好看了,春红不禁看直了眼,连原本要说的话都忘记了,黛玉看到春红愣愣的看着自己,浅浅笑道:“春红,婶婶让你过来有什么事?”   春红忙将乌蛮求见之事说了,黛玉秀眉轻蹙的说道:“哪有外邦王爷私下求见他国郡主的道理,春红,你去告诉叔叔,就说内外有别,我不便见他,回绝了吧。”   春红赶紧去前面客厅回了话,林义本就不想让黛玉见乌蛮,有了黛玉的回话他正好拒绝乌蛮,乌蛮也不好强求,正失望的向林义告辞,却见水沏林成从外面走了进来,乌蛮忙叫道:“二哥,林大人。”   林成想到乌里雅求亲之事,心情便无法好起来,只冷淡的问道:“王爷造访敝府,不知有何要事?”   乌蛮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人,林成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欢迎自己,虽然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可她也不会死皮赖脸的坐下去,因此只站着笑道:“小王奉王兄之命前来拜访郡主和林大人,不曾想林大人未在府上,郡主也不见小王,小王正要告辞,刚巧林大人就回来了。”水沏上前拍着乌蛮的肩说道:“阿蛮,中原与吐罗风俗不同,女子向来不见外男,郡主是守礼之人,自是不会见你的,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乌蛮点头道:“二哥不用解释,阿蛮明白的,王兄也曾再三叮嘱,不可唐突了郡主,郡主既不便相见,阿蛮绝不会勉强的。”   林义见林成面色不善,便给他使了个眼色,走上前笑道:“阿成,我还有事情,阿成,你陪陪王爷吧。”   乌蛮对林义欠身笑道:“林大叔请便,小王也该告辞了。”   林成面色和缓了几分,对乌蛮说道:“皇上命在下随太子殿下陪同王爷,正要与王爷商量这几日如何安排,请王爷略坐一坐吧。”   乌蛮笑道:“我也没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再者说王兄过几日就到了,还是等王兄来了再一起游览吧。”   林成点头道:“这样也好,王爷一路劳顿,正可休息几日。”   乌蛮转头问水沏道:“二哥,小五呢,二哥你是太子殿下,三哥是北静王世子,那小五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呢?”   水沏脑筋一转便笑着说道:“小五的父母皆是世外高人,因我们都不懂外族语言,五弟的爹爹才让小五随我们同行,如今北疆事了,小五就直接回他爹娘那里去了,至于他的身份,不是大哥有意瞒着四弟,实在是我们有言在先,小五来的时候我们就答应了绝不告诉任何人他的真实身份,四弟,莫让二哥做食言而肥之人可好?”   乌蛮听了水沏这样说,自然是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叹息道:“可惜我再也见不着小金了,我这样快赶过来,一是为了替王兄打前站,二就是为了早些见到小金儿。”   水沏听了这话忙说道:“四弟不必失望,你还是能见到小金的,小五回家之前已经将小金送给绛仙郡主了。”   乌蛮大喜过望,惊呼道:“真的么?小金就在这里?”继而又失落的说道:“我那么喜欢小金,小五也没把小金送给我,怎么就送给郡主了?”   水沏点头笑道:“小五一家和绛仙郡主极有渊源,不是你我能比的,所以他才会将小金留给郡主,这样四弟你才有机会再见到小金,若是小五将小金带走,你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它的。”   乌蛮点头道:“对啊,我怎么没这样想,还是二哥你有道理。”   乌蛮的纯真让水沏有些汗颜,毕竟当面说假话对水沏来话,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可是为了隐藏黛玉的身份,他又不得不这样说。   林成明白水沏的心思,便对乌蛮说道:“王爷请宽坐,在下去里面问问舍妹,若是她同意,在下可将小金带过来让王爷见见。”   乌蛮大喜道:“真的么,谢谢你林大人。”   林成去了后院,让兰心将话传进去,少时黛玉走了出来,小金紧紧跟在黛玉的脚旁,它长大了许多,一身灰金色的皮毛如今变成了棕金色,油光水滑的,看上极为威风气派,黛玉和林成走到院中的亭子里,林成细说了乌蛮之事,黛玉浅笑道:“我正想和你们商量个说法,不想大哥就编出来了。阿蛮性子纯真憨厚,也算难得了,金儿,你去去陪他玩玩,回头自已回来可好?”   小金儿很不高兴的别过头去,好象在赌气一般,黛玉轻轻抚摸着小金儿的头顶,哄得小金儿一双暗蓝泛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黛玉又说道:“小金,这是家里,不会有人在这里害我的,你放心吧,我保证在房里等你回来,好不好?”   小金儿这才看看了黛玉,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骄傲的走到林成身边,很人性化的看了林成一眼,似乎在说:“带路吧!”   林成不禁笑道:“玉儿,这小家伙还真是傲气十足!”   黛玉俯身拍拍小金儿,笑着说道:“这是自然,它可是狼皇,是天下所有狼的首领!”林成笑道:“还真是大有来头。狼皇陛下,请吧!”   黛玉看着林成引着小金儿走出院门,回头对青梅松云笑道:“难得今儿得闲,太阳又好,去把我的琴拿出来,好久没有弹琴,手都生了。”   青梅笑着说道:“姑娘,弹琴太耗神,您不如放纸鸢吧,您没在京城的时候,我们做了好多个,就等着您回来放呢。”   黛玉笑道:“可是今儿风小,只怕是放不起来,再者院子太小,也跑不开,还是过几日风大了再放,你们若是怕我弹琴耗神……罢了,那就去赏花吧,我们去倚兰斋,哥哥养的兰花定然开了不少。”   青梅笑道:“这个主意好。”只要黛玉不做那些耗神的事情,凭她想做别的什么,青梅她们都会举双手赞成的。   黛玉带着青梅松云兰心竹影去了倚兰斋,果然还未登楼便已经闻到兰香沁人,黛玉笑道:“若说养兰花,再没人能比得过哥哥。”   进了兰房,只见各色兰心争奇斗艳,什么剑兰蕙兰墨兰春兰……看得大家眼花缭乱,黛玉边观赏边往里走,忽然,她的注意力被一株纤弱兰草吸引住了,这株兰草共有九茎,每一茎都绿如碧玉,草尖上泛着晶莹剔透的红色,看着极为可人,黛玉快走上前去,在那株兰草前蹲了下赤,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这株兰草,轻声叹道:“这是什么兰,我竟不认得。”   竹影探头一看,便笑着说道:“姑娘自是不知道,这株兰草是公子前些日子才从山里采回来的,原是一株野兰花。再没人知道的。”   黛玉点头道:“原来如此,哥哥可曾给它起了名字?”   竹影笑道:“没有,公子说要等姑娘回来起名字的。”   黛玉轻轻哦了一声,只觉得越看这株出自深山的兰草心里便越喜欢,只笑道:“这却难住我了,该起个什么名儿才配得上呢?”   那株兰草虽然纤弱,可是草尖却很锋利,黛玉只顾着去抚弄它,一个不小心便被刺破了手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草叶滑到了泥土之中,黛玉猛的收回手,轻轻叫了一声,松云忙拉过黛玉的手,用帕子去擦,黛玉笑道:“不妨事,就象被针扎了一下,没关系的。”   松云拉着黛玉的手检查了一遍,这才说道:“姑娘,您只远远看着,千万别再用手去碰了,这些草边儿可锋利了,别再扎着。”   黛玉笑着应了,又看了一回兰花才离开了兰房,黛玉走后,那刺破黛玉手指尖的那一茎兰草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只是草尖上一点点的鲜红慢慢向下延伸,一小半的叶子都变成红色,一茎草叶上红绿二色分明,看着非常奇异。没有人知道,这株特别的兰草将会成为可以起死回生的灵药。   乌蛮和小金玩了一会儿,说是和小金玩,事实上是小金拽拽的坐在椅子上,乌蛮蹲在它的面前百般讨好,小金不为所动,偶尔才敷衍的看乌蛮一眼,高傲的抬起它的右前爪让乌蛮握一握,好似高贵的王者接见平民百姓一般。看得水沏林成两个忍笑忍得非常辛苦,险些儿憋出内伤来。也不过就是两注香的时间,小金的耐心用尽,嗖的跳下椅子,头也不回的往内宅跑去。乌蛮失落的叫道:“小金儿……小金儿……”   林成忍住笑说道:“王爷,小金就是这种性子,除了舍妹之外再不亲近别人,请王爷不要生气。”   乌蛮叹了口气道:“我不生气,只是有些遗憾,算了,小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本来就不应该强求。林大人,二哥,我要回馆驿了,告辞。”   水沏林成将乌蛮送回馆驿安顿,出了馆驿林成对水沏说道:“殿下,我一直在想今曰那对父女之事,总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不如我们去鸿宾楼好好推敲推敲。”   水沏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反正天色还早,也不急着回宫,让玉儿在家里多呆一阵子吧,宫里总没有外面自由自在。”   林成笑道:“要不要请世子一起来。”   水沏摇头笑道:“不必了,道长正抓着溶弟学医,他出不来的。”   水沏林成二人去了鸿宾楼,两个人都是酒量极大之人,便要了两坛竹叶青,边饮边推敲。水沏问道:“林兄,父皇让你查当日暗算我之人,可有眉目了?”   林成皱眉道:“所有的知情人都被灭了口,所有的线索都被掐断,我虽然推测这事和简郡王有关,可是我没有证据,虽然一直监视着简郡王府,可是没有什么实质的收获。”   水沏双眉紧锁道:“三皇弟一向清冷,他从小就不和我们亲近,从小到他,他和我说过的话怕是不超过百句,宫里有什么活动,他也从不参加,若非淑妃娘娘三五不时的在大家面前提起他,只怕他都快成了一个隐形的皇子,自从前年他出宫开府,三皇弟便更加神秘了。不过我知道,他定然是不甘心的,他和我一起上书房,我知道三皇弟是个很聪明的人,论学识,他不在我之下,论武功,我虽然没和他过过手,但是师傅们教的,他都能很轻松的学会,我想他的功夫也不会太差。”   林成接口道:“礼部尚书沈大人在朝为官日久,周围定然会集结一批官员,这些人都会成为简郡王的助力。娶了安宁郡主,东平王府便也会站在他那一方,而殿下只有北静王府和我们林家的支持,其他的朝臣则处于观望之中。”   水沏笑道:“其实若是三皇弟真有本事,有心胸,我便是效仿王伯,将皇位让出去也没什么不行,事实上我希望三皇弟有能力有气量做个明君,那皇位于我,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我若是不坐上那个位子,还自由一些。”   林成摇头道:“殿下,这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我多少也了解简郡王一些,他面上清冷骨子里残暴,据混入简郡王府的内线回报,简郡王府的仆人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消失,那些消失之从最后出现的地方,则是简郡王府的后宅的一所院子,而这座院子,只有简郡王一人进出。”   “什么,竟有此事?”水沏吃惊的问道。   林成点点头道:“这是真的,我派进去的眼线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他进府时间又短,只在外边伺候,才暂时避开这份危险。”   水沏想了一会儿,对林成说道:“林兄,烦你在户部查一查有关那个清荷的事情,若她真的卖身为奴,户部会有记录的。”   林成点头道:“好,殿下请放心,我立刻去查。”   水沏笑道:“辛苦林兄了,等查清了此事,我请林兄喝酒。”   林成微笑道:“那倒不敢当,只是殿下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就好。”   水沏先是一愣,继而苦笑道:“好,我不会忘记的,好在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我等的起。”   林成叹口气说道:“殿下,如果你不是太子,甚至你不是皇子,我也不会这样为难你。玉儿义父义母的掌上明珠,我实在不愿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你将来要承继大统,必然会有三宫六院,妃嫔无数……”   水沏毫不犹豫的说道:“不会的,林兄,我答应你,若能娶玉儿为妻,我终生只有她一个人,绝对不会纳妃纳妾。”   林成无奈的笑道:“殿下,这事以后再说吧。”   水沏知道林成无法相信自己这话,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暗自有了决定,他要先求得皇上皇后的同意,有了父母的支持,水沏相信他只娶黛玉一人是能够做到的。   林成心里也有想法,他对水沏说道:“殿下,今天可否让玉儿在家里住一夜,我们兄妹分别多日,也不曾好好说过话。”   水沏想了想才点头道:“好吧,就让玉儿在家里住一夜,母后那里我去说。”   林成起身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   水沏摇头笑道:“林兄,你我私下只以兄弟论交,你再殿下来殿下去的,我可不答应了。”林成不是拘谨之人,便笑道:“好,那就多谢水贤弟了。”   两人在鸿宾楼分别,水沏自回皇宫去了,林成则快马加鞭赶回林府。回到林府之后林成便去见了林义和慧云,将乌里雅和水沏都要向黛玉求亲之事和盘说出,慧云惊道:“玉儿还小,又在孝里,怎么就要来提亲了?这可不行。”   林义则沉声道:“那个乌里雅汗王自然是不行的,老爷只有玉儿这一点血脉,怎么能让她远嫁他乡,人生地不熟的,玉儿若是受了委屈,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这绝对不行。太子殿下人材倒是极出众的,倒也不会委屈了玉儿,可是他是太子,日后少不得要立什么侧妃妾室,一个个乌眼鸡的争宠邀怜的,玉儿怎么受得了,这也不合适。”   慧云听了笑道:“依你说最好的法子是给玉儿招个上门女婿,有我们和阿成看着,他不敢负了玉儿。”   林义正色道:“我还真有这种想法,只不过没遇到能配得上我们玉儿的人罢了。”   慧云摇头道:“我不过说说罢了,你还当真了。玉儿的性子我最知道,她才不愿意这样做的。阿成,你怎么看?”   林成慢慢说道:“我想一切由玉儿自己决定,她若是想嫁给太子,我们要做的便是壮大林家的力量,好做玉儿的坚强后盾,任谁想动玉儿的地位,都得先好好掂量掂量。若是玉儿不想嫁给太子,那正好。以后我会经常带玉儿出去,让她见到不同的优秀男子,若有玉儿看中的,再论亲事也行。”   慧云皱眉道:“这算干什么事,玉儿是个姑娘家,如何能出去抛头露面,阿成你真是糊涂了。”   林成笑道:“只让玉儿扮了男装,谁还能认出来?”   林义摇头道:“这个主意不好,我们还是再想想吧。”   林成道:“婶婶,不管想什么法子,首先得让玉儿自己心里有数,明年她就及笄了,及笄之后求亲之人定然会很多,到时推辞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慧云点头道:“好,这事我去和玉儿说。听了玉儿的意思我们再做决定吧。”   林义林成齐齐点头道:“好,就这样。”   慧云立刻去找黛玉,她命丫环们都退下,只和黛玉两个人坐在房中,黛玉不解的问道:“婶婶有什么话要对玉儿说?”   慧云轻声道:“玉儿,吐罗的乌里雅汗王已经上书给皇上向你求亲了,太子殿下也有意于你,你如今虽小,可是明年二月你就及笄了,满打满算也不过还有十个月,你得尽快拿个主意。”   黛玉一听是这事,不由羞得粉面低垂,只绞着手里的帕子,却一言不发。慧云忙说道:“玉儿,按说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可是老爷夫人都不在了,他们将你托付给我们,我们就得对你负责,不能让你受一点委屈,女儿家的亲事是一生中最大的事情,这事我们不能含糊了,玉儿你也别害羞,慧云姨不是外人,你什么话都能说的。”   黛玉缓缓抬起头来,一张小脸羞红的如天边的红霞,只轻声说道:“婶婶,玉儿虽然不懂什么是夫妻之情,不过玉儿心里极羡慕爹爹和娘亲的感情,爹爹只守着娘亲一个,就算他们只有玉儿,并没有儿子,爹爹都没有以子嗣为由纳妾,二叔和婶婶也是这样,玉儿也想这样。”   慧云脸上发红,轻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起我们来了,我们怎么能和老爷夫人相比。”黛玉忙说道:“在玉儿心里都是一样的,叔叔对婶婶一往情深,玉儿都看着的。”   慧云将黛玉搂入怀中轻声道:“玉儿,你叔叔对我确是情深意重,我们成婚多年,我一直无所出,也曾想给他纳妾,可是你叔叔却说有无子嗣是天命,一定不肯纳妾,我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总觉得对不起他,可是你叔叔一直宽慰我,还说有你,有阿成,我们就有孩子,我们只盼着你和阿成都能有幸福的一生,为了你们,我们做什么都愿意,玉儿,你告诉婶婶你的心意,我们一定帮你达成。”   黛玉偎在慧云怀中,感受着那份温暖,轻声说道:“婶婶,我也算了解乌里雅汗王,他不是个会放弃的人,可是玉儿不想嫁给他,只是玉儿担心他因此兴兵犯境,若是因为玉儿一人引致生灵涂炭,玉儿岂不是百身莫赎。”   慧云点头道:“虽然玉儿顾虑的是,可那乌里雅汗王若真的兴兵犯境,便是不义之师,我们更不能让步。玉儿,为今之计只有先为你定下亲事,到时候那乌里雅就无计可施了,他再怎么着也不能强夺人妻吧。”   黛玉苦着脸道:“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救他了,救人还救出麻烦来。”   慧云气道这乌里雅真不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玉儿救了他,他反而来给玉儿找麻烦。”黛玉忽然心意一动,说道:“我有办法了!”   慧云忙问道:“什么办法?”   黛玉笑道:“釜底抽薪呀,婶婶,明天太子哥哥一定会来接我进宫,到时候玉儿要和他还有哥哥好好商议,我心里有些想法,若是真能实现,乌里雅汗王求亲之事便能解决了。”慧云笑道:“好啊,要不现在就让你哥哥去请太子殿下,反正现在还早,宫门没有落锁。”黛玉摇摇头道:“不用了,这大晚上的去宫里请人,别再让人误会了。也不是什么紧急之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慧云点头道:“行,就依玉儿的。玉儿,这乌里雅汗王之事好解决,那太子殿下之事呢?”黛玉的脸腾的烧了起来,一直红到脖子梗儿,慧云是过来人,一看黛玉的神情,她便猜出了几分。自那日水沏向黛玉表白,便为黛玉打开了懵懂的情爱之门,黛玉虽然羞怯难当,可是在没人的时候却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水沏求亲的情景,水沏成功的拨动了黛玉心里的情弦。   “玉儿,你不讨厌太子殿下,是么?”   黛玉伏在慧云怀中,扭着身子小声说道:“婶婶,不说这个好么?”   慧云将黛玉扶了起来,看着黛玉的眼睛轻身说道:“玉儿,这是人伦大事,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慧云姨不是外人,夫人不在了,我是替夫人问你,你总要让慧云姨心里明白,才好为你打算呀。”   黛玉疑惑的说道:“婶婶,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慧云微微一滞,想了想才说道:“喜欢一个人,你看到他的时候会觉得心跳得厉害,想看到他又不好意思看到他,偷偷的关注他,又怕被他发现……反正是看到别的男子不一样。”黛玉皱起眉头轻道:“可是玉儿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婶婶,玉儿应该是不喜欢沏哥哥吧!”   慧云忙又说道:“玉儿,也不全都是这样的,可不能只凭着这个就断定你喜不喜欢,喜欢有好多种的。还有就是他在你身边时你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他一旦离开你的身边,你就是非常牵挂,心里好象缺了一块儿似的,直到他再回到你的身边,这缺口儿才能堵上。”   黛玉的眼神迷离起来,她想起在戎疆城外吐罗大营之中,水沏率军去攻打戎疆,自己可不就是觉得心里好象缺了一块,直到他得胜归来,心里的缺口才补上。想到这里黛玉惊慌起来,只抓着慧云的手问道:“婶婶,真是这样么?”   看了黛玉的神情,慧云明白了,便轻声问道:“玉儿,你有过这种感受,对么?那个人就是太子殿下,是不是?”   黛玉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泪珠儿忽然滚落了下来。      第6章情窦初开      正说的好好的黛玉忽然落下泪来,可记慧云着了慌,她忙将黛玉紧紧搂住,柔声抚慰道:“玉儿不哭,有什么话只管说给慧云姨听,凭你想怎么样,我们都依着你,好孩子,快别哭了,你把慧云姨的心都哭碎了……”   黛玉抬起满是泪珠的小脸泣道:“婶婶,玉儿该怎么办?”   慧云虽不明白黛玉这话从何说起,却搂着黛玉纤弱的身子轻轻摇着,温柔的说道:“玉儿,你先别自己乱了,婶婶只是提醒你,又不是要你现在做什么决定。”   黛玉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儿,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慧云见黛玉稳住了心神,便起身去绞了帕子给黛玉净面,仔细的擦去黛玉面上的泪痕,慧云笑着说道:“玉儿,我们林家虽说不算怎么大富大贵,可是保护你的能力还是有的,只要不合你的心意,凭谁也能强迫你,了不起我们就举家出海离开这里,当年老爷年轻的时候带着你叔叔走了不少地方,我们林家在海外有好几座岛屿,自从老爷过世后,你叔叔便打发人到岛上平整土地修建房屋,作为必要时的退身之地。”   黛玉瞪大眼睛惊奇的问道:“竟这等事情?”   慧云笑道:“先时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些,我们能帮你打理就打理了,这会儿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心里有底,凭是谁也不能强迫你答应你不乐意的事情。”黛玉忙说道:“也没谁强迫于我,婶婶,怎么就说到这上面来了。”   慧云心中暗笑,黛玉年纪小,不明白她自己的心意,可是慧云在一旁却看出些苗头来,那太子水沏在黛玉心里可不是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只是黛玉自己还有些懵懂罢了。慧云心里有了主意,她决定这就回去和林义商量,如何扩大林家的实力,他日黛玉若是嫁入皇宫,是断断不能没有娘家支持的,娘家的实力越强,黛玉的地位才越有保障。“玉儿,你也别多想,老爷夫人只有你这一点血脉,我们得把一切事情想到头里,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黛玉感动的看着慧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慧云笑道:“玉儿,你好好歇着,如今你被封为郡主,也难得在家里住几日,明儿宫里定然又来来接你了,原想着让你在自己家里自由自在的,如今也不成了,好在你的郡主府也快收拾出来了,等收拾好了你就不用总在宫里住着,在外面总是自在一些。”   黛玉听了奇道:“郡主府,婶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   慧云笑道:“呀,我竟说走嘴了,玉儿,你可只当是不知道,你们动身之后皇上便让你哥哥将那荣国府新修的园子重新收拾了,要赐与你做宅子,正好折变了贾家欠的银子。”黛玉眉头轻蹙道:“这怎么使得,我不过是个外姓郡主,正儿八经的郡主都没有赐宅子,我算什么呢?”   慧云摇头道:“玉儿,话可不是这么说,你为国奔波,平息战火,这功劳大了去了,莫说是一座宅子,就是封你为公主也是应该的。再者说那园子本就是用我们林家的银子修起来的,有道是久债还钱,皇上不过是送了个顺水人情,玉儿,再不用不安的。其实就算皇上不赐宅子,你叔叔也准备咱们的宅子扩大些,你是郡主,阿成是状元,再住这样小的宅子,就太委屈你们了。”   黛玉忙说道:“婶婶,哥哥和我都不觉得委屈,我们的宅子虽然不大,住着却舒服的紧,比那些深宅大院强多了,其实住在哪里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能一家人住在一起。”   慧云笑道:“正是呢,我也这么想的,只不过有些体面也不能不讲,入乡随俗罢了。”黛玉轻轻点了点头,她何尝不知道什么是先敬衣冠后敬人,她是无所谓,可是林成在朝为官,这体面是绝不能少的。   慧云又陪着黛玉说了一会儿话,只到夜色渐深,才亲自服侍着黛玉睡下,又细细叮嘱了一回,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林义听慧云细细说了一回,不喜反忧,只皱眉道:“宫中最是见不得人的去处,玉儿天性纯良,她虽然聪明却没有心机,宫处步步险恶,玉儿怎么应付的过来?”   慧云点头道:“你说的是,我也担心这个,可是自来皇帝都是三宫六院,我们也不能要求太子殿下只娶玉儿一个,那怕是殿下有心只要玉儿一人,可是那些大臣也不会答应的,历来后宫是平衡前朝之地,不论愿不愿意,都得广纳妃嫔的。”   林义想了想,沉声说道:“我决定了,发展林家的实力,为玉儿做坚实的后盾,只要林家足够强大,就没有大臣敢在这件事情上说三道四,就是太子殿下想移情别恋,也得先掂掂林家的份量。”   慧云点头道:“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刚才已经告诉玉儿海外小岛的事情了,玉儿很吃了一惊。”   林义笑道:“告诉她也好,让玉儿心里有底,不管面对谁,她都不用委屈了自己,咱们谁也不怕。”林义竟比林海还疼爱黛玉,为了不让黛玉受委屈,他不惜一切。这夫妻二人商议了一夜,不等黛玉决定什么,就已经开始大力发展林家的各项产业,当然林义做非常隐密,直到林家富可敌国,人才济济的时候,也不曾暴露了这支力量的真实主人。   次日一大早,水沏便急匆匆的赶到林府来了,昨日他没将黛玉接回宫,已经很被皇后责备了一通,今日再不早早的将黛玉接回宫去,皇后更不会给有好脸色给他的。   水沏到林家来,是从来不摆太子架子的,从林义夫妻到林成,水沏都很尊重,说实话,若是水沏不是太子,林义和慧云是极看好这门亲事的。林成迎上前来笑道:“殿下来得倒早,可曾用了早膳?”   水沏笑道:“还不曾,昨晚被母后责备了一番,这不一早就赶来接玉儿了。”   林成笑道:“急什么,先用了早餐也不迟,玉儿正好有事要同你我商量。”   水沏听了忙问道:“林兄,玉儿有什么事,先尽玉儿的事要紧,回头吃也不迟。”   林成面上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看着水沏笑道:“也不急在一时,先用早点吧,玉儿用了早点才出来,反正要等一会儿的。”这也是就在林家,否则谁敢让一国太子在外面等着。   水沏心中记挂着黛玉有什么事情,也没将心思放在早点上,胡乱塞了些进肚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林成倒是不急,只慢条斯理的用了,然后用茶漱了口,用帕子拭了唇边的水溃,这才起身说道:“殿下,请到倚兰斋吧,这会儿兰花开得正好。”   水沏心里象被小猫儿抓了一般,偏林成不急不慢的,只急得水沏抓着林成说道:“我的好林兄,你就别做弄我了,快说玉儿有什么事,再不说你可要急死我的!”   林成拿开水沏抓着自己腕子的手笑道:“好了,不与你逗趣了,玉儿想商议那乌里雅汗王求亲之事。”   水沏面色一紧,忙问道:“林兄,玉儿是什么意思?”   林成笑道:“殿下放心,我们断断不会让玉儿远嫁的。”   水沏先是松了口气,忽尔又想起林成并没回答自己的问题,黛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还不知道呢。正想接着往下问,林成却笑道:“兰心丫头在那里,看来玉儿已经来了。”   水沏抬头看过去,见兰心站在门外,兰心看到水沏和林成走过来,忙上前请安,水沏笑道:“起来吧,玉儿在里面?”   兰心笑道:“回殿下,郡主在兰室相候。”   水沏林成进了兰室,见黛玉正细心的侍弄着那株草尖儿殷红的兰草,竹影低声回了黛玉,黛玉放下手中的精巧的小花锄,微微低头福身道:“黛玉见过殿下。”   水沏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他费尽了心力才让自己从太子殿下变成沏哥哥,又变成大哥,怎么好端端的又变回去了?不要说水沏愕然,就连林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到两个定定的盯着自己,黛玉面上一红,低下头避过水沏林成的目光,只转身走向一旁的桌子,桌上有一架红泥小炉,一只青金砂的石瓢壶,三只定窑白瓷小盏。   看到水沏林成两个人还在石化之中,竹影小小声唤道:“公子……”   林成一激灵,碰了碰身边的水沏,低声道:“殿下,我们过去吧。”   水沏转头看着林成,满眼的疑惑。林成无言的摇了摇头,那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水沏林成满腹疑问的走上前,黛玉提起石瓢壶斟了三杯茶,低着头说道:“殿下,哥哥,请用茶。”   水沏快闷坏了,却又不知如何去问,只闷闷的端起茶杯,看也不看就往口中倒去,那茶是用滚滚的水冲泡的,自然是极烫,只烫得水沏咽不是吐不是,憋得满脸通红。黛玉低着头没看见,林成和兰心竹影却看得真切,林成忙将一旁清冽的山泉水舀了一勺递于水沏,同情的说道:“快喝下去。”   水沏不由分说灌了一大口山泉水,方才消了口中的火烫之感。黛玉听到林成的话,抬起头来一看,只见水沏满脸通红面有痛苦之色,不由将昨晚想定的主意忘记了,只急忙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黛玉这一声“大哥”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他忙扯出一个笑脸说道:“没事,刚才用的早点有些咸,我正口渴,不免喝茶喝急了。”   黛玉惊嗔道:“这滚滚的水如何就能一口喝下,大哥也太不小心了。”   水沏只笑道:“是是是,是大哥心急了,玉儿,刚才你为何忽然又同大哥生分了?”   水沏一提黛玉便又想了起来,顿时羞红了一张粉脸,只转过身去不回答,水沏虽然对黛玉有心,可是他向来只知道打熬功夫,于男女之事上简直是一张白纸,如何能懂女儿家心里的弯弯绕儿,倒是林成在一旁看明白了几分,因此他清咳一声道:“玉儿,你说要与殿下和为兄商议那乌里雅汗王之事,如今这茶也吃了,该说了吧。”   黛玉只低着头小声说道:“殿下,皇上伯伯是什么意思?”   水沏郁闷不已,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黛玉又变了称呼,林成怕水沏只纠缠于称呼,便笑着问道:“殿下回宫可曾问清了皇上的意思?”   水沏忙说道:“父皇母后自然是不答应的。他们都舍不得玉儿远嫁他乡,如今玉儿可是他们的心尖子,就连清儿湛儿他们也是不答应的。”   听了水沏的话,兰心竹影低头闷笑,水清不答应还情有可原,他再怎么着也是七八岁的孩子,懂事了,可那水湛只不过是个还不会说话的娃娃,他知道什么呀就不肯答应。林成忍笑悄悄瞪了两个丫头一眼,又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忍着笑退到兰室之外。   黛玉听了水沏的话,心里很有些感动,她知道,若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对朝庭会大极大的益处,只因皇上皇后爱惜自己,才不顾那些垂手可得的益处,要推了这门亲事。黛玉越发打定主意,便是不嫁乌里雅,也不能坏了两国之间的关系,她不能让皇上皇后因为疼爱自己而受到损失。   黛玉抬起头来,将一道圣旨摆在桌上,轻声道:“这是皇上伯伯给玉儿的旨意,他许玉儿自择婚事,任何人不得干涉。”   水沏点头道:“我知道这道旨意,玉儿,你的意思是?”   黛玉轻声说道:“黛玉想在乌里雅汗王正式求亲之前与他细谈。正想请殿下和哥哥为黛玉安排。”   水沏林成齐声道:“这怎么行?”   黛玉知道水沏林成一定会反对的,只淡淡笑道:“只有黛玉亲去见他,才能打消他的求亲之意。”   水沏摇头道:“不不,玉儿,我去见他,我们既是结拜兄弟,也好说话些,玉儿,你一个姑娘家去见他不方便。”水沏心里想说的是“我们是结拜兄弟,他总不能兄夺弟妻”,只是这话水沏不能当着黛玉的面讲出来。   黛玉摇摇头道:“不,黛玉自己去说。”   林成见黛玉坚持,便对水沏说道:“殿下,玉儿说的对。”   水沏见林成也站在黛玉那边,忙急切说道:“林兄你怎么也同意了,玉儿她是个弱女子,若是……唉,总之是不行。”   林成忙说道:“玉儿,哥哥陪你一起去可好,这是我们林家的事情,哥哥本就应该为你出头的。”   黛玉点点头道:“好,哥哥,这是我们林家的事情,就让我们兄妹一起去。”   水沏可不乐意了,忙说道:“这怎么能只是林家的事情呢?这是两国之间的大事,不管是论私交还是论公务,都应该是我去的,玉儿,别的我都能依你,这件事情可不行。”   黛玉没奈何只得说道:“殿下有所不知,黛玉对乌里雅汗王也算得有救命之恩,非是黛玉挟恩求报,只是推辞求亲之事,乌里雅汗王也不好不答应。”   水沏还想再说什么,林成却笑道:“玉儿说的极是,殿下,便不要为难我们了,只要免了这求亲之事,谁去说不都一样么?”   水沏见这兄妹二人意见一致,他也不好再强求,再加上黛玉对他不似平日那般,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水沏心里好不郁闷,只闷闷道:“罢了,且听你们一回,不过可有一条,林兄,你不可让玉儿单独去见,务必要一直陪着才是。”   林成笑道:“这是自然。”   水沏想再问问黛玉为何忽然和自己生分了,可是林成还坐在一旁,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只坐在那里闷声不响,将那白瓷小盏在手里把玩着,心里盼着林成能给他个机会。   林成如何不晓得,只是他不知道黛玉心意如何,也不好就走,只笑道:“玉儿,昨儿听乌蛮王爷说乌里雅汗王也快到了,你看我们是迎出京,还是等他进了京再去拜会?”   黛玉想想说道:“若是进了京,就怕他立刻去见皇上伯伯,我们还是迎一迎,在半路里拦住他吧。”   林成点头道:“也好,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动身。”   黛玉嗯了一声,轻轻点头道:“好,不过得先进宫去回明了才行。”   林成笑道:“本应如此,玉儿,你去换了衣裳,这就进宫请旨吧。”   水沏忙说道:“那就请林兄在家里准备车马,我送玉儿回宫见父皇母后。”   林成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点头道:“也好。”   黛玉去换了进宫的衣裳,上了马车往宫里行去,水沏骑马相随,他几回想上前问黛玉,可是又忍了下来,这到底是在大街上,说话太不方便。好不容易熬到了入了宫,黛玉下了马车,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陪在一旁,刚好将水沏隔在外边,水沏急得不行,只得端起太子的架子沉声说道:“你们退到一旁,我与郡主有话要说!”      第7章拒情上      因慧云和黛玉深谈了那一番,黛玉正觉得见了水沏心里有些不自在,如今听水沏要和自己单独说话,黛玉的脸没由来发起烧来,只低头小声道:“有什么好说的?”   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四人不免感到为难,她们四个是黛玉的丫头,原本只听黛玉的吩咐就行,可是太子殿下发话,她们也不能不听,水沏心里着急,见四个丫头迟疑着不让开,只一把拔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兰心对黛玉急切说道:“玉儿,我就同你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黛玉听水沏的声音很是急切,不免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水沏额上涨出汗来,黛玉心里一软,轻声道:“你们退后些。”   兰心竹影松云青梅如逢大赦,忙闪到一旁,水沏抬头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小亭,便对黛玉说道:“玉儿,我们去哪里说话。”   黛玉却摇头道:“有什么边走边说就是了,何苦非要做出些幌子。”   水沏深深叹了口气,对黛玉低声说道:“好玉儿,大哥若是做错了什么,你要打要骂要罚都使得,就是不要和大哥生分了,好不好?”   黛玉一听这话意思不对,忙抬头看着水沏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水沏闷声道:“我们同行了一路,你一直都唤我大哥,如何今天早上竟忽然改了口,还说不是恼了我?”   黛玉脸上一红,低头小声强辩道:“人家又没有说错,你本来就是太子殿下。”   水沏一时心急再加上情动,他猛的伸出手握住黛玉的小手,急切说道:“我宁愿只做你的大哥,沏哥哥。”   黛玉大羞,泪珠儿滚了下来,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用帕子拭着泪泣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只说这些混话!”   黛玉一哭,水沏六神无主,急急说道:“玉儿你别哭,都是大哥的错,你要打要骂都行,就是别哭,你一哭,我这心都要碎了!”   黛玉只用帕子捂着脸无声低泣,水沏急出一身汗,直恨自己不会哄女孩子,翻来覆去只会说一句:“好玉儿,你别哭了!”跟在后面的几个丫头心赶上来,青梅在黛玉耳旁低低说了一句话,黛玉果然便停了哭声,松云给水沏行了个礼轻声道:“殿下恕罪,您要说的话奴婢多少能猜到,只是这话不当在这里说,您的一举一动可都被满宫的人瞧着。”   水沏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说道:“罢了,原都是我的不是。”   黛玉听到水沏无奈的长叹,只觉得心里没由来的一沉,一丝不舍悄然潜入心怀,黛玉抬眼看着水沏,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不是玉儿要和你生分,只是……玉儿如今大了,不能再象个小孩子。”   水沏原本有些垂头丧气,可是听了黛玉的话,他猛的抬头看着黛玉那双剪水双眸,这是他们二人头一回真正的对视,水沏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全都迷失在黛玉的双眼之中,只是那样痴痴的看着,看得忘记了说话。   黛玉面颊绯红,飞快的垂下双眸,可是水沏那一双幽深的双眸已然刻在了黛玉的心上。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对水沏和黛玉之间的事情看得可比那他们两个当事人清楚,竹影扑昧一声笑道:“殿下,不是说皇后娘娘急着要见我们郡主么,您只挡在这里,回头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可不能怪我们郡主。”青梅亦笑道:“就是,殿下,郡主,还是快去拜见皇后娘娘吧。”水沏醒过神来,忙点头道:“好好,我们就走。”   水沏黛玉一行自去了乾清宫,而他们在御道上的这一出,好巧不巧的落到了陈嫔的眼睛里。陈嫔只远远站着,等到水沏黛玉走远了,她才露出一丝冷笑,转身回宫去了。没过多久,一只雀儿便从陈嫔宫中飞出,不知飞往何处去了。   皇后见到黛玉自然是百般亲热,只将黛玉搂到怀中仔细端详着,她见黛玉面上似有泪痕,忙关切的问道:“玉儿,可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娘。”   黛玉不好意思的摇头道:“没有谁欺负玉儿,是玉儿自己不小心迷了眼。”   皇后扫了水沏一眼,沉声问道:“沏儿,怎么不好好照顾玉儿?”   水沏只得上前请罪,黛玉忙说道:“娘,这不关大哥的事,大哥对玉儿很好很好的。”   皇后看到黛玉这样维护水沏,心中暗自开怀,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沉声道:“沏儿,你也该收收心,明儿就得上朝了,不可再一心出宫。”   水沏躬身称是,然后站在一旁,皇后心中偷笑,只扬声道:“沏儿,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下去吧。”   水沏没奈何,只得跪了安,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等水沏出了门,皇后才笑道:“玉儿,咱们娘儿俩个好好说说话。”又对旁边伺候的侍女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众侍女知道皇后有体已的话同黛玉说,便都退了下去。   黛玉正好也有话对皇后说,便对皇后笑道:“玉儿正有事向皇上伯伯和娘请旨呢。”   皇后笑道:“哦,玉儿有事?先说给娘听听。”   黛玉将自己和林成想出城去截住乌里雅的事情说了一回,皇后笑道:“到底是玉儿,你皇上伯伯和我也在想这件事情,我们说什么都不会答应那吐罗国主求亲的,只是怎么拒绝最合适,一时倒没想好,玉儿说的也是个法子,只是让你去见那乌里雅,娘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黛玉低头轻声道:“玉儿其实也不想去见他,只是这事若是玉儿不出面,只怕乌里雅汗王不能轻易罢休。”   皇后点点头道:“那吐罗国主的性子我们也听沏儿说起过,不过玉儿,你要去见那吐罗国主,可有十成的把握说服他?”   黛玉摇摇头道:“玉儿不能欺瞒娘,玉儿只有七成把握。”   皇后点头道:“嗯,玉儿,你既决定要去见吐罗国主,娘不拦着你,只有一条,你一定带着你那几个丫头,千万不能和她们几个分开,娘瞧着她们几个都是好的,身手好,对你又极忠心,是信得过的好丫头。”   黛玉乖巧的笑道:“好,玉儿听娘的。”   皇后抚弄着黛玉轻描淡写的问道:“玉儿,娘知道你父亲替你求了自择夫婿的旨意,娘想问问玉儿心里可取中了谁?”   黛玉一听这话羞的满脸通红,低头小声道:“人家还小,怎么你们都问这个?”   皇后先是一愣,继而笑道:“真真是个傻孩子,我朝女儿家谁不是十三四岁就议亲的,你今年十四,也该议议此事了。”   黛玉小声道:“娘,玉儿还在孝中。”   皇后点头道:“这个娘知道,娘也不是要你现在就嫁人,娘只是想问问,如今你爹娘都不在了,娘得替我的玉儿多想想才行。”   黛玉红着脸小声说道:“娘,玉儿心里也不知道,先不说这个好么?”   皇后轻叹一声说道:“那吐罗国主来求亲,我们可以挡回去,可是若是朝中王公大臣都向玉儿提亲,到时玉儿你可怎么拒绝,娘没有逼玉儿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玉儿的心意,日后他们要求亲,娘也好有话说。”   黛玉心里明白皇后的意思,这一回自北疆归来,她的帝后心中的份量足以让那些王公大臣趋之若鸯了,只一昧的推辞也不是长久之计。想明白这些,黛玉抬起头对皇后说道:“娘,如今玉儿尚未及笄,且又在孝中,谁来求亲都是无礼之举,林家自可拒绝,谁也不能说什么。请娘再给玉儿一些时间,等玉儿行过笄礼,一定告诉娘玉儿的心意,好么?”   看着黛玉仰着的小脸,皇后轻轻点了点头,她虽然想让黛玉做自己的儿媳妇,可是也不想逼的太紧,这些日子的相处让皇后了解,黛玉是外柔内刚的性子,若是逼紧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用水磨功夫比较好,再者如今黛玉身边也就是水沏水溶两兄弟,其他的男子黛玉连认识都不认识,根本就谈不上自许终身的。   皇上下朝之后听水沏说了黛玉林成要出城去拦住乌里雅,匆忙赶到皇后这里,急急说道:“玉儿,你不用担心这事,有皇上伯伯在,一定不会让你远嫁的,你只放心在宫里住着,哪儿也不用去。”   黛玉忙起来见礼,盈盈拜下后轻声说道:“多谢皇上伯伯的关爱,只是若让乌里雅汗王入京提了此事,皇上伯伯难免有些被动,纵然拒绝了亲事,也会对两国关系有所损伤,若是因为黛玉让两国交恶,黛玉百身难赎,此事既是因黛玉而起,自然应该由黛玉去解决。”皇上走到黛玉面前将她扶起来,慈爱的说道:“真是说孩子话,伯伯再无能,也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玉儿,伯伯会解决好的。”   黛玉明白皇上是关爱自己,只是若让乌里雅入京提出亲事,这事可就太被动了,到时候皇上想拒绝这门亲事,会有极大的压力,而以她对乌里雅的了解,只有她亲自与乌里雅谈清楚了,才有可能解决此事,若换了别人,再再不可能。想到这些,黛玉只轻声道:“皇上伯伯说的固然是,可是……请皇上伯伯让玉儿保护自己的名声。”   皇上听了这话,叹息一声缓缓道玉儿,皇上伯伯明白了,那就让你哥哥护着你去吧。”黛玉跪下磕头谢恩,皇上摇摇头道:“快起来吧。”   黛玉拜别帝后二人正欲出宫,水沏走过来说道:“玉儿,让我和林兄一起护送你出城。”黛玉正欲拒绝,却看到水沏无比坚决的眼神,那拒绝的话便没有说出口,黛玉只回头看到帝后,皇上点头道:“沏儿陪着去也好。”水沏大喜,跪下谢过皇上恩典,便护着黛玉出宫回林府。林府之中车马齐备,林成换了一身石青劲装,腰束软剑,他看到水沏穿了一身雨过天青的武士袍服,腰间挂着一口青虹宝剑,点头笑道:“殿下也同我们一起出城?”   水沏抱拳笑道:“正是。”   黛玉进房换了衣裳,不多时便走了出来,只见黛玉脸上并未著些脂粉,也不曾带什么钗环首饰,只一枚玉簪数枚玉花钿挽了青丝,身上穿了一件半新的素白衣裙,还披了件雪缎面的薄棉披风,这披风也是半新的。兰心竹影青梅松云跟着黛玉出来,她们四个都是一色钗环服饰,只是衣裳颜色不同罢了,竹影手里带抱着个有些古旧的妆盒。   慧云看到那个妆盒不由有些失神,这那妆盒是贾敏生前所用的,黛玉平日只看着,将它当个念想儿,用的是另外一只,不想今日出门竟带上了。林义仔细叮嘱了一回,才看着水沏林成带着侍卫护着黛玉的车子远去。   到了城门口儿,守城将军一见太子和正得宠的林大人,哪里还敢去查车里坐的是谁,忙忙的放行了。等水沏他们走远了,守城门的士卒才议论道:“也不知车里坐的是谁,好大的架子,竟要太子殿下和林大人护送,难不成竟是皇后娘娘么?”这士卒话音刚落,便挨了一脚,他旁边的守城官喝骂道:“凭是谁,也有你多嘴的份,好好的守着城门就是了!”   出了城没行多久,书砚便赶上前压低声音说道:“殿下,公子,有人跟踪我们。”   水沏眉头一皱沉声道:“是什么人,跟了多久?”   书砚低声道:“我们一出府他们就跟上了。”   水沏回头唤道:“紫英,你留下查看是什么人,胆敢跟踪我们,必得好好教训教训才是。”冯紫英应声称是,在一个岔道口上他纵身跃上路旁的大树,在浓密的树冠里藏了身子,只留心查看。水沏他们过去不到一注香的工夫,两个劲装汉子骑马赶了过来,他们看到前面车队扬起的灰尘,便向那个方向追了过去,也不敢跟得太紧,只远远的缀着。冯紫英从袋子里摸出两个小银锞子朝那两人甩去,只听得扑嗵扑嗵两声,那两人后颈中招,从马上摔了下来。冯紫英跃下大树,来到这两人面前将他们两个分别绑在两棵大树上,检查了他们的口腔,果然发现了巨毒的小药囊,冯紫英将这小药囊取出收好,才救醒其中一个,冷笑说道:“好大的胆子,连太子殿下也敢跟踪,敢是活腻了!”   那人自是不认帐的,只做出一惊恐万分的样子,连声叫道:“大爷饶命下,小人上有八十高堂,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大爷高抬贵手,饶了小人的性命吧,小人愿把所有的银子都献给大爷!”   冯紫英“呸”的一口啐到那人的面上,怒喝道:“少装傻卖呆,速速从实招来,是谁派你们跟踪的?”   那人还要装傻,冯紫英手腕一动,一柄飞刀便扎在了离那人下身只有一寸距离的树上,吓得那人浑身乱颤,一个劲的叫着大爷饶命,冯紫英阴阴笑道:“你还不招么?再不招,大爷的飞刀可就不长眼睛了!”   那人虽然吓得面如死灰,可是还不肯从实招来,冯紫英也不急,只抱臂冷冷道:“大爷不急,咱们就慢慢耗着,看谁耗得过谁?”说完,冯紫英便随意在一旁的树粧上坐了,掐了根叶儿衔在口中,看着自在的紧。停了一小会儿,冯紫英自言自语道:“听说慎刑司的弟兄们总是抱怨闲得手痒,你们两个看着身强力壮的,应该够他们玩上一阵子,罢了,爷也懒得和你们啰嗦,还是让慎刑司的兄弟招呼你们吧。”冯紫英说完便将这两人自树上解下来,将他们绑在各自的马上,只带着他们往回走。那个清醒的人一听说要去慎刑司,将心一横使劲咬牙,想咬破毒囊自尽,那知却咬了个空,冯紫英似是长了后眼,只淡淡道:“别费事了,你们口里的毒囊早就被本大爷取出来了。”   那人一听便立刻叫道:“大爷饶命,小人什么都招。”   冯紫英听了这话,带转马头冷冷看着那人,他颤声道:“大爷,小人什么都招,只求大爷保小人一条狗命。”冯紫英抱着双臂冷冷道:“你且招来。”那人只颤声道:“西宁王爷派小人跟踪太子殿下。”   冯紫英眉头微皱,据他所知,西宁王是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他怎么会突然派人跟踪太子殿下?可是看那人的神色又不似做伪,冯紫英一时识不破真假,他想了想,沉声问道:“西宁王爷为何派你们跟踪太子殿下?”   那人忙说道:“小人不知,王爷只是吩咐小的跟踪,并没有交代为什么跟踪。”   冯紫英点点头,将这人塞了口绑了起来,又救醒另一个细细问了,他也说是受西宁王爷的差遣,冯紫英心里虽不信,可面上却表现出相信的神色,只沉声道:“看你们不过是个狗腿子,冯大爷也不为难你们,你们也不要跟踪了,只回去回禀西宁王爷,就说太子殿下去清台寺了。”   两人面上一喜,冯紫英将他们的绳子解开,两人千恩万谢了一回,只往回走,这两人走几步回头瞧瞧,直到看不见冯紫英,他们两人才将一颗心放到肚中,不由又得意的笑了起来,只说道:“看那姓冯的生得精明,其实也是草包一个,竟这么好骗,还是我们少爷有先见之明。不过,我们再也不能跟踪下去了,还是回去禀报吧,反正这条路也是往清台寺的。”   这两人自然是不知道,他们口里骂的草包正在暗处跟踪他们,一直跟到了礼部尚书沈大人的府上,冯紫英看到那两人自后门进了沈府,不多一会儿,沈府里便抬出一顶轿子,冯紫英认得那是沈大人的轿子,他看着轿子去了简郡王府,那两人受何人指使,冯紫英便猜出了七八成。   冯紫英知道简郡王府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便悄悄招来几个太子宫侍卫,命他们盯紧了简郡王府和沈府,然后便匆匆去了北静王府,向水溶回禀此事。   处理了身后的尾巴,水沏黛玉林成他们一行又转了个弯,上了官向北走。走了大半日,果然便遇上了吐罗车队,水沏上前叫道:“大哥可在?”   水沏当日解了吐罗之危,好些吐罗将士都认得他,因此有人忙跑回去向乌里雅禀报,乌里雅心迎上前来,大笑说道:“二弟,你怎么来了?”   水沏笑道:“我来迎接大哥。”   乌里雅喜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二弟,这天色不早了,我这就传令扎营,我们兄弟好好痛饮一番。”   水沏笑道:“好,依大哥的。”   乌里雅传令扎营,他手下的一班将士便忙了起来,水沏这边也搭起营帐,水沏将乌里雅约到一旁说道:“大哥,我此次过来,不只是来迎接于你,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哥说。”   乌里雅笑道:“不急不急,我们兄弟好久没见,先好好叙旧再说。”   水沏亦笑道:“大哥,林成兄也和我一起来的,同来的还有绛仙郡主。”   乌里雅眼睛一亮,惊喜的问道:“二弟,你特意带绛仙郡主来迎接我?桑云,你去拜见绛仙郡主,代本汗向她问好。”一直跟在乌里雅身边的澹台桑云答应一声,便往黛玉那边走去,水沏心说道:“澹台小姐且住。”   澹台桑云回头躬身道:“殿下恕罪,小女只听汗王的吩咐。”乌里雅摆摆手道:“桑云,你且站下,等等再过去。”他说完又问水沏道:“二弟,为何不让桑云代本王前去问好?”水沏看到乌里雅眼睛一亮,心里便不痛快,只说道:“非也,绛仙郡主并非来迎接大哥,而是有事情要和大哥说清楚,她恐大哥进城之后没有时间,才赶来此地,绛仙郡主的话还没说,大哥还是先不要派人过去问候比较好。”   乌里雅听着这话风不对,皱眉看向水沏,正要开口询问之时,却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原来竟是你!”乌里雅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丫头气鼓鼓的站在不远处,这小丫头乌里雅有印象,正是那日在清台寺别院和他交手之人!      第8章拒情下      兰心随黛玉远赴草原,与乌里雅照面也不是一回两回,只是当时她正乔装打扮成男子,自然也不好暴露身份,兰心可是早就憋了一肚子的不乐意,这会儿换回女装,她说什么也得先落落乌里雅的气焰不成。因此便抢上来喝了一嗓子。   乌里雅心中有些尴尬,不过这会儿他只能死杠着不认帐,若是让中原皇室知道他曾经夜探清台寺别院,偷窥姑娘家,别说是求亲,就连两国的邦交都有可能破坏,因此乌里雅只皱眉问道:“这位姑娘,本汗见过你么?”   兰心听了气得胀红脸叫道:“你夜探清台寺后院,我同你交过手,你休想不认帐!”   水沏一直都不知道乌里雅夜探之事,这会听兰心一说,面色不免有几分难看,只皱眉看向乌里雅,而林成知道此事,倒没有怎么太惊讶,只是沉声喝道:“兰心退下,休得胡说,汗王身份高贵,岂是那等鸡鸣狗盗之人。”   兰心狠狠的瞪了乌里雅一眼,这才不甘心的退到一旁。林成对乌里雅淡淡说道:“汗王,她是郡主身边头一等得力的,对郡主极为忠心,还请汗王饶她一回。”   乌里雅也不想在此事上纠缠,真是细细断起来,理亏的可是他自己,因此便故做大方的笑道:“林大人言重的,本汗如何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林成笑道:“多谢汗王海量汪涵。”   兰心气得直撅嘴,眼光如刀子一般嗖嗖的射向乌里雅,乌里雅只当是没看见,水沏沉声道:“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伺候郡主。”   兰心拉着脸行了个礼退了下去,回到了黛玉身边。等黛玉这边的营帐支好之后,竹影从帐中走出来,躬身道:“郡主请汗王和公子进帐说话。”   水沏一愣,怎么不请自己,他正不自在,林成轻轻按了按水沏的肩,对他笑了笑,这才进帐去了。水沏自持身份,也做不出那等听壁角的事情,可他也不想走远,只坐在离黛玉的帐篷不远的篝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篝火里丢着柴火,虽然他告诉自己不要听,可是一双耳朵还是忍不住竖了起来,捕捉着来自黛玉帐中的每一点儿动静。   黛玉的帐中只有她和兰心两个,乌里雅一进帐就将眼光钉在黛玉身上,黛玉的一头青丝只以素白珠钗挽着,身上穿的是雪青色净面的薄棉褙子,下着雪白的百褶长裙,最要紧的是,黛玉的小脸被一方厚实的雪缎帕子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灵秀的眼睛。乌里雅眉头一皱,挑理道:“这就是郡主的待客之道。”   黛玉也不恼,只是淡淡说道:“闺中女子本就不应该见外男,如今已是逾越了。”   乌里雅被黛玉的软钉子顶了回来,却也不好发作。只干笑道:“郡主说的是,是本汗唐突了。”   林成招呼着乌里雅坐下,又扶着黛玉在主位坐下,乌里雅笑问道:“不知郡主特特相迎,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黛玉淡淡说道:“汗王错爱,当日在草原上向家兄提亲,家兄当时便拒绝了汗王,不想汗王又上书皇上以求联姻,却让皇上和林家陷入为难之境,小女不得不前来,实想和汗王说清楚,免得两下相误。”   黛玉心里对乌里雅无情,说起话来自然极有气度,让乌里雅心中大为惊奇,以他的所知,中原女子一谈起自己的婚事,从来都是羞怯的不行,哪儿有人能对自己的婚事侃侃而谈的女子,这绛仙郡主果然是不同的。有这份气度,当得起吐罗王后了。想到这些,乌里雅笑道:“郡主所言虽然不错,可是中原有一句话叫做一家有女百家求,本汗向郡主提亲,原也没什么不可以。”   兰心竹影听了这话都极为生气,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气鼓鼓的,看向乌里雅的眼神如刀一般,若非有林成和黛玉约束着她们两个,只不定这会她们已经朝乌里雅大打出手的。   “汗王想必知道我手里有皇上的旨意,凭是谁也不能左右我的婚姻大事。”黛玉淡定从容的说道,乌里雅的话并没有让她感到意外,事实上,乌里雅若是不那么说,黛玉反而会觉得奇怪。   “本汗的确是听说过有这么道旨意,不过本汗很好奇,郡主与皇家并无丝毫血缘关系,如何得了这般的旨意,就算是正经的公主,也是不能够的。”乌里雅这会倒也不着急,只慢条斯理的同黛玉扯着闲篇儿,就是不涉及实质性的问题。   黛玉也不急,只笑道:“竹影,汗王不相信我们,你将旨意拿给汗王看过。免得汗王说我们欺诈于他。”   乌里雅忙摇手道:“郡主,本汗绝无此意。”他口中虽然如此说,可是眼睛还是飘到那圣旨的上面,乌里雅特意留意了时间,果然是一年多以前,再看那圣旨上的墨色陈旧,也不可能是现造出来的。这圣旨本来就是真的,竹影也不怕乌里雅看,估计着他差不多每个字都认真看完了,竹影才哼了一声,走回黛玉身边将圣旨仔细收了起来。   “汗王现在能确定了吧?”黛玉淡淡的问道。   乌里雅点点头说道:“这圣旨自然是真的,不过这和本汗求亲并没有什么关系,本汗听林大人说过,若要迎娶郡主,必得郡主亲口许婚,乌里雅此番前来,带着万分的诚意向郡主求亲,之所以让王弟先行一步送信给贵国皇上,也不过是先打个招呼,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请郡主相信本汗的诚意。”   黛玉也不点头,只轻声说道:“汗王,我决不会答应这门亲事,请汗王不要再白费心力了。”   乌里雅一愣,再没有刚才的从容淡定,急急问道:“为什么?”   黛玉不答反问道:“汗王,你我素昧平生,你为何执意要向我求亲?”   乌里雅急切说道“郡主,当日本汗落难,是郡主施以援手才让本汗捡回一条命,这救命大恩本汗铭记在心,一刻未曾忘怀。”   黛玉听了淡淡一笑道:“汗王,你错了,当日救你的并不是我,而是兰心竹影二人,汗王求亲可是求错了。再者说,兰心本是习医之人,她救治的人数不胜数,若是她救一个人,那人便要以求亲相报,我这两个丫头岂不是要有成百上千的人来求亲,汗王您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乌里雅面上先是一滞,后又一喜,黛玉表现好的超出他的想象,乌里雅甚至在幻想,有这样的人坐镇吐罗王宫,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吐罗国内的那些个贵族们绝对不会是黛玉的对手。因此看向黛玉的眼神又加了几份热切。   黛玉林成心知不好,林成便沉声说道:“汗王,有道是入乡随俗,这求亲之事从此不要再提。”   按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乌里雅实在不应该继续纠缠下去,他都已经逼得人家姑娘亲自跑来拒绝婚事,还有什么可说的。可是乌里雅偏不这样想,还说道:“郡主,我愿以国礼相迎,迎你为我吐罗国后。”   黛玉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没想到乌里雅竟然不识趣到了这般地步。轻此也冷下声音说道:“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当不得汗王如此相待,请汗王另求高门。”   林成眉头也皱了起来,只沉声说道:“汗王,林某敬你是位英雄好汉,却不想你竟是这种人,舍妹再三拒绝,你却只是强求,难道是欺我林家无人么?”   乌里雅一看这兄妹两个都沉着脸,便退了一步说道:“郡主,本汗可以暂时不提求亲之事,可是本汗想请郡主给本汗机会让郡主了解本汗,了解吐罗。”   兰心听了这话不客气的抢白道:“你这人好生古怪,我们郡主已经说明白了,你却只是一味纠缠,真当我们林家好欺负么?早知你是这种人,当日我们就多余救你。”兰心身为乌里雅的正牌救命恩人,说话自是可以不客气。乌里雅还没法说什么。   林成故意斥责道:“兰心休得无礼,汗王毕竟是客人,不可失了待客之道。”   兰心瞪了乌里雅一眼不再说话,竹影却接口道:“本来就是,当日我们若不多事,也不会给郡主惹来这等麻烦。”竹影边说边跪了下来,对黛玉说道:“郡主,都是奴婢的错,请郡主责罚。”   黛玉淡淡道:“你起来吧,扶危济困本是应当之举,有什么可责罚的,你们也不要再说那种话,岂可挟恩相胁,这不是君子所为,快向汗王道歉。”   兰心竹影两个闷闷得向乌里雅躬身行礼道歉,倒让乌里雅有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说道:“郡主言重了,两位姑娘救本汗于危难之中,本汗还不曾谢过,如何能受两位姑娘的礼,两位姑娘快请平身。”   兰心竹影直起身子,回到黛玉的身边站好,乌里雅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便对黛玉强笑道:“郡主说话的话本汗会好好考虑。”   黛玉明白乌里雅的意思,便对林成笑道:“哥哥,烦你送汗王出帐。”   林成起身将乌里雅送出营帐,水沏站起来迎上前,未开言之前先看看林成和乌里雅的脸色,可是这两人的脸上也看不出喜忧,水沏心中不免费了猜疑。   乌里雅看到水沏,强笑道:“二弟,今晚你得陪大哥好好喝几杯。”ii水沏点头道:“没问题,大哥想喝多少为弟都奉陪。”乌里雅到现在都不知道水沏早就心仪黛玉,还想拉着他为自己多说些好话,却不知道水沏不在黛玉那里给他上眼药,就已经是很厚道了。   水沏和乌里雅喝酒去了,林成自然也和他们同去,左右黛玉的身边有兰心竹影松云青梅,也不用担心她的安全。等乌里雅走远了,兰心忙问道;“姑娘,那乌里雅汗王可是死心了?”黛玉轻叹一声,一双秀眉微微蹙起,轻声道:“若是只两三句就让他放弃,他就是不乌里雅汗王了。”   竹影气道:“姑娘,那要怎么办?”   黛玉强笑了一下说道:“只能慢慢来了。”   青梅怒道:“这个汗王好没道理,是我们救了他,反倒象是欠了他似的,真象一张狗皮膏药,粘上还就撕不下来了。”   松云兰心竹影深为赞同,齐齐点头道:“没错,他就是一贴狗皮膏药。”   黛玉摇摇头道:“你们呀,尽说这些没用的,也别都在这里陪着我了,出去两个看看。”松云听了黛玉的吩咐,便拉着竹影的手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篝火旁边,乌里雅和水沏已经拼起酒来,乌里雅边喝边说道:“二弟,我对林郡主是真心的,当日她救我上船,我一看到她那双如水晶般纯净的双眼,便认定了她就是我的国后,好兄弟,你帮我多说说好话,一定为大哥促成这粧美事。”   水沏却摇头道:“大哥,你可太难为我了,郡主有父皇的旨意,再者说,她一个娇弱的姑娘家,如何受得了你吐罗的风雪,大哥若真是为郡主好,便听为弟的劝,不要再提求亲之事,这样对郡主的闺誉有伤。”   乌里雅的酒量原就不如水沏,再加上他有借酒浇愁之意,水沏又成心灌他,不多一会儿,乌里雅就觉得头发沉了,只大着舌头说道:“二弟,你不知道,林郡主就是我们吐罗的圣女呀。”   乌里雅的话吓了水沏林成一大跳,水沏急忙问道:“大哥,你可是喝酒了,吐罗的圣女不是早就过世了么,郡主怎么可能是你们的圣女?”   乌里雅半醉半醒的说道:“二弟,你不知道,郡主生得和圣女一模一样,我是国主,只有我才有资格看到圣女像的真容,真的,大哥不骗你,林郡主就是我们的圣女。”   林成听了只紧皱眉头,沉声道:“你们吐罗的规矩我们多少也知道些,你就是因为舍妹生得像你们的圣女,便不顾我们的意愿强来求亲?”   乌里雅只说了句:“不是……”便醉卧在一旁不醒人事了。别人再想问什么也是不能了。   乌里雅在这边饮酒,澹台桑云一直坐在不远处,她看到乌里雅醉倒,倒快步上前将乌里雅扶了起来,对水沏林成说道:“汗王醉了,我送他去休息。”   水沏点点头,澹台桑云是乌里雅的侍卫,他有什么可不同意的。林成盯着澹台桑云和乌里雅的背影,忽然低声说道:“这姑娘不错。”   水沏一愣,愕然道:“林兄,你说什么?”   林成淡淡一笑道:“殿下,你也吃不了少酒,先去歇着吧,有什么明天再说。”说完林成便站了起来,往黛玉的帐篷走去,水沏心也站了起来,头有些儿晕,他不由的晃了晃脑袋,书砚子墨心扶住他,将他送到另一顶帐篷歇息去了。水沏躺了下来,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不用守着我,在外面不安全,你们去保护玉儿。”   子墨书砚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太子都醉到这般程度还想着自家小姐,成,就冲着这一条,这姑爷,他们俩个先认下了。   林成让兰心进帐通禀一声,黛玉请他进帐,林成才缓步走了进去,对黛玉笑着说道:“玉儿,你看澹台侍卫如何?”   黛玉笑道:“澹台小姐是位难得的姑娘,她不止有一身好功夫,性情也大气……哥哥,你的意思是……”黛玉说着说着便想明白了林成的意思,不禁透出一份惊喜,若是那乌里雅娶了王后,这求亲的困局便不攻自破了。   林成点头道:“我瞧着那位澹台小姐对乌里雅汗王很关心,便忽然有了这种想法,玉儿,你决得怎么样?”   黛玉想了一会儿,点头笑道:“果然是极合适的。”   林成笑道:“既然玉儿也觉得合适,那哥哥就去安排了。”   黛玉忙说道:“哥哥,澹台小姐是位好姑娘,你别伤着她。”   林成笑道:“玉儿你放心,哥哥有分寸的,我只是觉得那位澹台小姐心里有乌里雅,就是顺水推舟,绝对不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玉儿,你歇着吧,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只安心睡着,周围的侍卫都安排好了,你尽可以放心。”   林成说完便走了出去,要怎么样去撮合乌里雅和澹台桑云,他要好好谋划谋划。   乌里雅的大帐中,澹台桑云将他轻轻放在榻上,看着乌里雅沉沉的睡容轻轻叹了口气,便起身离开大帐,去做了些醒酒汤了吃食,刚才乌里雅只是喝酒,并没吃什么东西,澹台桑云都看在眼中的。   少时将吃食和解酒汤端来,澹台桑云见乌里雅双眉紧缩,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她不由叹了口气,将托盘放下,半跪在乌里雅身边,用双手轻轻按揉乌里雅的头部,直按了小半个时辰,乌里雅的眉头舒展许多,澹台桑云才松开手,她原想站起来,可是跪得太久双腿麻痹,澹台桑云一个没站稳,便跌倒在乌里雅的身边,乌里牙睡得沉,根本不曾察觉,澹台桑云正要支起自己的身子,可是忽然如魔怔了一般,只痴痴的望着乌里雅,忽然俯下身子飞快在乌里雅唇上亲了一下,忽然她便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跑出帐去,只在帐外倚着帐篷站立,一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双唇,整张脸如同被火烧了一般,烫得吓人!      第9章情敌      次日天还未亮,水沏便坐了起来,他的体质特殊,醉的再沉只要睡上一觉便能神清气爽,这是别人再不能和他相比的。他见上夜的侍卫睡得正香,没有惊动他们,只轻轻起身披衣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篝火已经快熄灭了,水沏将别边的干柴放入篝火之中,看着火又旺了起来,他才到离营地不远的小溪边随意洗漱了,便练起了功夫。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营地那边传来,水沏收功回头一看,见一个纤细的背影正往回去,在她的脚旁扑腾着长大许多的小金狼。水沏忙跃过去低声唤道:“玉儿,你起来了?”这人正是黛玉,黛玉心里有事便睡不踏实,她早就醒了,也想到溪边洗漱一番,不成想刚走出营地便看到水沏在练功,黛玉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本能的想要回避,哪知水沏听到动静追了过来。   “嗯……殿下,你起得好早。”黛玉低头不看水沏,小声的说道。   水沏心里急了,他一把抓住黛玉的手,急切的低头看着黛玉,焦灼的说道:“玉儿,你成心要怄死我么?”   黛玉眼睛一红,泪珠儿滚了下来,只低泣道:“你快放手!拉拉扯扯的算什么……”水沏再也受不住了,他非但不放手,反而一把将黛玉拉入自己的怀中,紧紧的抱住黛玉,痛苦焦灼的在黛玉耳边唤道:“玉儿,别折磨我……”   黛玉又羞又气,也顾不上说话,就在水沏怀中拼命挣扎起来,水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本能的紧紧抱着黛玉,无论黛玉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放手,水沏从小练就一身好功夫,他那钢筋铁骨的,岂是黛玉能挣脱的,黛玉羞恼至极,再加上一夜未休息好和腹中空空,这三下里一凑,黛玉身子忽的一软,便晕了水沏的怀中。   还在营帐中的林成子墨书砚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都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就连帐中宿醉的乌里雅也非常是时候的醒了过来,他们冲出营帐一看,只见水沏紧紧抱着黛玉不知所措,而黛玉看上去象是晕倒了一般,林成大怒,大喝道:“放开玉儿……”同时一个虎跃跃到水沏面前,他一掌劈向水沏的左肩,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去抢黛玉。   水沏脚步一错,生用肩头受了林成一掌,却仍将黛玉牢牢的抱在怀中,林成虽然怒极,可是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只低喝道:“殿下自重,放开玉儿。”   水沏也解释,只抱着黛玉跃到兰心面前,紧张的叫道兰心,你快看看玉儿是怎么了?”青梅松云忙将黛玉接过来送回营帐之中,水沏急急跟了上去,却被林成一把抓住衣领,林成强压下怒气喝问道:“你站住!”   水沏急道:“先看玉儿要紧,回头你想怎么打都行。”   林成抓住水沏的衣领往后一甩,怒道:“我妹妹如何不用你管,你离她远些她还能平安一点。”林成这一扔力度极大,水沏向后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御去力度,平衡的落在地上。若是平时的切磋,水沏这一串鹞子翻身定然能搏得一片喝彩,可是现在没有人有心思去想这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黛玉的帐篷之中。   乌里雅晃了晃头,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水沏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了他一心要娶的王后,乌里雅怪叫一声冲上前去,抓住水沏的前襟喝道:“水沏,你太过份了!林郡主是我要求娶的人,你也能这样对她!”   水沏虽然心里惦记黛玉,可是也不能对乌里雅示弱,也大吼回去:“玉儿根本就不可能嫁给你,你休要破坏她的名节!”这两个立刻打了起来。   林成如旋风般冲入营帐,见黛玉已经被兰心救醒,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面上也没有担忧之色,黛玉看到林成进帐还能站起来,林成知道黛玉没什么大碍,只对黛玉和缓的说道:“玉儿,你觉得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黛玉涨红着脸摇摇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强撑着不肯哭出来,林成拿出自己的帕子放到黛玉的手上,柔声道:“玉儿,都是哥哥不好,没好好保护你,你先在帐中歇着,哥哥这就为你出气。”   林成说着便飞身出帐,他想找水沏算帐,却见水沏已经和乌里雅打了起来,林成眉头紧皱,他对水沏再有意见,那也是内政,关起门来怎么都行,可是那乌里雅一掺进来,这事就复杂了,林成只黑沉着脸喝道:“汗王,殿下,住手!”   这时两方的侍卫都围了上来,他们虽不知道自家的主子为何忽然和别人打了起来,可是保护主子是他们的天职,这些侍卫都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围了上来,只等自家主子一声令下,他们就冲向对方。   林成黑着脸冲到乌里雅和水沏身边,只见他一手抓住水沏的手腕,一手抓住乌里雅的手腕,大喝一声:“开!”水沏和乌里雅都觉得一股极强横的内力从腕上传到自己的体内,两人再也站不稳,水沏噔噔倒退两步,乌里雅却是连退了三步才卸去林成的暗劲,在侍卫拥卫之下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乌里雅大惊,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是文弱的书生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他一向自负武功超群,不想片刻间就遇到了两个比他厉害的家伙,乌里雅的心中发沉,一方面是心里发酸不是个滋味,一方面则是暗自决定要修正与中原朝庭相处的策略。而乌里雅手下的侍卫们,包括澹台桑云看到那个文弱书生轻而易举的分开自己的汗王和中原太子,不由的暗自咋舌,他们汗王的神勇这些人最是清楚的。   水沏从来没和林成过过招,他也不知道林成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也是大吃了一惊。不过他相信林成的忠诚,因此倒没有什么惊心。   林成喝道:“汗王远来,殿下相迎,为的是两国交好,岂能动手?”   乌里雅沉沉的出了口气,强笑道:“不是过兄弟之间的切磋,林大人不必过虑。”   水沏也闷声道:“林兄放心,这与国事无关。”   林成向乌里雅躬身道:“惊了汗王好梦是我们的过失,此时天色尚早,请汗王再回帐休息吧。”   乌里雅瞪了水沏一眼,沉声道:“改日再打过。”   水沏毫不示弱,沉声道:“打便打。”   乌里牙‘哼’了一声,对林成说道:“林大人,郡主怎么样了?”   林成面无表情的说道:“舍妹很好。”   乌里雅知道自林成口中再问不出什么,有心叫澹台桑云过去伺候着,可是黛玉身边有四个大丫头,帐外还有两个伶俐的小厮和一大拔下人伺候着,根本就用不上,他只能狠狠的瞪了水沏一眼,带人回帐去了。   看着乌里雅进了帐,水沏走到林成面前,低声下气的问道:“玉儿真的没事了林兄,”林成横了水沏一眼,冷冷道:“玉儿身子没事,可心里就难说了,她长到这么大,也不曾受过这样大的委屈,我对不起义父义母所托,竟让玉儿在我眼前被人轻薄!”   水沏臊的满面通红,只呐呐道:“我一时情不自禁,请林兄原谅,林兄你知道,我对玉儿是真心真意的,我不是有意冒犯于她,实在是我不要和她生分了。”   林成双眉紧锁,也不理水沏,只背着手往溪边走去,水沏忙追了上去,跟在林成身后就象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可怜兮兮的请求原谅。   林成虽怒,可是理智已经完全回来了,他低沉着声音问道:“殿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答应过我,在玉儿及笄之前不提这件事的么?怎么出尔反尔,这可不是君子所为。”水沏红着脸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听得林成直摇头,水沏紧张的说道:“林兄,非是我有意言而无信,只是一看到玉儿避我如虎,我这心里便没着没落的。”   林成长叹一声说道:“殿下,臣虽不知玉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可也能猜上几分,以前玉儿和你们相处,只当你们是哥哥,她的心里没有任何的负担,可是现在忽然就议起了她的婚事,玉儿难免不知所措,她还没有理清自己心里的想法,殿下就如此逼迫于她,她怎么能不和你生分了?”   水沏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门说道:“原来是这样,并不是玉儿不理我了,都怪我不懂玉儿的心思,让玉儿受了委屈,林兄,请你告诉玉儿,就是我再不会逼她,我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想清楚自己的心意,不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她,决不为难她,只是请她别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不是很好?”   林成抬眼看了看水沏,心中暗道:“这家伙倒是会用心眼,想以退为进,真当玉儿是那么容易让步的么?你已经得罪了玉儿,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那么顺利过关的。”   水沏自然不知道未来大舅子爱妹心切,已经考虑着怎么给自己下套了。还打叠起笑脸百般的讨好,也真是难为他了。      第10章密现      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四个丫头围着黛玉,谁也不敢去说刚才的事情,黛玉坐在哪里却是越想越恼,泪珠儿噼里啪啦的往下砸,她也不哭出声来,只是无声的抽噎着,看上去好不可怜,竹影的脾气最暴,看到黛玉这般委屈,她腾了站了起来便要往帐外冲,兰心知道竹影要去做什么,忙冲上前拦住竹影低声道:“竹影,你不要胡闹!”   竹影气道:“兰心,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姑娘,如今姑娘受了委屈,你难道只这样看着不成!”   兰心气得直瞪眼,又不是直说出来,只拉着竹影不许她出去,松云也走过来揽着竹影的肩在她的耳畔低语道:“竹影,你先别毛糙,将事情闹大了受委屈的还是我们姑娘,只等姑娘和公子的吩咐罢。”   竹影气呼呼的走回帐中,跪在黛玉面前说道:“请姑娘吩咐。”   青梅一直在拿帕子给黛玉擦泪,黛玉抽噎着说道:“竹影,你哪里也别去,只在这里守着我。”   竹影气鼓鼓的答应了,只闷闷的去绞了干净的帕子递给黛玉,低声说道:“姑娘,您别哭了。”   黛玉接过帕子擦了擦手,怔怔了发了一会子的呆才轻声道:“我没事了,去打些水来,我想净面了。”   竹影忙要出去打水,松云恐竹影按不住她那暴脾气,只上前拉住她轻声说道:“你在这里陪姑娘,我去打水。”说完便从竹影手中拿过盆子出了帐篷。   水沏和林成正在说话,看到松云从帐中出来,水沏忙问道:“松云,玉儿怎么样了?”松云没好气的沉声说道:“回殿下,只要您让我们姑娘清静些,我们姑娘就很好。”   林成皱眉轻斥道:“松云大胆,怎么如此和殿下说话?”   松云垂下眼睑说道:“婢子知罪,伺候了姑娘就来请罪。”   水沏长叹一声道:“原是我的错在先,林兄,不怪松云,不要罚她了。”   林成原也没真想罚松云,他知道那几个丫头将黛玉看得比什么都重,水沏让黛玉受了委屈,松云只是这样说几句已然是最轻的了,出来的若是竹影,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因此林成就便说道:“快去伺候玉儿吧,等回京了你自去领罚。”松云应了一声,取了溪水便回帐去了。   水沏这会儿很是后悔自己的情不自禁,只求助的看着林成哀求道:“林兄,你帮帮我!”林成双眉紧锁,叹息道:“殿下恕罪,臣无能为力。”   水沏急道:“林兄,我已知道错了,我向你保证再不会如此了,林兄,你就帮帮兄弟吧。”为了黛玉,水沏豁出去了,干脆将身段放到最底,看你林成还能说什么。   林成还真不能拿水沏如何,水沏到底是国之储君,他真不能太过为难于他,林成脑筋一转便说道:“殿下,玉儿是外柔内刚的性子,你刚才……她一时肯定转不过来,依我之见,还是将此事冷一冷,还是那句话,在玉儿及笄之前,不要再和她提及此事,到玉儿及笄那日,会给殿下一个交代的。”   水沏沉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不过我得先向玉儿道歉,道歉之后,到玉儿及笄之前,我再不会提及此事。”   林成面露为难之色,依着黛玉先前的脾气,她断断不肯再见水沏的,林成也不能替黛玉做决定,便说道:“这事臣不能做主,容臣去问过玉儿的意思。”   水沏点了点头,林成便往黛玉的营帐走去。还没走到营帐门口,青梅便挑帘出来,她看到林成,上前温柔笑道:“公子,您来的正好,姑娘正要命婢子请您。”   林成笑着点点头,对帐中说道:“玉儿,我进来了。”   黛玉柔柔说道:“哥哥快请进。”   林成进了帐,见黛玉已经净了面换了衣裳,神色也比刚才好了许多,林成知道竹影是个暴脾气,便笑道:“竹影,我饿了,你去给我做些吃的。”   黛玉知道林成是有话对自己说,便轻声道:“兰心,你去帮竹影一起准备,哥哥,我们出去走走吧,青梅松云你们俩个跟着就行。”   林成和黛玉出了帐蓬,往山坡上走去。青梅松云知道她们兄妹有话要说,只远远的跟着,并不靠前。林成轻声问道:“玉儿,你还生气么?”   黛玉小脸儿一红,低低说道:“在我心里,他一直和哥哥是一样的。”   林成低叹一声,他对黛玉其实也有那份心思,只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已经入了林氏家谱,只能是守护黛玉的哥哥,不能有任何其他的心思,林成只能压下自己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守护着黛玉,直到黛玉寻得佳偶,他的心事也就算是完成了。   “玉儿,我是你的哥哥,可是殿下不是。”   黛玉苦恼的说道:“玉儿知道他不是,可是……”黛玉觉得自己很是混乱,她原本不知道自己对水沏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可是给过慧云的点醒,又经历了水沏的表白,黛玉一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只本能的想远着水沏,可是这又招来了水沏极其强烈的反对。   看到黛玉苦恼的样子,林成心里一酸,他知道黛玉若是对水沏没有丝毫感觉,就不会如此苦恼,正是因为有心,才会患得患失,不不过黛玉如今还不明白罢了。压下心头泛起的酸意,林成忖道:玉儿总是要嫁人的,我也不能守着她一辈子,罢了,放手吧,只暗暗的守着便好。他轻声说道:“玉儿,殿下已经答应在你及笄之前不会再提及此事,你们还和以前一样,他想向你道歉,你愿意么?”   黛玉茫然摇头道:“还能象以前那样么?”   林成默然无语,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过了一会儿,黛玉轻声道:“哥哥,请你告诉殿下,从现在开始,玉儿会在家里闭门不出,请他不要再来找我,一切等玉儿除服之后再说吧。”   林成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黛玉又说道:“哥哥,你也去告诉乌里雅汗王,他的提亲我不答应。当日救他之时他曾经留下一枚戒指,回头烦哥哥一并给他送过去。”   林成点头道:“好的,玉儿,乌里雅汗王之时就交给哥哥还处理好了,你不用费心。”黛玉点点头,抬头看着林成,眼圈儿有些泛红,神情有些儿软弱,她轻声叹道:“还好我有哥哥。”   林成心中暗暗叹息,微笑道:“玉儿,哥哥永远是你的依靠。”   这兄妹二人谈完之后,黛玉便回到帐中,让竹影将梳妆盒拿出来,黛玉还记得当日那枚戒指是被随意丢到梳妆盒里的。   竹影细细找了一回,却没有发现那枚戒指,不由惊讶的说道:“分明是丢在这里面的,怎么就是找不到了?”   兰心听了走过来笑骂道:“竹影,你怎么越来越粗心了,就是放在这里的,也没有人动过,怎么会找不到?”   竹影直起身子不高兴的说道:“不信你自己来找?”   兰心将妆盒拿过来细细找了起来,片刻之后兰心也惊奇的说道:“真是找不到了,怎么会这样?”   黛玉原本坐一旁看书,听到这兰心竹影都这样说,便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兰心将妆盒抱到黛玉面前,黛玉手抚着那泛着柔润光泽的青金檀木妆盒,轻声叹息道:“听娘说,这妆盒已经有一百多年,传到我的手中,已经是第四代了。”   竹影笑着说道:“怪不得姑娘宝贝的什么似的。”   那青金檀木妆盒与时下夫人小姐们常用的妆盒不同,很有些异域风情,就象一座高高的穹顶塔楼,也不知贾家祖上为何传下这样一件东西。青金檀木妆盒有五层,黛玉一层一层找下来,果然没有发现那枚戒指,黛玉亦惊奇道:“这样真是怪了,怎么会不在这里呢?”将所有有的首饰都拿出来,黛玉看着空空的妆盒底部,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仔细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黛玉仔细的摸着妆盒底层,纤细的手指触到一处手指头大小的花纹,黛玉细细看了一阵子,用手指尖细细描着那层层的繁复花纹,然后在一点用力一按,只听“咚”的一声,那妆盒底部忽然断成两半,底下的一半掉在了桌上。   黛玉兰心竹影吃惊不小,兰心腾的弹上前来,将黛玉拉到自己身后叫道:“姑娘小心!”竹影也冲上前来,定睛一看便笑道:“不是暗器,只不过是封信,快放开姑娘吧。”兰心闪身让过黛玉,黛玉伸手拿起信打开便看,竹影将那一半木盒拿起来一看,笑道:“怪不得我们都找不到这枚戒指,原来是嵌到这里来了。”说着竹影用手顶住指环向外一用力,那指环便脱了出来落在桌面上。   黛玉却无暇去理会那枚戒指,只仔细的读着那封极厚的信。      第11章生事      看罢青金檀木妆盒里掉出来的密信,黛玉不由微蹙了双眉,拿着那封信发起呆来,黛玉宁愿自己没有发现这封信。竹影玩了一会儿戒指,见黛玉半晌没有说话,便试探着叫道:“姑娘……”   黛玉“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她将信折好放回信封之中,郑重说道:“兰心竹影,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兰心竹影从来没见过黛玉的神情如此郑重,忙跪下道:“姑娘放心,婢子什么都没有看见。”   黛玉将两人扶了起来轻声道:“起来吧,我相信你们。”   竹影拿着那枚戒指问道:“姑娘,这戒指到底还还不还?”   黛玉想了想说道:“暂时先不还,等回京再说吧。”看过了那封信,黛玉自然知道这枚戒指代表什么,可是她现在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理信中所藏的大秘密,这戒指一时倒不方便还了,只能先留着她的手中。   原来在两百年以前,曾经有一位姓贾的姑娘在因缘际会之下到了吐罗,彼时吐罗刚刚立国,正是外敌压境内乱不息的时候,偏偏国内又发生了千年难见的虫灾旱灾,整个吐罗境内寸草不生,人们易子而食,眼看着吐罗行将灭国,就在这时,那位贾姓姑娘,以一已之力奔走吐罗全境,她教会吐罗百姓灭虫之法,又以处女纯阴之血为祭,向上天祈来大七天七夜的暴雨,这才解救了吐罗全境的生灵。这位姑娘和当时的吐罗王情投意合,可是却为了拯救黎民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当时,她只有十七岁。吐罗王为了纪念这位贾姓姑娘,便封她为圣女,并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终身不嫁侍奉圣女像。后来这位吐罗王打听到这位贾姑娘还有个嫡亲的妹子,便命人精心制作了一座内藏机关的青金檀木妆盒送了过去,并在妆盒夹层中留下一封密信和一份藏宝图,那藏宝图里有吐罗的一座秘密国库的下落,吐罗王一是以此做为答谢贾姑娘拯救吐罗百姓的恩情,二来也有他自己的一点小小私心,若是吐罗有变,他的继承人便可凭着戒指找到贾家,有那宝库为依靠,复国立后两件大事都能解决了。   这座青金檀木妆盒便在贾家女儿手中流传下来,依据祖训,这妆盒只有贾家嫡长女才能拥有,嫡长女出嫁也会将这妆盒一并带走,只有下一代的嫡长女出生,出嫁了的嫡长女才会将个青金檀木妆盒做为贺礼再送回贾家,若是没有下一代嫡长女,这妆盒便会传给拥有者的嫡长女。到了贾敏这一代,因贾赦贾政是过继来的,不能算真正的贾家子弟,因此在元春出生之后,贾敏便没有将这妆盒送回来,而是传给了黛玉。   这封信里还写道:“若是有朝一日吐罗有人持这枚戒指前来贾家,而妆盒的拥有者还未出阁,这拥有者就是吐罗的王后。”黛玉看到这里不由双眉紧锁,她不稀罕什么宝藏,更不想做什么吐罗王后,手中拿着这么一份东西,棘手呀!   该起程了,黛玉命兰心拿过一方帕子遮了面,起身出帐上车,水沏林成见黛玉闷闷的,还以为黛玉因为早上的事情不高兴,却不知道黛玉有别的心事。乌里雅命澹台桑云过来替他向黛玉问好,黛玉只是淡淡的打发了澹台桑云,澹台桑云偷眼看看黛玉,心中不由大为惊奇,这位郡主她虽然以前从未见过,可是那双眼睛怎么竟如此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澹台桑云心中存了疑惑,便越发留意起黛玉。黛玉只因为在想心事,没有发觉。   上路之后,林成催马来到乌里雅身边,对乌里雅说道:“汗王,中午就能到京城了,昨日所说之事,汗王可曾想好了?”   乌里雅皱眉道:“林大人,乌里雅也堂堂七尺汉子,断不会做出强人所难之事,不过我对郡主的确是一片痴心,除非郡主定下亲事,否则本王绝不放弃。就按你们中原的规矩,我就等到郡主及笄之后再去求亲,听说郡主出生于花朝节,也不过就是大半年的时间,本王等的起。”   林成眉头紧皱,这乌里雅汗王倒是油盐不进,想正面说服他不容易,看来要另想办法了。乌里雅看到林成皱眉,心中暗道:“他到底是郡主的哥哥,也不好太僵了。”便笑笑说道:“林大人放心,本王绝对不会破坏郡主的清誉,入乡随俗本王还是知道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成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因此只能点头道:“希望汗王言而有信。”   一路无话,快到京城的时候,兰心从车中下来,跑到林成马前说道:“姑娘说要先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   水沏听了便笑道:“那好,林兄,你陪乌里雅大哥进城,我先走一步送玉儿入宫。”兰心福了福身对水沏笑道:“姑娘说了她不敢因私废公,请殿下在此陪伴汗王,也不用林大人相送,郡主带着我们几个先走一步就行了。”   水沏刚想开口驳回,林成笑道:“到底是郡主明事理。”说着他向水沏使了眼色,水沏无奈的点点头道:“你们可要好好保护着郡主,莫让郡主有一丝的闪失。”   兰心应声称是后便跑了回去,少时,黛玉的车子便走远了。乌里雅纵马上前赶上水沏林成,看着远去的车子,无言的叹了口气。   黛玉原想着先入宫见皇后请旨,要求回林家守制读书,哪知她的车子快到宫门的时候,一辆简郡王府的车子忽然从后面冲了上来,赶车人扬起鞭子一甩,那鞭头竟然直奔黛玉车前的马匹,为黛玉赶车的人是子墨,他忙拉住马缰,稳住惊慌的马儿,然后转头怒喝道:“鞭子往哪里甩?”   简郡王府的马夫昴着头,一脸的傲慢,扫了子墨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东西,看到我们简郡王府的马车还不赶快让到一旁,须知好狗不挡路。”   子墨怒极反笑道:“说得对极了,正是好狗不挡路。”这会儿那简郡王府的马车已经越过黛玉的座车,堪堪挡在了前面的路上。   那车夫面色一黑,唰的一鞭子狠狠的抽向子砚,若是子墨身上没有功夫,铁定会被抽的皮开肉绽。可是子墨不是常人,他和书砚那逍遥公子的名头可不是虚的,子墨身子微微向左一侧,伸手一抓便将那鞭子抓在手里,就势一拽,简郡王府的马车夫便如风筝一般被子墨扯飞了起来,然后就象块石头一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子墨这一甩用了暗劲,那车夫看上去毫发无伤,其实已经受了内伤,这伤七日之后才会显现,这车夫必得静养上三个月才能恢复健康。   简郡王府的车子里传出一声怒叱:“陈嬷嬷,是什么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连我们简郡王府也不放在眼里。”   一个嬷嬷走上前,指着子墨喝骂道:“你们是哪府上的,见到我们简郡王府的车子也敢不避让?”   子墨冷笑道:“原是我们走在前面,是你家车夫无礼在先,竟还责怪我们,便是简郡王爷亲至,也不能不讲规矩。”子墨是那种从来不肯让人的性子,简郡王府的人若是好说好道,他也就算了,可他们偏不讲理,子墨如何肯让。   黛玉坐在车中虽看不清外面的情形,但是她知道子墨断不是那胡搅蛮缠之人,因此对兰心低声道:“去问问子墨怎么一回事?”   竹影忙道:“我去。”   黛玉白了竹影一眼嗔道:“你在这里陪我。”竹影撅着嘴来,闷闷的坐下,兰心笑笑,挑帘跳下车,来到子墨身边,轻轻问了起来,子墨也懒得理那个嬷嬷,只将事情说了一遍,兰心明白了,便走到那嬷嬷的面前,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们是绛仙郡主府上的,这位嬷嬷,便是贵府王爷到此,也和我们郡主平级,断没有我们郡主还要停下来让路的道理,何况……”兰心瞥了一眼简郡王府的那辆车子,没有再说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那车子是女眷专用的翠羽七宝香车,断没有王爷乘坐的道理。   翠羽七宝香车中坐的正是简郡王正妃司马素馨,她一听车中坐的是林黛玉,这气便不打一处来,眼珠子一转,一条毒计便上了心头,司马素馨令左右侍女扶着自己下车,挺着还没有显怀的肚子款款走向黛玉的车子。兰心一见是司马素馨,俏丽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她可没忘记去年司马素馨想找黛玉的麻烦之事,看到司马素馨她便警惕起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司马素馨身边的丫环跑上前说道:“我们王妃请郡主下车相见。”   兰心看了司马素馨一眼,到车厢旁告诉了黛玉,黛玉听了只是隔着车帘淡淡说道:“焉有命妇站在大街上说话的道理,兰心,请简郡王妃登车先行吧。”   兰心去告诉司马素馨,司马素馨气道:“我这皇子王妃还请不动她一个外四路的郡主,好一位郡主,果真傲慢的了得,来人,把郡主请下来。”   兰心面色一沉,喝道:“谁敢?”那些简郡王府的家丁婆子们被兰心一喝,真的不敢再上前,司马素馨越发生气,只铁青着脸叫道:“大胆的东西,在本王妃面前也敢喧哗,来人,将这不知尊卑的东西叉下去!”   两个不知死活的简郡王府家丁真的冲上前来,兰心哪里会怕,她正想动手,可是子墨却抢先一步,马鞭一甩,便如灵蛇一般缠住两个家丁,子墨一扬手,两个家丁便被摔了个狗啃泥,司马素馨立刻大叫道:“绛仙郡主,你就如此纵容下人行凶不成?”   黛玉戴上面纱,命竹影打起帘子,一双清冽如寒泉的眼睛看着司马素馨,淡淡说道:“他为了维护我的尊严,何错之有?若非王妃纵人行凶,他又如何会出手,王妃若是觉得本郡主有错,自可带上你的人证往御前告状,请王妃先行,可好?”   司马素馨气急,她怎么能不知道在皇上皇后面前,这林黛玉比自己的面子大多了,别说是林黛玉没错,只怕就是有错,皇上皇后也得护着她,反派自己的不是。可是司马素馨不死心,若是黛玉不下车,她就陷害不成了,想到这里,司马素馨忍着气说道:“郡主,本王妃亲自下车相见,郡主你就如此托大么?”   黛玉淡淡道:“王妃出身大家,自是比本郡主知道规矩,偏本郡主从来没学过这一条,原来命妇也可以站在大街上说话,请王妃见谅,等本郡主禀过皇后娘娘,学了这条规矩以后再和王妃站在街上说话吧,现在是不行的,请王妃见谅。王妃若是有事便请先走,若是还想在街上站着,恕本郡主不能奉陪。”   黛玉说完又对子墨说道:“子墨,请王妃先行,若是王妃喜欢站在这里,便绕道好了。”子墨响亮的答应着,兰心也向司马素馨行了个礼回到黛玉车旁,跳上车后便将帘子放下来,黛玉再不和司马素馨多说一句。直把个司马素馨气得面红耳赤,肚子也疼了起来。司马素馨立刻指着黛玉叫道:“好你的林黛玉,我看在你是父皇封的郡主份上对你客气有加,你却如此气我,你明知我有孕在身,你……哎哟……你为何谋害我腹中的孩儿……”   司马素馨只觉得肚子一阵阵的疼了起来,她不由变了脸色,抓着身旁的丫环叫道:“我肚子疼,快去请太医!”   家丁去请太医了,司马素馨的丫环忙又说道:“王妃,回家来不及的,马上就到宫门了,还是先进宫去吧,好歹有淑妃娘娘照应着。”   司马素馨点头道:“好,快进宫。”   眼见着简郡王妃的车子进了宫门,子墨回头问道:“姑娘,我们还进宫么?”   黛玉淡淡道:“进,为什么不进?”   子墨应了一声,驾起马车往宫里赶去。      第12章自找难堪      黛玉入宫之后便直接去了乾清宫,皇后正在逗弄小水湛,听到黛玉求见,不由喜道:“快叫玉儿进来。”   黛玉进殿给皇后行了礼,皇后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笑着问道:“玉儿,怎么只你自己一个人回来了,沏儿呢?”   黛玉浅笑道:“殿下陪着乌里雅汗王在后面,玉儿想娘了,就先行一步。”   皇后娘娘听了黛玉对水沏的称呼不由皱了皱眉头,她使了个眼色,在一旁伺候的映霞带着其他的官女太监退了下去,皇后拉着黛玉到软榻上坐下,抚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可是沏儿惹你不高兴了,怎么忽然就生分起来?”   黛玉小脸儿一红,低头道:“娘,玉儿正想向您求一道恩旨,许黛玉回家守制读书。”皇后知道女儿家面皮薄,也不好深问,这事还得等水沏回来才能问清楚,只笑道:“玉儿,你想回家守制读书原是应当的,不过也不急在一时,等你皇上伯伯和沏儿回来再说好不好?”   黛玉也不好强求,只能点头道:“玉儿听娘的。”   皇后笑道:“玉儿你放心,若是沏儿惹你不开心了,娘一定好好教训于他,让他给你陪不是。”   黛玉红着脸儿小声道:“他并没有惹玉jL不开心。”   皇后正想再问,映霞在门外说道:“启禀娘娘,淑妃娘娘在宫外求见。”   皇后微微皱眉小声道:“她来做什么?”   黛玉忙跪下说道:“娘,淑妃娘娘是来找玉儿的。”   皇后挑眉问道:“玉儿你和她从无往来,她找你做甚?”   黛玉便将在宫外遇到司马素馨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回,皇后面色沉了下来,她将黛玉拉到身边安慰道:“玉儿你没有错,不用担心,有娘在,凭谁也不能委屈了你。”安慰了黛玉,皇后抬头沉声道:“宣淑妃进殿。”   少时,沈淑妃满面怒容的走了进来,她看到黛玉站在皇后身旁,面上怒意更甚,她向皇后行了跪拜之礼,皇后叫起之后黛玉便走下来,向沈淑妃福身道:“黛玉见过沈娘娘。”沈淑妃只用鼻子哼了一声,什么请起免礼之类的话她自是不会说的,只冷冷说道:“我可不敢受绛仙郡主的礼,只求郡主高抬贵手,放过我那可怜的媳妇,我情愿给郡主见礼。”黛玉听了只微微低头淡淡说道:“黛玉愚笨,请娘娘明示?”   皇后扫了沈淑妃一眼,只招手道:“玉儿,到我这里来。”黛玉走回皇后的身边,皇后看着沈淑妃不悦的说道:“沈妃,你也是宫里的老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如何这般的有失体统?”   沈淑妃忙起身说道:“皇后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呀!臣妾的媳妇刚刚在进宫的路上遇到了绛仙郡主,那孩子素来是个周全的,她只说是想和绛仙郡主亲近亲近,这也是我们皇家子女相亲相敬的意思,那知绛仙郡主非但不领情,还严厉的斥责素馨,可怜素馨吓的小脸儿煞白,生被郡主吓得动了胎气,刚刚请了太医诊脉,费了好大力气才保住胎儿,素馨这会儿还吓得身子直哆嗦,皇后娘娘,素馨怀的可是皇上的头一个皇孙呀,娘娘您身为六宫之主,可一定要主持公道,为素馨做主呀。”   “哦,竟有这等事,来人,传绛仙郡主的侍从和简郡王妃的侍从晋见,本宫倒要细细问一问。”皇后淡淡说道。   沈淑妃一听这话便叫道:“娘娘,绛仙郡主的的侍从岂有不偏着她的?”   皇后淡淡扫了沈淑妃一眼道:“依沈妃之意,本宫问也不必问,应该直接降罪于绛仙郡主么?”   沈淑妃一滞,没敢再说什么,少时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先被带了上来,皇后又使内监去问子墨书砚以及跟着黛玉的婆子家丁们,同时也派了另一拔人去询问司马素馨的随从。   兰心将简郡王府的车夫仗势欺人,企图惊扰黛玉的马车,以及后来发生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就连黛玉和司马素馨说话的语气也学了个十成十,明眼人一听便明白了,分明是司马素馨有意挑事,黛玉守着规矩不理会她,她自己胡乱生气,这才动了胎气,这里面黛玉没有一丝的责任。沈淑妃立刻叫道:“娘娘明察,素馨一番好意却被郡主折辱,她自小娇生惯养,怎么受得了这个,况且她又有身子,性情自会与平日不同,郡主别的不看,只看在皇嗣的份上,也不该那样对她,若是她腹中的孩子有个意外,可怎么好?”   皇后板起脸来沉声道:“沈妃,你也是有媳妇的人,如何这样口没遮拦,简郡王妃的胎儿不是保住了么,你却口口声声说有意外,难道是要诅咒皇嗣不成?素馨便是有了身子,也不能目无规矩,堂堂郡主王妃却在大街上站着说话,这象什么样子?绛仙郡主句句在理,简郡王妃若是因为这个动了胎气,那真是她自己不懂规矩了,怪不得别人。”   沈淑妃忙叫道:“娘娘,您不能只听一面之辞,臣妾刚才说过,绛仙郡主的人岂有不偏着她的。”   就在沈淑妃大叫的时候,去监审简郡王府下人的彩霞拿着供状走了进来,跪下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已经问过简郡王妃的丫头仆妇,供状在此,请娘娘过目。”   皇后从彩霞手里接过供状看了一回,将状子往下一撂沉声说道:“沈妃你自己看吧。”宫女将供状捡起来送到沈淑妃的手中,沈淑妃看了一回也白了脸色,也不知道皇后的人是怎么审的,简郡王府的人没有一个敢隐瞒实情,都实话实说起来,这么一来更坐实了司马素馨的错处,沈淑妃便是有心为司马素馨辩白却也无话可说,只得离座来到阶前跪下道:“臣妾忧心皇嗣不曾细察,请皇后娘娘宽恕。”   皇后沉声道:“沈淑妃偏听偏信,无端责难郡主,罚俸半年,简郡王妃行为失当,本当重罚,本宫念其有孕在身,只罚抄《女戒》百遍,彩霞,去延庆宫传本宫旨意罢。”   沈淑妃变了脸色,忙跪下叫道:“皇后娘娘,素馨向来心气高,若是因受罚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臣妾愿代她受罚,求娘娘恩准。”   皇后面色一凛,冷声道:“有孕在身就能不守规矩?简郡王妃今日之错,便是沈妃你纵容之过。你既然闲得紧,那便去佛堂抄经礼佛,为简郡王妃腹中的胎儿祈福吧。”   沈淑妃身子一颤,她明知道这是皇后在借故发落,可是却什么都不能说,早先皇后懒问宫中事务,她多有越权之处,如今太子归来,皇后自然要整顿宫务,她若是敢出言顶撞,那岂不是正中了皇后下怀,将把柄送到皇后手中去。想到这里,沈淑妃咬牙道:“是,臣妾领旨谢恩。”   黛玉在一旁看着,一双秀眉不知不觉便蹙了起来,这就是内宫,就算是皇上伯伯心里独宠皇后娘娘一人,也不能少了勾心斗角,黛玉不由的问自己:黛玉,你能面对这些么?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自己不能。   皇后见黛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不住的轻轻摇头。便将黛玉拉到自己的面前,柔声问道:“玉儿,你在想什么?”   黛玉面上忽然一红,低下头扭着手里的帕子不说话,满脸的娇羞,这却让皇后大为不解,只抚着黛玉的手和声问道:“好孩子,有什么还不能和娘说么?”   黛玉轻轻抬起头,用如蚊蚋一般的音量问道:“娘,您会不会觉得委屈?”   皇后先是一楞,继而反应过来,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玉儿,娘不骗你,当年你皇上伯伯继位,为了平衡朝政,先后纳了好多位妃子,娘的心里酸很不是个滋味,可是娘知道你皇上伯伯不容易,娘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愿你皇上伯伯举步维艰,你皇上伯伯是有情有义之人,从来没有忘记过娘。我们夫妻互相扶持着,经历了无数明刀暗剑,才走到了今天。”黛玉轻轻点头,她还记得听水清过说他们兄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暗杀,皇家的子嗣夭折的,实在不是少数,想必帝后二人经过的就更多了。   皇后轻吁一口气,浅笑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你皇上伯伯是怎么对我的,玉儿你也都看到了,玉儿,娘虽然不知道沏儿怎么冲撞了你,不过娘知道,沏儿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他断断没有什么歪心思,这一点娘能保证。不是娘自夸,身为皇家子弟,沏儿绝对是洁身自爱的好男儿,在认识玉儿之前,沏儿连话也不曾和其他的姑娘说过。这孩子只是一心打熬筋骨,学习诗文,每每我们要商量为他立妃,他总是不答应,我们想着沏儿年纪也不大,不愿为难这孩子,所以便将立太子妃之事压了下来,现在沏儿对你的心思我和你皇上伯伯都看在眼里,因你父亲先求了旨意,我们只等着玉儿你自己的意思。玉儿,娘不是要逼你嫁给沏儿,只是希望你别远着沏儿,还是和以前一样,你们以前不是相处的很好么?就算你以后没有选沏儿,你也是娘的女儿,是沏儿的妹妹,总是不生分的才好。你皇上伯伯早就说过了,若是沏儿没本事求得玉儿,那么我们就认玉儿为义女,你不要有任何的负担。如今你还小,且又在孝里,并不急着议亲,等你及笄之后再说也不迟。”   皇后的一番话说话黛玉无言以答,帝后二人对黛玉太过优厚了,面对这份厚爱,黛玉压根无法拒绝,只低着头小声道:“娘,玉儿明白您的意思,请娘允许玉儿回家守制读书,明年玉儿便及笄了,到及笄那日,玉儿一定给娘明确的答复,好么?”   皇后只看了黛玉的神情便能猜出几分,便抚着黛玉的手笑道:“好,玉儿既然有这份心,娘也不问你皇上伯伯和沏儿那小子,先答应你了。”   黛玉暗暗松了一口气,忙要跪下谢恩,皇后笑着将她拉了起来,黛玉要在家里守制读书不进宫,难道她不能微服出宫去林家么,反正她觉得林家可比宫里有人情味多了,便是同样的饭菜,也是在林家吃起来更香一些。   黛玉正要辞别皇后,却听到外面有太监高声传道:“皇上驾到……”   皇后挽着黛玉的手起身笑道:“玉儿,你就要有好些日子不进宫了,辞一辞你皇上伯伯吧。”   黛玉随皇后迎驾,皇上看到黛玉在这里,便慈爱的笑道:“玉儿,你先回来了?”黛玉忙将乌里雅他们随后就到的事情说了一回,皇后又将黛玉所请告诉给皇上,皇上先是皱了皱眉,忽然笑道:“也好,左右那园子也收拾出来了,玉儿就搬到那园子里住吧,叫你叔叔婶婶也搬过去,好照应着。”   黛玉还不知道皇上将贾家修的园子给了自己,便不解的看向皇后,皇后笑道:“那丹珠一家子不是欠了玉儿家许多银子么,他们又没有那许多银钱还上,你皇上伯伯便下令将他们家修的院子抵了那些欠款,玉儿出京的时候,你哥哥就带人收拾去了,前些日子就得了,只等着玉儿你回来住进去。”帝后二人知道若是白赏黛玉一个园子,她一定不会接受的,便用了还银子的借口,黛玉倒不好不收了。只得上前跪下谢恩。   皇后将黛玉扶起来,又对皇上说了沈淑妃和司马素馨之事,皇上点头道:“皇后处置的很合适,简郡王妃依仗着有身孕,很做些没规矩之事,今儿还有御史上折子参奏,朕原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再发落,如今先罚她学学规矩也好,若是改了,朕看在皇嗣的份上便饶她一回,若是还不改,定当数罪并罚。这后宫之事皇后只管处置,不用再请旨的。”   就这么着,沈淑妃被关入佛堂,司马素馨被圈在宫里罚抄《女戒》,要抄足一百遍才能出宫。如此一来,简郡王府里可有人乐开了花……      第13章异心      沈淑妃和简郡王妃受罚的消息不径而走,水泠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水泠虽然对沈淑妃淡淡的,可那到底是他的生身母亲,生母受罚,他这做儿子的脸上也不好看,司马素馨虽然骄纵,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水泠知道嫡子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只要司马素馨能生下一个男孩,他的夺位之路就能减少一分阻碍,在朝中也是获得更多的支持。水泠正要打发人去请东平王妃和沈大人,这两人已经来到了简郡王府,商议如何应对沈淑妃和司马素馨受罚之事。   东平王妃爱女心切,着急的说道:“馨儿这才两个多月的身子,正是不稳的时候,她又从来没有受过委屈,若是……三皇子,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求皇上皇后免了这份责罚,馨儿怀的可是皇家的骨血呀!”   水泠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他心里清楚,自从太子归来,宫里的情形就变了,他虽然在宫中埋下了许多的钉子,可是那乾清宫却仍是铁板一块,他根本没有办法得到任何的内幕消息,沈淑妃和司马素馨受罚的真正原因他并不知道,这样一来,他就是想求情都不知道应该从何处下手。而礼部尚书沈大人却不是这样想的,沈静如嫁入简郡王府一个多月了,还没传出喜讯,沈大人明知是司马素馨辖制着自己的女儿,如今司马素馨在宫中受罚,正好给了他的女儿绝佳的机会,沈大人自然不想让司马素馨早日出宫。   书房里的三个人各怀心思,可面上却是丝毫不露,水泠知道沈大人在宫里另有眼线,便说道:“舅舅,您可知道母妃和素馨到底因何被罚?”   沈大人授了授胡子说道:“宫里倒没什么消息传出来,不过我府上的下人看到你的王妃在宫门外拦着绛仙郡主的车驾,只怕这受罚之事与绛仙郡主脱不了干系。”   水泠眸色一暗,心道:又是绛仙郡主!这群没用的东西,到现在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掳不来,真真是白费了我的银钱!林黛玉,我绝不会放过你!此时水泠将自己对帝后太子三人的恨全都转到了黛玉的身上,他现在只想叫那林黛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好一泄心中怨忿。   东平王妃恨声道:“又是那个狐媚子,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攀上太子,还来害我的馨儿,我绝不放过她。”   沈大人却摇摇头道:“王妃这话说得可不对,此次的事情,明明是素馨有意为难绛仙郡主,再没有大家闺秀在街面上抛头露面的道理。”   东平王妃瞪着沈大人喝道:“姓沈的,你说什么?”自从沈静如进了简郡王府,东平王府和沈府的关系就变得尴尬起来,非但没有以前那样亲近,还多了几分提防。   沈大人只是笑道:“表姐息怒,小弟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说起来素馨的脾气也该改一改才是,她现在是一府的王妃,可不是从前的郡主,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水泠见他们又要吵起来,皱着眉头沉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没用的,还是快想办法吧。”   东平王妃狠狠剜了沈大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只有我进宫去求情了,豁上我们东平王府的脸面,皇上皇后总得高抬贵手了。”   沈大人没有说话,他只是在心中不屑的暗暗说道:“你们东平王府若是有面子,皇后娘娘也不会处罚司马素馨了。”   水泠点点头道:“我和岳母大人一起去。”   沈大人心念一转,便说道:“这内眷之事我不便说话,就让胡氏陪着表姐一起去吧,也许皇上皇后看在我们三府的面子上,能法外开恩也说不定。”   书房里正议着,外面忽然传来小丫环惊慌的叫声:“吴公公,请您快告诉王爷,大事不好了,平王妃忽然晕倒了!”   水泠一惊,沈大人则变了脸色,他立刻抢步上前拉开门,急切的问道:“平王妃怎么了,请太医了没有?”   水泠忙也跟上来喝道:“吴安,速速去请太医。”   东平王妃见水泠对沈静如这样上心,心中难免不快,她心念一转,便说道:“三皇子,我去瞧瞧平王妃,这孩子小时候身子倒好,怎么大了反不如从前,忽然就晕倒了?”沈大人不便进内宅,听了东平王妃的话又觉得扎心,便没好气的对在外面侍候的小厮说道:“还不快回府请夫人过来。”   水泠和东平王妃进了内宅,东平王妃见沈静如面色发白,心中暗喜,水泠问一旁伺候的丫环道:“平王妃怎么会晕倒?”   沈静如的陪房大丫头忙跪下说道:“回王爷,平王妃刚才进了一块王妃赏下来的桂花糕,起身的时候就忽然晕倒了。”   东平王妃大怒,尖声叫道:“放肆,你们不用心伺候着,反而编派主子,真真是狗胆包天……”   水泠冷声打断东平王妃的训斥,只怒道:“太医怎么还没来?”   水泠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吴安的声音:“回王爷,孙太医到了。”   丫环们忙将帐子放下来,东平王妃带着丫环使女避到屏风后面,只仔细的听着。孙太医进来问了安,丫环将沈静如的手腕放到引枕上,用帕子小心的覆上,孙太医上来请了脉,立刻起身对水泠拱手笑道:“恭喜王爷,平王妃有喜了。”   水泠闻言大喜,一脸的乌云散去,连声叫道:“多谢孙太医,赏!”吴安忙备了上等的赏封儿送于孙太医,而屏风后的东平王妃恨得直咬牙,这沈静如倒是一点儿时间都不耽误,进府一个多月就有了身子,还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东平王妃恶毒的想道。   水泠可是丝毫都不怀疑,反而非常的得意,毕竟他的三个女人都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有了身子,他为自己的能力而骄傲。在院中的沈大人一听说女儿有了身孕,大喜过望,直拉着孙太医连声道谢,仔细的问了沈静如的情况,又问有什么禁忌,絮絮叨叨的如妇人一般。刚出了小月的秀仪听了这个消息,恨得拧断了几条帕子,倒是她身边的小丫头说了一句话点醒了秀仪,那小丫头说道如今王妃和平王妃都有了身子,府里可就只有姨娘您能伺候王爷了。”秀仪这才转怒为喜,特意换上轻薄柔软的桃红春装,细匀了香粉淡点了胭脂,然后才带上些补品扭着腰身往沈静如房中去了,沈静如已经醒了过来,听说自己有了身子,她又羞又喜,正半卧着和坐在床边的水泠说话,见秀仪走了进来,沈静如笑道:“秀仪过来了。”   秀仪上前见了礼,对水泠笑道:“果然王爷是洪福齐天之人,王妃和平王妃都有了身子,我们王府可是双喜临门,奴婢给王爷道喜了。”   水泠还是高看秀仪一眼的,脸上略略露了一丝笑意说道:“你才出了月子,怎么就出来了。”   秀仪道谦卑的笑道:“王妃在宫里,平王妃又有了身子,奴婢也养了好些日子,正是用人的时候,奴婢特来伺候王爷。”   沈静如面色一暗,她自然明白秀仪的话中之意,水泠却没有在意,还点头道:“到底是你有心,府里的事情你也熟,就管起来吧。”   沈静如心中恨的暗咬牙,脸上还得保持着微笑的说道:“真是偏劳秀仪姨娘了,可怜你忽儿就没了身子,要不我们王府可就三喜临门了。”   秀仪眼色一暗,低头道:“奴婢知道这头三个月最是要紧,请平王妃保重,万万不可劳心费神,要好好安胎才是。”   水泠虽然欢喜,可是也不耐烦听这些家长里短的,便站起来说道:“静如你好好休养,本王还有事,晚上再来看你。”   沈静如笑着目送水泠离开,等水泠出了房门,她便闭上眼睛说道:“五儿,去熬些燕窝粥,用夫人上次送来的金丝血燕,看着熬,一刻也不许离开。”   秀仪听了这话,恨得心里直哆嗦,她可不就是被一盏燕窝羹害得没了身子,这会儿沈静如分明是有意刺她的心,秀仪银牙暗咬的摇头说道平王妃若是再早一个月有身子就好了,唉,可惜了!不说了,平王妃好生安置着,奴婢要去前面理事了。”说完秀仪便离开沈静如的房间。她知道自己成功的撩拔起沈静如的心,接下来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了。想到王妃在宫里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秀仪阴阴一笑,她在宫中多年,只是传句话还是很轻巧的,不知道王妃得知了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秀仪虽然没有真凭实据,可是凭着女人的本能,她就知道是司马素馨害了她的孩子,这样的深仇大恨,秀仪怎么可能放下。   果然是秀仪在底下的路子更快些,水泠和东平王妃还有礼部尚书夫人胡氏还没进宫之时,秀仪已经把沈静如有孕的消息传到了司马素馨的耳中,司马素馨大受刺激,将已经抄好的《女戒》尽数撕毁,若不是她身边的丫头死命拦着,硬是将司马素馨按了下来,只怕司马素馨一时失手,会弄掉了自己的孩子。   水泠他们进宫的时候,皇后已经命冯公公送黛玉回家了,而水沏林成也陪同乌里雅进了城,皇上正准备迎接乌里雅,也没工夫听水泠说什么以,皇后听说沈静如有了身孕,笑笑说道:“原是不能放简郡王妃出来的,她也太骄横了,不独本宫,就连皇上也收到好多参奏的折子,不过看在平王妃也有喜的份上,本宫再从轻发落吧,让她回王府抄写《女戒》,也不限日子,孩子落草之前抄好就行。简郡王,你已经成家立室,是大人了,要好好约束着府里的人才是,不可仗势欺人,坏了皇家的规矩,若是再犯,皇上和本宫决不再姑息。”   水泠心里虽恨,口中还得说着谢恩的话,皇后又说道:“去佛堂见见沈妃,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也让好欢喜欢喜,让她为你的王妃平王妃好好祈福。”   水泠答应一声,皇后又说道:“简郡王,你也是领了差事的人,不要整日在王府里,要好好办差才不负皇上的厚望。”水泠忙磕头称是,然后才退了出去。东平王妃和胡氏站在下面,没有皇后的话她们也不敢退下,皇后用了茶,才淡淡说道:“本宫知道东平王妃素来疼爱女儿,不过该教的规矩也得教,简郡王妃已经出嫁,就该守皇家的规矩,东平王妃很应该多多教导,而不是一味的护着。”   东平王妃忙跪下谢罪,胡氏在一旁却是暗自得意,皇后仍是淡淡的说道:“静如是个好孩子,她有了身子,也是于皇家有功的人,这孩子不恃宠而骄,倒是难得得紧,浣霞,将安南新进上的红参取两枝给胡夫人带回去送给静如,算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胡夫人忙跪下谢恩,心中越发得意,而东平王妃心中越恨,这样一来,东平王府和礼部尚书府的关系越发恶化了。水泠想同时借重两府的实力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水泠见过沈淑妃之后便急匆匆出宫,在宫道正遇着陈贵人从对面走来,陈贵人缓步上前给水泠见礼,水泠冷冷的点了点头,和陈贵人错身而过,就在错身的那一刻,陈贵人的袖子微动,一个纸团便弹入水泠的手中,水泠心里一凛,将纸团紧紧握住,匆匆出了宫门。上了轿子之后水泠忙将纸团打开,那纸团上的字迹极小,满满的写了一大篇,水泠看完之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将那张纸藏到袖里的暗袋之中,等回府后好好销毁。      第14章蠢动      安置好乌里雅之后,水沏回宫复旨,皇上笑道:“沏儿,你和溶儿玉儿在北疆立下不世之功,朕打算封溶儿为永平郡王,封玉儿为辅国长公主,至于你么,父皇打算择吉日禅位于你。”   水沏一听急忙跪下道:“父皇春秋正盛,儿臣才德不足,父皇万万不能禅位于儿臣,儿臣恳求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笑着将水沏拉起来,满眼自豪的看着这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的儿子,拍着他的肩笑道:“沏儿,父皇年纪大了,不想再操劳国事,你是好样的,父皇相信你一定能做个好皇帝。”水沏急得直摇头道:“父皇若是觉得辛苦,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可是禅位之事父皇万万不要再提,儿臣不能奉命。”   皇上将水沏按到自己的位子上,笑着说道:“沏儿,你能行,此次北疆之行,就是父皇对你最后的考验,你做得很好,兵不血刃的解决了北疆叛乱,收服各部,还和吐罗结为盟好,为我朝彻底解决了西北边患,你比父皇做得好。”   水沏忙站起来说道:“父皇,这一切并非儿臣之功,若没有溶弟和玉儿,儿臣孤掌难鸣,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父皇,您要封赏溶弟和玉儿,儿臣绝无异议,可是您要禅位,儿臣绝不敢接受。”   皇上见水沏急得额头直冒汗,知道儿子是真不想接这皇位,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便笑着对水沏说道:“沏儿,你若是肯继承皇位,父皇帮你圆一个心愿,可好?”   水沏没由来的脸一红,小声说道:“儿臣没什么心愿。”   皇上哈哈大笑,靠近水沏低声道:“沏儿,难道你不想娶玉儿?”   水沏立时满脸羞红,真不知说什么是好,皇上又接着说道:“沏儿,只要你继位,父皇就让玉儿答应嫁给你。”   水沏眼睛一亮,可是又暗淡了下去,只低头说道:“儿臣已经答应玉儿,在她及笄之前再不提此事,儿臣不愿做背信之人。”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朕的沏儿果然是信义之人,好吧,父皇再替你做一年皇帝,等玉儿明年及笄之后,父皇为你娶玉儿,你接下皇位。”   水沏忙抬头道:“父皇,儿臣答应不逼迫玉儿的。”   皇上敲了水沏一记,笑道:“臭小子,你父皇是那种人么?”   水沏摸摸头憨憨笑了笑,皇上亦笑道:“沏儿,刚才你说愿意为父皇分忧的,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到户部当差,以两个月为期,你必须熟悉户部的一应事务,两个月后再去吏部,也是两月为期,接下来就是兵部工部刑部礼部,父皇要你以一年为期,将六部事务烂熟于心。”水沏大惊,这么紧的时间,他就算是夜以继日,时间也不够用的,哀怨的看着父皇,水沏忽然发现自己上当了,他万没想到父皇竟然阴了他一回。看到水沏那吃瘪的样子,皇上开心的笑了,能看到自己儿子这样的表情,他这做老子的,心中顿觉成就感大增。   想到以后只怕是吃饭睡觉都得硬挤时间,水沏心中不禁哀叫起来,皇上的一道旨意,立时打破了他的安排,只怕这一年都不能再见到黛玉了。   皇上阴了自己儿子一把,心情大好,将水沏丢在御书房中,自去寻皇后了,顺便看看老儿子水湛,想象着不久就能到来的悠闲日子,皇上的脸上浮着笑意,轻松的唤道:“小路子,你说朕这一手怎么样?”   小路子陪笑道:“万岁爷您是轻松了,可是殿下他就苦喽!”   皇上只笑道:“这皇位迟早是他的,朕早些脱出身来,也好过几天自在日子,这些年皇后受了不少委屈,朕禅了位,也好弥补弥补。”小路子笑着应道:“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情深似海,真真是千古佳话。”   册封的旨意已经发到礼部,沈大人一见黛玉被封为辅国长公主,水溶被封为永平郡王,心里直发沉,他明白这皇上开始为太子建立班底。沈家也有消息来源,狄罕部奉林家为主之事他已经知道了,想来那林黛玉就是太子正妃的人选,而水溶是北静王的独子,北静王手下有二十万铁骑……沈大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沈静如嫁入简郡王府而发热的头脑顿时凉了下来,他仔细算了算水泠所拥有的实力,沈大人很悲观的发现,水泠根本没有和水沏一拼之力。   水泠奉旨在礼部行走,他路过沈大人的公事房,看到他正望着桌上的圣旨发呆,便走了进去,随意的问道:“舅舅,在看什么?”   沈大人猛的抬起头来,见是水泠走进来,便说道:“皇上刚刚发了明旨,册封绛仙郡主为辅国长公主,册封北静王世子为永宁郡王。”   水泠大惊,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凭什么?”   沈大人低沉的说道:“凭他们三人平定了北疆狄族叛乱,凭着林黛玉是狄罕之主。”   “舅舅你说什么?那林黛玉竟是狄罕之主,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水泠的脸上再没有一向的清冷,一把抓住沈大人叫了起来。   沈大人拍拍水泠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轻声说道:“我也是刚刚得到这个消息。”   水泠松开手坐入椅上,摇着头说道:“不行,不能这样!”   沈大人向外面看看,外面虽然没有人,可是他到底也不敢太大胆,便对水泠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晚上我会去王府看望静如,到时再细谈。”   水泠点点头,稳了稳心神便离开了沈大人的公事房。册封长公主有一套极为复杂的程序,这些都由礼部负责,沈大人忙命人去准备打造长公主的仪仗,以及册封大典所需的各色用具。又要接待乌里雅一行,一时间礼部众人忙了个四脚朝天。   水泠虽然在礼部行走,可是谁也不敢让他一个皇子来做具体的事务,水泠看到大家都在为册封林黛玉和水溶之事忙碌,便静静的离开了礼部,打发了吴安带人去宫外候着王妃,他自己则悄悄换了一身行头,乔装改扮之后便去了万花楼。   万花楼自打出了个花魁白牡丹,生意极为兴隆,一跃成为京城最红的青楼,喜得鸨儿王大娘见天是眉不见眼,把个白牡丹捧得高高在上,而白牡丹本人也是志得意满,每每高昴着头,真当自己是花国状元。   水泠进了万花楼,龟公见他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忙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水泠扫了一眼万花楼,淡淡说道:“我要见白牡丹。”   那龟公闻言一脸的为难,搓着手说道:“大爷,白牡丹姑娘名冠京华,点她的人海了去了,不瞒大爷,这号已经排到下个月了。”   水泠瞪了龟公一眼,将一个小小的盒子甩到龟公的手上,沉声道:“把这盒子送给白牡丹。”   龟公也没多想,毕竟慕名而来的火山孝子多极了,那一天白牡丹收不到几件礼物,因此便捧着盒子屁颠屁颠的送上楼去。   花名白牡丹的宝钗漫不经心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不由心头猛的一颤,盒子里只有一枚寸许长的纯金面具,而那面具,是宝钗一生无法忘记的恶梦。宝钗忙收起小盒子,堆起笑脸走到今日的客人身边,用半掩的酥胸偎过去,翘起兰花指娇滴滴的说道:“刘爷,人家来了个要紧的亲戚,您容奴家去见见,回头奴家一定好好伺候您!”   那刘爷不乐意了,他听朋友说这白牡丹一身的媚骨,那床上的功夫销魂的紧,排了半个多月,今儿好不容易才轮到他,他可是备足了金枪不倒之药,就等着大战三百回合,那知才刚刚吃了一杯酒,这白牡丹就要离开,他怎么可能答应,只一把抓住宝钗的手腕,拉下脸来喝道:“不行,爷三百两银子不是白花的,管你有没有事,先把爷伺候痛快了再说。”说着他就抱起宝钗往床上一丢,扑上开始撕扯宝钗身上的薄纱衣裳,宝钗害怕受罚,一面抗拒一面哀求道:“刘爷,奴家赔你银子,再免费伺候您一回,您看行了,现在就放过奴家吧。”   那姓刘的是个小官吏,花三百两嫖一回也觉得肉疼,听了宝钗这话,他怎么能不动心,只说道:“罢了,爷看你可怜,就答应你一回,你且起来还了爷银子,再写张字据,爷就放过你。”   宝钗忙拿了银子写了字据,那姓刘的将银子和字据收好了,只在宝钗半露的酥胸上狠狠抓了一把,这才大笑着下楼离去。宝钗忙命下人将房子收拾好了,这才命人请水泠上去。水泠进房之后,宝钗遣退了所有的下人,在水泠面前跪下,颤声说道:“奴婢叩见主人。”水泠哼一声,大马金刀的坐在床上,扫了宝钗一眼,见宝钗的身子一颤,满意的说道:“爷吩咐你的事情你都办好了么?”   宝钗颤微微的说道:“回爷的话,来奴婢这里的并没有多少有份量的官员,多是各部的小吏,另外就是几家王府的庶子,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一位世子来过。”   水泠眉头一皱,冷声道:“没用的东西,让你下的功夫都白费了?”   宝钗心里委屈的紧,可是却不敢说话,只是连连嗑头。水泠冷冷道:“有多少银子了?”宝钗忙抬头说道:“回爷,奴婢只得了五万两。”   水泠瞪了宝钗一眼道:“还不去拿来。”   宝钗心中松了一口气,忙起身将银票拿来递给水泠,水泠草草看了一眼,果然是五万两的宝钞龙票,宝钗又将一本小册子交于水泠,那是她奉水泠之命从嫖客口中套出的有关消息,水泠只要捏着这本小册子就能拿捏不少的官员,虽然这些官员大多官职低下,可是他们却能牵出顶头上司,通过他们,水泠就能掌握那些官员的罪证,有了这个,他不怕那些人不为自己所用。   宝钗见水泠没有走的意思,也不敢问,只能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水泠沉声问道:“白牡丹,你认识林黛玉么?”   宝钗一楞,她不知道水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林黛玉,那三个字已经深深的刻在她的心上,对黛玉的恨是宝钗支撑自己的唯一动力,她要报仇,要向林黛玉报仇,没有林黛玉,她薛宝钗绝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宝钗偏执的认为。   见宝钗没有回话,水泠大怒,一脚将宝钗踹倒在地,喝道:“贱人,爷的话你也敢不回。”   宝钗慌忙爬到水泠脚旁,伏在水泠的脚面上叫道:“奴婢知罪,回爷的话,奴婢认识林黛玉。”   水泠挑起宝钗的下巴,看到她眼里的恨,水泠面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淡淡说道:“你恨林黛玉?”   宝钗咬牙道:“是,奴婢恨她,若不是她,奴婢的娘亲哥哥就不会有事。”   水泠哼一声,将宝钗甩开,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的说道:“很好,你不用再呆在万花楼了,爷要对付林黛玉,这事交给你办。”   宝钗眼中顿现喜色,忙磕头道:“多谢爷成全。”   水泠又淡淡道:“不过爷要一个完整的林黛玉,她若是少了一根寒毛,爷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宝钗心里一惊,暗自揣测道:“主人难道也看上那个狐媚子了?”   水泠冷声道:“今天夜里有人来接你。”说完,水泠便起身离开了宝钗的房间,宝钗半晌才回过神来,心里不明白这神出鬼没的主人到底要做什么。   是夜,万花楼忽然着火,火势冲天,将整座万花楼烧成一片废墟。烧死冤鬼无数,大家都以为万花楼再无一人生还,却不知那花魁白牡丹早在起火之前就被两个黑衣人带走,不知带去了何处。次日,在南市新开了一家名为紫薇的胭脂水粉铺子,这家铺子所出的胭脂水粉竟比贡上的还好,轻白红香四美俱全,很快就在京城各府内眷中流传开来。某一日,流落到靖安侯府的一个小倌儿得了这紫记胭脂,闻着那熟悉的香气,这小倌儿忽然流下了眼泪。      第15章种蛊      因黛玉先前和乌里雅说明白了,乌里雅抵达京城之后并未再提求亲之事,让帝后二人很是满意。乌里雅虽然没再提联姻之事,可是他还是想多见见黛玉,奈何黛玉只是闭门不出,就连太子水沏都不见了,乌里雅更是求见无门。乌里雅身为一国之主,也不能在中原长时间停留,因此与朝庭签好结盟国书之后,乌里雅求见了皇上,与他密谈了一个多时辰,然后便留下乌蛮做为吐罗常驻中原的使臣,便起程归国了。乌蛮知道自己的皇兄不出一年就会再来中原,因此心里也没什么离愁别恨,只笑着送乌里雅归国,安心的在京城住了下来。皇上赠了乌蛮一所五进的大宅子,那宅子就座落于辅国长公主府旁边,乌蛮想到黛玉府上,连自家的大门都不用出。   黛玉虽然闭门不出,可是慧云每常将外面的消息告诉黛玉,黛玉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听到乌蛮的宅子就在自己家旁边,黛玉有些不解,可是随后收到的一封信让黛玉全明白了过来。黛玉再想一想乌蛮行为举止的一些细节,不由摇头笑了,原来这乌蛮小王爷竟然是从小女扮男装,她可是货真价实的乌蛮小公主。乌里雅临走之时就是将这个秘密告诉了皇上,并请求皇上为乌蛮择一佳婿,让她在中原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皇上也想借着乌蛮维持两国邦交,因此对乌蛮很是优厚,可是却不授予她任何职务,这让满朝文武又费了不少心思去猜测。   水溶听说乌蛮分了府,便向三清道长求道:“恩师,徒弟的结拜四弟亲得了宅子,徒弟想去道贺。”   三清道长可没忘记乌蛮是个姑娘家,想了想便授着胡子说道:“要去也不是不行,不过……”   水溶忙机灵的说道:“恩师请吩咐,徒弟一定做到。”   三清道长眼中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只点头道:“乌蛮小王爷身子不太好,你正好去为她诊诊脉,看她身子可好些了不曾?回头把脉案给为师过目。”   水溶不疑有他,开心的答应了,便命管家去准备礼物,他好带着乌蛮府上贺喜。   因乌里雅临走之时将乌蛮托付给水沏,水沏也到乌蛮的府第,看到水溶前来,水沏笑道:“难得道长今jL放你出来了?看来溶弟你学得不错。”   水溶笑道:“还成,师傅说再有半年我就能出师了。”   水沏拍拍水溶的肩膀笑道:“溶弟,我盼着你早些出师呢,如此父皇将大半的政务压在为兄的肩上,为兄正想要你帮着分担一二。”   水溶也知道自己的使命,若非他和水沏的关系特殊,他也不能有这么多的时间去学习医术,水沏可是帮他担着好些差使呢。水溶点头笑道:堂兄放心吧,我一定抓紧时间,快些学成好回朝帮你。”   兄弟二人进了乌蛮的府第,乌蛮远远迎了出来,欢喜的叫道:“二哥安好,三哥安好,三哥,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听二哥说你在学习医术,我也不好去打扰你。”   水溶身为医者,不由的自主的去观察乌蛮的脸色,只见乌蛮面色白里透红,气色好的很,便笑道:“阿蛮,你的气色好多了,回头三哥给你诊个平安脉。”   听了这话乌蛮身子微微一颤,忙笑道:“三哥费心了,阿蛮身子很好,就不用诊脉了吧,难得二哥三哥一起来,我让他们准备好酒,请两位哥哥品尝。”   水溶一把揽过乌蛮的肩头,将他带到自己的怀中,亲亲热热的笑道:“阿蛮,跟三哥还这么客气,大哥回国了,二哥和我就是你的亲人,照顾你是应当应分的。喝酒不忙,先诊了脉才说。”   乌蛮的脸很诡异的红了起来,水溶不解的皱眉道:“阿蛮,你哪里不舒服,怎么脸忽然这样红?快,到那边坐下,三哥给你瞧瞧。”水溶瞧着旁边有个小亭,亭中有一桌二凳,水溶便叫了起来。   水沏看着水溶这一系列迅捷的行为,张了张嘴却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这会儿若是说穿了,水溶和乌蛮岂不更加尴尬。他已经知道了乌蛮是个姑娘家,只是时机不合适,不能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他也是忙晕了头,竟忘记把这个消息告诉水溶。   水溶不由分说拉着乌蛮坐到了凳子上,等乌蛮和自己调息片刻之后便为乌蛮把脉,水溶的脸色忽然变得非常奇怪,原本坦坦荡荡的看着乌蛮的眼神也躲闪起来,乌蛮一直低着头,也不敢去看水溶,水溶只诊了一只手,便跳起来说道:“堂兄,阿蛮,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水溶便如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阿蛮,水溶已经走了,你难道打算一辈子都不抬头么?”水沏笑着打趣起来,乌蛮虽然是女儿家,可是她从小扮成男孩子,不论行为举止都和一般女子不同,而水沏又当乌蛮是妹妹,这才相处的融洽起来,而乌蛮心中坦荡,也从来没有过勾引水沏的念头,事实上,这个做了十多年假小子的姑娘根本就不知道勾引这种高难度的事情应该怎么做。   “二哥!”乌蛮抬起头来,狠狠的白了水沏一眼,在乌蛮的心里,水沏和乌里雅是一样的,都是可亲可敬的好哥哥。   水沏哈哈大笑道:“阿蛮,溶弟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怪他。”乌蛮低下头小声道:“我没怪他。”   水沏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着问道:“阿蛮,你这里还缺什么只管告诉二哥,不要外道了才是。”   乌蛮抬头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二哥政务繁忙,就不用为阿蛮费心了。”   水沏笑道:“傻丫头,二哥又不是外人,不用和二哥这么客气。玉儿已经知道你是姑娘家了,你这府里有角门通到玉儿家,你若是闷了就到她家去,同玉儿一处也能解解闷。”   乌蛮一听这话,开心的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弯的如月牙儿一般,看上去很是可爱。“真的么?我可以去找长公主玩?”乌蛮其实想说的是‘可以去找小金狼玩’只不过不能直接这样说罢了。   水沏笑道:“自然是可以的,玉儿是我们最可相信的人,你的身份也不能让别人知道,若让你一个人在这宅子里,也着实气闷,你去找玉儿是最合适不过的。”   乌蛮高兴极了,打算着一收拾停当了就从角门上溜去找黛玉玩儿。水沏见乌蛮这里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便笑着告辞离开,看看还有些时间,便往北静王府去了,毕竟难得看水溶吃瘪,这种机会万万不能放过。   水溶回府之后直冲到三清道长面前,没头没脑叫道:“师傅你耍我!”   三清抚着胡须笑得非常的灿烂,灿烂的让水溶觉得刺眼,水溶没好气的叫道:“师傅!”三清道长忽然撂下脸来,沉声喝道:“连是男是女都诊不出来,还有脸叫喊!”   水溶一滞,耷拉着脑袋没话可说了,就在这时,水沏也赶了过来,水沏进北静王府从来都不用通报的,直接登堂入室,正看到水溶被三清道长教训,他的面上不由露出些儿看好戏的笑容。   水溶尴尬的看着水沏脸上的笑容,恼道:“笑什么笑!”   水沏大为开心,如水溶揽着乌蛮肩膀那般揽着水溶开心笑道:“好兄弟,你的医术哥哥我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水溶气得甩开水沏,黑着脸吼道:“管家,贵客来了还不上茶!”水沏拍拍水溶的肩笑道:“溶弟只管放心,道长和哥哥我都会为你保密的。”水溶哼了一声,瞪了水沏一眼,水沏只是笑,三清道长也笑,水溶又瞪了水沏一眼,自己想想,不禁也笑了。   一个丫环打扮的清瘦女子端着托盘上来奉茶,水沏端着茶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只是放下茶杯不喝了,水溶也没在意,三清道长是个细心的人,便问道:“殿下,可是这茶水不好?”   水沏笑道:“许是茶陈了,总不及新茶好喝。”   水溶听了这话眉头一紧,伸手端过水沏的茶杯喝了一口,便将茶杯砸向那个丫环,喝骂道:“大胆,为何不泡新茶?”那清瘦丫环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说道:“这就是王爷昨天带回来的新茶。”   水沏笑道:“算了,不过是一杯茶,溶弟犯不着生气,不喝就是了。”   水溶却是不依,一双眼睛如利刃一般扫向那个丫环,水溶面色更沉,冷声道:“你叫什么,谁叫你来送茶的?”   那丫环颤微微的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奴婢名叫清荷,蒙太子殿下相救,王爷收留,奴婢父女才有了容身之地。”这丫环正是那日在大街上被水沏的马踩踏的老头的女儿,曾在水泠府上当差的漂亮丫头。   水沏早就忘了那姑娘长的是什么样子,只看向水溶道:“溶弟,是她么?”   水溶当日也没太在意清荷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只皱眉叫道:“管家……”   北静王府的管家跑上来打着千儿说道:“奴才听爷的吩咐。”   水溶看向清荷问道:“她是谁?”   管家一看是清荷,忙说道:“回王爷,她是您前些日子打发人送回来的清荷姑娘。”“清荷姑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管家扭头问清荷,声音里有几分不悦。   清荷忙解释道:“奴婢适才从前面经过,刚巧来送茶的翠儿姐姐忽然肚子疼,她让奴婢替她奉茶,奴婢蒙王爷收留,心中对王爷感激不尽,就……”   水溶皱了皱眉头,沉声道:“罢了,你先下去吧。”   清荷给水溶磕了个头,又到水沏面前跪下磕了个头,微微扬起脸儿柔声道:“奴婢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水沏面无表情,沉声道:“下去吧。”   清荷轻盈的站起来,纤腰轻摆,款款下堂。管家跪下磕头道:“奴才御下失当,请王爷责罚。”   这管家是看着水溶长大了,一向忠心耿耿,水溶便挥手道:“忠叔,你起来吧,日后仔细些就是了。”   管家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三清道长方说道:“溶儿,这茶可有问题?”   水溶回道:“只是略有些陈茶的味道,倒也没什么。”这阵子三清道长没少让水溶遍尝百草,若是有毒,水溶早就能尝出来了。   退下去的清荷回到自己的住处,她掩了门,坐在床边,脸上一忽儿有喜意,一忽儿又变成恨色,她轻抚着自己清瘦的脸,想起了那些难熬的日子,为了尽可能的象那个林黛玉,她一顿饱饭都不能吃,几乎是餐风饮露,原本圆润的脸蛋生生饿得没有四两肉,纤腰瘦的不盈一握,似乎风一吹便能吹走,可就是这样,那太子殿下也没多看她一眼,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有七八分象那林黛玉,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媚惑不了太子,完不成任务,那些令她毛骨耸然的刑罚……清荷不由的颤抖起来,不,绝不能再回去,清荷自己告诉自己。还好,太子喝了那茶水,可是永宁郡王着实可恶,他竟然去喝太子的茶,这可不行,看来还得再想想办法。   水沏只在北静王府略坐了一阵子便离开了,毕竟他是忙里偷闲,若是呆的太久,今天的公务处理不完,他又得熬夜了。   是夜,清荷将房中的灯吹熄,从贴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黄豆大小的口笛放入口中,一阵人耳无法听清的声波从清荷的房间传出,没过多久,一条只有手指粗细,一尺多长的红色小蛇从窗外疾射而入,清荷将一个古怪的东西丢给小蛇,小蛇将那东西吞下便沿着窗子低下爬出,一直爬到水溶的房间。水溶正睡在床上,那红色怪异小蛇腾身跃起,如闪电一般射到床上,一口咬住了水溶的左脚小脚址,水溶吃疼惊起,顺手抄起枕边的一把匕首甩向红色怪异小蛇,将那小蛇斩为两半,就在红色小蛇身首异处的时候,一颗米粒大小的圆形物体被那红色小蛇从水溶体内吸入口中,化成一滴血珠。   水溶觉得左脚小趾没有感觉,心中大惊,他忙点了自己左腿的穴位,先封住经脉,免得让毒气上行,然后高声唤道:“来人!”   在外面上夜的小太监忙跑了进来,水溶沉声道:“掌灯,请师傅过来。”   三清道长住得离水溶不远,他很快就赶了过来,一看到地上的两截蛇尸,三清道长的双眉便锁了起来,他沉声道:“溶儿,你被这东西咬伤了?”   水溶点头道:“伤口在左脚小址,徒儿吃不准这蛇有毒无毒。”   三清道长点点头道:“你不认得这东西,不怪你,小寇子,拿烈酒过来,要最烈的烈酒。”小寇子忙去拿酒,三清道长抓着水溶手腕试了一回,皱眉道:“你体内无蛊,如何还会引来这种东西?”   水溶见三清道长虽然面色凝重,可是却没有担忧之色,便知道自己这伤不碍事,于是追问道:“师傅,您在说什么?”   三清道长将那两截蛇尸收到袋中,坐在水溶旁边说道:“这东西名叫蛊引,是西南苗地特有一种东西,这东西无毒,以蛊为食,只有那些有蛊虫的地方它才会出现。苗人大多养蛊,因此便极恨蛊引,看到蛊引定然要将之烧死了,为师在西南行走十余年,却也只见过一次蛊引,据当地人说,那是最后一条蛊引,为师亲眼看着它被烧成灰,原以为这东西已经绝迹了,不想竟在这里出现。”   水溶皱眉道:“蛊引?我们王府怎么会有蛊?”   三清道长说道:“为师也觉得奇怪,若是你没杀死这蛊引,为师还能判断出蛊引是否已经吃了蛊,现在……看不出来了。”   小寇子抱着一大瓶烈酒跑过来,三清道长接过来说道:“蛊引虽然无毒,可是也不能大意了,溶儿,用烈酒浸泡伤口半个时辰。”   小寇子忙端来银盆,水溶将左脚放入烈酒之中,烈酒烧得伤口有些痛,水溶微微皱了皱眉头。三清道长看着那烈酒由清冽变得混浊,点点头道:“好了,今天先这样,明天再喝几付药便没事了。溶儿,你先歇着,咱们明天再说。”   水溶点点头,这些日子他着实累得不轻,简直是倒头就着,若非如此,那蛊引想咬到水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回到自己房间的三清道长神情凝重,蛊引咬了水溶,那就说明水溶身体里一定有蛊,可是自己几乎每天都给水溶把脉,从来都没有发现他身体里有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三清道长在西南行走十数年,他曾经救过一位苗王的性命,那苗王便将苗人养蛊的秘术教给三清道长做为答谢,三清道长对蛊知之甚深,若是他都查不出水溶体内有什么蛊,那可就不是一般的蛊了。水溶是三清道长唯一的徒弟,三清道长说什么也不能让水溶出事。可惜蛊引被水溶杀死,否则他也不用费这个心思。三清道长思量再三,决定再去一趟西南。      第16章引蛊      黛玉正在窗下读书,小火灵狐忽然蹿到她面前的桌上,用三条尾巴和两条后腿支撑起小小的身子,两只小前爪揪住黛玉手中的书本,用力甩到一旁,然后便“吱吱吱”的叫个不停,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睛里满是焦急之色,黛玉不解的伸手将小火灵狐抱到怀中,轻轻搔着小火灵狐的头顶柔声问道小火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想沏哥哥了,要不明儿让哥哥送你回去?”水沏因为公务太忙,再加让小火灵狐只认他和黛玉两人,除了这两人,任是谁喂小火灵狐,小火灵狐都是一口不吃的,水沏顾不上小火儿,只能将小火灵狐暂时托付给黛玉。小火灵狐跟了黛玉一阵子,对黛玉倒比对水沏还亲热些,水沏也不恼,还暗暗觉得开心。   火儿急的乱抓乱扭吱吱乱叫一气,可是黛玉没有公冶长之能,哪里能听懂小火儿想表达什么意思,见黛玉不能理解自己意思,小火灵狐越发着急,“嗤”一下将黛玉的衣袖撕了个口子,黛玉很是吃惊,小火儿素来乖巧,它突然有此异状,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也顾不上去换衣裳,只惊诧的问趴在一旁的小金狼道:“小金儿,你知道火儿这是怎么一回事么?”黛玉知道小金狼和小火灵狐之间有种特别的沟通能力,因此只得这么问道。   火儿焦灼的眼睛猛的一亮,它从黛玉手中滑到小金狼的面前,抱着小金狼的狼头“吱吱喳喳”的叫了一气,眼睛都急红了。小金狼听了一小会儿,一反先前的慵懒,忽的站起来咬着黛玉的裙角便往外拽,神情也紧张了起来。   黛玉脑中灵光一现,她猛的蹲下来抓起小火灵狐,紧张的问道:“沏哥哥有危险?”   小火灵狐水灵灵的眼睛里已经含满了泪水,两只小前爪交握着,拼命的点着小脑袋。   黛玉大惊,抱起小火灵狐便冲出房间,着急的大叫道:“备车,我要出去!”   在外间守着的兰心松云从没见过黛玉如何失措,忙上前道:“公主别急,我们这就去备车。”   小火灵狐用两只小前爪儿扭着黛玉的衣服,大颗大颗的泪珠儿直往下落,黛玉心里很是沉重,她甚至没有心思回房换出门的衣服,抱着小火灵狐就跑了出去。吓得兰心竹影青梅拔足狂追,到了二门才追上黛玉,兰心拉住黛玉说道:“公主别急,马车慢,骑马还快些,反正天色也暗了,您再戴上面纱就行了。”兰心边说边为没有停下脚步的黛玉戴上面纱,青梅也赶过来为黛玉系好雪缎披风,轻声问道:“公主,您要去哪里?”   黛玉忙说道:“太子有危险,我要进宫。”   青梅忙说道:“公主,外面备马也要时间,您不如回去换件衣裳,这袖子都破了,未免不敬,再者还要回房拿进宫的令牌。”   黛玉急道:“顾不得了,青梅你去拿令牌回头追上来,兰心,去请哥哥,让他陪我进宫,竹影,你去告诉叔叔婶婶一声,别让他们担心。”   黛玉边说边走,很快便到了马厩,松云已经备好马,黛玉认镫上马,只娇叱一声,那马儿便冲出了林府。小金狼拔足飞奔,赶在黛玉头里为她开道。黛玉心急如焚,一路打马如飞,连人带马几乎都腾空跃起,眨眼间便没了踪影。松云赶紧追了上去,紧随在黛玉左右好保护黛玉。   林义林成等人得了消息,林成听说黛玉已经冲出府,吓得变了颜色,也等不及下人备马,拉出他素日骑的追风便向皇宫方向追去。青梅取了令牌也追上去,她怕骑马来不及,干脆蹿到屋顶上,抄近路赶往皇宫,总算在黛玉抵达宫门之时赶上了,林成接过青梅抛过来的令牌抢到黛玉前面说道:“我是户部侍郎林成,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   可巧今天当值的是冯紫英,他知道林家兄妹在太子心里的份量,又见黛玉林成都是双眉紧锁,知道必有大事,忙行了个礼说道:“殿下刚刚回宫,这会应该是去乾清宫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公主,林大人请。”   林成抱拳道:“多谢冯将军。”他知道冯紫英不查验便放人,是担了极大的干系的。若是被参上一本,冯紫英是吃不消的。   冯紫英笑道:“林大人言重了,快请吧。”   林成不能在宫中骑马,黛玉有这个特权,若是在平时,黛玉也不会用这份特权,可是眼下她心中万分着急,也顾不得了,清叱一声便冲入了皇宫。林成忙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乾清宫外的太监们见一骑轻骑绝尘而来,都吓得变了脸色,忙拦在头里喝道:“大明狂徒,速速下马!”   小金狼冲在头里,昴着向那些太监大吼一声,将太监们吓得跌了一地,黛玉也顾不得了,不等马儿停稳就跳下马,娇喝道:“我是辅国公主,快去通禀。”   乾清宫的太监谁能不知道辅国长公主,大家都想跑去回禀,奈何被小金狼一声吼叫吓软了腿,此时竟是站都站不稳了。   宫外的动静惊动了殿内的帝后和水沏,皇上皱眉道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乱哄哄的?”小路子忙跑出去查看,少时他陪着黛玉和林成急匆匆跑了进来,黛玉一看到水沏平安无事的站在哪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倒了地上。水沏大惊,冲上前抱起黛玉大叫道:“太医,快去传太医。”帝后二人也惊的离了座位,忙让水沏将黛玉放到一旁的软榻上。林成赶上来匆匆试了脉,才喘息着说道:“玉儿只是脱了力,殿下输些内力就能救醒她。”水沏忙依着林成所说输了内力,黛玉果然悠悠醒来,她一醒来就抓着水沏的手臂叫道:“沏哥哥,你有危险!”   旁后水沏三人都愕然不解,就连林成和小路子也是瞪大眼睛看着黛玉,黛玉忙将小火灵狐拿出来,急切说道:“火儿感觉到你的危险,沏哥哥,你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水沏伸手去接小火儿,笑道:“没有啊,我很好。”   那知平日里一见到水沏便一头扎进他怀里的小火灵狐却不肯让水沏抱,嗖的跳到水沏的头上,四只爪子在水沏的头上刨来刨去,好似在找什么。不过片刻工夫,就将水沏的头刨的如乱草一般,水沏头上的紫金冠也被小火儿甩到了地上。   小火儿找了好一阵子,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急得它抓着水沏的头发又跳又叫,揪得水沏皱着眉头直呼痛。想伸手将小火儿抓下来,可是小火儿跳来跳去,就是不肯下来。   黛玉见水沏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顿时羞的不行,忙起身来到帝后面前跪下,低声道:“黛玉擅闯宫禁,请皇上伯伯治罪。”   皇上皇后可都是过来人,又知道黛玉平素的为人,况且黛玉有此行为,那就说明水沏在黛玉的心里很重要,他们两个欢喜还欢喜不过来,怎么会去怪罪黛玉,皇后上前双手扶起黛玉笑道:“傻孩子,瞧你说的是什么话,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擅闯不擅闯的。瞧你这小脸儿苍白成这样儿,可见得是累着吓着了,快到娘这里来。”皇上亦笑道:“就是就是,玉儿再不要这样说,你什么时候想来便来,这宫禁是对外人的,可是不为你而设的。”   黛玉站了起来,看着水沏担心的说道:“方才火儿感觉到沏哥哥有危险,火儿一向灵性,它能感觉到好些隐患,沏哥哥,你真的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水沏见黛玉说得认真,忙运息检查,可是仍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此摇摇头笑道:“我真的很好。”   小火儿急的在水沏头上乱跳,黛玉轻声唤道:“火儿!”   小火儿急哭了,它跳到黛玉的怀中又扭又叫,黛玉柔声哄道:“火儿别急,慢慢告诉我们。”   小金狼忽然向书架,腾空跃起后叼住一本跑回黛玉面前,将那本书丢在地上,火儿一看眼睛一亮,从黛玉怀中跳到书上,用两只小前爪飞快的翻了起来,一本书翻完,没有任何收获,小金狼便又去叼了一本,如此一来,大家都看明白了,忙将架上的书都取下来,一本一本摊开让小火儿去找,小火儿找了好一阵子,忽然撕下一页,将那张纸放到黛玉面前,然后用小爪子死死的压住两个字“巫蛊”,黛玉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她颤声问道:“火儿,你说有人对沏哥哥行巫蛊之事?”   小火儿如释重负,使劲点了点小脑袋,然后便白眼一翻肚皮朝天的躺在了地上,水沏黛玉惊呼出声,小金狼却上前轻轻叼起小火儿放到自己的背上,小火儿本能的抓住小金狼颈上的项圈,便放心的呼呼大睡起来。自从上回在京城外运用了它还不能运用的力量,小火儿就虚弱的紧,又强行翻了大半个时辰的书,它透支的实在太厉害了。   听到“巫蛊”二字,帝后水沏林成也都变了颜色,皇后只觉得心口发闷,皇上一把抓住水沏,认真的看着水沏的脸色,沉声问道:“当真有巫蛊之事?沏儿,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水沏想了想说道:“火儿极有灵性,应该是真的。”   皇后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晕过去,抓着水沏的手道:“天哥,我们怎么办?”   皇帝双眉紧锁道:“这巫蛊之事我也不懂,还是宣太医吧。”   林成忙说道:“启禀皇上,若论医术之精,无人能越过三清道长,还是请三清道长进宫吧。”   皇帝点头道:“好,林成,小路子,你们速去请三清道长。”   林成和小路子忙出宫去北静王府,到了北静王府之时,三清道长才处理完蛊引之事回到自己的房中,北静王府的管家见林成和小路子深夜到访,知道事情重大,他派人引着林成小路子去三清道长房中,自己则去了水溶房中让小寇子唤醒水溶,请他也去三清道长的房间。三清道长一听林成说了来意,顿时面色沉沉的说道:“竟会这样巧?”   林成一听话里有话,忙追问此言何义,三清道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林成,林成想了一会儿问道:“道长,您可知这蛊要通过什么方式才会种到人的体内?”   三清道长眉一紧眼一瞪,怒道:“好个贱人,竟敢在本道爷眼皮低下耍花枪,林大人,贫道知道是何人下蛊,你且附耳上来。”   林成听三清道长细细说了一回,只点头怒道:“道长放心,请先到宫中为殿下诊治,这里有我。”   水溶赶过来时,三清道长已经收拾了好药箱,小路子将药箱背了起来,催促道:“道长,我们这就走吧。”   水溶正想问,三清道长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时间紧,路上说。”   大家出了北静王府,三清道长水溶还有小路子往皇宫赶去,而林成则发了信号召来林家的卫士,隐在暗处悄悄的将北静王府监视起来。北静王府里的清荷因住在后宅的丫环房中,并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她只想着天亮后引动水沏体内的蛊,却不知道事情已经起了她不能预知的变化。   三清道长到了宫中,帝后二人不等他上前见礼,便亲自降阶相迎,皇帝急切的说道:“道长,沏儿被人下蛊,请道长救他。”   三清道长揖首道:“陛下莫要着急,容贫道先为太子殿下诊脉。”   水溶走到水沏身边问道:“堂兄,你有什么怪异的感觉么?”   水沏摇摇头道:“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若不是玉儿带了小火儿过来,我都不知道我被人下了蛊。”   三清道长走过来说道:“万幸万幸,殿下没有感觉是因为下蛊之人还没有引动蛊,请殿下放松心神,宁神静气,好让贫道侦知蛊虫所在。”   水沏依三清道长所言在榻上盘膝而坐,三清道长以手心压住水沏的百汇穴,一股极细小的内力缓缓透入水沏体内,这内力先在水沏的识海转了一圈,在水沏的后脑处有芝麻大小的一点东西,三清道长心中一惊,背上冷汗渗出,他忙极为小心的撤出自己的内力,对水沏说道:“殿下,就这样保持不动,等贫道回来。”水沏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三清道长又对在一旁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的黛玉说道:“林姑娘,贫道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姑娘,请姑娘借步说话。”   黛玉忙随三清道长走了出去,帝后二人迎上前去,三清道长忙说道:“殿下体内确有蛊物,贫道略知驱蛊之术,请万岁和娘娘不要过于担心。”帝后二人点点头,三清道长又说道:“贫道有事要问问林姑娘。”帝后二人会意,便走到内殿去看水沏。三清道长将黛玉引到殿外小声说道:“林姑娘,要救殿下需要用你的千年菩提子。”   黛玉听了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将贴身戴着的菩提子解了下来捧到三清道长面前,轻声说道:“请道长拿去。”   三清道长低声道:“贫道要将这菩提子碾成粉末给殿下服用,千年菩提子只此一颗,姑娘没了它,就没有保命的东西了。”   黛玉轻声说道:“无妨,只要能救殿下,什么东西黛玉都舍得。”   三清道长点头微笑道:“如此甚好,这菩提子有认主之能,除了姑娘,再没人能将之碾为粉末,有劳姑娘了。”   黛玉点点头,按着三清道长的吩咐,将菩提子碾成极细的粉末,三清道长又说道:“还需要姑娘的三滴血三滴泪调和。”   黛玉先刺破指尖滴了三滴血在菩提子的粉末之中,想着水沏的危险,泪珠儿自然而然的涌了出来,黛玉自己用干净茶盏接了泪,滴了三滴在玉盏之中,只见一点青烟袅袅升起,那千年菩提子粉末被黛玉的血和泪融化成淡青色的透明液体,三清道长点点头笑道:“甚好,林姑娘,拿去给殿下服用。”   黛玉端着玉盏走进内殿,轻声唤道:“沏哥哥,道长让你把药喝了。”   水沏睁开眼睛看着黛玉,面上带着开心的笑容,黛玉轻嗔道:“你还笑,快喝下去吧。”水沏接过玉盏一饮而尽,没有他预料的苦涩,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清新在身体中弥漫开去,三清道长走了进来,对水沏笑道:“殿下,贫道要为你引蛊了。”   黛玉的心猛的一缩,情不自禁的开口问道:“道长,有危险么?”   三清道长笑道:“贫道原本只有一成把握,不过殿下已经服下灵药,贫道便有八成胜算了。”   皇后和黛玉听了这话顿时面色煞白,三清道长忙笑道:“皇后娘娘放心吧,就算是引蛊失败,殿下的生命也不会受到威胁的。”   皇后不解三清道长言下之意,皇上却说道:“一切拜托道长了,皇后,道长是医者,听他的。”   皇后忍着眼中的泪轻轻点了点头,三清道长又说道:“请陛下暂避,溶儿,你也出去,蛊虫属阴,阳气太盛它不敢出来。”   黛玉走到皇后身边,扶住皇后对皇上轻声说道:“皇上伯伯,玉儿会好好照顾娘的,您放心。”   皇上点点头,强笑道:“玉儿,辛苦你了。”说完之后,皇上深深看了一眼水沏,转身和水溶走了出去。而小路子冯公公因是阴性之人,都留了下来帮忙。三清道长让水沏俯卧在榻上,请皇后将水沏的头发分开,露出那蛊虫所在的后脑的位置,从药箱里取出一枚空心的银针小心的扎入水沏的后脑,看到足有六寸长的银针没入水沏后脑,外面只余下不到寸的距离,皇后和黛玉心惊肉跳,两人紧握的双手捏的骨节发关青筋突起,黛玉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一丝鲜红的血丝流了下来,黛玉自己都没有发觉。   三清道长燃起一柱味道奇怪的香,他拿着这香在水沏后脑缓缓旋转,殿内所有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生怕惊了什么,这香点了足足一刻钟,水沏头上的银针才轻轻颤动起来,银针颤抖了一盏茶的时间,一颗比针尖略大些的白色小点从中空的银针里缓缓钻了出来,三清道长手疾眼快,将准备好的一只黑色小盒在针尾一晃,便将那白色小点收到了盒中。飞快的盖上盒盖之后,三清道长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将银针慢慢起出来,这才转身对皇后说道:“娘娘,蛊已经引出来了。”   皇后紧张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只颤抖着问道:“沏儿怎么样?”   三清道长疲惫的说道:“殿下,您可以起身了。娘娘放心,殿下殿下平安无事。”   三清道长这话一出口,便听到扑嗵扑嗵两声,皇后和黛玉两人紧张过度,心神一松便觉得承受不住,两个人都晕倒在地上。   水沏正在起身,一见母亲和黛玉晕倒在一处,他忙扑上前一手抱着母亲一手抱起黛玉,大叫道:“道长……”   三清道长吃力的笑道:“无妨,只是太紧张了,叫溶儿进来就行。”刚才那香是三清道长以毕生的功力催动,才引出了蛊虫,此时他已经力竭,再不能为谁诊治了。   冯公公去帮着水沏将皇后和黛玉抱到床上,小路子则奔出去请皇上和水溶进来,听到蛊虫被成功引出来,皇帝拔腿便往殿内走,3卩知却打了踉跄,刚才他也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了。水溶跑进内殿,三清道长无力的说道:“溶儿,去为娘娘和林姑娘诊脉。”   水溶忙去诊了脉,皇后和黛玉只是紧张过度,水溶给她们两人闻了些薄荷精油,两人也就醒了过来,黛玉这会儿才觉得下唇刺痛,用帕子轻轻一拭,才知道自己咬破了嘴唇,看到黛玉如此,水溶心里一阵黯然,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情不自禁的想道:“若是换了我,她也会如此么?”      第17章将计就计      三清道长歇了一会儿,才将水溶也被下了蛊的事情说了出来,黛玉听了只蹙眉说道:“道长,二哥的蛊真的引出来了么,会不会有什么残留?”   水溶见黛玉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暖,微笑道:“师傅为我诊过脉的,若是还有蛊在体内,师傅定然能发现的,玉儿不要为我担心。”   皇帝坐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沉声说道:“道长,依你所言是那个名叫清荷的贱婢下蛊害沏儿和溶儿?”   三清道长点头道:“昨日殿下和溶儿只是共饮了一盏茶,他们两人都便中了蛊,那茶是清荷奉上的,除了她,再不会有旁人。若是老道的推测不错,太子殿下是清荷的唯一目标,所以她才会驱动蛊弓I去吸出溶儿体内的蛊。”   水沏黑沉着脸问道:“道长,您为何如此说?”   三清道长说道:“贫道在苗地的时候听说过有种蛊名叫应声蛊,这种蛊虫被种在人体内后便会藏于人的后脑,等下蛊之人引动之后,这蛊虫就会慢慢控制被种蛊之人的大脑,此后被种蛊之人的行为便由种蛊人操纵。苗地的蛊虫贫道大多都认识,唯独没有见过应声蛊,方才只是根据贫道对应声蛊的了解做出的推测。”   帝后二人对视一眼,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太可怕了,如果水沏被人控制,那后果实在是不能想象。皇后气得声音都变了调,颤声道:“皇上,快派人将那贱婢抓起来,一定要审出她到底受何人指使,若不将幕后之人挖出来,沏儿的危险就不能真正解除。”   水沏却摇了摇头,问三清道长道道长,这蛊已经被您引出来,那种蛊之人可会发现?”三清道长赞许的点点头道:“只要这蛊虫未死,下蛊之人是不能发现蛊虫已经被引出来的。”   水沏嘴角勾起,对帝后二人说道:“父皇母后,儿臣想将计就计找出幕后的真凶,那清荷只不过是小卒子,抓了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皇上微微点头,皇后却皱眉道:“沏儿,你想怎么做?她能对你下一次蛊,就能下两次,这太危险了,母后不答应。”   三清道长听了笑道:“娘娘倒不必担心,为了确保太子殿下的安全,林姑娘将她的千年菩提子碾成粉和了血泪给殿下服用,千年菩提子本就是一切阴暗之物的克星,殿下从此再不会被奸人有机可乘的。”   水沏听了这话忙一把抓住黛玉的手,自责的说道:“玉儿,那千年菩提子是法师赠与你护身的,怎么能给我服下,还要你用血泪调和,我真是没用,总是连累于你。”   黛玉轻轻抽出自己的手,低下头去,面上泛着浅浅和粉红,只淡淡笑道:“我现在身子已经好了,并不菩提子保命,你又需要,有什么不能用的,若是沏哥哥觉得过意不去,那真是把黛玉当成外人了。”   水沏心潮激荡,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水溶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刺眼的紧,便粗声道:“堂兄,你到底想怎么做,我们都还糊涂着,你倒是快些说呀。”   水沏回过神来,忙说道:“道长,这蛊虫是否只要寄在活物体内,就能被引动?”   三清道长点头道:“正是如此。”   水沏转头对帝后二人说道:“父皇母后,儿臣想将这蛊虫寄在动物的身上,确保它是活的,然后派人盯住那个清荷,看她有什么举动,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之人。”   皇帝点头道:“好,溶儿,那个清荷就在你府上,便由你来监视她吧,道长,溶儿没有服下菩提粉,应该怎么防犯蛊虫?”   三清道长笑道:“这倒不难,只要将殿下的血滴到烈酒之中,一人喝上一杯,便再不会中蛊的。”   水沏听了立刻说道:“路公公,你去多拿些酒来,让大家都喝了,免得让奸人有机可乘。”路公公出去片刻之后便端了一坛烈酒和数只酒杯过来,三清道长看了那坛子说道:“这么一坛子酒至少要一碗血,太多了,还是倒在杯中,按着人头滴到酒杯里吧。”   水沏笑道:“不过就是一碗血,算得了什么,道长,只是血滴进去就行了么?   皇上点头道:“沏儿说得对,大家都要防着些才是。”   三清道长从药箱里拿出一把轻巧锋利的玉刀说道:“这血不能见了金银铜器,殿下用这方玉刀吧。”   皇后将黛玉揽到自己的怀中,轻声说道:“既然沏儿说的有理,那就这样吧,玉儿,你别看。”   水沏将手腕划破,黛玉只听得嘀哒之声不断,过了一会儿才听三清道长说道:“这些足够了,溶儿,为殿下上药包扎伤口。”   等水溶为水沏包扎好了伤口,皇后才放开黛玉,黛玉眼波在水沏面上流过,见他的脸色苍白,一抹心疼的感觉悄然而生,黛玉那如雪似玉般的脸上忽然泛起了浅浅的红晕,微微垂下眼睑,竟然不敢再看。   水溶一直在留心着黛玉的神色,看到黛玉面上一忽儿伤感一忽儿欢喜,水溶心中无力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黛玉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她的行为已经做出了选择。水溶心里很清楚,黛玉也关心自己,可是她却不会为自己流露出这种羞涩的小女儿情态。   帝后二人都看到水溶眼中的失落,夫妻两个对视一回,皇后向皇上微微点了点头,皇上微笑道:“小路子,快斟了酒让大家都喝一杯。溶儿,那个贱婢住在你的府上,你越发要当心。”   小路子将酒斟了送到每个人的手中,黛玉没有酒量,微蹙着眉头看向三清道长,轻声问道:“道长,我也得喝么?”   三清道长笑道:“林姑娘身上有千年菩提的气息,便是不喝问题也不大,若是喝了便更保险一些。”   水沏水溶听了这话立刻齐声说道:“那还是要喝的,玉儿,回头喝些解酒汤就行的。”与黛玉同行一路,他们俩人都知道黛玉没有酒量,这样一杯烈酒足以让黛玉睡上一天的。   皇后听了也笑道:“玉儿不怕,醉了就跟着娘睡,娘照顾你。”   黛玉想了想,端起酒杯皱着眉头喝了下去,烈酒入腹,黛玉腹中便如生起一团烈火,烧得黛玉面若桃花,倒好看的不得了。   殿内之人都喝了菩提血酒,皇后又命人将水清水湛带过来,给他们两个小的也喝了,水湛因为太小,只用筷子滴了几滴在口中便行,饶是如此,小水湛仍然醉倒了,幸亏旁边还有个神医三清道长,帝后二人才能放心。   水清原本迷迷糊糊的,一杯酒下肚才让他真正清醒过来,水清看到黛玉便欢喜的扑上前去,一把抱着黛玉的脸撒娇道:“玉儿姐姐,清儿好久没看到你了,好想你,你想不想清儿?”黛玉正晕呼呼的,只将双手架在水清的脖子上,轻笑道:“清儿你别乱晃,晃得我头都晕了,姐姐当然想你了。”   黛玉的话引的大家都笑了起来,真想不到黛玉醉了竟如此可爱,水清不解的说道:“玉儿姐姐,清儿没有动,你眼花了么?”大家听了这话笑得更厉害了,皇后将水清拉开,扶着黛玉坐好,对三清道长说道:“道长,您可有解酒的药,玉儿着实是没有酒量。”   三清道长将一小方醒酒石交与皇后,让黛玉含了,又过了一会儿黛玉才清醒过来,见众人用好笑的眼神看着自己,黛玉知道自己必是说了什么醉话,一张小脸儿红得如火一般,只埋在皇后怀中,再也不敢看人。过了一会儿黛玉觉得自己稳些了,便想离开皇宫,皇后留她,黛玉不好意思的说道:“娘,玉儿本应在家里守制读书,若非事情紧急,玉儿也不会过来,如今沏哥哥已经没事了,玉儿也该家去了。”   皇后明白黛玉的心意,便笑着说道:“也好,冯公公,你去送玉儿,务必将她安全送回公主府。”   冯公公上前答应了,亲自出去备了车子,驾着车将黛玉送回公主府,等黛玉回到家里之后,东方已经微微泛了鱼肚白。黛玉折腾了一夜,回到家里放松下来,只觉得精疲力尽,回房之后软软的倒在床上便睡了起来,这一睡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生把公主府上下人等吓坏了,请了三清道长过来诊了脉,知道黛玉是太累了,这才放下心来。   清荷在房中没有等到蛊引回来,心里正不安,却听水溶的贴身太监小寇子跑到厨下吩咐,说是王爷昨夜被蛇咬了,这几日饮食要极清淡,厨下的人自然要关心的问问情形,小寇子便将小王爷一剑毙蛇之事渲染了一回,清荷虽然觉得蛊引死了太可惜,不过想想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也丢开不当一回事了,她只想回去引发水沏体内的蛊虫。小寇子看到在旁边偷听的清荷离开,便笑着回去向水溶复命,刚才那些话是水溶故意让小寇子放出来。   三清道长已经将那应声蛊种到一条叭儿狗的身上,那狗原本正慵懒的趴在地上晒太阳,忽然间却跳了起来,直直的往外走去。与此同时,监视清荷的人传回消息,清荷刚刚下了一道去北静王府的命令。叭儿狗只知道走,却不知道北静王府在哪里?而水沏自然是知道的,他便面无表情的骑马出宫,直直去了北静王府。   水溶迎上前问道:“堂兄你怎么来了?”   水沏微微停滞,然后说道:“来接清荷。”   水溶故作惊讶的说道:“接她?接到哪里?”   水沏听到影子传回的话,便沉声道:“孤王行事也有你过问的分?闪开!”   水溶假意生气的一拂袖道:“好,你是太子殿下,臣不敢过问您的事。殿下赶紧把人带走,臣再不多说一句。”   水沏径直走到清荷的房间外,推开门说道:“清荷,我来接你入宫。”   清荷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她扭着腰身走到水沏面前,千娇百媚的行了个礼,柔声道:“奴婢听从殿下的安排。”   清荷正想靠上水沏,水沏忽然转过身子说道:“回宫。”   清荷面含笑意,便跟着水沏出了北静王府进了皇宫。简郡王府的水泠听到太子带了一个美貌女子进了宫,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他知道那清荷必是得手了。水泠悠闲的敲着桌子盘算起来。若是一切顺利,最多再过三个月,他就能君临天下了。   清荷也不笨,她知道不能太过份,让水沏显得太与平时不同,因此在水沏将她接进宫之后,清荷只是让水沏将自己安排在离水沏很近的一间房中,此外便没有发出任何指令。   水沏安排好清荷之后便去了乾清宫,一进乾清宫便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小狗叫声,循着狗叫声水沏去了后殿,只见那只被种下应声蛊的叭儿狗正狂叫不止,眼神迷乱颠狂,这可怜的狗儿完全不能执行清荷的命令,已经快崩溃了。   水沏向皇上行了礼,皇上问道:“沏儿,那贱人到底想做什么?”   水沏摇摇头道:“儿臣还不清楚,她只是要进宫来。”   皇帝点头道:“嗯,沏儿,虽然我们已经占了先机,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才是,小心着了那贱人的道。”   水沏点头道:“父皇请放心,儿臣省得。”   皇上点头道:“如此最好。”   入夜之后,水沏正在看折子,影子忽然传过消息,说是清荷叫水沏回宫,水沏冷冷一笑,合上折子回宫,一进寝殿便看到清荷衣着清凉的靠了过来,娇声说道奴婢伺候殿下安寝。”水沏只觉得浑身汗毛立起,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将清荷推开的念头,只在清荷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个手势,一阵奇异的香气被吹了进来,清荷只觉得身子发软,一阵困意袭来,她还来不及将水沏带到床上,自己便先倒在地上睡着了。   水沏忙抽身出屋,暗影从梁上跃下,将清荷用毯子卷起来,送到安排好的太监房中,那太监是个吃对食的,自然知道如何处理,等他破了清荷的身子,暗影又将清荷带回太子宫中,只将她放在地上,破碎的衣裳,身体上的青紫痕迹还有下身的疼痛都让醒来的清荷以为自己已经是太子的人了,却不知道她的身子竟是一个太监破的。   清荷是个有心计的,她认为自己既然已经控制了太子,又和太子有了那种关系,不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她只想着让水沏继位,操纵水沏封她为后,然后生下太子,找个合适的机会让水沏驾崩,那样她就能当上太后,她的儿子就成了一国之君,这样可比在人下为奴强多了。至于水泠手中还控制着她的家人,清荷根本不在意,自从她被家人卖了,一颗仇恨的种子便已经在她的心里种下,清荷只所以肯听水泠的,不过是怕他杀了自己,如今没了这一层顾忌,清荷怎么还会去听水泠的安排。   水泠还不知道清荷的小算盘,正等着清荷给他传递消息,哪知等了几日都没有等到。水泠心中觉得不妙,便打着给太子请安的名头去了太子宫中,可是太子不在宫,水泠也不能闯到内宫去,只能悻悻而归。水泠不甘心,便给陈贵人传了消息,让她敲打敲打清荷。可是清荷知道现在还不是自己抛头露面的时候,便只留在太子宫中,哪里也不去,如此一来陈贵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再等机会。这机会还真让她等来了,皇后为了圆水沏的这场戏,便在听到水沏幸了宫人之后传下旨意,命人将清荷带到乾清宫。   清荷自认为手中有太子这张底牌,倒也不害怕,只大大方方的去了乾清宫,进退之间倒也算得规矩,皇后在上面看着清荷行礼,心中虽恨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听说你伺候了太子殿下?”   清荷低眉顺眼的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命奴婢伺候,奴婢不敢不听。”   皇后轻哼一声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清荷缓缓抬头,眼神却还是有些躲闪,皇后心中暗道:“到底是不好人家的姑娘,这眼神就是不正。贱人,为了沏儿的计划,我且容你几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皇后淡淡的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名叫傅清荷,今年十六岁。”清荷轻声说道。   “嗯,沏儿既然要你伺候,你就好生伺候着,本宫不会亏待了你,不过有一条,沏儿未有嫡子之前,你不可有身孕,每次伺候完了自己去领避子汤。”皇后沉着脸说道,听得清荷心里一颤,忙垂头应道:“是,奴婢遵旨。”   皇后这才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若是伺候的好,本宫自会给你份位。”   傅清荷叩头道谢,然后退了下去,才发觉自己背上已经汗湿了,她正想着赶紧回去换衣裳,却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宫装女子迎上前来,笑着说道:“这位就是太子宫里新来的清荷姑娘吧?”      第18章败露      傅清荷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宫装女子,只是通过这女子头上戴的单翅凤钗判断出她应该是一名贵人,便福身道:“奴婢拜见贵人娘娘。”   来人正是陈贵人,水冷无法见到傅清荷,只能让陈贵人出头。陈贵人细细打量着傅清荷,见她果然生得娉娉婷婷,粗粗一看还真有一两分象辅国长公主,陈贵人上前双手扶起傅清荷,仔细打量了一回,微笑道:“清荷姑娘快快请起来,近日听说姑娘极得太子殿下的心意,我们都很好奇,须知太子殿下是从来不近女色的,看来是因为没有遇到可心的。清荷姑娘,太子殿下政务繁忙,想必不能经常在宫里,这宫里的娘娘们都是极和气的,姑娘不妨到处走走,我们都很欢迎姑娘。”   傅清荷心中不解,此时她无名无份,顶多算个通房丫头,这个贵人娘娘为何要这般拉拢自己。不过凶拳打不得笑面,清荷也堆起笑脸回道:“多谢娘娘关爱,日后少不得要打扰娘娘的。”   陈贵人满意的笑道:“清荷姑娘言重了,有什么你只管来找我,我就住在翠微宫,相请不如偶遇,清荷姑娘可愿现在就去认认门?”   傅清荷心中警铃响起,面上却不露声色的笑道:“娘娘厚爱清荷原本不应该推辞,可是这会儿天色不早,殿下就快回来了,还是改日吧。”   陈贵人带着了然的神色笑道:“也好,我就在宫里等着清荷姑娘了,清荷姑娘自便吧。”   傅清荷又行了个礼,才往太子宫中走去。陈贵人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晦涩不明的意味。傅清荷刚回去换了衣裳,便听到一个太监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傅姑娘在么?”傅清荷皱了皱眉头,强自逼自己换了笑脸,迎出门去低眉顺眼的问道:“我就是傅清荷,请问公公有何事?”   来人是原来坤宁宫的孙总管,素日里除了皇上皇后身边品级高的宫女太监之外,其他的普通女官各妃嫔宫里的总官见到他都得自称一声奴婢或是奴才,傅清荷无品无级,在他的面前还自称‘我’,这孙总管的心里便有些不开心,不过他在宫中多年,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只淡淡说道:“傅姑娘,皇后娘娘特意赏你避子汤,快些趁热用吧。”   傅清荷身子不由的一颤,稳了稳心神后才伸出手去接食盒,笑着说道:“公公辛苦了。”孙总管似笑非笑的说道:“傅姑娘不是选进宫来的,自然还不懂规矩,这避子汤姑娘必需当着本总管的面喝下去,否则本总管不好复命。”   傅清荷银牙暗咬,因这孙总管正看着自己,她又不好施法让水沏回来解围,可是这避子汤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喝的,她哪里知道自己处子之身坏在一个老太监的手里,还指望着那怀上皇嗣呢。孙总管见傅清荷迟迟不肯喝,面色一沉喝道:“傅清荷,皇后娘娘的旨意你也敢违抗?”   傅清荷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清荷不敢。”   孙总管喝道:“来人,伺候傅姑娘用药。”   两个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按住傅清荷,一个太监左手端碗右手捏住傅清荷的下颌,将满满一碗避子汤灌了下去,呛得傅清荷满脸通红眼泪直流,孙总管确认傅清荷将避子汤都喝下去了,才哼一声阴阴说道:“傅姑娘,日后本总管会每日来伺候姑娘喝药。”说完便带着小太监扬长而去,傅清荷呆呆的跪坐在地上,她这才知道,并不是进了宫就能高高在上的,只一个太监都能任意欺负于她。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太子宫里的人也没人理会于她,傅清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灰溜溜的从地上起来,她正想到房中施法叫水沏回来,让水沏去向皇后请求册封她,并且不再让她喝那避子汤。可是她刚刚站了起来,就见太子的乳母带着两个宫女四个小太监走了过来,这四个小太监抬着一只大木盆,盆里全是些被褥之类的东西。“傅姑娘,你既然做了殿下的屋里人,那么这些东西就由你来洗,殿下从来不喜欢让浆洗上的人碰他的衣物寝具。”   傅清荷心中大怒,抬起头来瞪着水沏的乳母孙嬷嬷,气道:“凭什么要我洗?先前是谁洗的还让谁洗去。”   孙嬷嬷面无表情的冷冷道:“掌嘴!”站在孙嬷嬷后面的宫女上前抓住傅清荷便是噼哩啪拉一通狂扇,傅清荷只会养蛊,身上可一点儿功夫都没有,她根本无力反抗,看到傅清荷被扇得脸如猪头口鼻只流血,孙嬷嬷才冷冷道:“好了。”   傅清荷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流,只哭叫道:“我是殿下心上的人,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孙嬷嬷冷冷哼了一声,走近傅清荷沉声道:“贱婢,太子殿下是我奶大的,我就是打了你这无口无级的贱货,又怎么样?”   傅清荷身子猛颤,她再再想不到进宫之后竟然会这样,她原以为只要同太子有了关系,那满宫的人还不得把她当宝似的捧在手心里,巴着她为太子生下子嗣,谁知再再不是这么一回事。孙嬷嬷冷冷道:“依红绣绿,好好陪着这贱婢洗衣裳,不洗完不许吃饭,若是她敢捣鬼,也不用来回,直接上板子。”孙嬷嬷说完转身便走,留下那依红绣绿两个看着她,傅清荷正要扬声说话,依红便一脚踹到傅清荷的腿上,疼得傅清荷眼冒金星,傅清荷无计可施,只得先认命的去洗衣裳。心里盘算着一定要水沏好好收拾这些无法无天的恶人。哪知傅清荷才洗到一半,孙嬷嬷又带着人送来好多脏衣服,就算傅清荷不眠不休,也得洗上一天一夜才能洗完。傅清荷气得火冒三丈,瞪着孙嬷嬷叫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殿下如何能有这么多脏衣服?”   孙嬷嬷冷冷道:“殿下是没有这么多脏衣服,不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多了去了,傅姑娘慢慢洗,不着急!”   傅清荷恨声大叫道:“老虔婆,你欺负我!”   孙嬷嬷眉一挑冷声道:“我就是欺负你了,怎么样?”   傅清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是了,她在宫中无品无级,而孙嬷嬷是太子的乳母,从五品,就欺负她了,她也一点法子都没有。傅清荷自然不会知道,孙嬷嬷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正室,可是她的丈夫宠妾灭妻,孙嬷嬷刚刚生下女儿,女儿就被小妾害死,她也被赶出家门,正遇到皇后出游,是皇后为孙嬷嬷讨回公道,严办了那黑心的小妾,孙嬷嬷对丈夫彻底死了心,在皇后的主持之下与丈夫和离,皇后见孙嬷嬷无处可去,又看她知书达理且性格刚强,便让她做了水沏的乳母,孙嬷嬷刚刚失去女儿,便将一腔母爱倾注于水沏身上,若是有人敢对水沏不利,孙嬷嬷铁定会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保护水沏,皇后只将孙嬷嬷叫过去吩咐了一番,傅清荷在太子宫中就别再想有好日子过了。   有孙嬷嬷看着,傅清荷始终没有机会施法控制水沏,到了晚上,傅清荷原以为水沏一定会回来,可是直到三更天,水沏也没回来,傅清荷还在孙嬷嬷的监视下洗衣裳,她又冷又饿,这会儿也不想着什么报仇了,只想着好好吃上碗热饭睡上一觉。   水泠一直没有等到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心中很是着急,便去了秀仪的房中,秀仪大喜过望,忙迎上前来温柔的笑道:“王爷,奴婢瞧您有些累了,让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水泠摇了摇头在椅上坐下来,对秀仪说道:“秀仪,你明天一早就递牌子进宫。”   秀仪不解,轻声问道:“王爷,您要奴婢去看望娘娘么?”   水泠低沉着声音产道:“你去看看母妃,然后去太子宫去找傅清荷,这贱婢已经得手了,却没有传回消息,本王有些不放心。若是她起了异心,哼,本王捏死她还不象捏死个蚂蚁一般。”秀仪比王妃和平王妃还得水泠的信任,所以有些话水泠可以和秀仪直说,却不会告诉司马素馨和沈静如。   秀仪轻轻点头道王爷,奴婢明白了,可是只奴婢一人是没有资格递牌子的,您看……”水泠也皱起了眉头,他为秀仪请过封,可是皇上一直不批,因此秀仪只能是个无品无级的姨娘,她若想进宫,只能由王妃或是平王妃带着。眼下王妃正被罚抄宫规,她没抄完之前也不能进宫去,看来只有让平王妃沈静如带着秀仪进宫,水泠想罢说道:“明天让平王妃带你进宫,秀仪,只要你为本王生个孩子,父皇就不能不册封你的。”   秀仪面上泛起羞红,轻轻偎向水泠,娇羞道:“奴婢全凭着王爷的恩典。”秀仪是水泠的第一个女人,感觉上自然是不同的,水泠冷峻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搂了秀仪上床,共赴巫山云雨去了。   次日一早,水泠果然让人送沈静如入宫,让秀仪随行。司马素馨正在抄书,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持笔的手直颤,一大滴墨滴到纸上,又毁了抄写半天的心血。在一旁伺候的嬷嬷只能好言相劝,劝司马素馨保重身子,只要生下嫡子,凭是谁也越不过她去,司马素馨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缓了下来。   沈静如知道水泠昨夜是歇在秀仪那里的,看到秀仪满面春色,不由心中生恨,一路上要茶要水的很是折腾了一番,秀仪可是在宫里历练过的人,也不在意,只低眉顺眼的伺候着,弄得沈静如有气无处撒,郁闷的不行。进宫之后先去拜见皇后,然后去见沈淑妃,沈淑妃一看侄女儿和秀仪来了,自然满脸带笑,只看着沈静如的肚子说道:“静如,你入门晚,所以只是平王妃,不过你若是一举得男,这身份也不会比王妃差,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养胎,其他的都别想,你和泠儿的关系可比别人近多了。”   沈静如抚着平平的小腹含笑应了,沈淑妃又拉着秀仪说道:“秀仪,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别灰心。你从小伺候泠儿,在情份上静如比你都差一些儿。”   秀仪笑道:“娘娘放心,王爷对奴婢很好的,奴婢有幸伺候王爷和平王妃,是奴婢的幸事。”   沈淑妃笑道:“秀仪还是这么会说话,好孩子,你难得进宫一趟,去看看你那些小姐妹们吧,静如,你陪我说说话。”沈淑妃此言正合秀仪的心意,而沈静如也有些私房话想和自己的姑姑兼婆婆说,便也笑道:“母妃说的极是,秀仪,你去吧。”   秀仪退出佛堂,先去找小姐妹们了解一下宫里最近有什么动向,一聊之下才知道,宫里果真有大事,一向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竟然从宫外带回一个女子,还将她收了房。秀仪心想这女子应该就是王爷说的傅清荷,这小贱人果真有一套,怪不得敢不听王爷的,小贱人,我绝饶不了你。秀仪暗暗想了一回,又笑着问道:“你们可见过那傅清荷,她竟是天香国色不成,宫里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竟然让一个宫外的野丫头占了先,这算怎么一档子事?”   “那傅清荷从来不出太子宫,只有一回皇后娘娘召见她,才有人远远的看了一眼,听说是个弱不禁风的,倒有些儿象辅国长公主。”秀仪的小姐妹们笑着说道。   秀仪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太子殿下动心的。”   小宫女们忙竖起耳朵问道:“秀仪姐姐,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秀仪压低声音说道:“听人说太子殿下永宁郡王和辅国长公主去北边儿,一路同吃同住的,唉,长公主还在孝里,殿下这是……”   小宫女们纷纷红了脸,拉长声音‘哦’了起来。秀仪忙又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你们可不要乱说哦?”小宫女们纷纷点头道:“秀仪姐姐放心,我们明白的。”秀仪笑了笑,宫里人的性子她最清楚,不乱说,这些小宫女们怎么忍得住。   “好了,我不和你们聊了,我们王爷命我给太子殿下送些东西,我得赶快去。”秀仪打听完宫里的消息便站了起来,整整衣裳往太子宫走去。她走之后,小宫女们便议论起来,这主角自然就是太子殿下,永宁郡王,辅国长公主之间不得不说的事情了。一个长相普通的小宫女细细听了一回,便悄悄退了出来,见无人注意自己,便一溜小跑去了乾清宫,冯公公听了她的话,便沉着脸将这小宫女带到了皇后的面前,小宫女将秀仪的话和宫女们的议论一五一十的学给皇后,直气得皇后身子乱颤,喝道:“好大胆的狗奴才,冯公公,你去把秀仪那贱人带到这里,本宫要亲自审她。”   冯公公先命那小宫女退下,然后劝道:“娘娘,老奴这就带人去监视秀仪那个贱人,可是您现在还不能动她,方才老奴细想过秀仪的话,还不足以定罪。”   皇后恼道:“难道就看着那个贱人败坏沏儿玉儿溶儿的名声?”   冯公公笑道:“娘娘,等老奴抓着她的确实罪证,我们才能为殿下他们正名。”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就依你的意思,你去吧。”   冯公公回房换下身上的总管服饰,换了一身普通的太监衣裳,便驼着背出了乾清宫,往太子宫走去。路上的宫女太监看到那身洗的发白的衣裳,便不再注意看冯公公的脸,就这么着,冯公公一路走近太子宫,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看看四周无人,冯公公纵身跃到太子宫旁的一棵大树上,在这棵树上正好可以监视太子宫的几个侧门。   冯公公看到秀仪捧着一个礼盒进了太子宫,少倾便走了出来,秀仪走了一会儿,见四处无人便立刻折返回来,悄没声息的向太子宫的后门走去。看到秀仪进了后门,冯公公自树上跳下来,也进了太子宫。找到孙嬷嬷耳语一阵子,孙嬷嬷连连点头,让依红绣绿离开,只留傅清荷一人在后院井旁洗衣裳。   秀仪果然摸进了后院,她看到傅清荷形容憔悴,正在吃力的洗着一大木盆的衣裳,不由楞了一下,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秀仪轻声叫道:“傅清荷……”   傅清荷猛然一回头,看到秀仪站在旁边,惊愕道:“你是谁?”   秀仪冷笑道:“贱人,王爷的话你也敢不听?”   傅清荷瞳孔紧缩,双手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紧张的颤声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秀仪抢步上前狠狠的掐着傅清荷的胳膊低声喝道:“你为什么不按王爷的计划行事?别忘了你爹和你弟弟的小命还在王爷手中。”   傅清荷这才确认了秀仪的身份,软了身子跪在地上,哀声求道:“姐姐,不是清荷不听王爷的吩咐,实在是清荷进了太子宫便被看管起来,从昨天到现在,清荷没吃没喝没睡,一直被监视着,根本没有机会施法,求姐姐回禀王爷,清荷一旦有机会,便立刻按照王爷的吩咐办事。”   秀仪冷哼道:“还敢撒谎,你是太子殿下的新宠,宫里早就传开了,休要花言巧语的欺骗于我。”   傅清荷哭道:“姐姐,清荷所言句句属实,姐姐明察呀。”   秀仪冷冷道:“三天,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太子殿下再不上折子请辞,并奏请皇上册封王爷为太子,你爹和你弟弟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傅清荷垂下眼睑遮住眼中的恨意,轻轻点头道:“是,清荷记住了。”   秀仪这才满意的点头道:“这样才对,清荷,你若是办成这事,王爷绝不会亏待于你。”“秀仪姨娘好威风好本事呀!”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秀仪和清荷都是大惊失色,两人猛的抬起头来,只见身着低级太监服色的冯公公站在院门处,铁青着一张老脸,而孙嬷嬷站在他的身旁,已经气得身子直颤抖,只用手指着秀仪和傅清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秀仪知道冯公公是皇后面前的红人,牙一咬便想往井里跳,可是冯公公如魅影一般掠上前,抓住秀仪的后心将她甩了出去,孙嬷嬷抢步上前一巴掌扇到秀仪的脸上,反手一错便将秀仪的下巴卸了下来。冯公公在秀仪身上连拍数下,制住秀仪的周身大穴,休说是秀仪这个一点功夫都不懂的女子,便是一流高手遇到冯公公,也得乖乖的认栽。   傅清荷吓傻了,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反应,孙嬷嬷腾出手来,先劈手狠狠打了傅清荷十几记耳光,又让冯公公如法炮制,将傅清荷的周身大穴制住,这才命人拿来牛筋绳子将这两人都捆了起来。   捆好之后孙嬷嬷问道:“冯总管,这两个贱人如何处置?”   冯公公说道:“去找一口大箱子,将这两个贱人装起来送到乾清宫去,娘娘要亲自审问。”孙嬷嬷应了一声,命人抬过一口空箱子,将秀仪和傅清荷装进去,四个小太监便抬着箱子随冯公公去了乾清宫。一路之上,宫女太监们看了都以为是太子殿下寻了些好东西孝敬皇上皇后,却不知道这大箱子里装的是两个至关紧要的犯人。   皇后先听了冯公公的回禀,她知道事关重大,忙让人去请皇上和太子。少时皇上和太子便赶了过来,先听冯公公细细说了一遍,水沏双眉紧锁,重重的叹了口气,皇上怒容满面的说道:“沏儿,休要叹气,这等阴险奸毒的东西不是你的弟弟,朕这就下旨将他打入宗正寺。”水沏沉着脸摇了摇头,沉重的说道:“父皇,先审完再做决断吧,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在朝堂上也说不过去。”   皇上看着水沏,欣慰的点了点头,拍拍水沏的肩道:“好!”      第19章乱起      乾清宫的偏殿正中摆了一口大箱子,冯公公上前将箱子打开,把秀仪和傅清荷两个人拎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疼得那两个人面目扭曲,却又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傅清荷看到太子坐在一旁,眼中流露出一丝庆幸,她知道自己受审时是一定会被解开哑穴的,太子在此,就等于给了她护身符。水沏看到傅清荷的那种眼神,双眉一凛,冷声道:“父皇,先审傅清荷这贱婢吧?”   皇上点点头,示意冯公公解开傅清荷的哑穴,傅清荷立刻哀声叫道:“殿下,救救奴婢呀!”她的声音婉转媚惑,带着一丝别样的感觉,那条中了应声蛊的倒霉狗儿立时上蹿下跳起来,极为不安宁。不过水沏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是冷着脸喝道:“贱婢,还不从实招来!”傅清荷愕然的看着水沏,她不敢相信水沏竟然能抵抗自己的命令,当下什么也不顾了,只撮起嘴唇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哨声,随着这哨声的响起,外面的狗儿嗷嗷哀鸣,猛得倒在地上打起滚来,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而殿中的水沏却丝毫没有反应,仍是稳如泰山般的坐着。傅清荷大惊失色,惊叫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皇上冷冷道:“贱婢,朕的太子自有上天护佑,小小蛊术岂能伤他。”   傅清荷惊恐的瞪大双眼,摇头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水沏怒道:“贱婢,若再不将指使之人从实招来,本王定要将你凌迟处死。”   见水沏不受自己控制,傅清荷再没了倚仗,她瘫倒在地上,无力的说道:“奴婢愿招。”在一旁的秀仪听到傅清荷供出水泠是幕后指使,他用自己老父弱弟的性命逼迫自己对太子下蛊,以求谋夺皇位,秀仪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傅清荷,满眼都是怨毒的光,恨不能活撕了傅清荷。傅清荷画押之后便被带了下去,皇上冷声道:“冯保,速去将那逆子抓回来。”冯公公应声称是,立刻携了圣旨去简郡王府抓人。半趴在一旁的秀仪急得不行,可是却因哑穴被制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以头点地。皇上扫了她一眼,冷冷道:“沏儿,解了她的哑穴。”   水沏一道指风扫向秀仪,秀仪顿时大叫道:“皇上,您不能听那贱人一面之辞,简郡王爷是您的亲生儿子,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他怎么会加害太子殿下,这贱婢诬陷王爷,求皇上明鉴呀!”   孙嬷嬷气急,冲上前骂道:“贱人,你在太子宫里说的话冯公公和我听得一清二楚,你还想狡辩!”   秀仪脸上又惨白了几分,她将心一横,咬牙道:“回禀皇上,那都是奴婢打着王爷的名头所为,与我们王爷无关,傅清荷根本不知道威胁她的王爷是是奴婢假扮的,求皇上明察。奴婢情愿认罪伏法,请皇上不要连累无辜。”   皇上被秀仪气了个倒仰,一双龙目扫视秀仪,皇后坐在一旁直皱眉头,水沏冷声喝问道:“本王与你有何仇怨,你要如此加害本王?”   秀仪也豁出去了,只呛声道:“奴婢从小就伺候三皇子,亲眼看到皇上从来不会正眼瞧他一眼,皇上的眼里只有太子,三皇子为了让皇上关注他,他拼命读书,练功,可是皇上仍然象是没有他这个儿子一般,三皇子为了引起皇上的注意,大冬天里他只穿着单衣在外里冻着自己,就是想冻病了好让皇上过去看他一眼,可是皇上要亲自教太子殿下功课,只打发了太医去给三皇子诊治。三皇子郁结于心,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月,可是皇上却连一回都没有去看望过他,后来每次宫里有宴会,三皇子都会称病不去,他就是想要皇上注意到他这个儿子,能给他那怕只有一丝丝的关心,可是皇上从来都没有过,三皇子不参加宫宴,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他的心冷了,从此再也不笑,皇上,您可知道,三皇子小的时候笑起来是非常可爱的。他十三岁,您就打发他出宫开府,而太子殿下如今都十八了,还住在宫中,这对三皇子太不公平了;同样是皇上的儿子,六皇子寸功未立,他的母亲份位还比不上淑妃娘娘,就因为他养在皇后娘娘的宫中,便被封为亲王,而我们王爷仅仅是郡王;司马素馨根本不爱我们王爷,皇上为了解决她纠缠太子,便将她甩给我们王爷,您想过我们王爷的感受么,他一点都不爱司马素馨,就连北静王世子的麻烦您也甩给我们王爷,难道我们王爷就不配有自己可心的人,他只能收拾别人不要的东西么?”秀仪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已经失控的大叫起来。   皇上双眉紧紧拧起来,没错,秀仪说的是事实,可是秀仪并不知道,三皇子的出生是皇上并不愿意看到的,当年还是贵人的沈淑妃用了手段才有了身孕,她也知道自己不得皇上的心意,因此便死死瞒着有孕之事,直到显了怀大家才知道,她又买通了太医,让太医说这一胎是个女孩儿,因有了水沏,皇上一直想要个女儿,这才容她生下了水泠,水泠出生后皇上便很不喜欢他,因为这个孩子是皇上被算计的证明,所以皇上总是不愿意看到水泠,而水泠因为沈淑妃一直要他去讨好皇上而变得性格阴冷,也不得皇后的欢心,这几下里一凑,便让水泠成了整个皇宫里最不得志的皇子,因为不得志,水泠的性格也就越来越冷,他刚刚过了十三岁的生日,皇上便将他打发出宫,早早的让他独立门户,也省得他在宫里碍眼。   皇后在一旁冷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岂有你小小宫婢说话的份,简郡王寸功未立,只是因为身为皇子便得封郡王,还有什么不满足,你说清儿封亲王不公平,你可知道清儿的生母是为了救驾才动了胎气难产而死,这救驾之功大过天,清儿被封亲王实至名归,你这贱婢休得妄言!那司马素馨是沈淑妃自己相中的,她将司马素馨夸得如天人一般,本宫岂能夺了她的心头所爱,本宫如了她的心意,你这贱婢却在些说嘴,分明是你这刁奴奴大欺主!”秀仪伺候沈淑妃多年,自是知道好些内情,只是她从来都是偏执的只看一面,只想着水泠百般可怜,却不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那水泠是个好的,皇上又怎么会没有一丝父子之情,皇后既能容得下别的妃嫔生的孩子,将他们视为已出,自然也不会刻意为难着水泠。   不论秀仪怎么说,帝后二人和水沏都不会相信她说的话,秀仪只是一个姨娘,她还没有这通天的手眼。就在秀仪大叫之时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进来,他走到小路子身边低低耳语几句,小路子脸色微变,忙向皇上低声回禀了,皇上双眼一缩,冷声道:“朕知道了。”   秀仪一直偷偷窥测皇上的神色,她认得那个小太监是跟着冯公公的,而皇上听了小太监带来的消息明显脸色有些不好,她便猜测着是不是她的王爷已经逃出去了,若真是如此,秀仪暗想,只要能保住王爷,我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王爷,秀仪愿意为您尽忠!   皇上命人将秀仪先押下去关起来,再遣退了殿上的闲杂人等,这才对皇后和水沏说道:“水泠这逆子竟然抢先一步逃走了。”   皇后惊讶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宫中是不会走漏消息的。他怎么还会逃走?”   皇上沉声道:“只逃走了他一个人,司马素馨和府中其他人都在。沏儿,你去林府传朕旨意,命林成秘密搜捕水泠。”   水沏躬身接旨,急匆匆出宫去了林府。林成听水沏说了一回,忙召回简郡王府外的暗哨,听到暗哨说简郡王爷根本没有出府,水沏和林成都是面色凝重,水沏沉声说道:“林兄,你速去搜捕水泠,我回宫向父皇请旨,给你加派人手。”   林成想了想说道:“殿下,臣有一策,请皇上另派官员在明面上搜捕,臣在暗处加派人手,双管齐下或许能尽快将他辑捕归案。”   水沏点头道:“好,就依林兄,我这就回宫去。”林成将水沏送出林府,便召集起林家的势力,林义听林成说了水泠之事,便对他说道:“阿成,两年前我曾经救过一个被追杀的匠人,他就是为修建简郡王府的匠人之一,当时我将他安置在庄子里,他应该能帮得上我们,你先去见见他吧。”   林成喜道:“这可太好了,叔叔,那名匠人在哪个庄子上?我这就去。”   林义笑道:“也不远,就在京郊东边的那个庄子,叔叔陪你一起去,最多半天就能打个来回。”   林义林成带人去京郊的庄子,慧云守在家里,林义临走之时还特意嘱咐道:“我们都不在家,你可要小心门户。”   慧云笑着答道:“你放心去吧,左不过半天的时间,还能出什么事?”   林义林成骑马走了,慧云口上说的轻松,可是心里却警惕着,她命外院的家丁加岗,又将身上有功夫的丫环仆妇安置在黛玉的院子外面,还将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叫出来细细的叮嘱了一回,阖府上下,除了黛玉之外,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就连小金狼也感觉一丝危机,它一反常态,再不趴在脚踏上呼呼大睡,而是警惕的在黛玉身边走来走去,晃得黛玉直眼晕。黛玉只得叫过小金狼,轻抚着它的头顶浅笑道:“金儿,用不着这么紧张,你就在一旁坐着好了,别回头敌人还没来,你自己倒紧张坏了。”小金狼听话的在黛玉腿边坐下,一双灿金色的双眸大睁着,微张的狼口里雪亮的狼牙闪着寒光,任谁见了它,也得先吓掉三分胆子。   皇上听了水沏转达的林成的意见,便传来了刑部尚书和九门提督,命他们二人搜捕水泠。九门提督正是王子腾,因着凤姐的提醒,王子腾借着装病躲过了被划为忠顺王一党的一劫,从那以后,王子腾越发器重凤姐,又因王子腾夫人没有管家之能,又时常犯糊涂,很让王子腾头疼,他索性让凤姐管家,凤姐将王府料理的妥妥当当,还时不时陪王子腾讨论朝庭局势,就是在凤姐的建议下,王子腾坚定的站在了太子这一边,所以才能安稳的作九门提督,此番王子腾接了圣旨,越发看重凤姐,当时若不是听了凤姐的劝,他险些儿就要随大溜跟了水泠,若真那样,王家就彻底完了。王子腾心中暗叫万幸,对于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也更加用心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九城,莫说是人,便是苍蝇蚊子想出城,也不是件易事。   凤姐心里是个有算计的,宫中急召王子腾,凤姐便犯起了疑猜,她想了想,便安顿好家里的事情,然后带了数十名侍卫,抱着女儿巧姐坐了车子往林府去了。慧云本就喜欢凤姐这样爽利的人,黛玉也念着当日在荣国府时凤姐对自己很是照顾,便将凤姐接进府去,亲亲热热的说起话来。凤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道:“公主,民妇的叔叔奉诏入宫,民妇猜想可能有什么事,宫里民妇是进不去的,只能到这里来,只想着若是有事民妇能派上点儿用场,也好积点儿功劳为二爷抵罪,好让他早日回来,姐儿不能没有父亲。”   黛玉点头道:“凤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就在这里陪我吧。”   凤姐忙和巧姐儿跪下谢恩,黛玉将她们扶起来,对慧云笑着说道:“婶婶,打发人去接小舅妈和兰儿吧,大家在一处还安全些,凤姐姐当日和小舅妈也是极好的。”原来自过完新年以后,李纨的父亲便将李纨母子接回李府,李守中是国子监祭酒,学问极好,他亲自教导着贾兰,黛玉也不好强留着她们在林府,这一住便是三个多月。   慧云笑着说道:“刚才已经派人去接了,估计也快到了。”   果然慧云说完不过一刻钟,李纨便带着贾兰来了,看到凤姐巧姐儿娘俩,自有一番畅叙,贾兰日日被外祖父拘着做功课,今日难得放松一回,又有巧姐儿陪着他玩,自然开心的不得了,凤姐拉着李纨说话,贾兰巧姐儿偎在黛玉旁边,看着黛玉在解一个白玉九连环,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不多时便到了传晚饭的时候了。慧云出去张罗晚饭,她刚走出黛玉的院子,便听到外面传来惊呼之声。   竹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只见地面上黑压压的全是蛇,看那尖尖的三角头,便可知每一条都是巨毒,竹影功夫再高也是女孩子,女孩子生性怕蛇,她尖叫一声扯着慧云冲进黛玉的院子,死死的将门堵上,面无人色的叫道:“有毒蛇,好多毒蛇!”兰心青梅松云也大惊失色,慧云到底是年纪大些,冷静的也快,她颤声吩咐道:“快进屋子,将门窗都堵上,给公主先吃些解毒丹药。”   松云一推兰心青梅,叫道:“你们快进去,我在外面挡一阵子!”慧云一把抓住松云叫道:‘胡闹,你也进去,外面太危险!’   竹影一阵风似的冲到自己房中,翻出一只小药瓶后又如风一般的冲了出来,她拔开瓶塞绕着黛玉的屋子撒了一圈淡黄色的药面,慧云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忙叫道:“大家都进屋子,厢房里有雄黄粉,快洒上!”幸亏慧云是个遇事早做准备的人,进了三月她便备下了雄黄粉,好多多的做荷包,准备着五月节送礼赏人,因怕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闷在家里,便拿了好些布料和雄黄粉过来,原是让她们打发时间顺便磨磨性子,不想却派上了大用场。   黛玉听到慧云让洒雄黄粉,也变了脸色,她知道雄黄粉是用来防蛇的,想到蛇这种生物,黛玉不由的打了个冷颤,太可怕了!凤姐忙搂着黛玉的肩柔声安慰道:“公主别担心,门窗都堵上了,好歹也是进不来的。”李纨虽然也吓白了脸色,可还是强打笑脸安慰道:“凤丫头说的是,玉儿,你别怕!”   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将所有的雄黄粉都洒了黛玉的屋子外面,见数不清的蛇从墙头上爬过来,四个丫环忙退到屋中,用棉被塞住门窗的每一点空隙,又将解毒丹发给每个人,让大家先服下去。雄黄粉阻拦了群蛇的路,后面的蛇不断的涌上来,将前面停止不前的蛇压死,如此过一了阵子,蛇尸将雄黄粉盖住,后面的蛇便爬满了黛玉的屋子,情势顿时危急起来,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蛇,大家还能在屋子里撑多久?      第20章解围      最先发现公主府被群蛇围攻的人是乌蛮,她闲来无事正想去找黛玉,却见王府里的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来禀报,说是公主府被数不清的蛇围攻了,乌蛮忙登上王府里最高的楼,往公主府里一看,乌蛮顿时面色发白,险些儿吐了出来,乌蛮这些日子同黛玉常常来往,两个人相处的极好,见黛玉有难,乌蛮立刻着急起来,她飞奔下楼,大声的叫道:“管家,快命家丁去林府救人!”   管家一脸的为难,苦着脸说道:“王爷,蛇太多了,我们府里的人手不够!”   乌蛮踩脚道:“有多少上多少,我这就去搬救兵!”   管家忙说道:“王爷别急,您去搬救兵,小人去多寻些防蛇的药,大家都用上,免得咱们的人被蛇伤了。”   乌蛮点头急道:“好,你快去。”   除了黛玉,乌蛮就和水沏水溶相熟,北静王府比皇宫近些,乌蛮便跳上马直奔北静王府,她也等不及管家去通禀,直接闯进王府大叫道:“三哥,救命呀!”   水溶听到乌蛮惊慌失措的大叫忙赶了出来,急急问道:“阿蛮,出了什么事?”   乌蛮一见水溶便冲上前抓着水溶的手大叫道:“三哥,林妹妹府里有好多蛇,快去救她!”水溶变了脸色,反手抓住乌蛮叫道:“阿蛮,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蛮急的踩脚道:“三哥,林妹妹家被好多蛇围攻,那些蛇铺天盖地的,你快去救她!”水溶面色一凛,扯下腰间的玉牌塞到乌蛮手中,沉声道:“阿蛮,你快去宫里报讯,我这就带人去林府。管家,召集家丁随我去救人!”   “慢着!”一声断喝打断了水溶的话,三清道长听了乌蛮和水溶的对话,忙快步走出来喝道。   “恩师!”水溶不解,焦急的叫道。   “溶儿莫慌,虽然惊蜇已过,但是这样多的蛇突然出现,必是有人驱使,需得先备好避蛇之物才可去救人。管家,你速速去采购雄黄,多多益善,溶儿,你去把为师的蛇胆酒解毒丹拿出来,让每个家丁都喝酒服药,免得为蛇毒所伤。小王爷,请你快去宫去报信,请皇上命御医院多备解毒药材。”   乌蛮点点头,也没工夫寒暄,飞奔出门跳上马,往皇宫冲去,乌蛮高举水溶的玉牌,一路大叫道:“我有要紧事求见皇上!”   皇上很是看重这吐罗来的乌蛮小王爷,宫门守门又见他拿的是水溶的专用通行玉牌,自然赶紧放行,并飞报宫中。水沏听说乌蛮闯宫,忙上前躬身说道:“父皇,儿臣去看看。”皇上点点头,水沏赶紧迎了出去,乌蛮见水沏迎出来,奔上前抓着水沏焦灼的叫道:“二哥,你快去救林妹妹。”   水沏脑袋‘嗡’的一声便炸了,他死死抓着乌蛮的双肩叫道:“玉儿怎么了?”   水沏的力气太大,疼得乌蛮放声大叫道:“二哥,你放手,疼死我了!”   水沏松开手,一脸焦灼的瞪着乌蛮追问道:“阿蛮,你快说玉儿到底怎么了?”   乌蛮忙说道:“二哥,林妹妹家里突然出现许多蛇,三哥已经去了,二哥,你也快去吧。”水沏脸色陡变,叫了一声:“阿蛮,你快去见父皇,我去救人!”说完便运起轻功向宫外飞奔而去,转眼到了宫门口,水沏看到乌蛮骑来的马,立刻跃身上马往林府赶去。乌蛮忙进了殿,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帝后二人都变了脸色,他们二人都站了起来,皇上大叫道:“小路子,快去太医院传朕旨意,将所有的解毒药送往林府!”皇后则颤声唤道:“冯师傅,快去把玉儿救出来。”冯保应声称是,紧追着水沏往林府赶去,皇后还是不放心,握着手对皇上说道“皇上,我还是担心玉儿。”皇上点点头道:“玉儿是有造化的孩子,皇后放心,你在宫里安心等着,朕这就出宫去接玉儿。很快就能将玉儿接回来的。”   在周围伺候的内侍一听这话都急了,众人跪了一地,拦在头里齐声求道:“皇上,请以龙体为重。”皇上皱眉踢开挡在他面前的太监,断喝道:“滚开!”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传了进来,“永平关急报……”   皇上心头一沉,喝道:“速传!”   一个太监引着一个身扎孝带的偏将打扮的男子奔上殿,那男子扑通一声跪下,急速膝行到皇上面前,将一封火漆封印的信双手呈了上来,皇上一把抓过信撕开火漆封印,拿出一张薄薄的素笺,只看了一眼,皇上便觉得眼前发黑,他的身子颤抖起来,皇后大惊,忙上前扶住皇上的身子,轻声唤道:“皇上!”   皇上颤抖着手将信纸递于皇后,颤声问道:“王兄……他……”   那偏将哭道:“王妃命末将回京报丧,她恐边疆有人借机生乱,亲自镇守永平。”   皇后的泪水涌了出来,颤抖的双手拿不住信纸,那张信纸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有太监偷偷瞄了一眼,不由也变了脸色,信纸上写着:“皇上,王爷遇刺身亡,请皇上速派将军接管永平。”   皇上颤声问道:“可否擒住行刺之人?”   偏将无力的摇了摇头,哭着重重磕头道:“末将无能,未能擒住刺客。”   皇上重重的一拳捶在桌上,恨声问道:“刺客是什么人?”   那偏将无地自容的泣道:“末将无能……”   皇上气得眼睛都红了,正欲发作,皇后轻轻拉了拉皇上的衣袖,轻声说道:“皇上,先召溶儿进宫,让他赶去永平吧。”   皇上的胸前急剧的起伏着,过了一会儿才略略平息一些,沉声道:“皇后,朕亲自去永平。”皇后抬头看着皇上涨红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乌蛮站在一旁,听到北静王遇刺身亡的消息,顿时傻了眼,她茫然的摇摇头,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可是看到那名偏将头扎孝带,皇上皇后神情惨然,由不得乌蛮不相信,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曾随北静王一路北上,心里极敬重北静王爷,并且暗暗将北静王当作自己的榜样,立志要做象他一样的贤王。皇后听到细细的抽泣声,才发现乌蛮一直站在旁边,皇后走到乌蛮的面前,对她轻声说道:“阿蛮,谢谢你来报讯,你先回府去吧,日后皇上定会论功行赏的。”   乌蛮抹了抹眼泪,摇着头说道:“皇后娘娘,阿蛮不要什么赏赐,那原是阿蛮应该做的,乌蛮想跟皇上一起去永平。”   皇后轻轻摇头道:“阿蛮,你先回家去吧。”命人送走乌蛮,皇后走到皇上面前,扶着皇上的手臂轻声泣道:“皇上,您先安排好朝中之事再去永平吧。”   皇上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皇后,后宫之事有你,朕不用担心。朕这就去安排前朝之事,这回沏儿留下监国,我带着溶儿去永平。”   皇后点了点头道皇上放心去吧,一定要将王兄和姐姐接回来。”皇上紧急的安排起来,火速传召有关人等入宫见驾,一切安排好之后,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在这三个时辰里,水沏他们正紧锣密鼓的营救黛玉。   辅国长公主府门前,躺着好些门子,他们都是被毒蛇所伤,个个面色青黑死活不知。水溶带着北静王府的府兵分兵两路,一路救治中了蛇毒之人,一路往里冲,去救黛玉。   虽然大家都服了解毒的药物,可是看到眼前盘桓扭曲的群蛇,大家还是个个脸色发白,就连见多识广的三清道长,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蛇,数以万计的巨毒毒蛇吐着腥红的蛇信,尖利的蛇牙闪着寒光,阴邪之气直冲半空,就算是阳光明媚,也无法驱散这股寒意。   北静王府的府兵面面相觑,大家心中都生出退意,水溶一咬牙运起内力便想往里冲,却被三清道长一把抓住,厉声喝道:“溶儿,休要莽撞。”   水溶急道:“师傅,救人要紧!”   三清道长沉声道:“别急,谋定后动。”   水溶急道:“师傅,来不及了,玉儿有危险!”   三清道长死死抓住水溶,向房中高声喊道:“林姑娘,切记邪不胜正!你别害怕,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你!”   黛玉在房中听到三清道长的话,忽然心有所动,她忙说道:“竹影,快告诉外面的人,我们这里暂时没有危险!”竹影运足内力高喊,水溶听了这话才稍稍放心,不再挣扎,而是焦急的问道:“师傅,我们怎么办?”   三清道长沉声道:“溶儿,不要自乱阵脚,这些蛇定然有人驭使,这驭蛇人不会离的太远,先派人在方圆五里之内仔细搜查,只要擒住驭蛇人,就能解林姑娘之围。”   水溶立刻喝道:“管家,你带人手速去搜查。”北静王府的管家也是行伍出身,因在战场负了伤,这才到北静王府做了管家,他一听水溶下令,立刻挥手喝道:“陈五,你带人在此保护小王爷,刘军,你带队随我搜捕贼人。”   北静王府的管家刚刚带人离开,水沏便飞马而至,他一看水溶和三清道长在此,忙跳下马来问道:“救出玉儿没有?”   水溶内疚的摇摇头,水沏立刻拔出长剑便要冲入蛇群,三清道长忙拉住他说道:“殿下站住!”   水沏涨红了脸吼道:“玉儿有危险,我要去救玉儿?”   三清道长喝道:“殿下,这里有数万条巨毒的毒蛇,就算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也冲不过去。’   水沏怒吼道:“死算什么,只要能救玉儿,我杀一条就少一条,总有杀完的时候!你放手!”   三清道长眉头紧锁,水沏死死瞪着他,三清道长没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殿下稍等片刻,用贫道的药酒将衣服淋湿,服下解毒丹,再去也不迟。”   水溶一听这话,立刻拔下酒葫芦的塞子,将酒泼在自己的身上,水沏抢过三清道长递过来的药酒葫芦,也是冲着自己一通猛浇。三清道长皱眉沉声道:“殿下,溶儿,一定要运起内力护身,千万不可大意。”   水沏水溶两人冲入蛇群,群蛇到底惧怕三清道长的药酒,一时并不敢上前,只围着他们嘶嘶的吐着蛇信。水沏手执手剑,如疾风一般舞起,只见银光闪闪,蛇血飘飞,水溶也不甘落后,手执双剑如砍瓜切菜一般劈向周围的毒蛇,不过一柱香的工夫,水沏水溶两个便已经变成了血人,好在那血都是蛇的,他们俩个并没有受伤。   冯公公也赶了上来,他一见水沏水溶身陷群蛇之中,面色大变,连药酒也不用,立刻抢身入蛇阵,只见他双手如铁钳一般,出手势出疾风,专捏蛇的七寸,冯公公身形飘忽,盏茶功夫便和水沏水溶会合到了一起,三人互为依靠,安全上更有保证,北静王府的府兵们一见太子和小王爷都抢身入了蛇阵,便也涌了上去,从外围向内,杀蛇!   三清道长却站在哪里一动也不动,好象在听着什么,过了片刻,他听了嘶嘶的声音,三清道长面色一沉,忽然绕着林府飞奔了一圈,好似洒了什么在地上,然后将火折子打着,往地上一扔,一道火线便腾的烧了起来,也不知道三清道长到底洒了些什么,那火只是沿着一条线烧,既不向里也不向外蔓延,只在那条线上烧起足有两尺多高,刚好形成一道小火墙。火起之后不到一刻钟,三清道长便看到无数的蛇游了过来,可是那些蛇一触到火圈便立刻被烧熟了,根本不能越过火圈一步,只见火圈外烧熟了的毒蛇越来越多,渐渐的,浓郁的烤肉香气便散发开去,说是飘香十里一点也不过份。   香气飘到不远处一个身着玄色长袍,面无表情的男子的鼻中,他恨恨的更加用力吹动手中的怪异乐器,可是奇怪的紧,无论他怎么吹,好象都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只是在他的周围,好些各种虫子都僵直的挺在地上,都死了。而以这个男子为中心,不断有蛇往林府游去。   外面的蛇被三清道长的火圈挡住,可里面的蛇却更加疯狂了,这些蛇疯了一般的弹起来,用蛇身撞向黛玉的屋子,屋中的人都变了颜色,凤姐闭上眼睛无力的摇摇头,有些后悔带了巧姐儿过来,凤姐并不怕死,却怕巧姐儿有事,贾琏只有巧姐儿这一点血脉,凤姐只觉得自己对不起贾琏。李纨紧紧抱着贾兰,心中隐隐有一丝责怪黛玉,若是黛玉不将她们母子接来,贾兰就不会有这种危险。贾兰却仰着小脸,镇定的说道:“娘,您别担心,兰儿是男子汉,会保护好娘和姐姐的。”李纨心中一酸,眼泪落到了贾兰的脸上。   黛玉咬着牙说道:“兰心竹影,你们俩人务必保护好兰儿和巧姐儿,只要有机会,立刻带他们两人出去,一定要保护好他们两个,不能让他们有一丁点儿的闪失。”   竹影忙要说话,兰心却抓着竹影摇了摇头,竹影恨恨的踩了脚,紧紧的抿着嘴唇,才忍住了要说的话。   慧云来到黛玉面前,对黛玉说道:“玉儿,真要不行了,你就藏在婶婶身下,婶婶保护你。”   凤姐白着脸儿说道:“公主,巧姐儿拜托你了,林夫人,真不行了,我和你一起用身子护着公主。”李纨咬咬牙,将贾兰交给兰心,慧云和凤姐说道:“算上我一个。”   黛玉含泪摇头道:“婶婶,小舅妈,凤姐姐,黛玉不要你们护着,若非因为黛玉,大家也不会有今日之难。”   听到嘭嘭嘭的撞击之声,凤姐忍不住轻声念道:“阿弥佗佛,佛祖保佑呀!”   黛玉心里忽然被触动,她忙跑到书架前,将一部佛经从盒子里取了出来,然后唤道:“雪雁,快把上次大师伯伯给的香点上,我要诵经。”   青梅虽不明白黛玉的用意,却也立刻点起供香,黛玉深深吸了口气,打开经书,用清脆的声音诵念起来。黛玉虔诚的念诵之声传到屋外,这声音似乎有一种清心的神奇力量,那些已经疯狂的毒蛇竟然行动迟缓了下来,好似被感召了一般,三清道长听到这念诵之声,微微点了点头,他果然没猜错,弘光法师到底将这部佛经送给黛玉了。   随着黛玉的念诵,燥狂的蛇群安静了一些,可是忽然又不安起来,三清道长一直在仔细的观察着群蛇,他终于发现的蛇群开始异动的方向,只见他身如流星一般向那个方向飞去。   黛玉盘膝而坐,双目微垂,双掌合什,虔诚的诵念着,随着黛玉的诵念,自慧云以下,李纨凤姐贾兰巧姐儿梅兰松竹并春纤雪雁都觉得心里极为安静,最后一丝恐惧也悄然消失。贾兰巧姐儿两个不由自主的走到黛玉的身边,也似模似样的跟着黛玉念诵起来,干净的童音有着净化灵魂的力量,与黛玉清朗的声音混在一起,又一次成功的压制了蛇群的燥动。      第21章恶战      在蛇阵中的水沏水溶冯公公顿觉压力减轻了许多,三人精神大涨,配合的越来越默契,三清道长又在外围设了火线阻断蛇的前进之路,被困于火圈之内房子之外的蛇越来越少,一个时辰之后,被困住的蛇被尽数斩杀,水沏水溶冯保三人如同血人一般,脸上身上都在往下滴血,也看不清这血到底是人的还是蛇的。   水沏水溶背靠着背,两人都是一阵后怕,冯保看看火圈外的蛇好似没了方向,不象刚才那样拼命往前冲,立刻明白三清道长找到了驭蛇之人,他调息片刻后说道:“殿下,小王爷,我去助三清道长擒拿驭蛇者。”   水沏听了忙说道:“好,冯师傅,尽量抓活的。”冯保点点头,宁神静气的听了听,便向三清道长的方向奔去。   水沏水溶互相扶持着走到黛玉的房外,水沏高声唤道:“玉儿你还好么?别害怕,我们已经将蛇都杀了。你放心吧,等外面收拾了好你再出来。”   黛玉听了这话心神一松,张口正要答话,却‘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委顿在地,慧云凤姐李纨并那些丫头们吓得扑上前,慧云大叫一声“玉儿”,黛玉却轻轻摆了摆手,低声道:“不碍的,只是血不归经,别声张!”   慧云将黛玉抱在怀中,含泪道:“兰心,快给玉儿把脉。”   兰心上前,黛玉却推开兰心的手,低声道:“快去回话,免得他们担心。”   松云忙跑到门前高声说道殿下,公主平安无事,也不曾受什么惊吓。多谢殿下相救。”水沏水溶一听这是松云的声音,两个心里都有些不安,不过他们互相看看,对方都如血人一般,也不敢就去叫门,免得吓着屋里的女眷。只得先压下心中的疑惑,收拾残局要紧。   慧云和凤姐将黛玉扶到床上,黛玉面色苍白,却浅笑道:“总算是好了,小舅妈,凤姐姐,回头外面收拾好了就送你们回府。都是黛玉连累了你们。”   凤姐忙含泪说道:“公主,快别这么说,我们都没事。”   李纨想到自己刚才还心有怨意,不由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只随着凤姐说道:“玉儿,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理应有难有当的。你还小,这吐血可不能大意了,快让兰心看看,千万不能落下病根儿。”   黛玉轻轻摇头道:“不妨事,刚才只是运功过度,歇歇就好了。”兰心上前皱眉道:“公主,您快好好躺着,让婢子给您瞧瞧。”黛玉微微合上眼睛,兰心把了脉,轻轻叹了口气怨道:“公主,您这是何苦,非要这样诵经,才养好些的身子又吃亏了。”黛玉刚才暗运寒玉心法诵经,她的寒玉心法还未趋大成,又因为忽然放松了心神,刚才才会吐出一口鲜血,好在伤的并不重,只要好好调养一些时日就能好的。   慧云忙问道:“兰心,要不要紧?”   兰心正要说话,黛玉抢先轻声说道:“婶婶别担心,真不碍的,若是有事,兰心这丫头岂能轻易放过我的。”   兰心明白黛玉的意思,只得点头说道:“夫人放心吧,真是血不归经,要静养些日子就行。”   慧云这才放下心来,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是婶婶没本事,让你受累了。”   黛玉摇头道:“婶婶,看您说的是什么话,玉儿也是为了自保呢。”   水沏水溶两人忙忙脱下身上的血衣,又用清水从头浇到脚,清洗了三四次才冲淡了身上的血腥之气,此时黛玉房外的蛇尸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血迹也被冲的差不多了,水沏命人去备车,自己则和水溶两人走到黛玉房外,水沏高声道:“玉儿,府里暂时不能住人,你先去宫里住吧。车子已经备下了,这就动身吧。”   黛玉命春纤雪雁为自己换好衣裳,让竹影打开门,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冲进来,黛玉眉头轻蹙,迎着水沏走上前,轻声问道:“沏哥哥,伤了多少人?”   水沏一见黛玉面色苍白,忙说道:“玉儿,有好些人中了毒,太医院的大夫们已经在解毒了,你不要担心。你的脸色很差,快跟我回宫去,外面不安全。”   黛玉却摇摇头问道:“沏哥哥,其他地方可曾被群蛇围攻。”   水沏摇头道:“除了公主府,别处都没被围攻。”   黛玉点了点头,对水沏说道:“沏哥哥,玉儿求你一件事。”   水沏急忙说道:“玉儿,你要做什么只管说。”   黛玉回身向贾兰巧姐儿招手道:“兰儿,大姐儿,快过来。”贾兰巧姐儿跑到黛玉身边,黛玉轻抚着二人的头,对水沏说道:“沏哥哥,贼人显然是冲着黛玉来的,我不能进宫给皇上伯伯和娘带去危险,兰儿是贾家唯一的后人,巧姐儿若是不到我这里,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请沏哥哥将他们两人带回宫中,让他们远离危险。再安排两辆车送小舅妈和凤姐姐回府。”水沏双眉紧皱道:“玉儿,带他们进宫没有问题,可是你不能再留在外面,父皇母后听说你这里有事,都担心极了,母后见不到你,如何能放下心来,玉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听我的。”水溶在一旁亦点头道:“玉儿,你听堂哥的,如今公主府已经没有侍卫可用,还是去宫里安全。”   慧云李纨凤姐也劝道:“殿下说的是,玉儿,你快进宫去吧。”   黛玉却坚决的摇头道:“不,贼人既是冲着我来的,我就不能将危险带给别人。”   “哈哈哈哈,林黛玉,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就在说话之间,一个极为刺耳的大笑声响了起来,只见一个身着紫色箭袖,披着连帽披风,面带银色面具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太子近卫和北静王府的府兵立刻抽刀上前阻拦,这人却毫不停滞,但凡有人拦在他的面前,那人都会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脸色倾刻间变的青黑,口吐白沫,显然是中了剧毒。   水溶立刻挡在水沏和黛玉的身前,厉声喝道:“大家快退回屋里,我挡着他!”   那人片刻之间就走到了距离水溶不过三丈远的地方,他对水溶似乎还有一份忌惮,并没有直接走到近前。   水沏并不转身,只喝道:“兰心竹影青梅松云,保护好公主!”四婢脆声称是,并无一丝惧意。   黛玉知道自己若是留在院中只会成为水沏水溶的负担,便稳住心神沉声道:“兰心竹影青梅松云留下助阵,其他人退回屋子。”   那紫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黛玉如此临危不乱,倒也难得。水沏水溶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水沏执长剑在手,朗声傲然道:“藏头露面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报上名来,本王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水沏,你果然出来了,还饶上一个北静王世子,很好,我真是赚了!”紫衣面具人狂的紧,直把水沏水溶当成了死人。那些太子侍卫和北静王府的府兵见这人武功了得,虽不敢再靠近他,可是那飞镖利箭之类的东西可没少向那紫衣面具人招呼,只是那人身上的披风衣裳似乎有些古怪,竟然刀枪不入,水沏水溶看了不由暗暗吃惊。   黛玉在屋中,透过窗子看到这一幕,一颗心紧抽了起来,她不知道水沏水溶能否应付得了这个来路不名的怪异男子。   这男子站定之后,抬起双手指向水沏水溶,两道寒光一闪,便有两个极小的东西向水沏水溶的面门射去。水溶立刻挡到水沏面前,双剑一横迎向那两点寒光,就在此时,一直在水溶怀中寒玉蝉忽然跃起,只见白影一闪,那两点寒光就没了踪影,紫衣面具人一惊,怒吼道:“寒玉蝉,是你!水溶,纳命来!”   水溶一愣,想起当日得到寒玉蝉的情形,沉下脸来喝道:“你到底是谁?”   那紫衣面具人大喝道:“水溶,我要拿你的人头祭拜我大哥!”   水溶听了这话明白过来,当日他去寻求解毒奇药,正遇到一个男子行凶,追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翁,水溶仗义相救,治住那个男子,老翁因伤重不治,临死前将寒玉蝉送给水溶,并求水溶为他一家十五口人报仇,当时老翁告诉水溶,那追杀他的男子名叫连城,是江湖上恶名昭著的毒手书生,他最擅长下毒,他听说老翁家里有能解天下一切毒的寒玉蝉,便逼老翁交出寒玉蝉,老翁不肯,引来灭门之祸,老翁告诉水溶,连城有一个弟弟名叫连壁,一身功夫还在连城之上,他提醒水溶一定要当心。水溶杀了连城为老翁一家报仇雪恨,忽然便带着寒玉蝉回京,他一直也没遇到连壁,便将这事搁下了,现在听到紫衣面具人如此大叫,才知道他就是连城之弟连壁。   “连壁,连城之死是他罪有应得,看剑!”水溶话音未落,便人剑合一攻向连壁,水沏如何能让水溶一人犯险,挽了个剑花,身形飘忽飞动,闪身便到了水溶前面,率先攻向连壁。   连壁也不后退,双手一翻,亮出两柄明晃晃泛着蓝黑之光的袖中刀,兰心惊呼一声:“刀上有毒,殿下王爷小心。”松云双臂一抖,两条长长的缎带如灵蛇一般缠向连壁,连壁怪叫磔磔,单臂翻转连划数下,便将松云的缎带割成数截,另一只手臂上的刀已经滑到连壁的手中,他仗着自己有宝衣护身,也不去防守,只一味的攻向水溶,水溶毫不畏惧,迎着连壁缠斗了数个回合,连壁没有占到一丝的便宜。而此时水沏和兰心竹影松云青梅围了上来,连壁明显落在下风,要不是他有宝衣护体,这会早就死了。连壁的功夫虽然不差,可是以他一人根本不是水沏水溶的对手,水沏越打心里越觉得不对劲,他抽空回头一瞧,看见一个身着北静王府府兵衣饰的人正悄悄的向黛玉的房间走去,水沏心中警铃大作,他用剑在地上一点,借着反弹之力跃到那人头顶,一柄长剑压在那人的颈上,冷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反应极快,水沏的长剑一压到他的颈上,他便如脱兔一般蹿了出去,前方正是黛玉的房间。水沏紧跟上前,一个虎跃挡住了他的去路,手中长剑正抵着那人的心口,内力一吐,那人只觉得心口一阵巨痛,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水沏冷哼一声,用脚踢了踢那人,连点了他几处要穴后才高喝道:“兰心竹影青梅松云退后,守住屋子。”   连壁眼角余光看到那人被水沏制住,心神陡乱,水溶趁机欺身上前,雪亮的剑锋抵住连壁的脖子,连壁浑身上下都被宝衣护住,只有脖子处露出一丝空隙,原是为了活动的方便,不想却成了要命的地方。连壁当下不敢再动,竹影冲上前倒转手中的蛾嵋刺,狠狠的砸向连壁的后脑,连壁翻了翻白眼,晃晃悠悠的倒在了地上,他生被竹影砸晕了过去。   水溶知道连壁一身是毒,便将寒玉蝉放到连壁的身上,寒玉蝉没过一会便将连壁身上的毒药毒物都吃了下去,水溶用剑挑下连壁的面具,不由轻轻“咦”了一声,这连壁生得倒很有几分象三皇子水泠。命人将连壁绑了起来,水溶想想不放心,又命人取来寒铁脚镣手铐,将连壁锁了起来,因怕他自尽,水溶又将连壁的下巴卸了下来,连壁疼醒了过来,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怨毒盯着水溶。水溶也不理他,只向黛玉的房间走去。   黛玉在窗前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进宫,水沏和水溶也不会回去,便回头说道:“婶婶,小舅妈,凤姐姐,你们都陪我进宫吧。”   慧云早就有皇后的特旨,自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而李纨和凤姐却无官无诰,两人面带难色,黛玉回头轻声道:“事急从权,皇后娘娘不会降罪的。”   李纨和凤姐也明白自己既然已经在公主府里出现了,必然也会成为贼人的目标,还不如去宫里暂时藏身,总是安全一些。两人轻轻点头,福身道:“多谢公主恩典。”黛玉忙将两人扶了起来,轻声说道:“春纤去开门,雪雁,我们准备进宫。”   春纤去开了门,黛玉一行走出房门,水沏水溶看到黛玉出来,忙迎上前说道:“玉儿,你想通了?我们进宫。”   黛玉轻轻点头道:“黛玉想明白了,这就进宫去,小舅妈和凤姐姐受我连累,我想接她们一起进宫。”   水沏点头道:“行,大家都去。”   太子侍卫将车子赶了过来,黛玉踩着脚踏正要上车,却听凤姐尖叫一声:“林妹妹小心!”凤姐的话音未落,已经整个人扑到黛玉的背上,死死的抱住黛玉,将黛玉护到自己的身下。   黛玉只听到凤姐闷哼一声,便抱着自己跌落到地上。竹影和青梅已经追向暗器射来的方向,方才大家都是和黛玉面向同一个方向,只有凤姐和黛玉面对面,因此才看见有人向黛玉射飞刀,凤姐一是为了立功好为贾琏求情,二则念着和黛玉的姐妹之情,因此才会舍身救黛玉。   黛玉忙反抱住凤姐下滑的身子,她见凤姐面色发青,哭叫道:“二哥,快救凤姐姐!”水溶忙将一枚解毒丹放入凤姐口中,先护住她的心脉,凤姐抓着黛玉的手道:“林妹妹,不用救我了,我愿意用这条命换二爷回来。”   黛玉哭道:“凤姐姐,你别胡说。”   水沏大步走到近前,对凤姐点头说道:“王夫人,先治伤,贾琏的事情本王一定为你做主。”   凤姐面上露出释然的笑意,轻轻点头道:“多谢殿下恩典。”   兰心松云将凤姐抬到车上,先为她取出背上的飞刀,再用寒玉蝉解了毒,凤姐脸上的青黑之色很快退去,兰心把了脉后对黛玉说道:“幸亏有寒玉蝉,二奶奶的命保住了。”   黛玉含泪点了点头,轻轻理着凤姐的青丝,低声道:“凤姐姐,你何苦如此?”   凤姐看着黛玉虚弱的笑笑,又看看了在一旁哭泣的巧姐儿,轻声道:“林妹妹,对不起,巧姐儿不能没有爹。”   黛玉含泪道:“凤姐姐,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只知道是你救了黛玉。”凤姐面上浮出一丝惭意,握着黛玉的手,一直不松开。   水沏水溶正要护着众人往宫里去,却见一个小太监从皇宫的方向飞奔而来,那个小太监跳下马冲到水沏面前,对水沏耳语几句,水沏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他颤抖着双手抓住那小太监的衣襟喝道:“这是真的么?”   小太监红着眼圈儿使劲点头,水沏只觉得血往上涌,他死死的捏着那名小太监,小太监疼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也不敢求饶,水溶忙上前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水沏一愣,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摇摇头道:“没什么,父皇母后要你和我快些回去。”水溶看到水沏的神情,自然是不相信的,只因不好在外面问,便点头道:“好,这就回宫。”   水溶一转身,水沏的泪便无声的落了下来,他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硬撑着喝道:“火速回宫!”      第22章奔丧      进宫之后水沏便让黛玉先回自己的宫室安顿受伤的凤姐,他则拉着水溶向乾清宫奔去。水溶被拽的身不由已,连问话都不能了。进了大殿水溶一眼看到头扎孝带的永平关偏将陈勇,又见皇上满面悲伤,皇上泪如雨下,他心头一颤,扑上前抓着陈勇的双肩颤声叫道:“陈将军,是谁出事了?”   陈勇一看到水溶,便垂头哭道:“世子,王爷遇刺过世。”   水溶瞪着陈勇,缓缓摇头道:“不可能……你骗我……父王好好活着……”   皇上快步走到水溶身边,扶着水溶的双肩悲痛的说道:“溶儿,是真的,有你母妃的信!”水溶猛的回头瞪着皇上,双眼涌上一片血红,皇上正要将水溶抱入怀中,水溶却猛的一把将皇上推开,“啊”的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直挺挺的向后倒下去。水沏一个箭步上前将水溶抱在怀中,连声大叫道:“溶弟,溶弟……”可是水溶牙关紧咬,气息全无,惊得皇上大吼道:“御医,快传御医!”皇后扑到水溶身边,将水溶自水沏怀中抱过来,悲声哭道:“溶儿……”殿下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跪了下来低声啜泣,哭声传出乾清宫,给整座皇宫笼上了一重浓浓的悲伤。   黛玉将凤姐安顿好,便立刻去乾清宫,还未走进乾清宫,便听到了阵阵哭声,黛玉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提起裙角向乾清宫奔去,一入宫门,便将守门的小太监正在抹眼泪,黛玉紧张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见是黛玉,忙跪下哭道:“回公主,北静王爷过世了!”   这话犹如睛天霹雳一般劈向黛玉,黛玉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向后跌去,跟在后面的松云忙扶住她,向小太监轻斥道:“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小太监抹着眼泪哭道:“奴才没有胡说……”   黛玉强自定了定神,她猛的推开松云,疯一般的向大殿跑去,此时御医正在救治水溶,水沏听到脚步声,视线方离开水溶,抬头向门口看去,只见黛玉飞跑过来,水沏忙迎上前,黛玉一把抓住水沏,气喘吁吁的追问道:“水伯伯他……”   水沏悲痛的点点头,黛玉瞪大眼睛盯着他,忽然推开水沏,跑到皇上的面前,颤抖着问道:“皇上伯伯,是真的么?”   皇上扶住黛玉,无声的点点头,黛玉摇了摇头,她退后几步,目光在殿内巡视着,看到一个头扎孝带的人正跪在地上,黛玉艰难的走到他的面前,极轻极轻的问道:“是你传的消息?”   陈勇含泪道:“是,王爷三日前遇刺身亡。”   “遇刺身亡……是谁?”黛玉定定的问着,那双清澄的双眼笼着浓浓的寒意,这股寒意很快便行遍黛玉的全身,此时的黛玉,如同千年寒冰雕成的玉人一般,尽管松云内力不俗,也被冰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皇后快步走到黛玉身边,想伸手去拉黛玉,却被那彻骨的寒意冰的打了个冷颤,皇上急急叫道:“玉儿,你怎么了?御医,快过来!”水沏更是抢上前一把将黛玉抱入怀中,急切唤道:“玉儿,玉儿……”   黛玉的目光缓缓的移动到水溶的身上,水溶刚刚被救醒,他抬头看着黛玉,黛玉推开水沏,走到水溶身边,冷冷的说道:“二哥,报仇。”   帝后水沏都惊呆了,从黛玉确认了北静王过世的消息到现在,黛玉竟然一滴泪都没有落下,她冷静的让人感到无法承受。水溶缓缓站起来,望着黛玉那寒冰一般的双眼,几近于透明的脸,水溶咬牙点头道:“报仇!”   皇后见水溶和黛玉的样子很不正常,急切叫道:“溶儿,玉儿!”   水溶和黛玉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皇后水沏急奔上前,一人抱住黛玉,一人抱住水溶,皇帝大步上前沉声道:“溶儿,玉儿,王兄的仇朕一定要报,你们两个不可轻举妄动。”皇后只见得怀中的黛玉越来越冷,她惊叫道:“御医,快来看看玉儿!”   黛玉忽然转身在皇上面前跪下,一字一字说道:“皇上,请允许黛玉赶往永平。”   皇上点点头扶起黛玉说道:“玉儿,朕亲自去永平,你和溶儿都跟着去,接王兄回家。”水沏一听这话立时急了,他急切叫道:“父皇,儿臣也要去接王伯回来。”   皇上摇了摇头道:“沏儿,你留下监国。”   水沏攥拳痛声道:“父皇,王伯只有溶弟一人,就让儿臣去为王伯抬灵吧!”   皇上想了好一阵子,缓缓点了点头,对皇后说道:“皇后,我们都去,京城就托付给你了,你带朕掌管玉玺和虎符,朕离京期间,有人生事,你可自行决断,若有人作乱,可调虎贲军平乱。”   皇后一愣,然后决然点头道:“皇上放心。”   皇上对水沏水溶黛玉说道:“沏儿溶儿玉儿,快去收拾了,半个时辰后动身。”水沏水溶黛玉自去收拾,看着他们出了大殿,皇后担忧的说道:“皇上,玉儿不对劲,这孩子子素来心重,她虽不说,可是我知道她将王兄看作父亲,王兄遇刺,这孩子到现在一滴泪都没落,我不放心呀!”   皇上长叹一声道:“皇后,你岂不知痛极无泪!”   皇后垂泪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加不放心,这郁结于心才最伤身子。”   皇上叹道:“皇后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玉儿,京城之事就拜托你了,公主府被蛇群围攻,怕是和水泠有关,心儿,我们这一走,宫中空虚,你千万小心。”   皇后点头道:“天哥你放心吧,我身边有冯师傅,还有虎贲军,不会有事的。”   皇上点点头,快步走到御案前亲笔写下一道圣旨交于皇后,皇后看了点头道:“天哥,你放心去永平,京城里万事有我。”   水清刚刚得到王伯遇刺身亡的消息,飞也似奔到乾清宫,看到帝后二人神色凄然,水清扑上前问道:“父皇,王伯真的遇刺了?”   皇上点点头,对水清道:“清儿,父皇带你皇兄堂兄皇姐去永平,你留在宫里助母后镇守京城。”   水清面色一凛,跪下道:“儿臣遵旨。”   皇后轻抚着水清的头说道:“清儿,你好好在宫里,不要乱跑,就是帮着母后了。”   水清乖巧的答应一声,却悄悄对皇上点了点头,皇上勉强笑笑,也对水清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有本事的紧,水清就是一只奇兵,若事到紧急关头,他就是那扭转乾坤之人。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水沏水溶黛玉三人皆是一身重孝,黛玉为了赶路方便,特意换了一身素白男装,皇帝虽然为黛玉安排了车轿,黛玉却不肯坐车,非要和大家一起骑马,这样赶路能快一些。看到黛玉坚决的面容,皇上只能答应下来,可还是命人赶着空车跟在后面,一但黛玉吃不消,也好有休息的地方。   众人上马奔向永平,一路之上,黛玉打马如飞,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看到黛玉那疯魔一般的神情,皇上极为担心,几次下令休息,黛玉却是不肯,只说请皇上伯伯休息,自己先赶路,水溶亦和黛玉一般,皇上水沏父子只得依着他们两人,一个劲的赶路。从京城到永平关,大家不眠不休,跑死数百匹宝马良驹,只用了三天两夜的时间就赶到了永平。   一进帅府,北静王妃便一身稿素的迎上前来,看到憔悴不堪的水溶黛玉,北静王妃泪如泉涌,上前抱住这两个孩子,放声大哭。自北静王遇刺以来,她一直不敢痛快的大哭,如今看到了儿子,这颗悬着的心放了下去,才敢痛快的哭出来。   水溶抱着母亲,母子二人大哭不止,哭得在场之人伤心落泪,只有黛玉没有哭出来,她咬着下唇,抬头看向前方,只见一座灵堂就在前方,黛玉轻轻推开北静王妃,拔足奔向灵堂,看到那口金漆棺材,黛玉扑上前去,看到躺在棺中面容安宁,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的北静王,黛玉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声:“水伯伯!”一口鲜血自黛玉口中喷出,洒在北静王的衣服上,黛玉直直的晕倒在棺材旁边,那双手还死死的扣住棺材板儿,怎么拉都拉不开。自从听了北静王遇刺的消息,黛玉一直在自己骗自己,告诉自己那消息不是真的,可是看到北静王的尸身,黛玉再也骗不下去了,又加上一路奔波,黛玉到底撑不住了。   皇上水沏北静王妃水溶还有黛玉的丫环奔上前去,水溶一看到父亲安宁的面容,顿觉心被挖去了一般,痛的他无法呼吸,只呆呆的跪在棺前,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北静王妃抱紧黛玉大哭起来,随行的御医忙上前救醒黛玉,黛玉悠悠醒来,抱着北静王妃悲痛的问道:“姨妈,是谁害了水伯伯?”   北静王妃拭了泪,恨声说道:“九天前,你水伯伯照例巡查城防,遇到一个行迹可疑之人,你水伯伯命侍卫去追捕,不想却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等侍卫们回来,你水伯伯他……他已经被人害了!”   “不可能,父王他武功盖世,便是落了单,自保也没有问题,母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水溶瞪着眼睛吼道,北静王在他的心里,是天下无双的盖世英雄,他怎么可能被人杀了?北静王妃哭道:“溶儿……”   黛玉双眉紧皱,水沏扶着她的身子,轻声问道:“伯母,王伯可留下什么线索?”北静王妃哭着点头道:“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小片布料,应该是从贼人身上撕下来的。”   皇上听了这话,立刻问道:“王嫂,那布料何在,可曾去查了?”   北静王妃点头道:“已经命人暗地里查访,可是到现在仍没有消息。”   水沏忙说道:“伯母,那布片何在?”   北静王妃自袖出拿出一小片灰黑色的布料,黛玉接了过去,仔细查看起来,那布料只是普通的粗布,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北静王妃泣道:“这是永平土布,城里的百姓许多人都穿用的。”   黛玉紧紧抓着那布土布,在北静王的棺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沉痛的说道:“水伯伯,黛玉一定查出真相,为您报仇雪恨。”   水沏水溶也跪了下来,他们两人重重磕了头,起誓道:“父王(王伯)此仇不报,儿(侄儿)誓不为人。”   黛玉磕完头站了起来,对水溶说道:“二哥,你留下来守灵,大哥,我们去查找刺客。”北静王妃这才注意到黛玉的异样,她忙上前道:“玉儿!”   黛玉望着北静王妃哭红的双眼,对她说道:“姨妈,玉儿能为水伯伯做的只有这个了。”皇上走了过来,对水沏说道:“沏儿,你玉儿妹妹心思细密,许能找出些什么,你好好护着她。”水沏点头应道:“父皇,王伯母放心,我一定助玉儿查到真凶。”   水溶虽然也想去查,可他是北静王唯一的儿子,是一定要在灵堂守灵的。而且水溶也知道黛玉的聪慧远胜于他,而且黛玉又心细如发,若说有人能顺着这蛛丝马迹找出真凶,此人非黛玉莫属,水溶向黛玉水沏深深一躬到地,悲痛的说道:“玉儿,大哥,一定要找出真凶。”黛玉重重的点头道:“二哥,玉儿一定做到。”水沏扶住水溶,沉痛的说道:“二弟,等我们找出真凶,再和你一起为王伯守灵。”水溶点了点头。   黛玉走到北静王妃的身边,低声问道:“姨妈,水伯伯伤在何处?”   北静王妃泣道:“他身上没有伤口。”黛玉心里一沉,忙看向水溶,对他说道:“二哥,你再给水伯伯验一验。”水溶明白黛玉的意思,点了点头。   黛玉这才走出灵堂,叫过书砚,对他说道:“书砚,你去查一查永平关内有多少布店多少成衣店,二十日之内,卖出多少这种布料和这种料子做的成衣。”书砚接过布片仔细看了一回,那布布很新,他点头道:“三个时辰后属下向小姐报告。”黛玉点点头,书砚飞奔而去。黛玉又唤道:“子墨,去查查永平关一个月内出现的异常之人。”子墨想了想,回道:“是,最后天黑之前便能查清。”黛玉点点头,子墨也跑走了。   水沏站在黛玉身边,不解的问道:“玉儿,为何是一月之内?”   黛玉低声道:“水伯伯每个月都会巡查城防,这是定例,巡查的路线也是定例,这一点永平的百姓都知道,一月之前刺客未下手,那便说明这刺客来永平不久。”水沏点了点头。黛玉想了想又说道:“大哥,水伯伯一人光明磊落,若说他有仇人,以黛玉所见,应该是关外之人。”   水沏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玉儿,不若请老汗王前来。”   黛玉点点头道:“兰心,你执我的亲笔信去狄罕,请老汗王前来永平。”兰心忙上前应下,黛玉回屋后笔走龙蛇,写下一封亲笔信交于兰心,命她速去速回。兰心收好信后直奔狄罕老营,查仁汗王看了信,立刻请来丹莲王后,夫妻两人带着扎索王子与兰心日夜兼程赶往永平关。   黛玉正安排人去调查,忽然听到水溶惊叫,她和水沏急忙跑入后堂,却看见水溶正望着床上的北静王发呆。黛玉奔上前叫道:“二哥,出了什么事?”   水溶惊疑道:“方才,方才父王的眼睛好似动了一下!”   水沏忙将手放到北静王的鼻前,试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道:“二弟,许是你眼花了。”   水溶摇摇头,坚决的说道:“不,我没看错,父王的眼睛真的动了一下。”   黛玉听了急道:“二哥,那你还不给水伯伯试脉?”   黛玉一语惊醒水溶,他颤抖着手去试北静王的脉,可是触手之处一片冷寂,水溶极度失望的摇了摇头。黛玉失望的垂下头来。水沏忽然说道:“王伯面容宛生,可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黛玉眼睛一亮,猛的抬起头道:“大哥,你是说水伯伯没死?”   水溶听了这话,眼睛中迸出灼灼光华,他死死的抓住水沏,急切问道:“大哥,是这样么?”   水沏被黛玉和水溶的追问闹得不确定起来,犹豫道:“我是这样想的,王伯的样子就象是沉睡了一般,不象……”   从前面走进来的皇上听了这话,快步赶进来,颤声说道:“溶儿,你快仔细检查一下!”   水溶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对黛玉说道:“玉儿,你先出去。”   黛玉明白,轻轻走了出去,自去陪伴北静王妃,而水溶则在水沏的帮助下,脱下父亲身上的殓衣,仔细检查起来。   北静王的身体上竟然没有一点尸斑,颜色也和正常人的一样,除了没有呼吸身体冰凉之外,他和正常人没有一丝不同,水溶的手探到北静王的胸腹之间,却发现那里有一丝丝温热的感觉,水溶喜极泣道:“父王,父王……”      第23章峰回路转      皇上急忙冲上前叫道:“溶儿,王兄真的没有死?”   水溶激动的按在北静王的胸腹之间,兴奋的叫道:“父王这里还有热气!”   水沏兴奋的叫道:“水溶,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救醒王伯?”   水溶听了这话,面上顿时没了兴奋之色,他垂着头懊恼的说道:“父王脉息全无,我,我不知道怎么救!”   皇上和水沏面上的兴奋激动被水溶这一句话彻底打消,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水沏急急叫道:“哪就快去请三清道长。”   水溶恨声道:“师傅去了苗疆,只怕赶不及。”   皇上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沉声道:“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尽力救醒王兄,溶儿,朕听道长说你已经尽得他的真传,你稳住心神仔细研究,皇叔相信你能行。”   水溶急得揪住自己的头发,紧皱的双眉拧成深深的‘川’字形,这样的情形他未闻未见,没有脉息,心脏停止跳动的人要怎么去救?水溶搜遍自己的记忆,却不能从读过的医书脉案里得到一丝丝提示,可是眼前这人是自己最崇拜的父亲,便是没有成法可依,水溶不惜一切也要救活他!   就在水溶着急的时候,冯紫英在外面高声道:“皇上,有人在府外投书,指明要送于皇上御览。”   皇上双眉紧锁,沉声道:“呈上来。”   冯紫英低头快步走进来,水沏抢上前一步接过信,对皇上说道:“父皇,谨防有诈,还是让儿臣先打开吧。”   见水沏变得如此细心,皇上又是欣慰又是心酸,他摇摇头道:“沏儿,把信拿过来,既是指明交于父皇的,怎么能让你先看。”   水溶站起来默默走到水沏身边,他将寒玉蝉放在信上,见寒玉蝉没有任何动静,便说道:“信里无毒。”   水沏这才放心的将信交给皇上,皇上打开信一看,顿时黑沉了脸色,将信重重拍在案上,喝道:“贼子欺朕!”   水沏水溶两个一齐看向皇上,皇上将信递与水沏沉声道:“你们自己看。”   水沏水溶头并头的看了那封信,水沏勃然大怒喝道:“岂有此理!父皇,儿臣这就去查找贼子下落,誓要将狗贼生擒逼出解药救醒王叔。”   水溶却喃喃道:“父王果然有救,怎么救?我应该怎么做?这解药到底怎么配?”   那封信上写着,若要救回北静王,皇上需得写下逊位诏书,并只身一人亲自携带传国玉玺和调兵虎符到永平关外接云山山巅的留仙台,在哪里交换解药,三日之内皇上不去,北静王便永远不能活过来。   皇上稳了稳心神,沉声说道:“沏儿,调动所有的暗卫悄悄搜寻贼人,万不可打草惊蛇,溶儿,你尽一切可能想法子救王兄,需要用什么药材尽管说,朕这就命人将朕私库里所有的药材都送过来。”   水沏带着冯紫英急急出了灵堂,正撞见从外面走进来的黛玉,黛玉看到水沏行色匆忙,忙问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水沏看到黛玉忙问道:“玉儿,你那里可有线索了?”   黛玉点头道:“试才书砚查出一点头绪,我正要去告诉你。”   水沏忙和黛玉回到灵堂中,皇上从后堂走了出来,黛玉急忙回禀道:“皇上伯伯,一个月之前,有一个草原牧民打扮的人进了永平关,他在刘记成衣铺买了四套成衣,俱是永平土布所制,已经让伙计辩认过了,正是水伯伯撕下的那种永平土布。”   皇上皱眉道:“怎会如此确定?”   黛玉轻声回道:“那人与普通关外牧民不一样,他买了四套成衣,不过两钱银子,可是他付钱的时候用的却一锭马蹄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兑开,因此伙计才会记得特别清楚。”水沏急忙问道:“伙计可还记得那牧民的样子?”   黛玉拿出一张画像轻道:“这是根据伙计的描述画的画像,总有六七分相象,大哥,我看着这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大哥,你来看看。”   水沏忙拿过画像,画像上的人眉眼看着的确有些眼熟,可是水沏翻遍了自己的记忆,也想不起来在何时见过这样一个人。他皱眉道:“是有些眼熟,不过……这人到底是谁?”皇上听了水沏黛玉的对话,将画像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一回,皱眉道:“这人朕从来没有见过。”   黛玉想了一会儿,推测道:“既然皇上伯伯不曾见过这人,而大哥和我又觉得眼熟,那么这人只能是在我们在草原上见过的。让二哥看看,看他是不是能认出来!”   皇上听了便高声唤道:“溶儿,你先出来一下。”   水溶眉头紧锁的从后堂出来,水沏将画像递给他,水溶看了一眼,皱眉问道:“这是谁,看有倒有几分眼熟?”   黛玉急忙说道:“这人有可能就是谋害水伯伯的恶贼。”   水溶一听这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张画像,眼里恨不能喷出火来将画像烧着。看了一会儿,水溶说道:“这人有些象狄族的丹顿,不过他没有丹顿那么胖。”   水沏沉声道:“丹顿死的时候我是亲眼看见的,当时是扎索王子葬了他,丹顿的子孙都在狄罕为奴,难道是他们中人逃跑了?”   黛玉听了这话便说道:“已经让人去请查仁汗王了,相信他很快就能到永平,到时让他来认一认。”   皇上点头道:“玉儿,我方才收到一封信,你看看。”   黛玉双手接过信,飞快的看了一遍,脸上忽喜忽怒,喜的是她的水伯伯还能起死回生,怒的是贼子胆大包天,竟然用这样卑鄙的手段谋朝纂位。黛玉捏的信的青葱玉手泛起青筋,她抬头看着皇上,欲目又止。   皇上明白黛玉心里的疑问,淡淡说道:“什么也比不上王兄的性命要紧。”   水溶听了这话心头一热,黛玉眼眶发红,而水沏心里则充满了骄傲。水溶跪下道:“多谢皇上。”   皇上扶起水溶轻声道:“溶儿,说什么傻话,我们是一家人,只要能救王兄,我什么都舍得。”水沏重重点头道:“溶弟,我们齐心合力,一定能救回王伯。”黛玉擦了擦眼中的泪,轻声道:“皇上伯伯,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皇上点头道:“朕就是这样想的,溶儿,你别的不用管,只想法子救王兄,沏儿玉儿,你们两个跟朕一起将那恶贼揪出来。”   水沏黛玉水溶三人应声称是,黛玉轻声说道:“皇上伯伯,玉儿想去看看水伯伯”   皇上点了点头,黛玉随水溶走进后堂,看着北静王爷面容宛生,好似安祥的睡着,想到他还有活过来的可能,黛玉心里充满了希望,她轻轻为北静王掖了掖被子,喃喃道:“水伯伯,您一定坚持住,玉儿一定会为您取回解药。”黛玉说完,看到北静王的殓衣在灵床旁边,黛玉便拿过殓衣自言自语道:“水伯伯不需要这种衣服。”   殓衣是用上等宫缎所制,很滑,黛玉这么一拿,那殓衣滑落在地,前襟朝上,正好是黛玉吐了一口血的位置。水溶眼睛忽然一亮,他飞快捡起殓衣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下,然后将殓衣覆于北静王身上比了比,他发现北静王身上微有些温热的地方正是那血迹所覆之处。水溶想也不想便将被子揭开,黛玉惊呼一声赶紧背过身去,水溶也顾不上黛玉了,飞快拔出靴筒里插着的匕首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到北静王的胸前。一滴一滴的血很快连成一片,好似在北静王胸前开出一朵血红的花儿。黛玉只背着身子急急问道:“二哥,你想到什么了?”水溶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只定定的盯着北静王的胸前,片刻之后,他抓过殓衣擦去血迹,再伸手去试,却发现依旧是冰凉一片,水溶沮丧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这个原因?”他失望地为北静王盖好被子,闷声道:“玉儿,你转过来吧。”   黛玉转过身来见水溶面上满是失望之色,而那殓衣上明显多了好些血迹,黛玉忙问道:“二哥,你想到什么,何不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   水溶叹息道:“你曾吐了一口血在父王胸前,父王胸前便有些温热,我猜想是不是可以用血救醒父王,刚才试了一回,没有用。”   黛玉想了一会儿,轻声道:“二哥,我常听说人的体质有寒热之分,这血会不会也有寒热之分呢?不若让我再试一试。”   水溶沉思良久方才沉沉的点了点头道玉儿,要不你滴两滴血在父王的手臂上试一试?”黛玉点了点头,水溶将被子掀起一角,露出北静王的手臂,黛玉拿过匕首刺破手指,将血滴在北静王的手臂之上。奇迹发生了,黛玉的血一滴到北静王的手臂之上,便如水滴入沙漠,立时便渗进北静王的皮肤之中,转眼便没了踪影,看得水溶黛玉都是双眼圆睁屏住了呼吸,两人都惊呆了。   黛玉只愣了片刻便立刻用匕首划破手腕,更多的热血涌了出来,流遍了北静王露在外面的整条手臂,血渗入皮肤,北静王的手臂却没有变颜色,水溶惊呼一声,飞快点了黛玉手臂上的穴道为黛玉治血,“玉儿,你做什么!快放下匕首!”水溶心疼的叫道。黛玉却不在意,只叫道:“二哥你别管我,快试试水伯伯的手臂热了没有?”   水溶抢过黛玉的掖在袖口的帕子将黛玉的手腕扎住,见不再流血了才松了一口气说道:“玉儿,你怎么这样莽撞,若是不行,岂不是白白流了这些血?”   黛玉只摇头道:“二哥,我没事,你快看看水伯伯。”   水溶轻触北静王的手臂,一股温暖的感觉传来,水溶惊喜的大叫道:“父王的手臂真的热了,玉儿,是你的血!”黛玉听了这话,喜上眉梢,只抓着水溶的胳膊叫道:“二哥,你还等什么,快取我的血救水伯伯。”   外面的皇上和水沏听到水溶惊喜的叫声忙飞跑进来,皇上大叫道:“溶儿,你找到法子了?”   水溶激动的抓着父亲的手臂叫道皇叔,是玉儿的血,玉儿的血让父王的手臂变热了!”皇上一把抓住北静王的手臂,温暖的感觉从手上传来,皇上大喜的哽咽道:“王兄,这太好了!”   水沏听到黛玉的血竟然是让北静王起死回生的灵药,又是兴奋又是担忧,他看到黛玉面色发白,一把将黛玉拥入怀中,心疼的说道:“玉儿,你怎么样?”   黛玉忙挣开水沏,抢了水沏的匕首便向外跑,水溶大叫道:“快拦住玉儿!”水沏忙追了出去,后堂的动静惊动了正在灵堂偏厢休息的北静王妃,她忙赶出来,正见着黛玉拿着匕首跑出来。北静王妃吓了一大跳,忙叫道:“玉儿,你要做什么?”   黛玉看到北静王妃,喜极而泣道:“姨妈,水伯伯有救了!”   黛玉这话惊得北静王妃当场石化,直到水沏追出来,北静王妃才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水沏颤声问道:“沏儿,玉儿说王爷有救,这是真的么,王爷真的能起死回生?”   水沏见黛玉跑出灵堂,也没心思多说,急急道:“姨妈,您去问溶弟,听他细说,我得去阻止玉儿做傻事?”   北静王妃这才想起黛玉方才手执匕首,忙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玉儿拿匕首要做什么?”   水沏生怕来不及,也顾不上再和北静王妃说话,飞跑追了出去。北静王妃忙进了后堂,听水溶细细说了一遍,北静王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怎么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丈夫的手臂就在眼前,那温暖的触感让她不能不信,北静王妃又喜又忧的问道:“溶儿,你父王身材高大,得要许多血吧?玉儿那样单薄,她怎么吃的消?别人的血行不行?试试为娘的?”   水溶摇头道:“娘,我的血都不行,只怕别人的血更不行了。”   皇上的双眉紧紧皱了起来,依着北静王的身量,只怕是流尽了黛玉身上所有的血也不够,难道要为了救王兄而坏了玉儿的性命?这样的两难抉择令他相当为难。北静王妃面上的喜色渐去,浓重的忧虑袭上心头,北静王妃思量再三,咬着牙艰难的说道:“溶儿,试试娘的血,若是不行……我们不能为了救你父王,害了玉儿的性命。”北静王妃说完这话,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来,她和北静王夫妻情深似海,让她放弃自己丈夫的性命,比活活摘了她的心肝还痛!   黛玉奔出灵堂,飞跑到自己的房间,正在找盛血的家什的时候,水沏追了过来,他从后面一把抱住黛玉叫道:“玉儿,你冷静些,你也不道到底要怎么才能救回王伯,只这么莽撞的放了血,若是不行,岂不白废了?还是让溶弟找出最合适的法子再说。”   水沏力大,黛玉根本没法挣脱,急得直哭道:“沏哥哥,我的血能救水伯伯,你别拦着我!”   水沏抢下黛玉手中的匕首,深深叹息一声,将黛玉的身子转过来,低头看着黛玉说道:“玉儿,我们都想救回王伯。你以前还说我遇事着急,怎么现在你自己都不冷静了。”   黛玉哭道:“沏哥哥,当日我爹过世,黛玉没有本事救爹爹,水伯伯在黛玉心里就和爹爹一样,如今黛玉能救水伯伯却没有去救,黛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玉儿,怕伤了黛玉,可是……若救不回水伯伯,玉儿宁可去陪他。”   水沏心头剧颤,他紧紧抱住黛玉,拍着黛玉的背柔声道:“玉儿,没有人不让你救王伯,只是你别急,总要让大家都准备好了才行。再者说,未必就只有你一个人的血能行,我们还没有试过,你总要给我们时间,让我们大家都试一试才行,否则你不是让我们一生都无法安心么?玉儿,你是最善解人意的,我们对王伯的心,不比你少一丝一毫。”   黛玉想想水沏说的也有道理,便轻轻点头道:“那我们快去后堂看看,听听二哥有什么意见,总要快些才行。”   水沏见黛玉冷静下来,这才放开黛玉,扶起黛玉的手臂,看着帕子包扎的伤口轻轻叹了口气,顺手牵住黛玉的小手,轻声叹道:“我们走吧。”   黛玉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和水沏是如此的亲近,面上一红,抽出自己的手低头道:“我自己会走。”水沏心中暗叹,还是由着黛玉甩开自己的手,两人并肩往后堂走去。      第24章起死回生      北静王妃一见黛玉走进来,便将她抱入怀中,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的抱着黛玉,黛玉柔声劝道:“姨妈不要伤心。”   北静王妃泣道:“玉儿,我的好孩子,千万不许做傻事,你水伯伯不会答应的。”黛玉抬手用帕子擦了北静王妃脸上的泪,缓缓跪在地上,仰起头坚定的说道:“姨妈,只要能救伯伯,玉儿做什么都愿意,不过是些血罢了,又不是要了玉儿的性命,玉儿求姨妈成全玉儿的一片孝心。”黛玉说完便叩头在地,北静王妃软软的坐在地上,将黛玉搂入怀中,心酸的唤道:“我的好玉儿……”话音未落泪如泉涌。   皇上示意水沏水溶将北静王妃和黛玉扶起来在一旁坐下,他沉稳的说道玉儿不要急,先让我们试过,不一定只有你的血才能救回王兄。若是我们的都不行,那就等京里的药材送过来,什么当归血参之类的,都是顶好的,你先吃了那些补足气血才好救王兄。溶儿,你能开出最有奇效的补血方子,对不对?”皇上转头看向水溶,沉声问道。   水溶用力点头道:“侄臣能。”   皇上点头道:“那就好,现在先试试我的血吧。”   水沏忙抢着说道:“父皇,还是让儿臣先试吧,若儿臣的不行,再试父皇您的。”因怕皇上不许,水沏边说边用匕首划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滴在北静王的手掌上。大家的眼睛立刻都盯紧了北静王的手掌心,只见那豆大的殷红血珠一丝丝儿的变小,莫约一息的工夫,那血珠竟然也渗进了北静王的体内,他的手掌上连一点点残留的血迹也没有。水沏狂喜的叫道:“太好了,我的血可以!”   皇上北静王妃和水溶都楞住了,黛玉眉头轻轻磨起思考起来,少倾,黛玉迟疑的说道:“难道是菩提子?”   水溶立刻想起来当日为解水沏体内的盅毒,他服下了黛玉的千年菩提子,而在那之前,黛玉一直贴身带着那枚千年菩提子,北静王妃虽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看到水沏和黛玉的血都能行,救回丈夫又多了一份希望,不由喜极而泣,热泪不禁再次滚落。   皇上看到水沏的血也能被北静王吸收,惊喜的拍着水沏的肩道:“沏儿,一定要救醒你王伯。”   水沏重重点头喜道:“父皇放心。姨妈,玉儿,你们先出去吧,我这就救王伯。”   黛玉忙摇头说道:“你一个人怎么行,水伯伯身材魁梧,还是我们一起放血吧。”   水溶皱眉道:“大哥,玉儿,你们先别急,让我再想想。”   皇上点头道:“溶儿说的有道理,你们两个不要慌。”   北静王妃想到丈夫有希望活过来,心里放松了许多,这会她才意识到,自打皇上水沏黛玉水溶他们到来,她连一口茶都没有送上来。北静王妃忙快步出了灵堂,亲自去煮了些白粥,配了清爽可口的小菜送过来,皇上水沏黛玉水溶虽然饿,却食不知味,胡乱填了肚子便放下碗筋,又去商量着到底怎么才能救醒北静王。   黛玉见水溶眉头紧锁,便轻声问道:“二哥,你莫只往医书上想,水伯伯这种情形奇怪的紧,会不会是中毒或是其他什么?”   水溶摇了摇头道:“父王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的……”水溶话未说完眼睛一亮,跳起来说道:“我想起来了!”   水沏黛玉大喜,两人同时抓住水溶的手叫道:“怎么做?”皇上在一旁也激动的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水溶,北静王妃紧张的捂着胸口,几乎不能呼吸。   水溶忙说道:“堂哥,玉儿,你们放开我,让我再给父王检查一次。”水沏黛玉忙松开手,水溶快步走到北静王的身边,仔细的打散北静王的头发,一寸一寸的检查起北静王的头部,终于在北静王后脑发际线下找到三个呈品字形,芝麻大小的红点,水溶眉头略略舒展一下又紧紧的皱了起来,他将北静王的头发理顺,直起身子说道:“皇叔,娘,堂哥,玉儿,我知道父王是怎么被暗算的,可是具体怎么救没有成例,我们只能试。”   皇上沉声问道:“怎么试?”   水溶咬牙道:“灌血,父王现在脉息全无,唯有让父皇的心脏再度跳动,才有可能救活父王。”   水沏黛玉齐声道:“没问题,溶弟(二哥)你要多少血都行。”   水溶看向皇上说道:“皇叔,您的药材何时能到?”   皇上想了想说道:“最快两天,溶儿,王兄能撑得住么?”   水溶摇了摇头说道:“皇叔,侄臣也不知道。”   水沏急忙说道:“那就不等了,先救王伯吧。”黛玉也点头道:“对,先救水伯伯,我们两个人的血总能够了的。再耽误下去,若是误了救治水伯伯的时机,便是有再多的灵药也没有用的。”   水溶想了想说道:“娘,速速派人去将能买到的当归全都买回来,越多越好。”北静王妃点头道:“好,娘这就去分派人手。”   水溶又问黛玉道:“玉儿,你问问松云有没有随身连着老山参当归什么的?若是带着的,让她拿过来,家里的东西到底好些。”黛玉忙去叫过松云询问,松云解下自己的荷包交于黛玉,黛玉打开一看,不由喜道:“你竟真带着这个?”   松云笑笑道:“姑娘身子到底有些虚,婢子想着随身带着些老山参片当归片的,好随时给姑娘沏茶,姑娘不知不觉也就喝了,可比让姑娘喝补药容易多了。”黛玉面上一红,嗔道:“就你鬼心眼儿多!”松云只是微笑着告退,黛玉忙拿了荷包进后堂交于水溶,水溶点头道:“果然是三百年的老山参。”   帅府的人将整个永平关的当归都买了回来,水溶亲自将处理了那几乎是满满一大车的当归,他在厨下忙活了近三个时辰,才端着两小碗墨一般的药汁子走出来,对水沏黛玉说道:“堂兄,玉儿,你们一人一碗,都喝了,一滴也不要剩下。”   黛玉点点头,端着药心一横眼一闭,咕嘟咕嘟都喝了下去,喝完之后黛玉一张小脸都苦都拧了起来,青梅忙递上一小碗温水,让黛玉漱了口,黛玉吐了口气问道:“二哥,这就什么,怎么这样苦?”   水溶笑笑道:“玉儿,天也不早了,你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救父王。能不能救回父王,就看你这一觉能不能歇得沉了,你歇好了,我才有把握救醒父王。堂哥,你也一样。”水沏点点头,和黛玉两人各自回房休息。这一夜,除了黛玉和水沏强逼着自己安睡,其他的人都是彻夜无眠,皇上和水溶一直守在北静王的身边,北静王妃心事重重,虽然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四更过后,她便起身亲自去厨下准备早点了。   次日清晨,睡足了的水沏和黛玉洗漱之后便来到后堂,一看到水溶,水沏黛玉便齐声问道:“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水溶点点头道:“可以了,堂哥,玉儿,你们两人同时将血滴到父王的心口,直到父王心口不再吸血,有了脉息才行,这到底要用多少血我也不知道,昨日你们虽然服下当归精补气血,可是这时间间隔太短,若是……你们千万不要勉强!”   水沏拍拍水溶的肩笑道:“我们知道。”黛玉浅浅笑道:“二哥放心,我们会量力而行的。”皇上走过来,看看水沏,又看看黛玉,叹息了一声道:“到底还是要你们两个孩子受苦了。玉儿,你一定要听溶儿的,不许硬撑着。”黛玉乖巧的点点头,轻声道:“皇上伯伯,玉儿明白。”皇上看看水沏,水沏笑着说道:“父皇放心吧。”皇上点点头,对水溶儿说道:“溶儿,开始吧。”   水溶走到北静王的床边,将被子掀开些,露出他的心口,水沏和黛玉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走上前拿起刀子划破自己的手腕,两个人的鲜血滴到北静王的心口,混合之后才被北静王胸前的皮肤吸收,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北静王的胸口还在吸血,水沏的面容开始微微泛白,而黛玉本就白净的皮肤已经开始变得透明,水溶一边监测着北静王的脉息,一边留意着水沏和黛玉,他见黛玉面色不好,急忙叫道:“松云快给玉儿包扎伤口!”北静王妃一听这话,立刻要要上前给黛玉包扎,黛玉却将手抬高沉声道:“参片!”   松云含泪将参片塞入黛玉的口中,然后在后面拥着黛玉,支撑着她的身子,水溶又气又急,跳起来叫道:“玉儿,我们说好的!”北静王妃亦落泪道:“玉儿,别硬撑着了,你听话。”黛玉摇摇头,吃力的说道:“救水伯伯要紧,我撑的住。”说完便紧紧闭着双唇,再不浪费一丝力气。皇上在一旁沉声道:“松云,扶玉儿去休息!”   黛玉眉头紧蹙道:“不能功亏一篑。若是半途而废,玉儿不是白流了这许多血。”   北静王妃急的直落泪,在一旁伺候着的青梅竹影也是泪如雨下,只恨自己不能以身相替。北静王妃看看黛玉看看水沏,再看看双眼紧闭的北静王,心中暗暗决定,不论丈夫能不能被救回来,她都要用自己剩下的生命来护卫水沏和黛玉。   又过了一注香的时间,水沏的脸变得苍白,双唇已经是极淡的粉色,而黛玉的双唇则彻底没了颜色,她靠在松云怀中,完全是靠着松云,用自己的意志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水溶急得渗出了一额头汗,他按着北静王的脉门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压出了三个深深的小窝,忽然,一丝极细极细的跳动传到水溶的指尖,水溶心里霍的一跳,忙将全部心神放在探脉上,过了一息的时间,他才又试到一下跳动,水溶惊喜的叫道:“有了有了,父王有脉息了,堂哥玉儿,快包扎伤口!”   水沏黛玉两人看向北静王的心口,看到那里有几滴血并未被吸进去,两人长出一口气,相视一笑,然后齐齐向后倒去,水沏和黛玉都是凭着一股意志力硬撑着,水溶的话让他们两个松了一口气,再不用强撑着了,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皇上抱住水沏,松云抱紧黛玉,在一旁时刻准备着的青梅和竹影立刻冲上前包扎伤口,并将两人扶到早就准备好的榻上休息,北静王妃端起一直温着的当归精,一小勺一小勺的喂黛玉服下,皇上则亲手喂躺在一旁榻上的水沏,喂完当归精后,水沏和黛玉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松云给两人把了脉,水沏和黛玉的身子虽然吃了大亏虚的厉害,可是生命却没有危险,日后总是能补回来的,大家这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腹中。   再看向北静王,只见他的脸上红润起来,水溶抬起头来激动的说道:“父王的脉息很好。”北静王妃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扑到北静王身上,伏在他的胸口仔细的听着,那强劲有力的跳动传入北静王妃的耳中,北静王妃喜极而泣,抱着北静王的身子唤道:“王爷,王爷……”可是北静王并没有反应,北静王妃惊疑的问道:“溶儿,你父王为何还没醒来?”水溶抓抓头道:“父王的脉息强劲有力,完全健康人的脉息,可是他为何没有醒来儿子一时也想不明白,娘,您别急,父王的脉息很好,一定会醒过来的。”   北静王妃将手放到北静王的鼻下,她试到热呼呼的鼻息,这才信了水溶的话,喜的点头道:“能醒来就好,能醒来就好。”   皇上站直身子沉声吩咐道:“王兄活过来的消息只限于这房里的人知道,任何人不许向外透露。”   众人都明白此中的关节,齐齐应声称是,皇上又说道:“溶儿,你好好照顾王兄和你堂哥,王嫂,玉儿就劳烦你了。”   北静王妃点头道:“皇上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玉儿的。这里到底不方便,我先送玉儿去我的房间。”皇上点点头,青梅竹影抬起软榻,将黛玉送到北静王妃的房中,北静王妃的侍女只道是黛玉伤心的太厉害,以致于昏倒在灵堂上,却不知其中另有内情。北静王妃只让侍女们在外间伺候,不许她们进内间一步,有关黛玉的事情北静王妃都是亲力亲为,就连松云竹影青梅三个都靠后了。   水沏的身体到底要好些,他昏睡了三个多时辰便醒了过来,虽然一坐起来还有些头目森然,可是和黛玉比起来要强上许多,喝了一碗补血药膳后,水沏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丝血色,他看着还躺在床上的北静王,不解的问道:“父皇,王伯还没有醒来么?”   皇上摇了摇头道:“你王伯虽没醒,不过溶儿说你王伯脉息正常,你和玉儿已经救活他了。”   水沏不解的说道:“既是救活了,为何王伯还不醒来?”   皇上不懂医术,自然不能给出水沏答案,水沏只看向水溶,水溶皱眉道:“父王可能是假死的太久,需要些时间恢复。”   水沏直觉不应该是这样的,可是却说不出为什么,他四下看看,没看见黛玉,慌忙抓着皇上的手问道:“父皇,玉儿呢?她怎么样了?”   皇上轻叹道:“刚才是险的紧,玉儿不比你身子强健,身子吃了不小的亏,你王婶刚才带她回房照顾了,玉儿失血过多,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水沏心疼的眉头拧了起来,忙扶着榻站起来说道:“我得去看看玉儿。”   皇上见水沏身子还有些打晃,忙扶住他说道:“有你王婶照顾着,不用担心,沏儿,你还是快些养好身子要紧。”   水沏强笑道:“父皇,儿臣没事,玉儿随我们一路奔波,又放了这许多血,她怎么吃得消,儿臣不看到她实在无法安心。”   水溶上前扶住水沏笑道:“玉儿这会儿也醒不过来,她平素就不易安眠,我在她的药里添了些安眠的药材,和你的不同。多睡一阵子也有助于她的休养,堂兄,你若去了吵醒了玉儿,岂不白费了我的心思,你刚刚失了那么多的血,得好好养着才行,等你养好了,我们才能齐心合力去擒贼。”   水沏点点头,听了水溶的劝,去看了一回北静王,才回榻上休息。因为知道救回了北静王,水沏这才放松了心神,这么一睡,竟睡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上午才醒过来,他一醒来便囔着肚子饿,喝了两大碗补血粥后,皇上见水沏面色红润,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心中很是高兴,可是想起刚才看了黛玉,黛玉的脸色还是苍白着,心情又有些沉重,皇上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子砚在外面回道:“皇上,兰心请来查仁汗王,就快进城了!”      第25章水落石出      “溶儿,你在这里守着王兄,若是王兄醒来,立刻来回。沏儿,你速去更衣,随父皇去接见查仁汗王。”皇上沉声吩咐着,大步走出了灵堂。水沏忙答应着,换下身上皱巴巴的衣衫,水沏边系带腰带边对旁边伺候的小厮说道:“去王妃房里叫松云过来。”小厮忙去找来松云,松云见水沏已经恢复如初,面上的愁容略去,水沏急忙问道:“玉儿可好些了?”   松云轻轻摇头道:“回殿下,公主的身子到底是亏着了,现在仍是很苍白,依奴婢所见,公主得静养上一年半载才能彻底恢复。”   水沏担忧的叹息一声,闷声说道:“我明白了,你回去照顾玉儿吧。若是玉儿醒了,倘她精神好,便帮她换好衣裳,查仁汗王已经到了。”松云自然是明白的,答应一声便退了下去。   水沏正了正衣冠便快步走了出去,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不能亲迎查仁汗王,水沏便代表他迎出城去。刚出城门水沏便看到不远处一片烟尘,那烟尘如旋风一般刮到近前,紧接着一声欢喜的叫声便传到了水沏的耳中:“太子殿下,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自你们走后,我们可是想念的紧!”   水沏大步迎上前,张开双臂与跳下马奔上前的扎索王子抱在一处,水沏惊喜的问道:“扎索王子,你也来了?”   扎索一指身后说道:“额玛接到主子的信,便和额帕带着我先赶过来了,其他族亲随后也会赶到。”   水沏看到查仁汗王和丹莲阏氏下了马,放开扎索,快步走上前,抱拳躬身道:“汗王,阏氏一路辛苦,请入城休息。”   查仁汗王笑呵呵的上前一个熊抱将水沏抱住,朗声道:“殿下,我们没来晚吧?”水沏笑道:“汗王来的如此神速,怎么能算晚,林家妹妹见到汗王和阏氏一定会很开心的,快进入城吧。”   兰心上前见过水沏,她原以为黛玉会亲自出迎,可是出乎兰心的意料,黛玉竟然没有出来,兰心便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可是又不能当着查仁汗王和丹莲阏氏问,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陪着他们进了城,水沏将查仁汗王丹莲阏氏扎索王子迎入正堂,兰心便跑到后宅,问了人才知道公主歇在王妃的房中,兰心忙跑向王妃的房间,还没到门口便看见王妃房间的门打开了,然后便见面色苍白的黛玉被青梅松云两个扶着走了出来,兰心大惊,急忙跑到黛玉面前惊呼:“天呀,我这才走了几天,姑娘您怎么就变得这般憔悴?您病了么?快让兰心瞧瞧!”黛玉浅浅笑道:“我没什么,只是虚了些,兰心你不用大惊小怪,我才听说你已经请了查仁汗王回来,怎么这样快?”   兰心接替青梅扶着黛玉,轻握住黛玉的手腕,诊了脉后才说道:“回姑娘的话,婢子出了关赶了一天半的路便遇到了老汗王,他本就要到京城去瞧姑娘的,要不再不能这么快就请到老汗王。姑娘,婢子走的时候您身子也没这么虚,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调养了这些日子,您的身子才康健些,怎么又回去了?”   黛玉轻拍了拍兰心的手笑道:“我真的没事,只是失了些血,所以瞧着有些虚。兰心,先别说这个了,以后再慢慢告诉你,现在还是快扶我去见老汗王吧。”   兰心只得应下来,狠狠瞪了旁边的松云一眼,责怪松云没有照顾好黛玉,松云无奈的摇头笑笑,并没解释什么。兰心小心翼翼的扶着黛玉往正厅走,边走边介绍来的人有那些,黛玉听到查仁汗王竟然带着百多人来看望自己,还真的很吃了一惊。   冯紫英带着侍卫守在正堂外,看到黛玉前来,忙上前躬身请安,然后高声通报:“辅国长公主到!”   皇上听了对查仁汗王和丹莲阏氏笑道:“是如海的女儿来了。”查仁汗王和丹莲阏氏点点头,黛玉被封为长公主之事,他们在路上已经听兰心说过了。看到兰心和一个有些面熟的丫环扶着一个飘逸出尘仿如九天仙子一般的姑娘缓缓走了进来,这姑娘美得让扎索王子忘记了呼吸,一双眼睛直直的钉在黛玉的身上,查仁汗王和丹莲阏氏站起身来,认真的看着黛玉,黛玉双眼中含着温暖的笑意,她先向皇上福身,皇上哪儿舍得让黛玉行礼,急忙说道:“兰心松云,好生扶着公主,不必多礼了。”   黛玉转向查仁汗王丹莲阏氏和扎索王子,缓缓福身,轻启红唇说道:“晚辈林氏黛玉见过汗王,阏氏,王子。”   丹莲阏氏抓着查仁汗王的手颤声道:“是恩公的女儿,真的是恩公的女儿!”查仁汗王激动的白须直颤,丹莲上前扶住黛玉,不让她拜下去,接着便后退一步,和查仁汗王猛的双膝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口称:“奴才查仁,丹莲参见主人。”扎索王子这才回过神来,忙也跪倒在地叩拜黛玉。   黛玉赶紧避到一旁,并未受那三个头,然后上前亲手扶起查仁汗王和丹莲阏氏,水沏也扶起扎索王子,黛玉拉着丹莲阏氏的手,看着她和查仁汗王,诚恳的说道:“老汗王,阏氏,万万不可行此大礼,黛玉当不起。”   查仁汗王和丹莲阏氏如何肯依,两人坚持要对黛玉行仆人之礼,黛玉无奈的说道:“老汗王,阏氏,若是你们再坚持,岂不是辜负了先父的一片心意,黛玉岂能做那不孝之人。”话说到这里,查仁汗王和丹莲阏氏只好不再坚持以奴仆自居,不过这是面上的,在他们心里,仍是把黛玉当做主人。大家归座之后,丹莲阏氏坐在黛玉身边,她仔细的看着黛玉,越看心里越喜欢,只是瞧着黛玉的脸色极苍白,便心疼起来,拉着黛玉的手想要细细的询问。黛玉笑笑道:“阏氏,黛玉没什么,此番请老汗王前来,实是有事要求助。”   查仁汗王忙笑着说道:“公主千万别这样说,万事只请公主吩咐。”说完查仁汗王看了看丹莲阏氏,丹莲阏氏会意,郑重的拿出一只洁白如玉的骨质手环,手环上阴刻着古老的狄族文字,填以紫金朱砂。她将这枚手环套在黛玉的手中,又拿出一枚同样质地的手掌大小的令牌放到黛玉的手中,对黛玉笑道:“公主,当日恩公离开之后,我们便做了这两样东西,一直供奉着,就是想送给恩公的后人,凭着这手环和令牌,公主可随意调动狄罕兵马。若是公主有什么吩咐,只要命人拿着令牌或是手环到草原来,狄罕人一定为公主办到。”   黛玉正要推辞,丹莲瘀氏握着她的手诚恳的说道:“公主,您若是再推辞,可叫我们狄罕人没脸活在世上了。”   这话说的重,黛玉真没法再推辞了,只能在心中暗自想着,以后不动这手环和令牌也就是了。黛玉让人拿来当日依着成衣铺子伙计所说画的画像,将画像上之人极有可能是行刺北静王的刺客之事说了一遍,查仁汗王忙问候北静王,因殿下没有外人,皇上又存着借重狄罕的心思,故而没有隐瞒真相,将北静王被救之事说了一回,听得查仁汗王一家子连连惊叹。查仁汗王拿着画像仔细看了一会儿,将画像递给丹莲阏氏,犹疑的说道:“阏氏,你看这象不象丹顿年轻时的样子。”   丹莲阏氏细认了一回,点头道:“若是再胖些,活脱儿就是丹顿,不过丹顿不是已经去了,怎么……”   扎索王子一听这话便说道:“丹顿真的死了,当日还是孙儿带人安葬他的。”   水沏怀疑的问道:“老汗王,那丹顿会不会是诈死?”   查仁汗王眉头皱了起来,当日丹顿死的样子他还记得,怎么可能是诈死?丹莲阏氏比查仁汗王了解丹顿,她微微点头道:“丹顿狡滑如狐,他是个从不放弃的人,当日竟然会自杀,倒和他的性子不符,若说他诈死还可信些。”   查仁汗王点点头道:“当日是扎索安葬了丹顿,是不与是让他去查一查便可,扎索,你走一趟,快去快回,若丹顿真的诈死,速以飞隼传讯。”   扎索王子左手抚胸躬身道:“孙儿领命。”然后又后皇上说道:“皇帝陛下,下臣告退。”皇上点头道:“沏儿,你去送送扎索王子。”   水沏应下来,走到扎索的旁边,扎索向黛玉行过礼后才和水沏退了出去,看到扎索王子进退有度,皇上笑着赞道:“不愧是老汗王栽培的人才,果然是栋梁之材。”查仁汗王谦虚的笑笑,心里却很是得意。   水沏很快转了回来,他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沉声说道:“父皇,三日之约我们未赴,那人又送信来了。”   查仁汗王见皇帝有事要处理,便起身想告退,皇上却摆摆手道:“老汗王请坐,朕正要借重老汗王。”   查仁汗王听了这话方才坐下来,水沏将信取出交于皇上,他拿着信封,发现里面还有一枚龙眼大的蜡丸,水沏刚将蜡丸倒出来,皇上便沉声问道:“沏儿,信封里可有丸药?”水沏点头,将蜡丸托到皇上面前,皇上沉声怒道:“这便是那贼子送来的解药,不过只有一半,说是能让你王伯恢复呼吸。哼,他倒是大方!”水沏气道:“谁知道这是解药还是毒药,父皇,信里还说什么?”   皇帝将信递与水沏,沉声道:“和上封信一样,你们传着看吧。”   水沏双手接过信,看完之后递于黛玉,黛玉看完后水沏又将信接过来交于查仁汗王,查仁汗王略一思忖,便双手接过信,同丹莲阏氏一起看了,看完之后两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道:“那贼人好大的野心,难道真的就是丹顿?”想到这里,查仁汗王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左手抚胸对皇上说道:“下臣愿为尊贵的皇帝陛下效力,请陛下允许下臣去擒拿叛贼。”   皇上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摇头说道:“老汗王年事已高,这些事情就让儿孙辈去做吧。老汗王一路辛苦,很应该好好歇歇,和朕叙叙旧。”   查仁汗王微笑道:“那就多谢皇帝陛下的夸赞,皇帝陛下,下臣虽然年纪大了,不过还拉得开硬弓猎得了猛虎,只要皇帝陛下下令,查仁一定誓死效力。”   皇上走下来握着查仁汗王的手笑道:“说得好,汗王风采不减当年,若有借重汗王之处,朕一定不会客气。不过对了,朕还要好好谢谢老汗王的赠刀之情,如今那柄弯刀被朕的六皇子要了去,他极是喜爱,就连睡觉都拿着不放手,每日拿着练刀法,若是老汗王得空,何不去京城瞧瞧。”   听了这话,查仁汗王和皇上相视而笑,原来四十年前查仁汗王曾经到过京城,皇上当时还是个小皇子,他曾在校场上见识过查仁汗王的勇武,当时的查仁汗王还送给他一柄锋利的弯刀,那刀是专为小男孩练刀法特制的,皇上就是拿着那柄弯刀学的刀法,数次救自己于险境,说起来,查仁汗王和皇上也算是老朋友了。   水沏黛玉自是不知道这一段往事,不过看到皇上和查仁汗王这般亲近,两人心里也很高兴。丹莲阏氏只是怜惜的看着黛玉,心里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将黛玉补的面色红润,这小脸儿苍白的,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北静王妃安置好住处,进来回话,皇上笑道:“老汗王和阏氏一路辛苦了,请先去休息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查仁拍拍胸脯笑道:“皇帝陛下,下臣原想入京拜见您和公主,如今在永平便见到了,下臣不胜欢喜,哪里还知道累,不过瞧着公主的气色不太好,请允许臣妻陪公主去休息,下臣在此听候皇帝陛下差遣。”   皇上自是答应的,北静王妃与丹莲阏氏相互见了礼,便同黛玉一起退了下去,北静王妃和丹莲阏氏一左一右扶着黛玉,倒抢了兰心松云的差使,去了北静王妃的房中,她们又扶着黛玉在床上躺下,看着黛玉娇喘微微,丹莲阏氏皱眉问道:“当日公主回京的时候还好,怎么现在身子竟差成这样?”   黛玉面上微微一红,轻声歉意的说道:“阏氏,当日黛玉不得不女扮男装,也不便向您解释,请您不要见怪。”   丹莲阏氏慈祥的笑道:“公主可是言重了,当日公主来的时候,我心里便觉得你不象个男子,多少也猜出几分公主的用意。中原不比我们草原,女孩子家到底不方便的,我懂。”黛玉浅笑道:“阏氏是黛玉的长辈,唤黛玉的名字便是,不必称呼黛玉为公主的。”   北静王妃亦笑道:“玉儿说的对,阏氏只叫她玉儿也就是了。”   丹莲摇摇头道:“礼不可废,论公,当称公主,论私,我们也得叫一声主子小姐,虽然小姐不在意这个,可是我们狄罕人讲究。还有,请小姐别再以阏氏称呼臣妇,在主子小姐面前,没有什么阏氏。”   黛玉为难,秀气的双眉微微蹙起,北静王妃笑道:“依我说,也别叫什么公主阏氏,阏氏叫玉儿为小姐,玉儿唤阏氏为丹莲奶奶不就行了。大家各退一步,先正了名,以后也好说话。”   黛玉听了笑道:“这样也好。”她见丹莲还想拒绝,便笑着伸出手轻轻放在丹莲的手上,浅笑道:“丹莲额帕,我们就这样说好了。”丹莲只好笑着答应了,只是口中唤着小姐,心里却加上“主子”二字。   听北静王妃说明了黛玉为何会这般虚弱,丹莲阏氏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她忙说道:“原来是这样,我们族里倒是有个补血的秘方,回头我就去熬了给小姐服用,连吃上半个月就能补回来了。”   北静王妃闻言大喜,一把抓住丹莲阏氏的手说道:“那可太好了,玉儿为了救我们王爷,身子吃了大亏,虽说溶儿开了方子,总是见效慢,看到玉儿这样,我都心疼死了,阏氏,您可帮了我的大忙,我代王爷谢您了。”说着北静王妃便深深福身拜下,丹莲阏氏忙让到一旁,将北静王妃扶起来说道:“王妃快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丹莲阏氏是个急性子,她说做便做,向北静王妃要了所需的药材等物,进了厨下便不出来了,过了一个多时辰,她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走了出来,黛玉没有闻到预料中的药气,反而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丹莲阏氏将药膳吹凉了,一勺一勺喂黛玉,这药膳清鲜香甜,令黛玉胃口大开,不多一会儿,竟将一整碗都吃完了,喜得北静王妃直念佛。再看到黛玉脸上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血色,精神也好了一些,北静王妃越发高兴了,对着丹莲阏氏千恩万谢,还特意打发青梅去告诉皇上水沏他们,大家听了都极高兴,和查仁汗王丹莲阏氏的关系也越发的亲密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只苍隼落在帅府院中,查仁汗王上前拿下苍隼脚上的铜管,打开一看便急匆匆去见皇上,他一见到皇上便急急说道:“陛下,丹顿果然诈死!”      第26章苏醒      “诈死?”皇上面色一寒,狂暴的怒气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他紧握的拳上青筋迸起,原本把玩在手中的白玉龙佩“咔”一起断为两半,皇上将白玉佩往桌上重重一拍,喝道:“来人,速传陈传,公孙武见朕!”   陈传和公孙武是现在永平关的领军之将,在外面伺候的小太监听到皇上怒喝,忙一溜烟的跑去传旨,查仁汗王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只默然立于一旁。皇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对查仁汗王:“朕不会殃及无辜,丹顿是丹顿,与旁人无关。”   查仁汗王躬身道:“皇帝陛下,臣和丹顿打了多年的交道,对于此人臣知之甚深,臣愿为陛下捉拿丹顿效力。”   皇上紧拧的眉宇稍稍松了些,他对查仁汗王点头道:“那便有劳老汗王了。”   就在说话间水沏从外面急勿勿走进来,他先向皇上和查仁汗王行了礼,然后说道:“父皇,儿臣已经安排好人手,就等那恶贼自投罗网。”   皇上沉声道:“沏儿,扎索传来消息,丹顿诈死脱身,那恶贼极有可能就是丹顿。”   水沏一听顿时双眉竖起,攥拳怒道:“该死的丹顿,我定要活剐了他!”   皇上沉声道:“沏儿,把网扎结实了,朕要恶贼插翅难飞。”水沏应声称是。父子二人既是怒色满面,再不去管什么要喜怒不形于色。   查仁汗王躬身说道:“皇帝陛下,臣这就回去断了丹顿的后路。”   皇上点点头,对水沏说道:“沏儿,去请丹莲阏氏,再告诉玉儿一声,免得玉儿挂心。”水沏答应一声便飞跑了出去。   查仁汗王忙摆手道:“那便不必了,公主抱恙,还是让臣妻留下照顾她吧,臣一人回去便可。”查仁汗王此举一来真是想留下妻子照顾黛玉,再者就是以妻子为质的意思,毕竟那谋朝纂位的人极有可能是丹顿,他不得不自证清白。这意思皇上自然也明白,便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辛苦阏氏了。”   查仁汗王笑道:“能照顾公主是我们的荣幸,不辛苦。”   水沏跑到北静王妃房间外面,见竹影端着盆出来,水沏笑问道:“竹影,玉儿好些了没有?”   竹影开心的笑道:“回殿下,自服了阏氏的灵药,公主的气色好多了,刚刚进了一碗补血粥,才漱了口,正要去拜见皇上呢。”   水沏脸上露出笑容,点头道:“那就好。”话音方落水沏就看到青梅打起帘子,兰心扶着黛玉缓步走了出来,松云和丹莲阏氏紧随其后。黛玉的脸上微微了有些血色,看着不似昨日那么苍白,一身浅米白色素面交领宫裙将黛玉衬得秀雅轻灵,两缕青丝飘垂于耳边,看得水沏失了神,一时间连自己来做什么的都忘记了。看到水沏傻愣愣的站在院子里,黛玉的小脸没由来的一红,只福身道:“多谢沏哥哥惦记着,我好多了。”原来水沏刚才问的话都在黛玉的耳中。   水沏回过神来忙伸手虚扶道:“玉儿,哪要如此多礼,松云快扶着,别控着头,回头再头晕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丹莲阏氏面带了然的微笑,她是过来人,水沏眼中灼灼的光彩她怎么会看不明白,就连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四个丫头也是心知肚明,只抿着嘴想笑不敢笑,忍得很是辛苦。黛玉面上微微发烫,她不去看水沏,只回头挽了丹莲阏氏说道:“丹莲奶奶,我们去见皇上伯伯和查仁爷爷吧。”   水沏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是做什么的,忙笑道:“父皇请阏氏过去,我正是来请的。玉儿,丹顿果然是诈死,他极可能就是加害王伯的恶贼。”   黛玉面上的笑容淡去,恨声道:“果真是他!”丹莲阏氏忙轻拍黛玉的手说道:“小姐放心,天道昭昭,丹顿逃不了的。”   水沏亦说道:“玉儿,老汗王要回去断了丹顿的后路,我就是为了这个来请阏氏的。”黛玉点头道:“丹莲奶奶,我们快走吧。”   大家赶到正堂,皇上见黛玉也来了,便说道:“玉儿也来了,快坐下,你身子弱,不用行礼了。”   黛玉还是福身行了礼,然后才告了座,查仁汗王向黛玉躬身说道:“小姐身子不适,我们原该在此侍奉小姐,可是抓拿丹顿要紧,我这就要回去断了丹顿的后路,丹莲,你留下来用心照顾小姐。”丹莲应声称是,黛玉忙拒绝道:“查仁爷爷,我的身子好多了,不用丹莲奶奶专门留下来。”丹莲笑道:“小姐,我们狄罕本就是男人在外找猎征战,女人守家的,行军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也帮不上什么,还不如留在这里陪着小姐,能让小姐身子快些好起来就是丹莲为汗王尽心了。”查仁汗王听了连连点头称是。皇上听了笑道:“玉儿,汗王此去一路奔波也是极辛苦的,就不要让阏氏去受那风霜之苦了。等了结了此间之事,朕还要请汗王和阏氏到京城坐客的。”听了皇上的话,黛玉方才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   大家仔细商议了一回,查仁汗王先以苍隼传信,然后带着几名侍卫飞骑出关,断丹顿后路去了。   在离王府不远的一所宅子的阁楼里,一个身着苍色粗布衣裳的男子神色阴郁,他恨恨的攥着手中的刀柄,恶狠狠的骂道:“查仁老贼,在草原上你坏了我的大事,现在又到永平来,我要你来了就再也不能活着回去。”这男子正是那诈死脱身的丹顿,就是他不甘失败,偷偷潜入永平,伺机下毒加害北静王,以此谋夺中原江山。自从皇上带着水沏黛玉来到永平关,丹顿便一直在帅府外面监视着,不成想未见着皇上出来,倒看着查仁丹莲带着扎索进府,顿时勾起了丹顿的旧恨。他立刻写了第二封信送进王府,自己则退回住处远远的监视着,免得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迹。   自从得了丹顿的画像,黛玉便命画师复制了上百份画像交于水沏,水沏命侍卫们按着画像暗中搜索整个永平关,先控制了关口,从外向里搜,因是暗中搜索,所以进行的并不快,搜了三天,才推进到城中心,眼看着就要到搜到丹顿藏身的宅子了。丹顿正想着要如何才能除掉查仁汗王,便听楼下传来敲门声。丹顿赶紧猫下身子隐藏起来,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外面传来几句对话,原来是旁边的邻居上前答话,说是这宅子的主人一家子到云州走亲戚去了,屋里并没有人。那敲门的人这才离开。丹顿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没白费了当日的功夫,为了找一处合适的居所,丹顿在王府附近做了二十多天的乞丐,这才选中了这处大门紧锁,一直没有人进去的宅子。他出来进去都是走的后墙上的窗子,又是极小心的,这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丹顿算计着北静王用了他那半份解药,应该已经恢复脉息,他以前从丹珠和京城细作那里得知当今皇上和北静王感情极好,皇上不可能见死不救,只要皇上肯去接云山留仙台,他就能抓住中原皇帝,到时候想要什么能得不到。若是皇帝不去,那么丹顿就会将皇上贪恋皇位,宁可看着对自己恩深情重的哥哥去死也不施以援手的消息散播开去,到时皇上必然失去民心,只要中原人心散了,丹顿便能乘乱生事,再和皇宫里的内应里应外合,谋朝纂位便是易如反掌之事。   就在丹顿幻想着金灿灿的未来的时候,在北静王府灵堂的后堂,皇上北静王妃水沏黛玉正围在床前,看着水溶为北静王施针。水溶双眼血红,汗珠子滴滴哒哒的落下来,夹棉袍子已经被汗浸透了,他脚下的地上已经滴了一圈儿汗水,水溶手里抢着一枚细若发丝长约六寸的金针,下针的手轻颤着,他伸了几回手又缩了回来,这金丝度针是禁术,水溶一直苦思冥想,终于让他想到以金丝度针之术将六寸长的金针自百汇穴刺入,用金针激活处于休眠状态的父王,可是这样做风险极大,他手上用的力气那怕是略差了一丝一毫,就会葬送了他的父亲的生命,而且这金丝度针他从来没有试过,失败的后果水溶根本无法承受。   所有的人都紧张的几乎不能呼吸,看到水溶紧张的不能自制,北静王妃深吸一口气,走到水溶面前,一手托住水溶拿金针的手,一手拿着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水溶满脸的汗水,轻声而坚定的说道:“溶儿,别慌,屏除一切杂念,不要想着床上躺的是你父亲,只当他是一名普通的病人,而你,是救死扶伤的大夫,是三清道长最得意的徒弟,是未来的医神。”   水溶抬起头来看着母亲,北静王妃给了他最坚定的微笑,水溶看向皇上,水沏和黛玉,皇上微微点头,水沏则笑着向他做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而黛玉双眼儿微弯,甜甜笑道:“二哥,我们相信你!”   水溶重重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直到他的呼吸平缓而绵长的时候,水溶才睁开眼睛,他的双眼散发着自信的光彩,稳稳的用右手捻起如发丝般的金针,毫不犹豫的刺入北静王的头顶。金针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北静王的头颅之中扭曲前行,避开了所有的要害之处,去寻找让北静王不能醒过来的病灶。水溶的双眼只看着自己的右手,将内力贯入柔软的金针,缓慢而有节奏的捻着,六寸长的金针缓缓没入北静王的头颅,北静王妃紧张的心都要跳出嗓子,已经忘记了呼吸,她和黛玉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两个人都在用力,将对方的手捏的一片乌青,可她们却都感觉不到疼痛。皇上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拳,泛起一片青白,水沏屏住呼吸,双眼紧紧盯着北静王,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什么。   就在大家感觉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的时候,水溶只觉得一点凝滞的感觉从金针上传来,水溶内力微吐,金针破开那点凝滞,北静王的眼皮便动了一下,极轻极轻的“嗯”了一声,这一声听到皇上,北静王妃,水沏黛玉的耳中,不异于一声惊雷,而水溶却象是物我两忘一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柔软的金针之上。直到水溶将那六寸长的金针完全取出来,皇上才松了一口气,可是不等他说话,他和水沏便听到扑通扑通扑通三声,两人扭头一看,只见水溶仰天栽倒,北静王妃和黛玉也摔倒在地上,原来这三人紧张太过,这猛的心神一松,便再也撑不住了。   皇上离水溶近些,他忙上前扶起水溶,连声唤道:“溶儿醒醒!”水沏则赶紧将北静王妃和黛玉扶起来,高声叫道:“兰心松云快进来。”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她们四个一直守在外面,听到水沏高声呼喊,忙跑了进来,将北静王妃和黛玉扶到旁边的椅上,一番救治之后,水溶最先醒了过来,水溶一醒便扑到北静王身边,连声唤道:“父王,父王……”紧接着北静王妃和黛玉也醒了过来,北静王妃一醒来便抓着松云的手急切的问道:“王爷他怎么样了?”松云扭头看向站在北静王床边的水沏,水沏含笑道王婶放心吧,王伯已经醒过来了。”黛玉听了面上露出笑容,可泪珠却无声的落了下来,黛玉的泪越涌越急,兰心的帕子转眼就湿透了,慌得兰心急急说道:“公主,王爷醒了是天大的好事,您快别哭呀!”   北静王妃一把抱住黛玉,娘儿俩个放声大哭,将压在心底的恐惧尽情的释放出来,哭得水沏水溶不知所措,两人一齐看向皇上,皇上哽咽的说道:“让她们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哭声传入北静王的耳中,他吃力的睁开眼睛,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水溶映入他的眼睛,北静王动了动手指,水溶一把握住父亲的手,激动的说道:“父王,您终于醒过来了!”北静王动了动嘴唇,水溶忙跳起来说道:“快拿水来!”   皇上拿倒了一杯水递到水溶的手上,水溶接过水,皇上抱住北静王的肩头,将他的身子扶起来,水溶拿着杯子喂水,因为太激动的原因,那一杯水喝到北静王口中的,只不过是几滴,其他的全都洒了。   看到水溶紧张到笨拙的样子,倒让大家轻松了许多,黛玉起身走到北静王的身边,带泪含笑福身道:“水伯伯。”然后重新倒了一杯清水,黛玉轻声道:“还是让我来服侍水伯伯吧。”北静王看到黛玉,不由的眼神一亮,转了转眼珠子,他发现皇上和水沏也在身边,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问,可是他又说不出话来,在黛玉的仔细服侍下,北静王喝了大半杯水,才觉得干涸的嗓子有了一丝儿湿润。   “水伯伯,您十多天水米未进了,不能一下喝的太多,过会儿再喝好么?”黛玉柔柔的说着,声音软糯甜润,还带着鲜灵灵的水汽,北静王眨眨眼睛,吃力的挤出一个“好”字,听了这简单的一个“好”字,大家竟比听了仙音还要兴奋,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无法遏止的笑容。北静王妃上前抓着丈夫的手,含泪泣道:“王爷……”北静王看着妻子,四目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夫妻两人心意相通,什么话都不用再说了。   黛玉悄悄退下,她轻轻拉了拉站在一旁傻愣愣的水沏和水溶,又抬头向皇上笑笑,大家悄悄退出后堂,将空间留给那夫妻二人。   黛玉低声问了北静王现在的饮食禁忌之后,便和丫头们去了小厨房为北静王熬粥去了。皇上则将水溶叫到一旁,细细问起北静王的身体情况。水溶低低叹息一声,轻声说道:“父王的生命保住了,可是他武功尽失,不能再镇守边关了。父王的身体吃了大亏,日后……*怕是断不了药的。”   皇上听了这话忙说道:“只要王兄性命无忧便好,镇守边关之将朕自会安排,溶儿,你要好好为王兄调养身体,要用什么药材只管去朕的库里取用。”   水溶忙跪下谢恩,皇上双手将他拉起来,拍着他的肩说道:“溶儿,你是好样的!”水沏听到北静王武功尽失,不由怔住了,他知道北静王有多么看重那一身的好武功,陡然失去了,水沏不知道他的王伯是否能承受这样的打击。看到水沏怔怔的不说话,皇上压低声音问道:“沏儿,在想什么?”   水沏走到皇上身边,担忧的低声说道:“溶弟,先别告诉王伯这个坏消息,他若是问起来,你只告诉王伯他的身体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水溶默默点头,皇上却摇了摇头淡淡道:“沏儿,溶儿,你们还不了解王兄,王兄的豁达你们还不曾见识过。”是了,一个连皇位都可以拱手相让的人,又岂是心胸不开宽之人。皇上说完便走到一旁坐下,唤过水沏水溶二人吩咐道:“溶儿,你好好照顾王兄,一定要将他的身子调养好。”溶应声称是,皇上又说道:“沏儿,你王伯苏醒了,父皇便没什么心事了,咱们父子齐心合力,去将那丹顿狗贼擒来为给你王伯出气!”水沏重重的点头,水溶虽然也想去擒拿丹顿,不过他知道父亲更需要自己,便对水沏说道:“堂兄,连我的那一份也算上!”水沏看着水溶点头道:“溶弟你放心!”   北静王妃在后堂和北静王说了好多话,又服侍他进了半杯水,北静王这才能简单的说几句话,他眼带欣慰的笑意,吃力说道:“辛苦你了!”王妃握着北静王的手,含笑带泪轻道:“只要王爷平安,为妻就不苦。”   北静王轻叹一声道:“叫孩子们进来吧,原该我照顾他们的,反而让孩子们为我吃了大亏。”王妃含泪点头,起身出了后堂,便见黛玉端着一只梅花银托盘,盘中有一小碗才熬好的胭脂米粥,黛玉浅浅笑道:“姨妈,适才溶师兄说了,水伯伯能进些清粥。”北静王妃轻抚着黛玉的肩,感慨的叹道:“玉儿,你真是贴心的好孩子,什么都想到了。”   看着北静王进了半碗清粥,水溶又上前把了脉,将那武功尽失之事压下,水溶笑道:“父王,您只要好好将养,就能好起来了,这小十天没吃没喝的,您的消耗太大了,可得慢慢儿补回来才行。”   北静王笑着点头,看向水沏和黛玉,轻轻说道:“沏儿,玉儿,你们两人为了救我可吃了大亏,玉儿,你素来身子弱,怎么禁得住,你让水伯伯怎么能安心?”   黛玉甜甜笑道:“能救水伯伯,不要说是一点子血,便是要了玉儿的性命,玉儿都心甘情愿,您快别这么说,再这么说,可就不把玉儿当自己人了。水伯伯,方才溶师兄说了您要好好调养,不如玉儿陪您回京城吧,玉儿一定好好孝顺您。您说好不好?”黛玉本就是极玲珑的女儿家,难得的娇俏不只让水沏水溶兄弟看呆了去,就连北静王和皇上也不禁失了神,北静王妃心中暗自夸赞黛玉的慧质兰心,上前笑着说道:“王爷,您瞧玉儿都这样说了,您若是不答应,岂不凉了玉儿的心。”皇上在一旁亦笑道:“是呀,王兄,你看玉儿多孝顺,就别拂了玉儿的一片心意吧。”   北静王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大家都笑了起来。众人只想着北静王一时不会发现他自己没了武功,却不知道半生习武的北静王一醒来便本能的运息,当他发现丹田空荡荡的,一丝内力也提不起来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苦练半生的武功没了。虽然心中失落,可是北静王知道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便也不那么在意了。毕竟那些行军布阵兵法韬略全在他的脑中,日后多教几个学生出来,比他一个人独守边关还要强些。有这种豁达的心态,再加上水溶的精心调养,北静王妃的妥帖照顾,北静王身体恢复的速度极快。若不是为了诱捕丹顿,北静王哪里还肯呆在屋子里。为了给北静王解闷,大家便在他的房中商议如何擒拿丹顿。   一切安排好之后,北静王府中门大开,只见皇上和太子两人出了府门,直往城门方向奔去。一直监视王府的丹顿看到皇上和太子果然如他信上所说,并未带侍从,只阴阴一笑,从后窗跃下,往接云山而去。      第27章擒王      一路之上非常顺畅,丹顿没有遇到任何的盘查,他畅通无阻的到了接云山下,接云山地形复杂,通往山巅留仙台的路有十数条,其中有三条小路极为蔽,休说是外人,便是当地人知道的都不多。丹顿进了山,并不急着登顶,反而先去了山阴的悬崖下,一根极粗的树藤从悬崖顶上垂下来,丹顿抓住树藤用力拽了三下,好些砂石飞落下来,丹顿用衣袖掩住口鼻避过一旁,等了片刻,一条结实的牛筋绳从悬崖顶垂了下来,丹顿心中暗喜,他扯过牛筋绳绑在自己的腰间,然后便攀着粗大的树藤往上爬去,悬崖很高,丹顿一路上歇了六七回,用了近一个时辰才爬到悬崖顶。   悬崖顶上数十个身着翻毛皮祆的男子掠过来,一齐跪下行礼,丹顿一挥手道:“免礼,今曰事成之后,诸位都是开国的功臣,都能裂土封王,与本汗共享江山富贵。”众翻毛皮祆男面露喜色,再次磕头见礼,这一回他们都不称呼丹顿为汗王,直接山呼万岁了。这些人倒是嗓门不小,震得山谷之间回声四起,万岁之声连绵不绝。正在登山的皇上和水沏听了,父子二人相视而笑,眼中只有对丹顿的不屑和怜悯。   丹顿志得意满,好似已经手握中原江山,他得意而自矜将手往下一压,淡笑道:“诸卿平身,都安排妥了么?”   众翻毛皮祆男站了起来,一个粗壮矮胖的男子上前回道:“回万岁,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要狗皇帝一上来,我们就能立刻将他抓起来。”   丹顿点头道:“如此便好,我听说那狗皇帝身手不错,他那个太子身手更好,你们都见过的,就是那个东方彻,他可是能猎杀雪罴王的狠角色,大家要小心了。”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上前抱拳道:“万岁放心,火硝已经埋好了,还有六十名强弓手埋伏着,凭那狗皇帝父子有通天之能,也逃不出去。”   丹顿点头笑道:“如此便好,大家要注意安全,我们狄族就剩下你们这些人了,每个人的性命都很宝贵,大家身上还有承继大狄血脉的重任。”众人闻言黯然垂头,想起死在蒙河源的亲人,所有的人心里再度充满了仇恨。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换了个角度去想,若是没有丹顿发动这场战争,他们的亲人现在还能自在的活着。世间岂有他们去杀人,而不遭到反抗的道理。   皇上和水沏父子两人都披着玄狐披风,猎猎山风将他们的披风吹鼓了起来,好似两只大皮囊,皇上见儿子气息平稳面色红润,点头笑道:“沏儿,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   水沏摇头笑道:“父皇,儿臣不累,越往上越冷,父皇,您喝些烧酒御寒吧。”水沏边说边将腰间的酒葫芦解下来,放在手中握了一会儿,用内力加热了才递给皇上,皇上接过了喝了一口,感慨的笑道:“当年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曾随你王伯攀过雪山,当时你王伯也是这般用内力加热了烧酒才给我喝,一晃几十年过去,沏儿长大成人了,你王伯和父皇也都老了!沏儿,你如今也出息了,父皇打算这一次回京就禅位于你,我和你母后也能过几天轻闲自在的日子。”   水沏忙翻身跪下道:“父皇春秋正盛,儿臣年轻识浅,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一把拉起水沏笑道:“傻孩子,父皇老了,父皇心里清楚,你宅心仁厚,又深得朝臣的拥戴,会是一位好皇帝的,父皇禅了位,一样能帮你的,沏儿,你母后为父皇牺牲了半辈子,现在是父皇回报她的时候啦。”   水沏面上忽然一红,小声说道:“父皇,再等两年行么?”   皇上挑眉笑道:“这是为何?”   水沏越发不好意思,只红着脸小声道:“等儿臣成了亲再说。”   皇上哈哈大笑,震得山间的积雪扑漱漱的往下落,他重重拍着水沏的肩膀笑道:“沏儿,这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你的心意父皇母后都明白,等玉儿出了孝就办。”   水沏的脸更红,低头道:“父皇,这是儿子的心思,可是玉儿怎么想的儿子到底不清楚,若是她……不情愿,我们也不能为难玉儿。”   皇上摇头笑道:“真是个傻儿子,沏儿,你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像父皇,想当年父皇看上了你母后,那可没你这么磨叽,父皇我直接上门求亲,若是象你这样,还不知你得晚出生多少年,沏儿,父皇还等着抱孙子呢,你得加加油,别让父皇母后没事可做!”   水沏到底是少年人面皮薄,当下扭头便往山上快走,闷声道:“父皇,快走吧!”皇上摇了摇头,儿子害羞,少不得他这做老子的为他多谋划谋划。皇上一边想着如何把黛玉拐到自己家里做儿媳妇,一边往山上去。   父子二人加快行程,很快便看到了留仙台。水沏停了下来,转身将父亲的衣服整了整,为他扫落披风上的积雪,对他低声说道:“父皇,就要到留仙台了。”水沏说完便将小火灵狐放到了皇上的怀中,小火灵狐不安的动了动,水沏轻轻拍了拍小火灵狐的头,小火灵狐抬起头看着水沏,那双火红的瞳中充满了灵性,轻轻眨了眨。水沏微微一笑,将父亲的外袍整好,抬起头笑了笑。   皇上微笑道:“沏儿,不用担心父皇,你自己要当心。”水沏自信的笑了笑,父子二人踏上了留仙台。   留仙台上并不很大,只有十丈见方,背倚着一面绝壁,整个台面几乎是半悬于空中,只有一条路通往山下,水沏放眼一瞧,便看见丹顿背着手昴着头站在留仙台中央,水沏冷声道:“果然是你!”   丹顿只阴声问道:“黄口小儿,滚一边去,叫你老子上前答话。”   水沏面色一沉,身影疾飞,只听啪啪两声脆响,丹顿便被水沏扇了两记耳光,丹顿何曾吃过这种亏,他怒瞪着水沏骂道:“小贼找死!”说完一挥手,他那数十个手下便从绝壁后跳了出来,人人手持弯刀严阵以待。   皇上伸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水沏,淡淡道:“沏儿,父皇的教导你都忘了,打人休打脸,丹顿好歹也做过几天汗王,手下总有几个虾兵蟹将,需得给他留几份脸面才是。”   水沏心中闷笑,垂头道:“儿臣谨记父皇训戒。”   丹顿被奚落的面皮紫涨,挥手喝道:“擒住狗皇帝者,朕封他为并肩王。”   皇上背着手,浑不在意的淡淡说道:“只怕你们没这个命!”然后便拍了三下巴掌,留仙台上之人便听到嗖嗖嗖的声音传入耳中,丹顿一方的人只觉得肩头一沉脖颈发寒,丹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人人都被寒光闪闪的弯刀抵住脖子,丹顿心中一沉,颤声喝道:“狗皇帝,你果然无情无义,连自己亲哥哥的性命也不顾!”   皇上好整以暇的说道:“擒下你,什么解药得不到?”   丹顿立刻大叫道:“你做梦,解药根本不在我身上,除非你交出玉玺和逊位诏书,否则休想是到解药!”   皇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笑道:“王兄,雪山上这么冷,你何苦还亲自跑一趟。”   “多谢皇上的关怀,臣已大好了,何况丹顿为臣费了这许多心思,若是不让他见见臣,岂不是对他不住?”   丹顿一看到北静王从天而降,惊得瞪大眼睛,指着北静王愕然道:“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北静王身边跟着水溶,水溶眉一挑,眼一横,冷声道:“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丹顿,你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就在水沏说话的时候,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从悬崖下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股草木烧的味道,原来从悬崖垂下去的树藤着了火,已经烧了上来,那树藤是丹顿给自己最后一条后路,丹顿立时变了脸色,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中了计,休说是江山,只怕还想活着也是难于登天了。丹顿此时反而镇静下来,他将心一横,喝道:“狗皇帝,去死吧,点火!”   水沏淡淡一笑,脚尖一扫将浮土扫开,露出一条引线,他取出火折子将引线点燃,引线嗤嗤烧了一会,然后便悄没声息的灭了,丹顿原本紧闭着眼睛,他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可是等了好一阵子,他只听到数声讥讽的笑声,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暴炸声,丹顿彻底呆住了,皇上将手一压,喝道:“将一干瘦逆贼绑了,下山。”丹顿睁大眼睛,茫然的被绑了起来,他只摇着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一行人下了山,在山脚下遇到了扎索带着狄罕的精壮勇士,丹顿仰天长叹,再没话可说,他原以为在接云山能占着地利,可是有狄罕人在,这地利他根本就不占不上,想必那些树藤便是扎索带人烧的。这是丹顿的猜测,丹顿不清楚的是,扎索在夜里一个人摸上了留仙台,山顶极寒,丹顿的人都下到半山腰的山洞里避风雪,正好给了扎索机会,他将所有的火硝都倒了出来,只将空罐子埋下去,一夜风雪正好掩去了他留下的些微踪迹,丹顿的人天亮后上了留仙台,谁能想到有人半夜上来,因此他们也没有检查,只恭候丹顿前来,却不知道早就被人偷梁换柱,那炸药再难炸响的。   水沏水溶见了扎索,自有一番亲近,三人寒暄一番,便押着丹顿等人回永宁关去了。众人刚离开接云山,便有一个女子纵马而来,她看到地上的有人被拖拽过的痕迹,双眉紧紧皱了起来,便悄悄尾随着大队人马来到永平关外。她用大披风遮住自己的身子,混入看热闹的百姓之中,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她,众人直往王府而去,这女子则混入城,一刻不停的往京城方向赶去。   救活了北静王,活捉了丹顿,平息了一场叛乱,皇上来永平的目的都达到了,边关苦寒,不利于北静王的调养,因此皇上便命人备下车马,带着水沏黛玉和北静王一家回京城去了。一路同行的自然还有查仁汗王丹莲阏氏和朵朵公主,而扎索王子则留下来处理族中事务,查仁汗王打算让他独当一面,等他们从京城回来,就正式传汗位给扎索。   一路之上,黛玉陪着北静王夫妻坐在车中,端茶倒水调羹弄汤的,服侍的极为周到,不止是让水沏看红了眼,就是皇上也暗暗吃了几壶老醋,话里话外都是酸溜溜的。很让北静王闷笑了几回。一日无事,水溶陪着父亲说话,不经意间将水沏被下蛊,公主府被群蛇围攻之事说了出来,北静王立刻警惕起来,他忙让水溶请来皇上,对他说道:“皇上,我的身子好多了,咱们快些赶路吧,听溶儿所说,京城不太平,只留皇后在京里,太危险了。”   皇上笑道:“王兄放心吧,京城里每日都有密报,并没有什么事情,剩下的路也不多了,回头让沏儿去打个前站,明天也就能到了。”   就在皇上一行人往京城走的时候,那名女子已经到了京城,她径直去了一家脂粉铺子,只说要订购大宗的胭脂水粉,要和掌柜的面谈。伙计将这女子接入内堂,一个身材丰腴,眉梢眼角尽是风情的妖艳女子迎了出来,这女子用生硬的汉语淡淡说道:“原来掌柜的是位姑娘,失敬了,听说贵店有紫薇舍人传下来的秘制脂粉,掌柜的可否取出让我见识见识。”那丰腴的女子一怔,转瞬便笑道:“姑娘果然是识家,请到里间说话。”两人进了里间,丰腴女子将门关好,抬头审视着来人,低声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只将这封信交于你的主子便可。”那女子眉梢眼角带着傲气,将一封信放在桌上,挑眉看着面前的女子,不再说话。   那丰腴的女子正是薛宝钗,她奉水泠之命开了这间铺子,明面上是卖胭脂,暗地里却为水泠联系各方势力,简郡王府被查抄之后,薛宝钗对于水泠倒是重要了许多,水泠虽然一向清冷,可是容貌却是极好,薛宝钗不觉将心思放到了他的身上,水泠越是对她若即若离,薛宝钗就越是沉迷。此时看到一个容貌不下于自己,气度又经自己高贵的年轻女子来找水泠,薛宝钗心里直泛酸,面上笑容敛去,她冷冷的拿过信便要拆。那坐着的女子刷的甩过一鞭子,抽得宝钗手背裂开鲜血直流,那封信也被鞭子卷了回去。“你算什么东西,这信是给水泠的,凭你一个贱人,还没资格看。”那女子红唇张合,吐出冷冷的话语。“若是误了水泠的大业,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杀的。”女子又说道。   宝钗心里一沉,用帕子捂住伤口,冷着脸道:“我知道了。”女子起身向外走,经过宝钗身边的时候低声说道:“不要试图玩花招,否则水泠不会放过你。”   宝钗一凛,那女子径直走了。宝钗咬着牙给自己的手上了药,包扎好之后拿着信从后门出去,不多一会儿便回到自己的家中,水泠正藏身于此,他看到宝钗带回的信,挥挥手道:“你回去吧。”宝钗不敢多问,自回了胭脂铺子。她走之后,水泠乔装打扮一番便出了门,往信中指定的地方去了。   “吉吉公主,你怎么来了?”在一间茶楼的雅间里,水泠拿下头上的帷帽,看着那女子问道。   “我来助水王爷夺江山。”吉吉公主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淡然说道。   水泠冷笑一声道助我夺江山?吉吉公主,你们狄族没人了?要你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吉吉并不在意,只淡淡说道:“水王爷,如今爷爷的手下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若想同狄族合作,只能与我谈。”   水泠挑眉道:“哦,本王倒是小看了公主,不知公主想怎么谈?”   吉吉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可以助你得到天下,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水泠沉声道:“愿闻其详。”   “得江山后,你为皇,我为后,夫妻共掌天下。”吉吉公主毫不客气的说道。   水泠略一沉吟,点头道:“若是你真有手段,我应你又何妨!”   吉吉公主笑道:“好,那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明日此时,你再到此处,我将中原皇帝的虎符送给你。”   水泠眼角一跳,一颗心狂跳起来,若是有了虎符,那可真是大事可成!“公主此话当真?”水泠追问道。   吉吉公主傲然点了点头,水泠立刻说道:“好,若是你能取来虎符,本王立刻娶你为妻。”吉吉公主微笑道:“好,那就请王爷立下字据,也好让吉吉有个凭证。”   水泠立刻提笔写下字据,吉吉吹干墨迹将字据折起收到怀中,对水泠娇媚一笑,便转身出了门,水泠自然不会去跟踪她,只是坐了一会便回薛宝钗的住处去了。水泠进门之时,天已经黑了,薛宝钗因为受了吉吉的刺激,特意早早关了铺子,备了加料的酒菜,水泠不查,当夜便如了薛宝钗的意,两人成全好事,只不过早上醒来,水泠发现薛宝钗爬上自己的床,不由分说将她一顿暴打,薛宝钗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自酿苦酒自己喝了。      第28章疯狂      “启禀皇后娘娘,陈嫔娘娘求见。”宫女跪在阶下回禀。   “传她进来。”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说道。她刚刚和处理完宫务,才喝了口茶歇一歇,陈嫔便找上来了。   陈嫔手里拎着一只精巧的湘竹食盒,她进了殿便跪下笑道:“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淡笑道:“免礼,陈嫔,你求见本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陈嫔站起来躬身笑着应道:“回皇后娘娘,婢妾见娘娘日夜辛劳,心里着实担心娘娘的凤体,婢妾亲手为娘娘做了些点心,请娘娘笑纳。”   皇后微笑道:“陈嫔有心了。”说着便挥了挥手,淡霞上前接过食盒到偏殿装盘,同时让试毒太监试吃。因皇上不在宫中,大家加倍小心,淡霞想了想,便去小膳房里取了些样子差不多的点心替换下陈嫔带来的,然后才捧到了皇后的面前,至于陈嫔做的点心,则封存在一旁,等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再行检查。   淡霞向皇后微微点了点头,皇后会意,随手枯起一块点心尝了尝,微笑道:“陈娱的手艺果然不错。”   陈嫔忙屈膝道:“婢妾多谢皇后娘娘夸奖。”说话间陈嫔眼光微闪,飞快的将皇后身边扫视一遍。皇后虽然半闭着眼睛,可没有忽视陈嫔的眼光,心中已然起了疑心,因此只淡笑道:“落霞,将昨儿进上的内造点心赏陈嫔一匣子。”陈嫔忙跪下谢恩。皇后半闭着眼睛淡淡道:“本宫乏了,陈嫔跪安吧。”   彩霞忙上前给皇后按摩肩膀,陈嫔也无法再留下,只能跪安离开乾清宫。陈嫔一走,皇后挥了挥手,映霞便悄悄跟出去,打发人暗地里跟踪监视着陈嫔,安排妥当了才回到皇后的身边。   “打发谁去的?”皇后闭着眼睛问道。   “回娘娘,是小六子。”映霞低声说道,皇后嗯了一声便不再问下去了。又过了一会儿,皇后睁开眼睛问道:“皇上他们这会子能到什么地方了?”   浣霞笑着回道:“估计明JL就能到京城的。”   皇后点了点头叹道:“今儿是最后一天了,但愿平平安安的,皇上回来了本宫也好向他交待。”   彩霞笑着说道:“娘娘就是女中诸葛,皇上不在京中,您什么事情不是处理的妥妥当当,皇上回宫后一定极欣慰的。”   皇后瞪了彩霞一眼笑骂道:“死丫头,就你口没遮拦胡说八道。”映霞笑说道:“这还不是娘娘的恩典。”这几个丫头都是从小跟着皇后,名义上是婢女,实际上皇后将她们当成女儿一般看待,平常说话也比别人随便许多。她们知道自皇上去边关后,皇后一直绷的紧紧的,说几句笑话儿让皇后娘娘放松精神,也是她们份内的事情。   陈嫔回了自己的宫室,显得有些焦虑的在房中走来走去,一旁伺候的小宫女们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陈嫔抓住撒气。陈嫔心里的确是着急,昨夜她收到主子传来的命令,令她务必于今日日落之前将虎符盗出并送出宫。自皇上出宫后,皇后免了后宫的每日请安,三日才请一回,今日又不是请安的日子,陈嫔没法子,只能用送点心的理由接近皇后,寻找盗虎符的机会。不料皇后这么快便将自己打发了,她甚至连虎符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陈嫔心里很是烦燥,自从去年贾家出事之后,她费尽心思安插在各宫的眼线先后被剔了出去,眼下就连她的钟粹宫里也换了些生面孔,虽然她已经将这些人都安排在外面,贴身用的还是那几个信得过的丫头,可是打探传递消息到底不方便了。想到这些,陈嫔又恼又恨,又因主子催的紧,陈嫔牙一咬心一横,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夜探乾清宫,盗虎符,出宫。   日落之前一只鸽子飞到了钟粹宫的窗子上,陈嫔逗了鸽子一阵,悄悄取下藏在鸽子腹底的密信,又把自己早就写好的密信放好,便将鸽子哄走了。陈嫔自以为做的隐蔽,却不知道这些都落在小六子的眼中,小六子截住信鸽,连鸽子带密信一起送到了皇后的面前。皇后打开密信一看,不由傻了眼,信纸上的文字她一个都不认识,若是黛玉在此,便一定会告诉皇后,这信上的文字就是狄族的文字。原来陈嫔根本就是丹顿安插在宫中的细作,她的身份原本只有丹顿和丹莲两人知道,丹顿诈死脱身之后,安排了一个与吉吉公主相貌极为相似的人将吉吉公主替换出来,并将陈嫔之事告诉吉吉,丹顿让吉吉到京城代表自己和陈嫔联系,这也正是丹顿老奸巨滑之所在。   皇后赶紧宣诏林成入宫,将密信交于林成让他翻译,林成上回出使草原,就算是临时抱佛脚,也学了些狄族文字,虽然不能流利的说出来,不过看个信件什么的也够了。林成看完信后立时面色凝重,他跪地道:“启禀娘娘,陈嫔娘娘今夜要夜探乾清宫盗虎符,这封信是写给她宫外的主子的。”   皇后眼角一跳,沉声道:“她的主子是谁?”   林成摇摇头道:“信中并未写明,依臣之推测,应该是狄族余孽。”   皇后点点头道:“本宫知道了,林卿,你将信原样放回,顺着信鸽这条线索暗中搜捕逆贼。”   林成应声称是,复又抬头皱眉道:“娘娘,这宫里的安全?”   皇后淡然一笑道:“无妨,她要夜探便让她探,本宫正想见识见识她到底有多少本事?”   林成叩头道:“请娘娘保重凤体,不要以身犯险。”   皇后笑道:“林卿不必担心,本宫自有分寸,必不会让陈嫔得逞,你这就去追查逆贼吧。”   林成跪安离开,他在信鸽身上洒了些特制的药粉,然后才放了信鸽,信鸽展翅往京城西面飞去,林成便循着踪迹找了过去。   信鸽飞入城西一家并不起眼的客找里,坐在窗前的吉吉公主看到信鸽飞到面前的桌上,忙伸手抓过信鸽取下信,看了陈嫔的信,吉吉公主皱了皱眉头,神色虽然不悦,却也没有再做什么。吉吉公主坐在桌前思考了好一阵子,才起身换衣裳,显然是要出门,只是她刚刚戴上帽子打开房门,便被一个男子堵在门口,这男子似笑非笑双手环于胸前,挑眉看着她,吉吉公主先是心头一跳,这男子生得真好,吉吉公主本能的想着,继而她才警惕起来,冷声喝道:“你是谁,为何挡在我的门前?”   这男子正是林成,他追踪信鸽而来,在楼下掌柜处打听了,林成觉得掌柜所说之人应该就是狄族的吉吉公主,因此便上来抓人。林成淡淡道:“吉吉公主果然手眼通天,居然混到京城来了。”   吉吉心头一颤,垂下的右手微转,将藏于袖中的匕首抓在手中,面上却装出不解的笑容,轻轻问道:“这位公子,小女子不明白您说的是什么?”她的话音未落,匕首已经刺出,直直刺向林成的胸口,林成身子向后一折一拧,吉吉公主便刺空了,林成晃过吉吉公主,右掌在吉吉公主后颈一拍,吉吉公主的大椎穴受制,整个人便软软的仆倒在地上,再无一丝反抗之力。就这样,只是一个照面的工夫,吉吉公主便被林成擒住,直接押往刑部大牢去了。   刑部的女牢里,关的只是丹珠和王氏,贾府其他的夫人小姐包括丫环仆妇,都已经发作官卖了,只有丹珠和王氏判了死罪,仍关在牢中等候秋决的到来。吉吉被关进了丹珠的隔壁牢房,她见丹珠半死不活的靠在墙上,那张老脸皱的如同枯树皮一般,眼珠子间或一轮,极为吓人,吉吉吓得尖叫起来,丹珠没有反应,倒是旁边牢房里的王氏有气无力的说道:“叫什么,省些力气吧!”   听到吉吉的尖叫之的,丹珠看向吉吉,这一看之下,丹珠的眼睛陡然一亮,她忽然扑到两间牢房的栅栏前叫道:“你是谁,叫什么?你爷爷叫什么?”   吉吉公主惊惧的看着丹珠,忽然觉得这人有些面善,她心里还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吉吉公主试探的小声叫道:“那额帕?”这话在狄语里是姑奶奶的意思。丹珠身子猛的一抖,伸手抓向吉吉公主,颤声用生疏的狄语问道:“你是吉吉?”   “那额帕,我是吉吉!”狱中遇亲人,吉吉立刻抓住丹珠的手叫了起来,自小吉吉便常听爷爷说起当年丹珠额帕如何如何,在吉吉心里,那额帕就是她的偶像,吉吉一心想和她一样,建立一番功业,虽然丹珠根本没有什么建树,不过对于吉吉来说,那额帕能在中原扎下根,这本身就是大功业。   旁边牢房里的王氏恨恨的哼了一声,她虽然听不懂吉吉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过听到那叽叽咕咕的奇怪语言,王氏知道没什么好话。虽然丹珠是她嫡嫡亲的婆母,不过王氏早就和贾政离心离德,自然是从内心到外在,都不会再尊敬这个婆婆。   丹珠和吉吉祖孙二人用狄语细细谈了许久,丹珠听说是黛玉坏了狄族的造反大事,恨得直捶腿,直说当年没有杀了黛玉,给狄族留下这样一个祸根。吉吉也是恨声连连,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还想着如何翻盘,却不知道林成将吉吉关进来,就没打算让她们活着出去,她们根本没有机会了。因为丹珠和吉吉实在太吵,牢婆不愿意了,她骂骂咧咧的走过来,又粗又硬的鞭子甩到牢门上,喝骂道:“住口,再吵看老娘抽不死你们?”丹珠可没少吃这牢婆的苦头,忙低声道:“吉吉,你身上有银钱没有,给她一些。”吉吉暗瞪了牢婆一眼,刚才林成将她擒住时并没有搜她的身,因此荷包还在她身上。吉吉刚把荷包拿出来,牢婆眼睛顿时一亮,她一甩皮鞭将吉吉卷到牢门口,劈手夺下荷包,掂了掂还挺沉,便满意的松开吉吉,将整个荷包拿走了。   牢婆回到桌前将荷包倒了个底朝天,却发现除了些散碎银子之外,还有几张纸,牢婆以为全是银票,等她一一打开才发现里面有一张并不是银票而是字据,牢婆多多少少识得几个字,一看了那字据,牢婆大喜,忙将荷包收好,出门叫人替了自己的差,她便拔腿去追林成。还好林成没有走远,牢婆又生得一双大脚,最是赶路,她追上林成将那纸字据献上,林成一看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你做得很好,回去继续监视着,待此事了结,本官定会为你报功请赏。”说完林成还将自腰间的一方玉牌摘下赏给牢婆,喜得她见眉不见眼,千恩万谢的磕了头,才回女牢去了。林成拿着信立刻到宫门求见,皇后看了那张水泠的手书,恨声怒道:“好个水泠,做下如此悖逆无道之事,再不能容他,林卿,你既然提审吉吉,然后抓捕水泠,切不可打草惊蛇。”林成应声称是,退出乾清宫后立刻行动。   水泠在约定的时间去了客找,却发现吉吉公主没有如约前来,他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当下再不停留,立刻离开了那间客找。林成赶到之时,水泠已经走了。林成想起吉吉公主说过的那家胭脂铺子,回立刻带人赶了过去,不料胭脂铺子里的伙计却说掌柜的生病,正在家里休息,林成问清的薛宝钗的住处,便又赶了过去。命手下之人包围了整间宅子,林成正要命人去叫门,却见一个男子拐进了这条胡同,林成打眼一看,那人身形极似水泠,正要上前擒拿之时,水泠发现情形不对,调头便跑,林成忙紧紧追了上去。   水泠对这附近很是熟悉,只见他在胡同里窜来窜去,林成此时才发现,这水泠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一身轻功不在自己之下,水泠见林成追的紧,甩手打出一条绳索状的东西,林成还以为是暗器,闪身便避,不料那东西竟是活物,半途忽然改变方向,大张着口直扑林成的脖颈,林成此时才看清那是条三角头铁黑色的毒蛇,林成大惊,身子往后一倒左手伸出飞快捏向那条蛇的七寸,那条蛇的动作极为迅猛,就是林成捏住它的七寸的时候,它正好扭头咬住林成的手背,林成只觉得手臂一麻,他忙用右手点了自己左边身子的穴道,封住毒液上行的路线,然后便瘫坐在地上,林成的护卫赶了过来,忙将林成救起,将他送回林府。林成服下解毒丹,却只能缓解毒性,却无法根除,他又记挂着宫里,没奈何之下,只好命人去请王子腾。   王子腾因此凤姐的关系,最重颇得重用,自皇上离京之后,京城的防务由他负责,王子腾心里也明白了,与其投靠那个皇子,不如只做皇帝的忠臣,只看林家便明白了,只要有皇帝的信任,要什么风光得不到?而且上回凤姐用自己身子救了黛玉,皇后重重赏了凤姐,就连王家也大大的沾光,王子腾的夫人升了一级诰命,已经然是从四品的诰封了,就连王仁也沾了光,皇后已经答应为他指婚了,如此一来,王子腾还怎么可能不尽心王事。   王子腾赶到林府,见林成面色青黑,吓了一大跳,忙要去请太医,林成却拦住他,只是让他加紧皇宫的防卫,谨防水泠进宫回害皇后等人。林成将水泠写下的字据给王子腾看过,并让他将这字据转呈皇后。王子腾惊出一身冷汗,暗道幸亏没有上了三皇子的船,否则必将被连累的抄家灭族。王子腾急忙辞了林成,带着字据去了皇宫。王子腾不知道林成暗中派人一直跟着他,若是王子腾存了异心,那人立刻会杀了王子腾,幸而王子腾本份,他直接进宫呈了字据,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也保住了他们王家的荣华富贵。   皇后看到字据,好久都没有说话,王子腾跪得腿都麻了,皇后才沉重的说道:“王卿,严守四九城,暗捕水泠,尽量生擒于他。”   王子腾磕了个头退了下去,皇后坐在椅上,深深叹了口气,无力的问道:“皇上到哪里了?”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一行离京城大约还有三十里,因天晚,便歇下了,明天一早进城。”映霞小声回禀道,看到皇后神色沉郁,她们也不敢大声。   “哦,把清儿湛儿带过来,再传冯师傅过来。”皇后按着太阳穴吩咐道。   少时水清水湛被带了过来,冯公公也在阶下候命,皇后抱着水湛亲了亲,走下来将水湛放入冯公公的怀中,对他说道:“冯师傅,我把清儿湛儿交给你了,不论宫里发生什么事,你只要保护好清儿和湛儿就行。其他的你一概不用管。”   冯公公慌忙跪下道:“皇后娘娘,宫中若有危险,老奴先送您和二位皇子去安全的地方。”皇后淡淡笑道:“冯师傅,皇上将京城托付于我,我就要为他守住,可这是两个孩子是我的弱点,只有将他们交给你,我才放心。”   水清跑过来抓着皇后的手,扬起头大声道:“母后,让冯师傅照顾湛儿弟弟,清儿和母后一起为父皇守住ik城。”   皇后低头轻抚着水清细嫩的小脸儿,温柔的笑道:“傻孩子,你还小呢,听话,跟冯师傅走。”   水清摇头道:“母后,清儿长大了,父皇临走之时让清儿守护母后,清儿不走。”   皇后不看水清,沉声道:“冯师傅,你带清儿湛儿从密道出宫,明日出城与皇上会合,再一同回宫。”   冯公公顿感为难,可是看到皇后那略带哀求的眼神,冯师傅将心一横,一手抱起水湛,一手抱起水清,跪下道:“老奴遵旨,娘娘保重。”   皇后笑道:“去吧。”   水清一打挺便跳了下来,冯公公眼神一跳,便是个武林高手被他一抓,也难以挣脱,水清不过就是个小孩子,怎生有如此本事?水清挑眉看着冯公公,对皇后说道:“母后,冯师傅都制不住儿臣,您就让清儿留下吧,清儿答应父皇,会好好保护母后的。”皇后想起了当日皇上说过的话,又见冯公公一脸惊讶的看着水清,便出声问道:“冯师傅,清儿行么?”冯公公忙单膝跪下道:“回娘娘,潞王殿下身手了得。”   皇后点了点头,拉着水清道:“好,清儿陪着母后。”   冯公公带着水湛走后,皇后接着水清的手坐下,抚着他温柔的笑道:“清儿,回头若是有人逼宫,你不要害怕,凭是谁也成不了气候的,你父皇明日一早就能进京的。”   水清昴着头道:“母后放心吧,儿臣不怕,儿臣保证今晚没有人能接近乾清宫一步。”皇后摇摇头笑道:“傻孩子,不让人进来咱们怎么能人赃并获?”水清眨了眨眼睛,甜甜的笑道:“母后,儿臣明白了。”说完便蹬蹬蹬跑出去,过了一会儿又笑咪咪的跑了回来。   夜渐渐深了,不知宫外变化的陈嫔迷昏钟粹宫里的宫女太监,换上夜行衣潜出宫,往乾清宫摸去。   陈嫔自以为隐蔽的极好,却不知道在她的身后早就有人盯上了,陈嫔摸到乾清宫后院墙,跃上墙头,跳下来,很好,没有被人发现,陈嫔心中暗自得意,拿着迷烟一间间屋子吹过,进了正殿搜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陈嫔又去了寝殿,仍旧是放一阵子迷烟,陈嫔潜进去,搜寻起来,寝殿里的多宝格里有一只方方正正的盒子,陈嫔过去打开,心中狂喜不已,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陈嫔得意之时,寝殿忽然大亮,皇后牵着水清从外面走进来,淡淡问道:“陈嫔,你在做什么?”   陈嫔大惊,“啊”的叫了一声,手中的虎符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第29章短兵相接      “婢妾……婢妾……”陈嫔扑嗵一下跪倒在地,婢妾了半天,却做不出任何解释。皇皇牵着水清的手走到桌旁坐下,浣霞映霞上前,一人将陈嫔绑了起来,另一人将虎符拾起来呈到皇后的面前,皇后接过虎符,扫了陈嫔一眼,冷声问道:“陈嫔,你身着夜行衣擅闯乾清宫,就是为了偷盗虎符么?”   陈嫔面色如死灰一般,已经是人赃并获,她再说什么也没用的,想起慎刑司的酷刑,陈嫔抖如筛糠,颤声求道:“婢妾自知罪该万死,求皇后娘娘看在婢妾素日用心伺候的份上,赏婢妾全尸。”   “陈嫔,皇上与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忘恩负义?还不与本宫从实招来?”   陈嫔伏在地上颤声道:“婢妾不敢欺瞒娘娘,只因婢妾小弟被三皇子抓去,他逼婢妾偷盗虎符交换小弟的性命,婢妾这才铤而走险,犯下滔天大罪。”   皇后冷笑一声,喝道:“大胆陈嫔,你还敢欺骗本宫,当本宫还不知你的底细么?或许本宫应该称呼你一声陈雅公主才对,你是狄族丹顿庶出的小女儿,你的母亲原是个卑下的女奴,用了心机勾引主子,却被阏氏赶出草原,你的母亲流落中原,是丹珠暗中收留,还将你的母亲送于你的养父做填房,你的母亲也是个有手段的,勾结了稳婆只说你是早产儿,骗过你的养父,后来丹珠将你们母女的消息告诉丹顿,丹顿便要你入宫做细作,并许你事成之后封你为陈雅公主,陈嫔,本宫说的对么?”   陈嫔惊得面无人色,连跪也跪不住了,只瘫软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万万没想到皇后连这等极隐密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皇后命人将陈嫔押入冷宫看管起来,等皇帝回宫后再发落。   乾清宫的灯火又暗了下去,夜色更深,整个皇宫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就在夜色之中,又有一条黑影避过在宫中巡逻的禁卫,直往乾清宫而去。这人显然很熟悉皇宫地形,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极为顺利的到达了乾清宫,他直闯入皇后的寝殿,隔着垂地的帐幔,这人看到床上有个侧卧的女子身影,只见他抬手一指,一条细细的银光从他的袖中射出,直直的钻入帐幔,一口咬在床上女子的脚址上,那女子身子猛的抽搐几下,便再没了动静。一直站在帐外冷眼看着的那人阴冷一笑,挥手撩起垂花帐幔,将那女子的身子扳过来。那女子仰面朝天的躺着,面色泛青,她的小腹鼓起,显然是个有身孕的女子,根本不是皇后。   那人一看到床上女子的面容便呆住了,床上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怀着身孕的简郡王正妃司马素馨,根本不是皇后。那人跪在床边抓着解药往司马素馨口里塞,奈何巨毒攻心,司马素馨和她腹中的孩子都死了,被她的丈夫,孩子的亲生父亲葬送的性命!   “泠儿……那是素馨和你的孩子呀!”一声凄惨的叫声突兀响起,半跪在床前的水泠站起来,他转过身子看向寝殿的门口,只见沈淑妃被反绑着,鼓着眼睛嘶声大叫,在她的身边,两个玄衣武士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其中一个玄衣武士的手里还有一团白色的帕子。   水泠双眼血红,一步一步走向沈淑妃,沈淑妃摇头大叫道:“泠儿,你别出来,皇后有埋伏!”   水泠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往前走,沈淑妃大惊,声嘶力竭的叫道:“泠儿,别出来!”水泠手一抬,冷声道:“放开我娘!”两个玄衣武士如同没有听到一般,仍然用手钳住沈淑妃,沈淑妃泪流满面,大哭道:“泠儿,你快逃吧!不要管娘了!”   水泠手一甩,两条银黑色小蛇直奔玄衣武士的面门,两名玄士武士不躲不避,只举掌相迎,内力吐出击在小蛇上,将两条小蛇炸得粉碎,蛇血蛇肉四溅,大多溅在沈淑妃的脸上身上,沈淑妃吓的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水泠面色微变,这些银黑小蛇是他精心培育出来的,毒性极强,但凡出动就没失过手,不想竟被这两个玄衣武士轻易毁了两条。水泠将外袍扯下,只见在他的劲装上布满了各色毒蛇,不要说是碰他一下,便是看了都让人心惊胆寒,两名玄衣武士神色微变,两人抓着沈淑妃退后一步,嘭的一声将寝殿门关上,又连关了数道门,才退到了院子中。   皇后和水清坐在院中的华盖之下,周围全部是皇后和水清的亲信之人,看到玄衣武士出来,水清板着小脸沉声问道:“因何退出?”   玄衣武士跪下道:“叛贼身缠无数毒蛇,请娘娘和王爷暂避。”   听到有毒蛇,皇后心里一惊,旋即冷静的说道:“来人,传本宫旨意,速取驱蛇药封锁寝殿,若叛贼硬闯突出,就地格杀。”   立刻有人去传令,水清忽然皱起眉头,双手捂着耳朵,看上去很痛苦,皇后忙蹲下来抚着水清的双眉柔声问道:“清儿,你怎么了?”   水清费力的说道:“母后,寝殿里传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好生刺耳。”   皇后细细一听,却什么都听不到。可是水清的神情越来越痛苦,皇后忙将帕子撕作两半塞入水清的耳中,这才缓解了水清耳神经被刺激的痛苦。就在水清眉头略舒的时候,一条蛇攀过宫门,悄无声息的滑到地上,飞一般直冲向水清,一个玄衣武士眼尖手快,飞掠上前,单手死死攥住那条蛇的七寸,生将一条毒蛇活活掐死。皇后紧紧抱住水清,一颗心狂跳不止,手里却仍拍着水清的背,颤声安抚道:“清儿别怕!”水清抱着皇后的腰,抬起头强自镇静的说道:“母后,儿臣不怕,儿臣保护您。”   从寝殿里传出越来越尖锐的啸声,声音越来越大,不止是皇后,就连其他宫室里的妃嫔也被扰的无法忍受,整个后宫里乱了起来。而蜇伏在京城地下的各种毒物纷纷蠢蠢欲动,破土而出,向着皇宫的方向爬去。王子腾亲自守在内城,看到各种毒物涌来,他忙下令放火,在早就挖好的防火沟外堆满了柴火,烈火挡住这些毒物前进的路,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只见内城被一圈烈火围了起来,王子腾看着源源不断的毒物,心中大骇,若非林成事先提醒于他,让他带人连夜挖起防火沟,只怕他和手下所有的军士都会死于毒物口中。   林成原本在家中养伤,可是他听到下人来报,说是院中不时有毒物破土而出,林成大惊,命家人杀尽院中毒物,他自己则带着家中所有的解毒丹药往宫里赶去。   乾清宫寝殿里的尖啸声越来越高,京城里的毒物也越发汹涌,自皇后以下,所有的人都得将自己的耳朵堵起来,才能稍稍抵抗这啸声带来的冲击,水清却忽然将自己耳中的帕子扯下,运起内息长啸起来,清亮的童音直冲云霄,与水泠的啸声缠在一起,成功的延缓了所有毒物的行进速度,在内城墙外,好些被烈火所阻的毒物开始有了后退的迹象。   水清到底还小,只长啸了一注香的时间,便有些支撑不住,唇角裂开滴下鲜血,皇后心疼的低声道:“清儿,快停下吧,你撑不住的!”   水清摇了摇头,仍然坚持着,所有的玄衣武士都站到水清身边,一同长啸起来,可是每个人的啸声都不一样,反而不如水清一人长啸时压制水泠有效,却是帮了倒忙,水清抬手一压,喝道:“都住口!”   众玄衣武士也发现不对劲,忙收声停了下来,只水清和水泠两人的啸声缠斗着,皇后看到水清的鼻子也开始流血,含泪颤声道:“清儿,快停下来!”水清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仍是长啸不止。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停下来了,只要他一停,便会首当其冲的被水泠的啸声震断心脉,必死无疑。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一声绵长高亢的长啸从宫外传来,水清只觉得浑身一轻精神为之一振,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啸声由远而近,只见一道银白色的身影从半空掠来,皇后抬头一看,惊喜的叫道:“沏儿……”   来人正是水沏,他向皇后笑笑,掠到水清身边,抄手将水清抱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水清的肩膀,一道浑厚的内息从肩井透入水清的身子,水沏低头看着水清笑笑,掩住水清的口,仰头长啸,将水泠的啸声完全压住,而那些毒物接收不到水泠的命令,又见火光在前,纷纷往后退去,守在城门口的王子腾只觉得脚下一软,心里一阵后怕,险些从马上摔下去。刚才他也看到水沏的身影掠过,都道是富贵险中求,这一回,他的宝真的押对了。   寝殿里的水泠听到那中气十实的啸声,心知来了厉害的对手,他盘腿而坐,结成五心向天之势,一股仿若有形的气场从他的身上散开,盘在他身上的毒蛇一条条爬到水泠的掌心,将所有的毒液吐到他的手掌中,那些毒液很快便渗入水泠的手掌,随着越来越多的毒液渗入,水泠更个人开始变得黝黑,他的皮肤透着诡异的黑亮之色,而瞳仁却越来越白,当水泠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样子变得极为恐怖,两只眼睛就象两只白果,没有一丝黑色,皮肤却是蓝黑色的,鼻子里喷出的气息都泛着腥臭之气,水泠边啸边站了起来,他随手抓过身边的蛇,破开蛇腹取出蛇胆吞下,且啸且服蛇胆,不大一会儿,寝殿内已经是满地蛇尸,水泠的身子暴涨,一会儿工夫便高达八尺,看着好生骇人!   院中的水沏也觉得压力很大,水泠的啸声的确弱了一会儿,可是他始终没法彻底压住,也只是打个平手,后来水泠的啸声复又尖锐起来,水沏隐有压不住之势,为了至亲至爱,为了这一城百姓,水沏仍然苦苦的坚持着。   一辆马车数匹骏马急驰在外城的街道上,偶尔能听到车中传出几句话,“玉儿别害怕”“水伯伯,玉儿不怕,不过您可要答应玉儿,回头您就在车里坐着,不许下车”“呵呵,这个玉儿,每日这也管那也管的,水伯伯可是一点儿自由都没有喽”“王爷,玉儿说的对,您的身子要好好调养,可是不能大意的”……   很快到了内城城门口,当先一骑停了下来,大喝道:“皇上回宫,速开城门……”   王子腾忙迎上前,一看来人是永宁王水溶,忙施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水溶喝道:“王大人,皇上回宫,速速让路。”   王子腾忙下令填了一段防火沟,打开内城门迎接皇上一行,皇上纵马进城,看到跪在道旁的王子腾,微微点了点头便打马而去,跟在后面的小路子跳下马扶起王子腾,笑着说道:“王大人请起,日后皇上论功行赏,绝少不了大人的,到时咱家还要讨大人的赏呢。”王子腾知道这位路公公的份量,站起来笑道:“多承路公公吉言,王子腾一心忠于皇上,还要请路公公多为下官闰言才是啊。”说着便将一块玉佩塞进了小路子的手中,小路子坦然笑着接受了,王子腾心中大喜,知道自己终于成了皇上信得过的人了,否则这位路公公断断不会接受他的礼物。   皇上一行直往皇宫而去,水溶一马当先,他在宫门口正遇上从林府赶来的林成,一看林成面色发青,水溶忙跳下马叫道:“林兄,你怎么了?”   林成不以为意的说道:“没事,就是被虫子咬了一口。”水溶一听便将寒玉蝉放到林成手上,问道:“林兄,你先找个地方歇着,顺便解毒,要办什么事就交给我吧。”林成将一包解毒丹药塞给水溶,急忙说道内城有毒物出没,速将丹药送去分于大家,免得被毒物所伤。”水溶点点头,对宫门侍卫说道:“找间干净的屋子,扶林大人去休息。”林成抬头看到皇上纵马过来,忙和众侍卫跪下,水溶说了林成中毒之事,皇上也是命他去休息,然后便和水溶冲进了宫门,北静王和王妃还有黛玉坐在车中,也跟着进了宫。   水沏的啸声和水泠的啸声交缠在一起,混合成一种怪异的声音,所有的毒物听了都瘫软在不能动弹,皇上水溶和侍卫们一路驰过,刀光剑影之下,便将那些毒物尽数斩了。子墨书砚两人则带人将毒物尸体扫了堆在一起,堆一堆便放上一把火,这一路奔过,整个宫中的毒物便被一扫而光,皇宫半空里笼着一股烤肉的焦香之气,毕竟那些毒蛇什么的可都是肉质鲜美的上乘美味。   等到了乾清宫,皇后看到皇上和水溶,心里一酸心里一松,眼泪险些落了下来,她拉着水清迎上前,不等皇后拜下,皇上一手扶着她一手拉着手清,含笑点头道:“皇后,辛苦你了。”   皇后含泪摇头道:“皇上千里奔波,才是真的辛苦。您怎么连夜入宫?”   皇上看着乾清宫,目光变冷,沉声道:“朕回来收拾逆子,皇后,殿内的无关之人都撤出来没有?”   皇后点头道:“回万岁,殿中只有逆贼一人。”   皇上点点头,沉声喝道:“来人,将乾清宫浇上火油,给朕火烧乾清宫。”   皇上的声音传入寝殿,水泠扑到门前,踢开一扇又一扇的门,踢破了最后一扇门,水泠披头散发的站在宫门口,一双白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皇上,看到水泠的怪异样子,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皇后本能的将水清抱在怀中,挡住他的眼睛,水沏冲到皇上面前挡住皇上,沉声喝道:“逆贼,还不快束手就擒!”   水泠的头缓缓的转着,他盯着每一个手持火箭之人,让每个人都心生寒意,皇上冷冷道:“逆贼,跪下!”   水泠的身子僵直的站着,语气阴森的说道:“是你逼我的……”   沈淑妃一看到儿子变成那般恐怖的样子,吓得惊声尖叫:“泠儿……”   皇上一使眼色,小路子上前劈手砍晕沈淑妃,水泠没有一丝反应,他缓缓举起双手,皇上断喝道:“射!”所有带火的箭枝如雨点一般射向水泠,水泠忽然趴在地上,整个人如蛇一般的扭动,速度极快的蹿出乾清宫,手臂直直伸出,如蛇信一般直逼向皇上。水沏将皇上往旁边一带,喝了一声,“保护父皇!”便长剑出手与水泠斗到一处。他们两人虽是兄弟,可是从来没有交过手,水沏走的刚猛一路,而水泠则如蛇一般阴冷,两人的路数正好相互制约,水泠浑身泛着青黑,水沏知道他通身有毒,不能直接碰触只能游斗,而水泠则不要命了一般拼命往水沏身上贴,水沏的长剑刺中水泠,竟然不能刺入他的身体,总是滑到一旁,好似水泠身上有一层滑腻的粘液一般,几个回合过后,水沏的长剑沾上毒液,通体泛黑,水溶心知不好,拿撕下衣裳包住自己的佩剑剑柄,将长剑甩出,高声道:“大哥接剑。”   水沏将手中长剑一甩,断成两半,剑尖直直钉向水泠的心口,然后凌空跃起接住水溶抛来的长剑,那柄已经黑透了的长剑果然又从水泠的身上滑了下来,水泠双腿一蹬整个人如箭一般冲向水沏,他双手成勾,直直的抓向水沏的胸前,水沏来不及回防,眼看就要被水泠抓个正着……      第30章平乱      上回说到水泠突破水沏的防线,双手成勾,直直抓住水沏的前胸,水沏不及回防,水溶夺过身边武士手中的长枪,枪头一挺便钉向水泠的双手,水泠双手抓住枪尖,借这一抓之力腾身跃起,舍了水沏直扑停在乾清宫宫门旁边的马车,车里正坐着北静王夫妻和黛玉。帝后水沏水溶和院中其人大惊,水沏脚尖点地连施踏云步,赶在水泠前面挡住车前,手中长剑如疾风一般扫向水泠,只见剑气如霜,转瞬间就在水泠身上划了无数个口子,可是那些伤口立刻便愈合了,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水溶也赶上前来,和水沏合力斗水泠,水溶手中的长枪如龙入海,逼得水泠一步都不能前进,三人斗在一处,水泠的越强愈合能力让水沏水溶一时奈何不了水泠,只能这样打下去。   皇上双眉紧锁,沉声道:“冯保,小路子,去将逆贼擒下,生死不论。”冯公公和路公公两人忙躬身应了,冯公公将怀中的水湛交于皇后,然后和路公公两人加入战局,水沏水溶的压力顿时一轻,他无意当中回头看向马车,只见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正紧张的向外看,水沏精神一振,长啸一声逼近水泠,运足内力一掌劈向水泠,水泠原本仗着自己浑身是毒,完全没有防守,被水沏掌风一劈,水泠怪叫一声跌落在地,水溶的长枪和冯路二人的拂尘紧追上去,水泠就地连连打滚,水沏更是跃到前方挡住水泠的路,剑气裹胁着掌风,逼得水泠无处可逃,水泠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水沏的长剑,整个身子贴了上去,诡异的沿着剑飞快的游到水沏的面前,水泠只想和水沏同归于尽,漆黑的双手和寒森森的牙齿眼看就要接触到水沏的脖颈,水沏身子向后一折,一记倒踢紫金冠,正踢中水泠的小腹,将水泠踢到了半空中,水泠在空中无力可借,四仰八叉的往下摔,水沏运足内力甩出长剑,将水泠射了个对穿,长剑穿过水泠的小腹直直的钉在了半空里的树干上,水溶扬起长枪挑住水泠的心口一旋一撕,便撕出一个三角口子,泛着蓝光的黑血顺着枪杆流了下来,冯公公的拂尘缠上水泠的颈子,路公公的拂尘缠住水泠的一条腿,两人同时用力往下一摔,便将水泠重重的摔在地上。   水泠喉头嘶嘶作响,他一把抓住脖颈上的拂尘丝,如雪的拂尘立时变得漆黑如墨,只听嘣嘣几声,所有的拂尘丝尽数断开,就在水泠要跃起来的时候,一团白色影子冲过来,直直的钉在水泠的额头上,水泠怪叫一声,也不顾强敌环伺,只伸出双手去抓那团白色的东西,可是那东西紧紧粘在水泠的额上,水泠根本抓不下来。水溶兴奋的叫道:“小蟾,好样的!”这团白色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水溶在宫门处交给林成的寒玉蟾。   水泠怪叫连连,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只见他漆黑的身子正在慢慢变淡,而趴在水泠额头的寒玉蟾身形越来越大,已经由最初的拳头大小变成脸盆大小,将水泠的五官盖的严严实实,原本白玉一般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黑。水泠怪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当最后一丝黑气从水泠身上褪去,寒玉蟾跳了下来,伏在地上咕咕叫了几声,就缩回原来的大小,颜色也变回原本的洁白。寒玉蟾这才跳到水溶的肩上,在水溶的脸上蹭了几下,好似小孩子撒娇一般。   水沏看到水泠倒在地上面色死白,心口不住的流血,看向皇上,皇上点点头道:“小路子,废了他的武功,关入地牢,听候朕的发落。”冯路二人将水泠押入地牢,用铁勾铁链穿了水泠的琵琶骨,锁住他的双手双脚,水泠就这样被禁锢着,连动一动都办不到,就算他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咬牙忍下去。   乾清宫已经不能住了,众人移至连乾清宫不远的延年殿,等到大家都收拾妥当,天色已经大亮了。因皇帝离京,便免了朝臣的大朝会,可是内城外一圈大火惊醒了文武百官,又有王子腾派兵将各府派出打探消息的家丁拦了回去,因此这一夜文武百官有气愤难平的,有惴惴不安的,有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的,总之这一夜,京城无人入睡。天亮之后王子腾奉命撤兵,并通告各府大人,皇上已经回京,一众文臣武将忙穿起朝服来到金殿外,等候皇上召见。   一乘软轿从远处抬来,众臣大惊,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公然在金殿前乘轿。等到轿子行到近前,众臣一见慌忙纳头便拜,那轿前引路的太子水沏和永宁王水溶,软轿上半坐着的盛传已经死去的北静王爷。   司仪太监将各府王爷文武百官引到金殿上,皇上升座,先免了北静王的跪拜之礼,才受了文武百官的三跪九叩。礼毕,皇上沉声道:“逆贼丹顿勾结水泠谋害北王,谋夺朕之江山,幸得祖宗护佑,王兄平安无事,逆贼尽数被擒。”众文武百官忙高呼:“万岁英明神武,天佑我皇!天佑北王千岁!”   “路安,宣旨。”皇后抬手往下一压,沉声说道。   小路子往前一步,展开圣旨宣读起来,站在阶下的礼部尚书沈大人听到水泠谋逆,十恶不赦,合府连同共谋之人尽数抄斩,不由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倒在了地上。皇上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来人,将沈中打入天牢,着刑部议罪。”   站在靠前些的东平王司马长冷汗直冒,他抢步出班扑通跪倒,连声道:“臣有罪,臣请皇上削去臣的王爵,臣……”皇上淡淡道:“司马长平身,与逆贼勾结之事非你所为,与逆贼勾结的只是你妻,此事朕已尽知,不过你到底有治家不严之过,即刻削去王爵,你之诸子降一等使用,将你父子发往军前效力,以观后效”司马长听到儿子们只是降级并未被免职,心中对皇上千恩万谢,连连叩头道:“罪臣谢主隆恩!”至于他的妻子会是个什么下场,司马长已经不关心了,东平王妃不听他的劝阻才有今日之祸,怨不得别人。   小路子宣完圣旨,所有与水泠有联系的官员都被打入天牢,就连那些隐藏极深的官员也被皇上一一点了出来,不枉不纵,没有一个大臣喊屈叫冤,也没有一个与水泠勾结而没有被点出来的,众朝臣个个心惊,原来皇上什么都知道。水泠谋反之事根本就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天子心机深不可测,众臣从此对皇上越发敬畏,再不敢有一丝异心。   罚过之后便赏了,北静王加封护国王,食双王俸,水溶晋封永宁亲王,王子腾升任兵部尚书兼太子少保,而黛玉水沏是封无可封,若再进一步,只能是水沏继位黛玉为后了,只不过现在水沏说什么也不肯继位,而让黛玉做水沏的太子妃,这事儿也不能紧着去提,因此对于他们两人的封赏只能暂时放一放了。   退朝之后,皇上将北静王请到御书房,水沏水溶两人原要跟着,却被皇上撵了出去,水沏只得与水溶一起先去给皇后请安了。因乾清宫还在清理之中,坤宁宫还没建好,皇后便搬去黛玉的栖梧居,黛玉也因为身子还虚着,被皇后留在宫中休养。水沏水溶还没进栖梧居,水清便从里面飞了出来,还和从前一样,咻的跳到水沏身上,搂着水沏的颈子亲热的叫道:“太子哥哥,清儿可想你了!”   水溶就手弹了水清的脑门一下,笑问道:“难道就不想我?”   水清甜甜笑道:“堂哥,刚才还听玉儿姐姐说你救王伯的事情,你好厉害呀!”水溶听到这话,如同吃了蜜一般,直甜到心里头,摸摸水清的头笑道:“真的么?”   水清很认真的用力点头,水溶开心的笑了,二话不说解下腰间短刀递与水清,笑着说道:“清儿,你一直喜欢这把刀,堂哥送给你!”   水清喜的抓着刀从水沏身上滑下来,正正经经的谢过水溶,那把腰刀水清眼馋好久了,水溶笑着拍拍水清的头,水清低下头,脸上掠过一丝小狐狸般的笑容,他就知道这招好用,水清悄悄的打量着水溶,心中盘算着下回要点什么好!   兄弟三人走进栖梧居的正房,皇后正和黛玉坐着说话,水沏水溶向皇后行过礼,黛玉也起身与他们相互见了礼,水沏笑问道:“母后,今日太医可曾来请了平安脉?”   皇后点头道:“刚才已经来过了,我们的身子都很好,就是玉儿失血过多,再加上路上奔波辛苦竟是虚得紧,要好生补补才行。”   水溶点头道:“姨妈说的极是,好在已经回来了,调汤弄药的比在永平方便的多,宫里的药材也好,玉儿,我保证不出一个月就能将你调养好。”   黛玉微笑道:“哪里要二哥费心,二哥只好好照顾水伯伯就行了。丹莲奶奶的补血药膳效果挺好的,我已经好多了。”   水沏在一旁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溶弟,你就把心思都放在王伯身上吧,玉儿这里有母后有太医还有丹莲阏氏,你不用费心了。”   水溶眼一瞪正要说话,皇后便笑着打圆场道:“方才玉儿说想去清台寺进香,然后在清台别院住一阵子,这想法不错,我打算过些日子就带玉儿去,沏儿,你在京城好好帮着你父皇打理政事,不可懈怠,溶儿,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得还玉儿一个健康的水伯伯,如若不然,姨妈可饶不了你。”   水沏水溶对视一眼,心中有些不解,宫里现在正是事务烦杂的时候,怎么皇后这会儿却要带黛玉去清台寺,难道宫里这一大摊子事情不用管了?   皇后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同水沏水溶说了几句话便将他们打发走了。水清却没走,只挨着黛玉坐着,同黛玉有说有笑的,听到水沏水溶的耳中,那酸意便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水清忽然觉得后脑勺发凉,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他摸了摸头,将那感觉抛到一边,只缠着黛玉叫道:“玉儿姐姐,我也要去清台寺。”   “清儿,到演武场去,我要检查你的功夫练得如何?”水沏沉声喊了起来,水清这小子,越来越不象话了,整天缠着玉儿,实在过份!水沏心中的小人愤愤的叫道。   水清面色一垮,小小声的对黛玉说道:“好玉儿姐姐,过会儿你一定要来救我!”黛玉听了抿嘴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水清这才放心大胆的跑了出去。   “难得清儿这小皮猴子还听你的话。”皇后笑着说道,黛玉粉面微红,轻道:“清儿其实很乖的。”   皇后点了点头,拉着黛玉的手道:“玉儿,难为你想的周到,水家杀孽太重,是该化解化解才是。”原来黛玉修习了凝玉心法,又读透了弘光大师送她的佛经,灵台越加清明,隐隐能看到些普通人看不到的,黛玉发现整座皇宫被怨毒之气缠绕,虽然宫中有帝气镇着,可是那怨毒之气很重,已经开始侵害帝气,若是再不化解,三年之后宫中必有大变。到时水家的男子都要受害。黛玉不好直说,只能以昨夜宫中杀生太过为由,自请去清台寺化解怨毒戾气。皇后原就是信佛之人,对于黛玉的说法自然是答应的。   安顿好宫中之事,皇后带着黛玉水清水湛去了清台寺,弘光大师一看到黛玉,便点头笑道:“小玉儿果然有慧根。”   黛玉躬身道:“大师伯伯,黛玉愚钝,希望没有来晚。”   弘光法师长眉飘飘,慈爱的笑道:“不晚不晚!小玉儿,禅房已经收拾好了,明日午正你便可以进去了。”   皇后颌首问道:“大师,本宫能做些什么?”   弘光法师笑道:“此事只能由小玉儿一人去完成,娘娘只在小玉儿出关之前一直茹素也就是了。”皇后点点头道:“多谢大师指点。”   弘光法师看着一直在打量自己的水清,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小王爷日后必是国之干臣,老纳有佛经一部送于小王爷,小王爷切记每日诵读,于小王爷有大益。”水清不太理解弘光法师的意思,皇后却忙说道:“清儿,还不谢过大师厚赐。”水清双手抱拳单膝的跪下朗声道:“水清拜谢大师。”弘光大师点点头,受了水清这一拜,有了弘光大师的点拔,水清在习武的同时研习佛经,才免去了早逝的劫难。   皇后抱着水湛躬身问道:“大师,您看湛儿将来如何?”   弘光大师呵呵笑道:“此子命格最佳,富贵闲王,安乐一生,说起来太子殿下和潞王可都比他不上。”皇后听后也笑了,水湛出身富贵已极,只要他安分守已,只怕天下再无人能比他过得更舒坦。听弘光法师言下之意,这个孩子是个省心的,皇家兄弟最难得的是手足相亲,而她的三个儿子就能做到,想到这些,皇后很是骄傲。   黛玉进了禅房之后便没再出来,弘光法师说她得坐禅整整一年,皇后也不能长时间在这里陪着黛玉,住了几日后便回了京城。听到黛玉是为皇家消灾祈福,皇上和北静王都沉默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子,皇上叹道:“总是要让玉儿这孩子受苦,我对不起如海夫妻。”北静王点点头道:“是啊,玉儿还是个孩子!皇上,左右我们夫妻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就让我们去陪着玉儿,好歹不能让玉儿一个人呆在清台山。”   皇上微微皱眉道:“王兄,你的身体?”   北静王笑道:“我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反正再怎么吃药也不可能恢复我的武功,还不如停了药,去清台山修心养性一年半载。”看到皇上还想说什么,北静王又笑道:“我去陪着玉儿一起吃斋念佛,可是神仙都不换的日子,再者说我这半辈子造下杀孽无数,也该到佛前忏悔忏悔才是。”   北静王已经这么说了,皇上也不好不答应,北静王夫妻收拾了行装,夫妻二人连下人都不带,径自去了清台山,黛玉在别院的禅房中坐禅,北静王夫妻两人也不打扰黛玉,只在别院里住下,每日晨钟暮鼓念经礼佛,心境极为平和,北静王夫妻自成亲之后,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日子,夫妻二人朝夕相对,快乐如神仙一般。水沏水溶隔几日便来一回,虽然不能见到黛玉,可是只在院子里看着黛玉的禅房,也是一种安慰。   时间水沏水溶的苦盼中渡过,一年期满之时,皇后,水沏,水溶,水清,当然还有小水湛,连同北静王夫妻二人都早早来到黛玉的禅房外,等着黛玉出关。午时,弘光法师缓步走来,禅房的门缓缓打开,一阵清雅的淡淡香气从禅房中飘出,一个翩若仙子的白衣少女莲步轻移,迎着弘光法师走出禅房。      第31章玉归      禅房外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呵一口气便会将飘逸出尘的黛玉吹飞了,水沏水溶两人更是看傻了眼,呆呆的站着,原本想好的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黛玉缓步走到弘光大师面前,合什盈盈而拜,轻柔的说道:“多谢大师伯伯成全。”   弘光大师呵呵一笑,伸手扶起黛玉,拈须笑道:“小玉儿,恭喜你功德圆满,大家都来接你了。”   黛玉莲步轻移走向皇后,皇后不得黛玉拜下,一把将黛玉拉到怀中,紧紧的搂着,含泪笑道:“玉儿,想死娘了!”一语未毕,泪如雨下。黛玉长高了许多,她的头靠在皇后的肩上,双手环着皇后的腰,软软糯糯的叫了一声:“娘……”北静王妃可眼热的紧,上前拍着黛玉的背笑道:“玉儿,你终于出来了,水伯伯和姨妈都极想你的。”   黛玉含笑回身投入北静王妃的怀中,娇声道:“姨妈,玉儿也想您和水伯伯,水伯伯和您一直在别院守着黛玉,黛玉都知道。”   北静王妃拍着黛玉的肩笑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北静王走上前,慈爱的微笑着看着黛玉,黛玉和北静王最亲,她离了北静王妃的怀抱,上前挽着北静王的手臂,扬头看向北静王,满眼的孺慕,脆声叫道:“水伯伯,玉儿又可以为您沏茶了。”北静王轻拍黛玉的手臂笑道:“玉儿,伯伯这一年可没耽误,回头尝尝伯伯沏的茶。”黛玉歪着头娇俏的笑道:“好呀,玉儿都一年没喝茶了。”听了黛玉的话,大家皆感心里发酸,黛玉自小娇生惯养,吃穿住用从来都是最好的,若非为了为皇家祈福,她又怎么能一年连口茶都喝不上。   水清飞跑到黛玉身边,拉着黛玉的手叫道:“玉儿,姐姐,我有父皇才赏的明前女儿茶,全都给你!”水沏大步走到黛玉面前,躬身深施一礼,诚恳的说道:“玉儿,谢谢你!”   黛玉忙回礼道:“大哥言重了,这原是玉儿应当做的。”水沏抬头,目光正与黛玉的视线相接,黛玉净白如玉的面颊忽然飞起一抹红霞,水沏心里一阵发烫,不觉脸也红了。看着相视红脸的两人,水溶只觉得心中难受极了,那种说不出的酸涩让水溶几欲大叫,“玉儿,你眼里只有大哥,就没有我这个二哥了?”水溶的话着实酸的紧,让皇后和北静王夫妻不约而同的眉间一紧。北静王瞪了水溶一眼,可是看到水溶眼中藏不住的酸楚,北静王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二哥,你就会欺负玉儿,玉儿总得挨个儿的问候吧,谁让你年纪比大哥小,当然要排在他后面了。臭二哥,一年没见了还欺负玉儿,水伯伯,您不打他玉儿不依。”黛玉轻踩莲足,脆生生的说道,北静王呵呵笑道:“溶儿,还不快给玉儿陪不是,否则父王也不帮你了。”听到黛玉毫不见外的话语,水溶只觉得心头流过一股暖流,他原只怕黛玉会和自己生分了,才会说出那样酸不溜丢的话来,此时,他放心了,便长揖到地陪笑道:“原是我的不是,好玉儿妹妹,只看到二哥也有好茶送你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水溶话没说完,自己撑不住先笑了,黛玉低头抿嘴轻笑,这事儿也就算揭过去了。   大家移步到清台别院的正房,皇后和北静王妃认认真真的看着黛玉,两人一齐摇头道:“玉儿清减太多了,这可不行,咱们这就回京去,得好好补补才行。”这一年里,黛玉吃素果饮清泉,一丝儿油腥都不沾,以示礼佛的诚心。虽然气质更加飘逸若仙,可身子也瘦多了,她若独立山间,只怕一阵微风吹过就能将她送到天上。   辞别了弘光大师,黛玉一行人回了京城,进宫拜见皇上,皇上看着黛玉直点头,眼中闪过些微算计的光。北静王见了,眉头暗皱,悄悄瞪了皇上一眼,好似在警告他:“不许算计我的玉儿。”皇上摸摸鼻子讪讪笑了,只得暂时压下他想说的话,让黛玉先去休息了。   黛玉整整一看没有回自己的家,心里很是惦记,便辞了帝后回公主府。水沏溶水溶两人自然主动请缨,要求送黛玉。皇上挥挥手准了,这兄弟二人送黛玉回府,帝后和北静王夫妻便热烈的商讨起来,四个大人争得面红耳赤,争的黛玉做谁家的儿媳妇。   回到公主府,只见正门大开,林义慧云林成李纨凤姐还有查仁汗王丹莲阏氏梅朵公主,以及所有的林府下人都迎了出来,跪接黛玉回府。   黛玉忙下了公主凤辇,亲手将大家扶了起来,柔声道:“你们都是黛玉的长辈亲人,如何还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来。”   慧云看到黛玉消瘦的面容身形,心疼的红了眼圈儿,含泪道:“玉儿,你受苦了!”黛玉含笑道:“婶婶,我虽瘦了些,精神却极好,您不要担心。”   林义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强笑道:“大家到里面说话吧,别站在这里了,玉儿回家了,我们有的是时间为她调养。”大家连连点头,簇拥着黛玉进了公主府。黛玉回房换了家常衣裳,松松的挽了飞云髻,这才出来和大家畅叙别情。   凤姐领着巧姐儿来到黛玉面前双膝跪下,黛玉欠身相扶,凤姐却摇头道:“恕民妇不敬,唤公主一声玉儿妹妹,这个头你一定要受的,没有你的相助,二爷回不来,大姐儿见不到她的父亲,玉儿妹妹,你的大恩大德王熙凤永世不忘。”当日黛玉替凤姐进言,皇上念在凤姐相救黛玉有功,才允许凤姐以自己的封赏换回贾琏,夫妻二人破镜重圆,一家三口团聚。贾琏彻底改了从前的坏毛病,只一心一意的守着妻女,开了铺子做生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如今凤姐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她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后福绵绵了。而这一切都是黛玉成全的,所以凤姐说什么也要给黛玉磕个头。   凤姐起身后,李纨带着贾兰上前,李纨要行礼,黛玉忙起身拦住她,李纨便让贾兰跪下磕头。原来皇上已经发落了贾家的案子,一甘人犯认罪伏诛,已经在去年秋天处决了。李纨是贾珠之妻,贾珠才是真正的荣国公之后,皇上便恩赏李纨和贾兰,贾兰袭了爵,李纨也被封为贞静夫人,皇上还将原来的荣国府赏了下来,李纨又买了几房家人,赦造荣国府的黑地金漆大匾再次回到了荣国府的正门上。而这一切,都是皇上看着黛玉才赏赐的。   听慧云说起丹珠和王氏还有她们的狗腿子们都已在去年秋天明正典刑,黛玉摇头轻叹,若非丹珠王氏野心私心太重,她们也许不会得到这种下场。林义叹息一声道:“前些日子才收到消息,贾赦贾政在不堪劳役,已经殁了,宁国府的贾蓉倒是撑了下来,三年之后便能服完刑回来了。”   黛玉轻轻点头,对林义说道:“叔叔,贾蓉到底是珍大哥哥的儿子,暗地里照顾些吧,等他回来给他些银子,帮他做些小生意。”林义点头道:“已经打点了,玉儿你不用费心。”李纨忙说道:“贾家宗祠里正缺一个照应的主事,蓉哥儿回来了可以让他去那里,到底是贾门子弟,总不能看着他流落在外。这事就交给我们好了,玉儿,你已经为贾家做的太多了。”黛玉抬头微笑道:“小舅妈,贾家到底是我的外家,照应些也是应该的。”   梅朵听不懂黛玉她们的对话,坐了一会儿便觉得气闷,便跳起来叫道:“玉妹妹公主,总说这些你不闷么?”   听了梅朵那奇怪的称呼,黛玉不由抿嘴一笑,柔声道:“梅朵姐姐,你若是觉得气闷,不如先去找阿蛮姐姐玩吧,你们两个一定能玩到一起的。”真是说曹操曹操以,黛玉刚说完,便听到一个爽利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玉儿妹妹,我一听说你回来就赶过来了,快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黛玉抬头去看,只看到满眼火红,耳边响起了悦耳的银铃声,乌蛮身着火红的衣裙,裙角缀着好些银铃,如风一般的冲了过来。她一把抓住黛玉,叽叽呱呱的问了起来,乌蛮的语速极快,口音又不纯正,便是灵慧如黛玉,想要抓住乌蛮要表达的重点,也很有些吃力。黛玉挽着乌蛮的手坐了下来,轻笑道:“阿蛮姐姐,你急什么,慢慢说好了。”乌蛮灵活的大眼睛一转,看到水溶坐在一旁,不由面颊飞红,竟然奇迹般的文静了下来。水溶顿时觉得身上不自在起来,刻意回避着乌蛮的目光。黛玉仿佛明白了什么,看着水溶笑了起来,水溶被黛玉笑毛了,站起来强拉着水沏,只丢下一句“玉儿你好好歇着,我们明天再来看你。”便落荒而逃。水沏无奈的摇摇头,只来得及对黛玉笑笑,便被水溶硬拉了出去。   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慧云一直仔细的看着黛玉,一见黛玉微现倦意,慧云便笑道:“好了,要说的太多,一时也不能说尽,玉儿,你先去歇歇吧,回头用了饭大家再慢慢聊。”众人都应和着慧云,将黛玉送回房休息。   就这么着,黛玉在家里热热闹闹的过了两天,第二天晚上,慧云捧着一只包袱并一只紫檀妆盒来到了黛玉房中,她认真的看着黛玉,托着包袱跪了下来,诚恳的说道:“小姐,这是夫人亲手为您做的衣裳。当年夫人知道自己不能看着您行及笄大礼,便亲手做了这套衣服,命奴婢在小姐及笄的时候交与小姐。今年的花朝节是小姐及笄的好日子,可是您却在清台山为国祈福,奴婢只能等到现在才交给您。这妆盒是老爷为小姐及笄之礼特意订制的钗环。”黛玉闻言珠泪如雨,她向着慧云跪倒,双手接过包袱妆盒紧紧的抱于怀中,泣不成声的唤道:“爹爹,娘亲……”   慧云含泪劝道:“小姐,后天是好日子,我们想在后天为小姐补上及笄礼。不过小姐如今贵为公主,也不知皇家是否有安排,奴婢特来请小姐示下。”   黛玉将包袱和妆盒交给在一旁伺候的雪雁,然后亲手扶起慧云,泣道:“婶婶,别这么说,玉儿永远是林家的女儿,及笄之事自当由叔叔婶婶办理。”   慧云站起来说道:“小姐既如此说,我们便操持起来了。”   黛玉轻轻点头,慧云知道黛玉现在需要独处一阵子,便轻轻招招手,将丫环们叫了出来,只留黛玉一个人在房中。黛玉轻轻解开包袱,包袱里叠放着四套簇新的衣服,最上面一套是色泽纯丽的采衣,接下来是色浅而素雅的襦裙,端庄的曲裾深衣;最下面是一套雍容华贵典雅端丽的大袖礼衣,轻抚着细密的针脚,黛玉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温暖,黛玉的脸贴着最上面的采衣,柔软的采衣如同母亲的手,抚慰着黛玉思亲的心。轻轻将包袱移到旁边,黛玉抱过紫檀妆盒,打开妆盒便看到里面并排放着沉香木笄,和田玉簪,紫金钗环,在最下面一层,是一顶端端正正的华美明珠凤冠,黛玉知道这是母亲出嫁时戴的,她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曾经抱着自己,笑称要用这顶凤冠为她行及笄礼。“娘亲,玉儿已经是及笄之年,您在哪里?”黛玉抱着妆盒,泪如雨下。   “玉儿,爹爹和娘亲一直在天上看着你,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陪伴你,好孩子,不论爹娘身处何方,爹娘的心永远在你的身上。我们的玉儿长成大姑娘了,爹爹和娘亲很开心!玉儿,勇敢的往前走,爹爹和娘亲会永远陪伴着你!”黛玉哭得累了,她恍恍忽忽听到耳畔有低低的细语声,黛玉张开眼睛,却只看到母亲亲手做的衣裳和父亲雕刻打磨的钗环,黛玉一手抚着衣服,一的抚着紫檀妆盒,如带露的新荷初绽,面上浮起带泪的微笑!      第32章玉落何家      次日一早慧云正带人张罗黛玉的及笄礼,一个管家媳妇飞跑过来,急慌慌的说道:“夫人,北静王爷和王妃来了。”   慧云一听说道:“快去禀报公主,开中门迎接王爷王妃。”   黛玉听说北静王爷来了,忙带着丫环急急迎了出来,北静王夫妻两人笑吟吟的走进正门,黛玉福身道:“黛玉恭迎水伯伯,姨妈。”   北静王虚扶笑道:“玉儿不必多礼。”北静王妃则上前一把拉住黛玉亲热说道:“玉儿,你水伯伯和我是来接你的,快随我们入宫,皇上和皇后娘娘都等着你呢。”   黛玉心中诧异,若是皇上皇后宣自己,随便派个太监来宣旨就是了,何必还要北静王夫妻亲自过来,难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么?看水伯伯夫妻两人神情轻松,眼中还带着些喜意,黛玉挽着北静王妃的手臂笑问道:“姨妈,皇上伯伯叫玉儿去有什么要紧事情么?”   北静王妃笑道:“玉儿,你今年满十五了,三年孝期也满了,该行及笄礼和除服了,原本想在你生日为你行及笄礼的,可那时你在山上,便耽误下来,如今你既回来了,很应该办了才是。”   慧云听了这话忙上前跪了下来,笑着说道:“回禀王爷王妃,奴婢们已经回了公主,择了明日为公主行及笄礼。”   北静王爷拈须点头道:“你们有这份心,很好。不过玉儿是皇家公主,身份贵重,她的及笄礼是国家大事,不能由你们自己办理。这样吧,你随公主一起入宫,襄理玉儿的及笄礼也就是了,起来吧。”慧云知道这已经是北静王爷格外的恩典,便磕了个头站了起来。   黛玉命雪雁将母亲亲手做的衣服父亲手制的首饰包好,一起带入宫中。皇后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玉儿,三年孝期已满,今天给你举行除服礼,钦天监看了日子,七日后便是大吉大利的好日子,你皇上伯伯和我决定那一天为你行及笄礼。衣裳首饰都已经备下了,玉儿,你随娘来看看,若是不喜欢再让他们换好的来。”   慧云急忙上前跪下道:“启禀皇后娘娘,老爷和夫人生前为公主准备了及笄礼所需的衣物和首饰,都是老爷夫人亲手做的。”   皇后点了点头,感慨道:“既是如此,自然应当用如海和敏妹妹准备下的。不过,玉儿,及笄礼后你要受百官朝拜,到时还是换上大朝服才好。”   黛玉福身轻道:“玉儿听娘的安排。”   皇后点头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多礼,娘你北静姨怒虽然没有你娘亲手艺好,不过也为你做了一套除服礼穿的衣裳,跟娘进去换了吧。”北静王妃挽着黛玉笑道:“玉儿,快去穿起来让我们瞧瞧。”慧云见黛玉如此受宠,低下头猜猜眼睛,心中极是欣慰。   皇后也不让丫头们插手,只和北静王妃两个帮着黛玉换衣裳,中衣是水红色的软缎,外罩杏黄底满绣百花闹春的对襟褙子,滚着闪银粉色缎边,以祖母绿的宝石为纽,褙子下摆是用金丝珠线打了流苏,黛玉莲步轻移之间,光晕流动煞是好看,也为黛玉平添了几分雍容高贵,皇后和北静王妃满意的点头道:“到底是玉儿,别人再穿不出这种气度。”   北静王妃将黛玉拉到妆台前坐下,笑道:“玉儿,姨妈给你梳头。”   黛玉忙要起来,皇后走过来笑道:“玉儿,你乖乖儿坐着,我和你姨妈平生所恨者便是不会生女儿,你就圆了我们的心愿吧。”   皇后和北静王妃折腾了好一阵子,才为黛玉梳好头,皇后拿出一只小盒子,对黛玉笑道:“玉儿,这是今年贡上的时新首饰,娘瞧着挺配你的,咱们来试试。”   北静王妃拿出一枝紫金镶红宝石的九翅飞凤翔天步摇簪于黛玉的远山垂云髻上,三串坠着泪滴形红宝石的米珠流苏垂于黛玉的额前,消减了几分九翅飞凤的威严,增添了些轻灵。皇后则将一些火钻星月花钿点缀于黛玉的发间,又将一两只缠丝小金凤压发簪于黛玉的脑后,再戴上两只水滴形红宝石耳坠,北静王妃则拿过黛玉的纤纤玉手,将两只禄母绿手镯两只紫金镶红宝石手镯两只赤金绞丝龙吐珠手镯套到了黛玉的手腕上,然后再戴上同是镶着大颗红宝石戒指,黛玉不免轻声哀叫道:“娘,姨妈,不要再戴了吧,好重!”   北静王妃扑昧笑道:“玉儿,这算什么,将来你大婚的时候,戴的可比这些多多了。”黛玉粉面羞红,垂下头不好意思说话,皇后抚着黛玉的肩笑道:“玉儿,已经好了,快看看喜欢么?”   黛玉抬起头看身向镜子,一张妆点的娇美无比的面容映在镜中,黛玉瞧着竟有些陌生,她素喜淡雅,这样的妆扮还从未有过,黛玉一时不太适应,有些儿不认识自己,皇后和北静王妃在黛玉身后相对而站,每人手中都拿着一面菱花镜,好让黛玉看得清楚一些。她们两人交换了眼神,她们的玉儿果然是浓妆淡抹总相宜,是天下头一等的女孩儿!   黛玉轻抚着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这是我么?”   皇后笑道:“玉儿,自然是你,如今你孝满除服,当然要换上好颜色衣服才行。”   慧云和皇后北静王妃还有黛玉的丫环一直等大外面,等得她们脖子都伸长了,黛玉才缓步从内殿走了出来,一阵抽气声响起,所有人都惊呆了,她们从来都不知道黛玉竟然还能如此明艳照人,太美了,美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阳光从窗棂透射进来,为黛玉笼上一层金辉,慧云和所有的丫环们情不自禁的跪了下来,这般的黛玉,高贵的令她们不敢直视。   “母后……啊……”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水清大叫着从殿外跑来,他一看到黛玉便大叫起来,皇后微微皱眉嗔道:“清儿,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水清仿佛没有听到皇后的话一般,直直走到黛玉的面前,指着黛玉叫道:“母后,这个神仙似的姐姐是谁?”   北静王妃一个没忍住,扑昧笑了出来,走上前点头水清的脑门笑道:“怎么连你玉儿姐姐也不认识了?”   水清忽的转身将椅子搬到黛玉面前,黛玉奇道:“清儿弟弟,你做什么?”水清跳到椅上瞪大了眼睛认真的看着黛玉,再加上听了黛玉的问话,这才确定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果然是我的玉儿姐姐,玉儿姐姐,你好美呀,比仙女还美!”   皇后上前笑道:“清儿快下来,仔细摔着了。”水清使劲看了看黛玉,忽然跳下来飞跑出去,真是来如风去似电,惹得皇后不由摇头道:“这孩子!”   黛玉的脸红红的,只觉得不自在,她还是喜欢做那个清清雅雅的黛玉,这样的华服浓妆让她很不适应。可这是皇后和北静王妃的一片心意,她不能不接受。还不等黛玉适应过来,水清便一手拉着水沏一手拉着水溶冲了进来,他们两人一眼看到黛玉,便再也移不开眼睛了,甚至连向皇后问安都忘记了。被那般火热的眼神盯着,就算是皮糙肉厚之人都受不住,何况黛玉。黛玉觉得自己脸上好似有火在烧,她转身背对着水沏水溶,只扭着皇后的衣服不依的轻轻摇着。   皇后安抚的拍拍黛玉,假意沉下脸来问道:“沏儿,溶儿,你们两人越没有规矩了。”水沏水溶回过神来,水溶窜到北静王妃身边,拉着北静王妃的衣袖叫道:“母妃,她真是玉儿妹妹?”北静王妃好笑的点点头,水沏快步走到皇后身边,惊叹道:“玉儿,你真美!”黛玉红着脸儿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将自己藏于皇后的怀中,皇后拍着黛玉笑道:“看你们这两个傻小子,又不是没见过玉儿,傻愣愣的做什么?沏儿,散朝了么,你父皇何时过来?”水沏收敛了自己的眼神,飞快回道:“刚刚散朝,清儿跑来将我和溶弟拉来,父皇想来很快也就到了。”   皇后点点头道:“嗯,今天是玉儿除服的好日子,也不叫外人,我们自己庆祝着,等玉儿行及笄礼的时候再行大朝拜之礼。沏儿,溶儿,你们俩个为玉儿准备的礼物可都带了?”水沏水溶两人对望一眼,急忙说道:“我们这就回去拿。”说完便跑了出去。   少时皇上也来了,不过他的脸色并不太好,皇后心中诧异,北静王妃和黛玉她们都识趣的退了下去,皇后服侍皇上宽了朝服,小心的问道:“天哥,可是朝中有什么事?”   皇上沉声道:“朝中无事,可是边境来报,那吐罗汗王乌里雅又来了。计算着他们的行程,怕是这几日就要到京城了。”   皇后心中一惊,忙追问道:“他还在打玉儿的主意?”   皇上皱眉道:“这个难说的紧,当日那乌里雅回国的时候也不曾明确的表示放弃玉儿。”皇后忙道:“玉儿断断不能去吐罗那苦寒之地,我舍不得。看来得先给沏儿玉儿订下亲事,唯有如此才能先堵着乌里雅的嘴。”   皇上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心儿,你先去和玉儿说说,若是玉儿愿意朕便即刻下诏,若是玉儿不愿意……心儿,你说玉儿不会不愿意吧?”皇上有些犹豫的问道,黛玉一去清台山就是整整一年,皇上也是刚刚才见了黛玉一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对黛玉的心思他倒有些吃不准了。   皇后点头道:“好,我回头就和玉儿说。”皇上点点头,皇后又说道:“天哥,今天是玉儿的除服礼。”皇上点头道:“我记得的,安在何处?”皇后笑道:“就在栖梧居。”皇上点头道:“好,我先去批折子,回头再过来。”   皇帝走后,黛玉她们又走了进来,皇后上前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玉儿,娘有话和你说。”黛玉见皇后神色郑重,不免心里有几份小紧张,忐忑不安的跟着皇后去了内殿。屏退了所有的侍女,殿中只有皇后和黛玉两人,皇后拉着黛玉的手面对面的坐下来,对黛玉笑着说道:“玉儿,你是大姑娘了,如今孝期已满,是该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了。”   黛玉立时低下头,一张小脸羞的通红,两只手无意识的扭着帕子,如不胜娇羞的水莲花儿一般。皇后看了爱怜的笑道:“玉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是以皇后的身份,而是以你娘的身份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管和娘说。”   黛玉不安的拧着手里的帕子,低着头就是不说话,皇后心里着急,又不好硬逼着黛玉,只好温言道:“好孩子,不拘你是怎么想的都可以和娘说。”   黛玉被皇后催的急了,头垂得更低,声如蚊蚋的说道:“婚姻大事原该由父母做主。”皇后没奈何的皱眉道:“玉儿,你爹娘若是还在,自是听他们的,可是如今……皇上又下过那样的旨意,这事只能由你自己做主。”   黛玉心里一酸,眼眶儿红了,几颗泪珠落在绞起的帕子上,粉蓝的帕子上忽现水痕,皇后立时惊觉自己的话说的太直了,忙走到黛玉身边托起黛玉的小脸,用帕子轻柔的拭去泪珠儿,柔声道:“是娘不好,说的太急了让玉儿伤心,玉儿,快别难过了。玉儿,你不知道,那吐罗汗王乌里雅这两日就到京城了,你皇上伯伯和我都担心他是冲着你来的,所以我们才想尽快订下你的终身,免得再横生枝节。”   黛玉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这才明白皇后为何会如此急切,她知道这是皇后对自己的关爱,便看着皇后轻声道:“娘,玉儿明白。”   皇后心里松了口气,拉着黛玉的手坐在她的身边,柔声道:“玉儿,不是娘自夸,沏儿的确是难得的好男儿,他的一颗心都在你的身上,他到现在连个服侍的丫头都不肯要,就是要将最纯净他交给你。玉儿,你两次相救沏儿,娘相信你心里也是有沏儿的。”   黛玉面上红晕飞起,却为难的低下头,皇后一看便明白了,笑着问道:“玉儿,你是不是担心溶儿?”   黛玉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水沏水溶都是一时之选,对黛玉又都一往情深,水沏身边没有侍候的丫头,水溶又何曾有了,自从与黛玉结识之后,水溶的生活简直比和尚还干净。水沏对黛玉的情意黛玉感受的到,水溶的情意黛玉也不是没有感觉。黛玉不愿意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更不愿意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有时黛玉也会天真的想,他们三人就一直这样,不是很好么,可是也只是想想,黛玉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皇后想了一会儿,彻底明白了,她对黛玉笑着说道:“玉儿,若是不论选择谁他们两个都和现在一样,不会任何改变,你会选谁?”   黛玉的脸红的几乎要滴血了,她深深的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皇后也不再追问黛玉,只笑道:“玉儿,不论你选谁,你都是娘的好女儿,娘不为难你了。”   将黛玉留在内殿平复心情,皇后径直走了出去,正好水沏水溶拿着为黛玉准备的礼物跑来,皇后一手拉着一个出了门,进了坤宁宫的书房,水沏水溶不解皇后何意,皇后单刀直入的说道:“吐罗国主不日抵京。”   水沏水溶眼中立现戒备之色,皇后又道:“我们都担心他这回来又会旧事重提,你们兄弟两个有什么想法?”   水沏急急叫道:“母后,儿臣要娶玉儿。”水溶也不甘落后的叫道:“姨妈,我要娶玉儿。”   皇后皱眉道:“玉儿只有一个,你们俩人却想娶她,这却如何是好?”   水沏水溶相互瞪了一眼,同声说道:“嫁谁让玉儿决定。”   皇后沉声道:“不论玉儿选了谁,另一个都不会有意见么?”   水沏水溶异口同声道:“不会。”水沏的声音大,水溶的声音略小些,比水沏多了一丝不确定。他很清楚黛玉对水沏和对他的感受不一样,若是让黛玉选,只怕多半不会选自己,自己真的能做到没有一丝怨恨么?水溶并不敢打包票。   皇后明了的看看水溶,笑着说道:“我方才已经问过玉儿了。”水沏水溶的心立时提到嗓子眼里,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皇后,皇后却轻叹一声道:“玉儿谁也没选。”   “为什么?”沏溶二人大叫问道。   “你们说为什么?玉儿那样冰雪聪明,连你们能想到的她会想不到,还问?”皇后没好气的说道。   水沏水溶都低下头,过了片刻水沏抬起头来,跪在皇后面前抬头看着皇后说道:“母后,儿臣起誓,不论玉儿选择谁,水沏都尊重玉儿的决定,决不会因此为难任何人,若违此誓,水沏必遭五雷轰顶。”水溶听了身子一震,也撩袍跪了下来大声道:“我水溶决不会因此玉儿没有选择我而心生怨恨。若言行不一,水溶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眉头紧皱,一手一个拉起他们,斥道:“好好的起什么誓,有心便是了。”   水溶看着皇后,低声道:“姨妈,可否让溶儿和堂兄谈谈。”   皇后点点头,款步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水溶看着水沏,低声说道:“玉儿是喜欢你的,她看到你时眼睛会发亮脸会红,你有危险的时候她比谁都着急,恨不能以身替你,她同你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情不自禁的带着几分撒娇。”   水沏看着水溶,良久叹息道:“你既知如此为何还……”   水溶坦然道:“我不甘心!我比你先见过玉儿,比你先对她动心,我们的父亲是结义的好兄弟,若不是先生去的太早,我们也许已经订下婚约了。和玉儿在一起,我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满足,凭是谁都想留住这种幸福。”   水沏双眉微皱的看向水溶,水溶忽然邪邪的一笑道:“水沏,你敢不敢让我去向玉儿表明心迹?”   水沏剑眉微挑,淡淡道:“好,我让你先去说,若是玉儿答应你,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有祝福你和玉儿,若是她拒绝你……”   “我也会如你一样,为你和玉儿祝福,我仍然是你的好兄弟,好臣子!”   水沏伸出手掌,与水溶三击掌为约。两个卓尔不凡的男子许下了承诺。   就在水沏水溶立下约定的时候,黛玉一人坐在内殿里,细细的想着皇后说过的话,她想到水沏,脑海里忽然闪过父亲母亲的身影,父亲与母亲诗文相视而笑,那浓浓的情意让人无艰向往,而想到水溶的时候,黛玉脑中出现的竟是林成的样子,黛玉好似看到幼小的自己被林成背着,听他讲故事,玩着他送的玩具,黛玉明白了,原来在她的心里,一直把水溶当成哥哥,而水沏,却不一样。   明白过来的黛玉双眉锁的更紧,水溶对她的情意她不是没有感觉,可是黛玉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本心,难道真的非要伤害一个人才能得到幸福么?如果终生不嫁,会不会谁都不伤害呢?黛玉一时钻起了牛角尖儿。   就在黛玉胡思乱想的时候,竹影笑嘻嘻的跑了进来,对黛玉笑道:“公主,水王爷请您到暖房去。”   黛玉微微一怔,轻声问道:“有什么事?”   竹影笑道:“听水王爷说暖房里的兰花开了。他请公主去赏兰。”   黛玉轻轻叹息一声道:“你去回二哥,说我不去了。”   竹影见黛玉情绪不太好,便跑出去回了水溶,水溶心里一急,便大步闯入内殿,高声道:“玉儿……”   黛玉见水溶闯了进来,只得进身蹙眉道:“二哥。”   “玉儿,我有事情要问你。”水溶急急的说道,快步走到黛玉的身边,黛玉本能的一避,水溶眼神微微一暗,心气落了一分。他忽然抓住黛玉的手道:“玉儿,我要娶你。”   黛玉一惊,愕然抬头看着水溶,猛的抽出自己的手,跑以一旁怒道:“二哥你休要乱说。”水溶上前一步,定定的看着黛玉道:“玉儿,我没有儿戏的意思,我真的想娶你。”黛玉慌乱的摇头道:“不,不,我不嫁。”   水溶面容惨淡,苦笑道:“你果然对我无心。”   “我……我只当你是二哥!”黛玉咬着唇,终于说了出来。      第33章沏玉情定      水溶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可是他心里仍然极为难过,没有再说什么,水溶转身冲出门,黛玉的泪珠儿无声的滚落下来,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说什么都是无力。   水沏一直在殿外,他看到水溶失魂落魄的冲了出来,便知道黛玉拒绝了水溶,水溶看到水沏,神情惨淡的说道:“堂兄,我祝福你和玉儿。”说完水溶便如一阵风似的跑走了。水沏看看内殿,转身去追水溶。在坤宁宫大门处拦住水溶,水溶不等水沏说话便抢先说道:“我没事,你该去向玉儿表白了。”   水沏将手压在水溶肩上,认真的看着他,“溶弟,你……”   水溶反手拍上水沏的肩,无比郑重的说道:“我真的没事,做不成夫妻我和玉儿还能做兄妹,堂哥,从今往后玉儿不只林兄一个哥哥,还多了一个我,若是你对玉儿不好,我们绝不会放过你。”   水沏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重重拍了拍水溶,水溶强笑道:“堂哥,我真的没事。你快去吧,我刚才好象把玉儿弄哭了,你快去安慰安慰她。我去找母妃,看看玉儿的除服礼准备的怎么样了。”说着水溶便将水沏推了回去。自己向栖梧居的方向跑去。   水沏走了回去,他站在内殿门外,听到黛玉细细的啜泣声,水沏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刀子绞着那般痛,他轻咳一声,柔声道:“玉儿,我进来了。”   黛玉听到水沏的声音,忙用帕子擦了泪,低低道:“你别进来,让我一个人呆会儿。”水沏深深叹息一声,软语道:“玉儿,我不进去也行,你别哭了好不好?”黛玉闷闷的嗯了一声,听到水沏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黛玉只觉得心里涩涩的,泪珠儿又掉了下来。   “公主,奴婢们打了水来伺候您净面。”雪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黛玉闷闷道:“进来吧。”雪雁端着水,春纤拿着帕子香胰等物走了进来,兰心和松云伺候着黛玉净了面,竹影拿着胭脂香粉青黛上前为黛玉理妆,一切收拾好之后,青梅走进来说道:“公主,皇后娘娘请您去栖梧居,您的除服宴已经备好了。”   黛玉心中轻叹,站起来轻道:“我们走吧。”   水沏一直在门外等着黛玉,他看到黛玉出来,温柔的笑道:“玉儿,我陪你一起过去。”黛玉看到水沏,没由来的心里发慌,只垂头轻轻嗯了一声,便一言不发的与水沏往栖梧居走去,水沏知道黛玉心里因刚才的事情不痛快,可他并不擅长安慰别人,只得一言不发的与黛玉同行,跟在黛玉后面的兰心竹影她们都暗暗替水沏着急,却也无法可想。   水沏黛玉并排走向栖梧居,水沏今天穿了一件杏黄云锦五爪团龙王服,头戴的盘龙金冠上镶着一颗大如鸽卵的火红宝石,与黛玉的装扮极为相配,果然好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   进了栖梧居,便看到水溶站在院中,黛玉心里有些不自在,水溶却笑着走上前,对黛玉长躬笑道:“玉儿妹妹,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二哥给你道喜了。”   黛玉敛衽垂首低低道:“多谢二哥。”   水溶朗声笑道:“玉儿,莫不是嫌二哥没有送礼?怎生看都不看二哥一眼?”   黛玉抬头看向水溶,只见他眼中一片清明,面上笑意盈盈,黛玉心中越发难过,可是又说不出来,只是眼含歉意的看着水溶,水溶仍笑道:“玉儿快进来吧,我刚刚和姨妈讨了出来迎你的差使,再不将你迎进去,姨妈可饶不得我的,好玉儿妹妹,给二哥个面子,咱们进去吧。”   水沏亦笑道:“玉儿,别在外面傻站着了,我们快进去吧,你瞧这一会儿溶弟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可难为他了。”   黛玉强笑着点头道:“二哥你就会打趣玉儿,走就是了。”   水沏水溶一左一右拱卫着黛玉进了栖梧居,皇后和北静王妃走上前将黛玉往上让,黛玉忙退到一旁,坚决不肯上坐,皇上笑道:“玉儿,今天原是你的好日子,你就坐在伯伯旁边。”北静王笑道:“玉儿,快过来坐下吧。”黛玉方才谢了座,挨着皇后坐下。   先以琼衆敬过林海夫妻,大家方才吃了起来,皇上还传了一班小戏,令他们在隔着荷花池的戏台子上演了,渺渺乐音隔水传来,更添了几分清灵。大家听曲吃酒,没有一个人提起乌里雅很快就要到来之事,水溶更是表现的若无其事,以至于帝后和北静王夫妻都被他骗过去了,皇后心中还有些惊讶,暗自忖度着,难道这两个孩子还没有对玉儿说么?   三巡酒过,黛玉起身离席,春纤将拜垫放好,黛玉恭恭敬敬的跪于拜垫之上,向皇上皇后磕头道:“皇上伯伯,娘,玉儿失怙之后,是您们给了玉儿家的温暖,请允许玉儿拜谢。”皇后忙起身去扶黛玉,心疼的说道:“看你这孩子,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还跪什么,快起来。”   黛玉微笑着推开皇后,磕了三个头后又跪着转向北静王夫妻,“水伯伯,您在玉儿心里就象父亲一样,玉儿愿拜您为义父,您收玉儿么?”   北静王大喜过望,和北静王妃离席来到黛玉面前,喜道:“怎么能不愿意,玉儿,伯伯早就当你是自己女儿了。”   黛玉立刻磕头道:“玉儿拜见义父,义母。”   北静王妃又忧又喜,她看了看水溶,见水溶一脸喜色,竟然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水溶来到爹娘身边,扶着黛玉站了起来,笑道:“玉儿,你真是我的妹妹了,好妹妹,日后哥哥会好好保护你的,不叫你受一丁点儿委屈。”黛玉看向水溶笑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哥哥,我叫你二哥已经很久了。”   水溶一拍额头大笑道:“是极是极!玉儿,来,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他不由分说将椅子移至父母座位之间,将黛玉按在椅上,北静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大笑着说道:“好好好,玉儿,父王今天要大醉一回!”“来人,换大碗!”北静王兴奋的大叫道。   黛玉忙拦道:“父王,不许换大碗,哥哥说了您每日只能喝二两酒,多一口也不行。”北静王丝毫不恼,眉开眼笑的说道:“好好好,我的宝贝女儿不让喝父王就不喝。”   一旁的皇上都快被酸死了,他没好气的看着北静王,恼道:“大哥,你也别太高兴了!玉儿总是要嫁人的,你又不能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北静王一瞪眼道:“谁说的,我堂堂双王难道还养不起个女儿?嗯……玉儿,父王以后给你招个好女婿,咱们不嫁出去。”黛玉被皇上和北静王的话羞得抬不起头来,小脸儿通红火烫,水溶看到水沏一脸着急之色不由心中暗笑,亦帮腔道:“父王所言极是,您看今科新状元怎么样?”北静王敲了水溶一记,笑骂道:“你妹妹还小,急什么,过几年再说。”   帝后对视一眼,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皇上板着脸说道:“王兄,玉儿可是我亲封的辅国长公主,她的婚事当由我作主才是。”   北静王却笑道:“皇上,您没忘记给玉儿的那道旨意吧!”   皇上一滞,没好气的囔道:“大哥,你怎么这样!”   北静王哈哈大笑,心情畅快无比,水溶也笑,那边的皇帝父子却笑不出来了,还是皇后温柔的说道:“皇上,王兄,你们也真是的,那有当着女儿家说这些的,看把玉儿羞的都坐不住了,罢了,就知道我们吃了酒就会这样,好玉儿,跟娘走,咱们不理他们。”   皇后和北静王妃带着黛玉走了,皇上看看水沏,对北静王说道:“王兄,你已经收了玉儿做女儿,她和溶儿就是兄妹,不如我们亲上加亲,就让玉儿嫁给沏儿吧。”   北静王看着水沏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的看着自己,沉吟道:“这……玉儿还小,我还想着多留她几年,为她好好调养身子,玉儿这孩子这几年为了我们水家,身子吃了大亏。”   皇上忙道:“成了亲也一样调养。”   北静王正色道:“皇上有所不知,我听三清道长说过,女子太早生育,对身子的损伤极大,玉儿的身子已然吃了亏,若是现在让她成亲,岂不是害了她?”   皇上这才明白北静王的真实用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水沏却急急囔道:“王伯,就算是成了亲,也不一定就要孩子的,宫里的法子不是很多么?”水溶却慢悠悠的说道:“万事都意外,为了玉儿的健康,还是按父王说的再过上几年比较稳妥。”   水沏低下头,少倾便又抬起头道:“父皇,只要能娶玉儿,等多少年儿臣都愿意。”听了水沏的话,北静王微微点头,皇上笑道:“沏儿,我们在这里说没用的,还得看玉儿愿不愿意嫁给你。”   水沏信心十足的说道:“王伯,若是玉儿愿意嫁给我,您是不是就不再阻拦了?”北静王拈着胡子高深莫测的笑道:“这个么……你先确定了玉儿的心意再说!”水沏真坐不住了,忙辞了皇上和北静王去寻黛玉。   水溶看到水沏出去,低下头眼神微微一暗,他旋既收拾了心情,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的笑容,皇上和北静王都知道他的心思,刚才他被黛玉拒绝的事情那兄弟二人也都知道了,皇上拍拍水溶的肩膀说道:“溶儿,当年如海为玉儿求了一道婚姻自主的恩旨,如今皇叔也给你这样一道恩旨,皇叔绝不逼你成亲,直到你找到真正中意的人。”水溶楞住了,他没想到皇上会这样说,不由看向父亲,北静王淡淡笑道:“溶儿,父王也不会逼你。”水溶点了点头,在桌边跪下道:“侄臣多谢皇叔,多谢父王。”   皇上扶起水溶,对他说道:“溶儿,你做得很好,皇叔为你骄傲。”   水沏找遍了栖梧居,才在楼后的桃花林里找到黛玉,此时已经春末夏初,桃花已谢,手指头大小的青青小桃挂于枝头,看着极是喜人,黛玉手扶桃枝娉婷而立,水沏情不自禁的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寶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黛玉听到那浑厚的声音,身子不由一颤,却不肯回过头来。水沏走到黛玉的身边,轻声唤道:“玉儿。”   黛玉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水沏扶着黛玉的双肩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黛玉低头不语,水沏低头看时,只看到她那粉红的耳尖。水沏一时情动,轻轻将黛玉揽入怀中,下颌贴着黛玉如云的青丝,轻声问道:“玉儿,嫁给我好么?”   黛玉大羞,想伸手推开水沏,可是水沏却温柔而强硬拥着黛玉,不让她推开自己,在黛玉耳畔轻声说道:“玉儿,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认定了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每一次见到你,这个念头就会加深一分,我是个没用的男子,几次都要你来救我,好玉儿,你愿意接受我这个没用的男子么?”   黛玉猛的抬起头来激烈的反对道:“不,沏哥哥,你是天下最出色的男子,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水沏心里偷笑,只紧紧抱着黛玉,黛玉只想着去反驳水沏自我贬低的话,却不知道自己中了水沏之计,全然不察他们两人此时有多么的暧昧。   “玉儿,嫁给我!”水沏在黛玉耳畔轻语,唇瓣轻触黛玉的耳垂,黛玉的脸上腾的烧起一团火,她慌乱的推开水沏,水沏却如牛皮糖一般粘了上来,看着那如花瓣儿一般甜美的樱唇,水沏按奈不住心中澎湃的激情,深情的吻了上去。黛玉慌乱羞怯极了,她从来没有经过这种事情,整个人被水沏紧紧的搂在怀中,挣又挣不脱躲又躲不开,只能无助的抓着水沏,两行泪珠儿滚落下来,水沏紧紧搂着黛玉,吻上黛玉的双眼,喃喃道:“玉儿,别哭,我真的爱你!”   理智长出翅膀飞走了,黛玉只循着本能伏在水沏怀中,听到那急促的心跳,黛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那一刻黛玉沉迷了,只想一生就这样下去。水沏敏锐的感觉到黛玉的身子不再僵硬,他将黛玉紧紧的搂在怀中,在黛玉耳旁说着绵绵的情话,黛玉的身子柔软如水,双手自然而然的环着水沏的腰,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在水沏怀中了。   就这样水沏和黛玉相拥而立,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声:“公主……”的清脆呼喊从远处传来,黛玉如梦初醒,慌忙推开水沏,再不敢看他一眼,飞也似的跑走了。水沏怀中陡然空虚,他怅然若失的看着黛玉飞奔的方向,无尽情意尽在他的双眼之中。   竹影从黛玉跑走方向的对面走来,她见水沏在此,忙上前见礼,笑着问道:“殿下,您看到公主没有?”   水沏面红耳赤,急急道:“玉儿去那边了,你去找找。”说完便快步走开,竹影不解的歪着头看着水沏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天也没多热,怎么脸红成那个样子。唉,不管了,我还是先去找公主吧。公主也是,平时都让我们跟着的,偏今天谁也不带,也不知道她去哪里?”   黛玉急急就跑,也没有分辨方向,不觉便跑出栖梧居,竹影一路寻找,却不见她的身影。竹影急了,忙叫上其兰心松云她们,找遍了栖梧居仍然一无所获,找到侧门才知道公主方才跑了出去。兰心忙去回了皇后,皇后一听黛玉出了栖梧居,忙命官女一起寻找黛玉。各宫都找遍了却一无所获。皇后听竹影说太子殿下刚才见过公主,忙命人将水沏叫来,水沏听到黛玉不见了,吓了一大跳,急忙说道:“儿臣方才和玉儿在桃林分开的,也没多久,玉儿走不远的。”   北静王正和皇上吃酒,听说黛玉失踪,立刻将酒杯一推虎着脸大步赶到皇后那边,他听说水沏是最后见到黛玉的人,便沉声问道:“你和玉JL说了些什么,让玉JL一个人跑了出去。”此时殿中有帝后北静王夫妻水溶,还有皇后的北王妃的,黛玉的贴身丫环,水沏红着脸说道:“我刚才向玉儿求亲。”   北静王立刻指着水沏大叫道定然是你唐突了玉儿,玉儿恼了才会跑出去,水沏,你……”水沏急急打断北静王囔道:“玉儿没有恼,她答应了,是竹影找来,玉儿害羞才跑开的。”   北静王黑沉着脸道:“哼,找到玉儿再和你小子算帐!”此时的北静王看水沏那就是看夺女仇人,臭小子,我才认了女儿你就来抢,看我放不放得过你!   皇上忙上前打圆场道:“这些以后再说,玉儿是个好静的孩子,她对宫里的路也不熟,还是快去找玉儿要紧!”   “不用找了,你们的公主殿下在我手里,若想要她活着,需得依了我的条件。”一道怨毒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大家抬眼一看,只见黛玉被一条胳膊勒着,在她的颈侧还有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      第34章肃清余孽      “沈氏,立刻放了公主!”皇上一看挟持黛玉是水泠侧室沈静如,立刻龙颜大怒,厉声大喝。   当初因为沈静如有身孕,皇上便饶了她的死罪,让她生下孩子,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到底是水家的骨血。沈静如受了刺激早产,生下一个女儿,孩子一落草便被抱走了,沈静如则发往浣衣局为奴,她倒是个能挨的,在浣衣局里做小伏低处处讨好,还抢着做活,几个月下来,浣衣局的人也不在刻意为难她,看她生下孩子一眼都没看上就被发落了,甚至还有些同情于她,往宫里送衣服是份优差,兴许她还能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因此今天浣衣局的主管便打发她到宫里送洗好的衣裳。沈氏送了一圈衣裳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她原以为没有希望了,哪知却看到了慌乱跑出来的黛玉,黛玉和沈氏本就不熟,再加上沈氏在浣衣局日夜做工,早已苍老的象四五十岁的婆子,黛玉自然没有认出她来,可是沈氏认识黛玉,从一开始沈氏就对黛玉满心怀恨,她一直认为若是没有黛玉,自己便能嫁入北静王府,成为世子妃。   沈静如一面暗叫苍天有眼,一面握紧了藏在收来的脏衣服底下的匕首,她小心翼翼的接近黛玉,趁黛玉不防,便冲上前用胳膊勒住黛玉的脖子,还用匕首抵住,有黛玉为质,她很容易的进了栖梧居。   水沏看到黛玉被胁持,立刻冲上前,沈静如尖叫着用匕首压着黛玉的颈子,一道血痕触目惊心,殷红的血珠顺着刀尖滚了下来。沈静如大叫:“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水沏惊得连连摆手道:“我不过去,你快松开玉儿!”   水溶面如寒冰,他手中暗扣金莲子,无奈沈静如背靠院墙,整个人又藏在黛玉身后,根本无处下手。北静王抢步上前指着沈静如喝道:“沈氏,你有什么条件?”   “放了王爷,还我女儿,还要皇上写下亲笔诏书,赐我们无罪。”沈静如早有准备,立刻大声叫道。水泠是被秘密处决的,外人根本不知道,沈静如还以为他仍然被关押在天牢之中,还做着一家团圆的梦。   “朕可以还你女儿,不过水泠罪大恶极,朕不能饶恕于他,沈氏,朕以你的女儿交换玉儿,你若是答应,朕这就命人将她抱来。”皇上沉声喝道,威严的声音让沈静如身子不由发颤。不如沈静如有时间思考,皇上沉声喝道:“去把容德郡主抱来。”   沈氏一愣,惊问道:“我的女儿是郡主?”   皇后紧张的看着黛玉,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却仍要平静的说道:“孩子没有罪过,如今她养在南安王妃名下,日后长大成人,皇上自然会给她一门好亲事,沈氏,若是让孩子跟着你,让她从小背负着罪名长大,这难道是你一个做母亲的希望的?”   沈氏有些动容,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被封为郡主,南安王妃的为人她也知道,女儿跟着她的确好过跟着自己,可是……那是她亲生的女儿呀,她连见都没见过一眼,她也曾是大家小姐,也曾金奴玉婢,难道真就这样一辈子为奴?沈静如心里很矛盾,可是抓着黛玉的手却没有放松。水沏水溶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黛玉的颈子,恨不能以身相替。   南安王妃抱着容德郡主飞快赶进宫,看到一个苍老的女人胁持了黛玉,南安王妃大惊,忙看向皇后,皇后将南安王妃怀中白白胖胖的可爱孩子抱到怀中,对沈氏说道:“这就是你的女儿。”   沈氏抓着匕首抵着黛玉的颈子,厉声喝道:“把女儿还给我。”   皇上沉声道:“可以,不过你得放了玉儿。”   沈氏用力抵住黛玉的颈子尖叫道:“快把我女儿送过来。”   皇上眉一挑眼光一沉,喝道:“兰心,将容德郡主抱过去。”   沈氏又尖叫道:“不要,你,那个穿绿衣服的丫环,你把孩子抱过来。”沈氏看向青梅大叫,青梅生得瘦弱,看上去仿佛弱不禁风,众人心里一松,皇上铁青着脸道:“青梅,你去。”青梅从皇后怀中接过孩子,慢慢走近沈氏,沈氏不由自言偏过头来看女儿,眼看青梅就要走到她的身边,沈氏不觉放松了对黛玉的胁持,只听青梅娇喝一声:“松云……”然后便见她将容德郡主高高抛起,沈氏大惊失色,本能的松开黛玉伸手去接孩子,就在这时,水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上前,他一脚踢翻沈氏,将黛玉紧紧的搂入怀中,同时,松云手一抖,一道彩练直冲半空裹住被抛高的孩子,彩练一收,孩子便被松云抱在了怀中,这孩子倒是胆大,还以为是和自己做游戏,张着小手咯咯直笑。   青梅将孩子抛向空中的时候,南安王妃尖叫一声,拔足冲向前去,只是她没有松云的速度快,见松云将孩子接住,南安王妃才松了口气,不禁叫道:“阿弥佗佛,菩萨保佑。”   皇后见黛玉已经脱险,才松了口气,吩咐道:“松云,快将容德郡主交给王妃。”松云将小郡主送到南安王妃手中,南安王妃见小郡主咯咯直笑,全无一丝害怕,才长出一口气,将小郡主紧紧的搂在怀中。皇后上前说道:“刚才也是不得已,这几个丫头身手都是极好的,孩子不会有事。”   南安王妃抱着孩子略略欠身道:“臣妾明白。”   黛玉一脱险,兰心便上前急急说道:“公主,您受伤了,请让奴婢为您包扎伤口。”水沏紧紧搂着黛玉,那里肯放手,只黑着脸道:“把药给我。”   黛玉在水沏怀中挣扎,水沏却一把将黛玉抱了起来,粗声道:“玉儿,你受伤了,别乱动。”说着便抱着黛玉去了房中。留下面面相觑的大家伙儿。   皇上干咳一声,沉声道:“将沈氏拖出去乱棍打死。”   沈氏狂乱的摇着头尖叫道:“还我孩子……”   皇后叹息一声,对南安王妃道:“让她看一眼孩子吧。”   南安王妃紧紧抱着孩子,来到沈氏面前让她看上一眼,并对她说道:“这孩子已经上了族谱,是我们南安王府的嫡女,只要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能幸福平安的过一辈子。”沈氏看着白白嫩嫩的可爱女儿,两行泪落了下来,她知道这样是对孩子最好的,只是这孩子可怜,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何人了。沈氏抬头望着南安王妃,哀声道:“王妃,奴婢前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   南安王妃摇摇头道:“沈氏,你谢错了,若非皇上和皇后娘娘开恩,我又怎么可能收养懿儿。唉……”   沈氏看着帝后,忽然伏下磕头,她磕得很重,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然后说道:“多谢万岁,多谢娘娘。启禀万岁,当日坤宁宫走水,那火是秀仪放的,奴婢还得知,秀仪买通了牢里的人,用死囚替了她,如今秀仪正在外面纠集王爷旧属,还想救王爷出去。”   听了这话帝后北静王夫妻俱是脸色一沉,皇帝点点头道:“朕知道了,你还有何话说?”沈静如摇了摇头,她看向水溶,轻声说道:“水世子,奴婢求您送奴婢一程。”水溶看了看皇上,皇上挥手道:“溶儿,赐她鸩酒一杯。”   水溶点点头,命人将沈氏带下,自己接过路公公端来的鸩酒,送沈氏上路。   水沏抱着黛玉跑回房中,将黛玉安置在床上,手忙脚乱的拿药,黛玉用帕子按着自己的颈子,轻声唤道:“兰心,你过来瞧瞧。”兰心上前仔细看了,笑着说道:“殿下放心吧,公主并无大碍,只是擦破了皮,上点药就行的。”   水沏却紧张的叫道:“这怎么行,玉儿流血了!”   竹影青梅松云春纤雪雁都抿着嘴笑,笑得黛玉脸儿通红,直瞪她们几个,兰心瞧着水沏慌乱的没个头脑,便自药箱里取了药,飞快的为黛玉抹好,又用雪白的丝絹缠了黛玉的颈子,还打了一秀气的蝴蝶结,这么一整理,非但看不出黛玉颈上有伤口,反而给她增添了几份秀丽。一切处理好之后,几个丫头有意不出去,只围着黛玉,惹得水沏急吼吼的叫道:“你们都出去。”   竹影胆子大,只笑着说道:“殿下,这可不行,我们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得保护公主的名节。”   “殿下,万岁爷和娘娘让您到前厅回话。”冯公公微带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水沏懊恼的瞪了竹影一眼,冲着黛玉叫道:“玉儿,你好好歇着,我回头再来看你。”   水沏到了前厅,见父皇母后高坐于上,北静王和王妃分坐两旁,这四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北静王,那瞪着水沏的眼神如同看仇人一般,唬得水沏一头雾水,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沏儿跪下!”皇上威严的喝道。   水沏忙跪了下来,抬头唤道:“父皇?”   “沏儿,父皇母后从小便教导你礼义纲常,你全都忘了?”皇后沉声问道。   “父皇母后的教诲儿臣一时不敢或忘。”水沏急忙辩白。   “还敢说嘴,玉儿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岂容你那般轻薄。”北静王黑沉着脸吼道,他这会只把水沏当成夺女仇人,才不把他当成侄子。   水沏这才明白过来,忙说道:“回禀父皇母后,儿臣方才向玉儿表白,玉儿答应了。”   皇上皇后闻言立刻面露喜色,而北静王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呼昧呼昧直喘粗气。皇后离座走到水沏身边,笑着将他拉起来,高兴的问道:“沏儿,玉儿当真答应了?”   水沏用力点头,使劲儿嗯了一声。皇后喜笑颜开,拍拍水沏道:“好,答应就好。”北静王却冷哼一声,沉声道:“玉儿是我女儿,我还没有答应!”   水沏听了这话,忙走到北静王面前跪下,直叫道:“王伯,求求您成全了侄儿吧!侄儿一定会对玉儿一心一意,侄儿愿和玉儿一生一世,绝不辜负她。”皇上也走下来帮腔道:“大哥,您是看着沏儿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您最清楚,就别为难他了。”   北静王不情愿的瞪了水沏一眼,沉声说道:“要我答应也行,不过我还要留玉儿两年,等玉儿满了十七才成婚。”   “啊……”不只是水沏,就连帝后和北静王妃都惊呼起来,须知姑娘十七岁才出嫁,已经是老姑娘了。北静王脸一黑,沉声道:“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玉儿也不愁嫁不出去,还非你不成了?”   水沏忙忙叫道我答应我答应,两年就两年!”听了水沏这话,北静王的脸色才好了些。一拍水沏的肩道:“起来吧太子殿下。”   水沏陪笑站起来,非常狗腿的站到北静王身后,为他捏起肩膀,看得皇上直咬牙,暗叫臭小子。   吼完了水沏,便该说正事了,皇上传来刑部尚书,将缉捕秀仪之事交于他。刑部尚书一听说是缉捕在坤宁宫纵火之人,立刻将所有的捕快散了出去,京城街面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但凡是年轻女子上街,都会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眼神。各家客找的盘查也严密起来。三日之后,刑部尚书开开心心的去向皇上回禀,原来虎贲军千门卫赵环将秀仪抓住,扭送到刑部。   水沏在一旁听到虎贲军赵环,便问水溶道:“溶弟,这个赵环是不是当年贾家那个?”水溶笑道:“是不是见见就知道了。”   皇上听了这话,也笑着问道:“你们认识这个赵环?”   水沏将当年之事说了一遍,皇上便说道:“传虎贲军千门卫赵环见朕。”   没过多久,一个英伟的少年大步走上前,不卑不亢的撩袍跪倒,口称:“末将赵环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淡淡道:“抬起头来。”   赵环抬头,水沏水溶一看果然就是当年的小赵环,不过现在的他比当年长高许多也壮实了许多,可还没脱了先前的稿子。水沏笑着说道:“启禀父皇,他就是当年的赵环。”   皇上点点头,露出些笑容,问道:“是你擒住逆贼?”   赵环回道:“回皇上,末将有好友在刑部当值,听他起缉捕逆贼之事,末将看过画像便留了心,谁知那逆贼想收买末将手下,被末将发现,末将便将她扭送至刑部。”   皇上点头道:“嗯,办得不错,你小小年纪实属难得,朕有意调到任宫中侍一等侍卫,你可愿意?”   赵环磕了个头,沉稳的回道:“启禀万岁,当年殿下答应末将,只要末将考入虎贲军,做到队长,他便会调臣任林姐姐的护卫,如今末将做到了,请殿下圆末将的心愿。”虽然黛玉被封为公主,可是在赵环心里,还当她是那个维护自己的姐姐。   皇上点点头,嘉许道:“嗯,有情有义言出必行,好,朕即刻封你为公主府侍卫长,总管公主府的护卫,赵环,你有本事做好么?”   赵环抬起头,信心十足的大声道:“谢皇上龙恩,末将誓死保卫公主!”   水沏上前扶起赵环,捶着他的肩笑道:“好小子,想不到你真熬了出来,好样的!”赵环稳稳的受了水沏一拳,竟是一步都没退,水沏知道的拳头有多硬,点头赞道:“好功夫。”从此赵环便成了黛玉的侍卫,对黛玉极为忠心,后来不知怎么的梅朵竟看上了赵环,非要嫁给他,有道是女追男隔层纱,到了赵环还是让梅朵追上了,在黛玉的主持之下,娶了这个比他个大三岁的姐姐媳妇,此后梅朵连生了三个小子,赵环后来入朝为将,又拜在北静王门下学习兵法韬略,终成一代名将,守卫边关屡立战功,最终被封为靖国公,与荣国公贾兰一文一武,成为新的八国公之二,成为黛玉背后的助力,这些是后话了。   皇上将秀仪交于冯公公带往慎刑司,一趟酷刑下来,秀仪扛不住,什么都招了。这一招不打紧,几乎将半个皇宫的宫女太监都牵了出来,皇上震怒,将所有涉案之人打入天牢,原本打算全部处决,在皇后和黛玉的苦劝之下,才改为宫女发入教坊司,永世不得脱籍,生下的子女也世代为贱民,太监则刺配后发往边关为奴,修造边防工事。皇上也不下旨小选,而是将宫中的妃嫔放出宫,许她们自行婚嫁,宫中附送嫁妆一份,若是无人可嫁的,皇上则赏了银子,令礼部妥善安置。如此一来,宫中现在只有帝后和几位皇子,再无其他妃嫔。   众朝臣极力劝谏,皇上却乾纲独断,经历了三皇子叛乱之事,众臣看到了皇上的铁腕,又因现在所有的皇子都在皇后名下,渐渐的,大家也不再说什么,只将主意打到了还未曾立太子妃的太子身上,一时之间,水沏接到邀约无数,全是诸位大臣请他过府饮宴,水沏大为不解,只去了户部齐大人家一回,便再也不肯赴约了,当日在齐大人家发生了什么,水沏并没有说,只是齐大人家在太子走后急急请了伤科大夫,听大夫说,齐家小姐不知怎么就摔了,摔得鼻青脸肿手折腿断,估计没个半年养不好,就算是养好了,一个破了相的小姐,亲事上也难了!      第35章情敌      皇上与北静王商议再三,北静王终于同意先让水沏和黛玉定婚,皇上立刻发了明诏,宣布黛玉成为太子妃。水沏大喜过望,一阵风似的冲到栖梧居,那知北静王妃却好整以暇的站在门口,淡淡微笑道:“殿下,我朝习俗男女定婚之后成婚之前是不能相见的,殿下不可坏了规矩,请回吧。”水沏顿时傻了眼泄了气,有北静王妃守着,他又不能硬闯栖梧居,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坤宁宫,一看到皇后便没口子抱怨起来。   北静王夫妻却早就和皇后通了气,皇后只笑道:“你王伯姨妈是玉儿的义父义母,自是有权这样要求,何况这是多少年传下来的老规矩,不过好在两年很快就过去了,沏儿,你忍忍吧。”   水沏闷闷的回了自己的宫殿,于是这几天宫人晚晚都能听到太子宫里有人对月哀嚎,水沏就差化身啸月狼人了,他只忍了三天,水沏便实在忍不住了,他趁着月华黯淡星子稀疏,悄悄来到栖梧居,跃到栖梧居的大树上,痴痴的隔着窗子看着黛玉那娇好的身影,直看到灯火熄灭,他才回去。走顺了腿,水沏便每日都来,常常一看就是大半夜,栖梧居上下,除了黛玉之外,就连小金狼都知道水沏来第每夜必来报到,大家只不说破罢了。   到了黛玉行及笄大礼这一日,水沏只道是能光明正大的见到黛玉了,却不料观礼的只能是女宾,男客都被引往明华殿,水沏仍是无法见到黛玉。只燥的水沏拉长了脸,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水溶自是心知肚明,看到水沏那吃瘪的样子,水溶很不厚道的暗暗发笑,水沏想到水溶和黛玉有兄妹的名份,还能时常见着,不由狠狠瞪了水溶一眼。水溶只装着没看见,才不和水沏一般见识。   北静王夫妻作为黛玉及笄礼的主人,皇后为正宾,慧云为赞者,慧云原本惶恐,她无品无级,如何能做为皇后的助手,黛玉却拉着慧云说道:“玉儿虽被封为公主,可仍是林家的女儿,婶婶为赞者再合适不过的。”皇后和北静王妃亦点头赞同,慧云才作了赞者,初加,一拜,黛玉穿着的是贾敏亲手缝制的缁色朱红锦边的采衣,长发垂肩,二加,二拜,换上的浅绿色无边无饰素雅的襦裙,以罗帕束发,簪上了林海亲手制的沉香木笄,三加,三拜,一套明艳的绯色曲裾深衣将黛玉的端庄衬托的淋漓尽至,高高盘起的发髻以和田玉簪为主饰,辅以紫金钗环,将黛玉妆点的如仙子一般,三拜之后,黛玉换上那套雍容华贵典雅端丽的绛色万福流云大袖礼衣,那每一针每一线都带着贾敏的殷殷母爱,戴上明珠凤冠,皇后和北静王妃都看呆了,这样的黛玉美的如同幻境中的仙子一般,好象有人呵口气,这幻境便会消失无踪。兰心竹影两人扶着黛玉缓缓走出来,整个礼堂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向着黛玉躬身拜下,这样的黛玉,容颜已经是绝世,气质更是高贵,让人一见便油然生出臣服之感。   及笄礼毕,观礼的女宾们退出主殿,到偏殿用宴,帝后和北静王夫妻很体贴的让黛玉一人独处,还为黛玉准备了祭品。黛玉面向南方跪下,手持清香暗自祝祷,“爹爹,娘亲,女儿长大成人了。”   香烟袅袅长升起,黛玉仿佛看到了爹娘在烟雾缭绕中看着自己微笑,仿佛听到娘亲轻浅的低叹,听到父亲拈须微笑着低语:“玉儿,你是大姑娘了,日后你的路还长,孩子,好好走,爹娘会在天上看着你!”   黛玉的及笄礼一过,吐罗国主乌里雅便到了京城,乌蛮郡主一见到乌里雅,便急急叫道:“王兄,你来晚了,皇上已经发了明诏,册封林家妹子为太子妃,已经放定了。”   乌里雅大惊道:“这不可能?你上次捎信回去时他们还没有定下来。”   乌蛮踩脚道:“王兄,前天才颁的诏书,妹子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乌里雅面色一沉,摇头道:“不,我绝不放弃,只是订婚,还没有成婚,一切都有变数。”乌蛮急忙拉着乌里雅说道:“王兄,你想做什么?”   乌里雅拍拍乌蛮的头道:“阿蛮,你别担心,王兄有分寸。”   乌蛮急得大叫道:“王兄,太子殿下是我们的结义兄弟,林家妹妹许嫁给他,她就是你的弟妹我的嫂子,你是堂堂吐罗国主,万万不能做那不义之事。”   乌里雅皱眉看着乌蛮,沉声道:“阿蛮,你变了不少!”   乌蛮坦然看着乌里雅,点头道:“王兄,阿蛮长大了,阿蛮留在中原的使命就是让两国永为盟好,让两国百姓安享太平,阿蛮不能眼看着王兄意气用事,引起刀兵之祸。”   乌里雅走到房中坐了下来,点点头道:“阿蛮,你的确长大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只有两国联姻,结为甥舅之好,两国才能守望相助,互为依靠,否则只是一纸盟书,随时都能撕毁。阿蛮,中原国力日见强盛,若是有朝一日两国开战,你认为我们吐罗能赢么?”乌蛮为乌里雅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王兄雄才大略,我们吐罗何尝不是国力日强?其实就算是联姻,若真要开战,又岂是一个女子能阻拦的?再者说,王兄若是一意孤行,非要向辅国长公主求亲,别人阿蛮不敢说,只皇上,太子,北静王,永宁王这四人绝不会答应的,王兄若不退让,这场战争便一触即发。王兄,阿蛮记得你说过公主很象我们的圣女,可就算是这样,又能代表什么?阿蛮现在才知道不论是什么身份,都不能随心所欲,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说到后来,阿蛮的语气里带出一丝怅然若失的意思。乌里雅敏锐的察觉了,一把抓住乌蛮的手沉声问道:“阿蛮,谁欺负你了?”   乌蛮忙笑着掩饰道:“王兄,你想到哪里去了?并没有人欺负我,大家对都对我非常好。”乌里雅用研究的眼神看着乌蛮,摇摇头道:“不对,阿蛮,你连大哥都不信任了?”   乌蛮在乌里雅身边坐了下来,低头道:“王兄,我们兄妹两个好像,王兄你喜欢公主,而阿蛮我也喜欢上一个人。”   乌里雅是个好大哥,他忙问道:“阿蛮你喜欢谁,大哥去给你提亲。”   乌蛮淡淡道:“王兄,阿蛮喜欢三哥。”   “水溶,你说你喜欢水溶?”乌里雅追问道。   乌蛮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是,我爱上水溶了,可是我知道他并不爱我,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个妹妹。他喜欢的也是公主。”   乌里雅点了点头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乌蛮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又对乌里雅说道:“王兄,别去提亲好不好,只要不将这事放到明面上,大家都有回转的余地,你若是说明了,真就不好办了。”   乌里雅看着乌蛮,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阿蛮,你下贴子请二弟三弟过府吃酒。”乌蛮应了,亲笔写了贴子命管家送出,很快水沏和水溶便来了郡主府,兄弟相见自然开心,互诉别情之后,乌里雅倒了满满五碗酒,举杯道:“这一碗酒,敬我们的结义之情。”   水沏水溶乌蛮都站了起来,桌上还余一碗,乌里雅淡淡道:“二弟三弟,你们也不用再瞒着了,我知道公主就是小五。罢了,中原的女儿家规矩原就大,什么都不说了,干!”   饮尽碗中烈酒,水沏看着乌里雅,将剩下的一碗酒端起来,对乌里雅道:“大哥,当日有着诸多不便,小五不得不隐藏身份,这杯酒我替他喝。”水沏说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他又拎过酒坛子满满倒了三碗,端起一碗对乌里雅说道大哥,这一碗,我替小五给你赔罪。”一口喝干后水沏又端起第二碗,对乌里雅道:“这一碗,我替小五敬大哥。”又是一口喝干,端起第三碗,水沏对乌里雅说道:“大哥,二弟我已经和小五订亲,这一碗酒,是我请大哥到时为我们证婚。”水沏仰头要喝,乌里雅一把抓住水沏的手腕,沉声喝道:“慢!”   这一声喝,立刻让水溶和乌蛮紧张起来,乌蛮站起叫道:“王兄!”水溶也站到水沏身边,无意中便形成了一种对峙。   水沏缓缓放底手腕,看着乌里雅笑道:“大哥想说什么?”   乌里雅把着水沏的腕子说道:“二弟,别喝的这么急,坐下来慢慢说。”水沏缓缓坐了下来,乌里雅给自己倒了一碗酒,长出一口气道:“二弟,太子殿下,我认识公主比你早,她救过我的命。当年我在中原游历,吐罗叛臣勾结中原官员谋害于我,我中了他们的算计,是公主在运河上救了我。”   水沏点点头道:“大哥,这事我知道,玉儿曾经说过。”   乌里雅缓缓道:“你大概不知道公主和我国圣女生得一模一样,当年先祖和圣女有一段未了情缘。后来每一任吐罗王都想寻到一位和圣女一模一样的女子去了结这段情缘,可是他们都没有找到,而我,找到了。”   “大哥,人有相像这不奇怪,就算是玉儿和圣女面貌相似,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若是只凭相貌取人,大哥,这未免有失偏颇。”   乌里雅见水沏词锋锐利,远非当日可比,只笑着避重就轻的说道:“这不过我们吐罗王族的一点痴念,二弟不认同也没什么,你毕竟不是我们。”   水沏淡淡一笑,对乌里雅说道:“大哥,如果一个姑娘为了救你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你会怎么样?”   乌里雅沉声道:“我自然会以性命相报。”   水沏又笑道:“大哥,一个姑娘为了百姓安定,不惜以身犯险千里奔波,置生死地度外,这样的姑娘,是不是有资格母仪天下?”   乌里雅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水沏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几次遇难,都是玉儿不惜生命相救,为了我中原百姓安宁,玉儿以重孝之身远赴草原,以大智慧将一场战乱消于无形,她难道不应该得到她应有的回报?”   乌里雅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点了点头。   水沏复又说道:“玉儿和我倾心相爱,我们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大哥,你难道不为我们祝福么?”   乌里雅半天没有说话,水沏说的字字真情,他不可能不为所动,再想想当初水溶为了助吐罗平叛,险些送了性命,水沏更是千里驰援,这份恩义他不能无动于衷,又想想当初黛玉明明白白的拒绝,乌里雅长叹一声,艰难的点头道:“二弟,你说的很对。”   水沏端起酒碗送到乌里雅面前,乌里雅伸手接过,这碗酒仿佛重若千斤,他知道,一但喝下这碗酒,便意味着他永远放弃了那玉一般的人儿。闭上眼睛,乌里雅双眉紧锁,然后猛的一睁眼,将一碗酒尽数倒入口中,水沏见了,也一口喝干碗中的酒,这一种酒,他们两个喝出两种不同的滋味,乌里雅的酒火辣刺激,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烧成灰烬,而水沏的,却是如蜜一般甜到了心里。   水溶乌蛮同时松了口气,乌蛮不自觉的看向水溶,面颊不由自主的飞起红霞,水溶却转开了目光。他很清楚乌蛮对自己的情意,可是现在的他却是什么心思都没有,水溶虽然貌似很潇洒的放弃对黛玉的争夺,可是每当午夜梦回,他还是会觉得难过。乌蛮心中暗暗叹息,低下头藏起了自己的心思。   话已说开,乌里雅便拉着水沏一碗又一碗的灌了起来,似乎是想把在情场上失的面子在酒场上赢回来,两个人索性抱着坛子牛饮,一只只空坛子被抛出来,乌蛮惊得脸色发白,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样喝法。喝到最后,管家哭丧着脸跑来回禀,只说是酒窖里的存酒全被国主和太子殿下喝光了。这大晚上的,他就算是现去买酒,也没地儿买去。   乌里雅酩酊大醉,水沏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水溶叹了口气,对乌蛮说道:“阿蛮,你照顾大哥吧,我扶二哥回去。”   乌蛮点点头,目送水沏水溶离开,然后去安顿乌里雅。乌里雅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乌蛮上前想为他脱靴子,被将乌里雅甩手推开,这时澹台桑云端着水盆走来,对乌蛮笑道:“郡主,让我来吧。”她走到乌里雅身边,俯下身子用湿帕子轻柔的为乌里雅擦了脸,又蹲下身子为乌里雅除去鞋袜,细细的为他洗了脚,然后将被子盖好,将灯烛的火头捻小,便坐在外间为乌里雅值起夜来。   乌蛮看着澹台桑云的举动,忽然心里一动,便跑到澹台桑云身边坐下小声问道:“桑云姐姐,你喜欢我王兄,对么?”   澹台桑云面上一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乌蛮明白了,便笑着说道:“麻烦桑云姐姐照顾王兄,我今日也吃了不少酒,有些上头了,我先回去睡了。”   澹台桑云起身送走乌蛮,刚回身便听到乌里雅不安稳的哼哼,她忙端起蜜水喂乌里雅喝了,乌里雅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有一股清凉流入腹内,很是舒服,他本能的扣住澹台桑云的腰,想要再喝一些,澹台桑云手上一颤,半碗蜜水便洒在她和乌里雅的身上,因怕乌里雅身上粘粘的睡着不舒服,澹台桑云便手忙脚乱的给乌里雅脱衣服,她那冰凉的手触到乌里雅火烫的身子,乌里雅立刻紧紧缠住澹台桑云,渴望更多的清凉。   澹台桑云闭上双眼,两行清泪落了下来,正落在乌里雅的脸上,乌里雅贴了上来,吮吸着清凉的泪,亲上了澹台桑云的脸,澹台桑云低叹一声,挥手扫灭烛火,将任乌里雅抱住自己,索取更多的清凉,夜正长,春意正浓……   清晨,乌里雅醒来,总觉得好象发生过什么,可是他身上的衣衫完整,无上下看了看自己,乌里雅发现自己的内衣上沾了些血迹,高声唤澹台桑云,可是却没有人应答,乌里雅起身后才命人找遍整座郡主府,才发现澹台桑云已经不告而辞,不知去了何方。   乌里雅拼命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得而知,直到乌蛮听到府里的小丫环说悄悄话儿,才知道那一夜,澹台桑云是在王兄房里过的。连同内衣上的血迹,乌里雅明白了,他醉酒乱性,要了澹台桑云的身子,他想给澹台桑云名份,却再也没有得到澹台桑云的消息,直到五年之后,为寻找澹台桑云走遍大江南北的乌里雅偶然见到一个双眼湛蓝,生得极象自己,却比自己多了几分秀气的小男孩,一段属于乌里雅和澹台桑云的故事展开了……      第36章佳期定      因黛玉被接回北静王府,水沏少不得每日登门,虽然不能见到黛玉,可是能和黛玉在同一所宅子里,对水沏来说也是一种安慰,他仿佛能从北静王府的空气里闻出属于黛玉的香气。北静王夫妻和水溶心知肚明水沏是冲着黛玉来了,可就是装不知道。有好几次北静王妃看着水沏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都心软了,有些放水渐一马,可是却被北静王拦了下来。说来也怪,北静王自武功全失之后,脾气倒是见涨,只因水沏和黛玉定了亲,北静王从此不给水沏好脸色,把老岳丈和女婿是仇人这话演绎的淋漓尽致。无论水沏怎么陪着小心讨好,北静王永远是一张黑脸,很是大家看了笑话。这不……   “王伯,我才得了一部正本《太白阴经》,特来送与王伯赏鉴。”水沏百折不挠,第一百零一次的讨好着。   “我的兵法韬略很差么?”北静王一副铁青面孔,没好气的喝道。   水沏傻了眼,悄悄瞪了水溶一眼,北静王想看《太白阴经》,这可是水溶提供给他的内部消息。水溶冤枉极了,他明明听到父亲念叨着想看《太白阴经》,才给水沏提供了消息,哪知又拍到马腿上了。   “今天的折子都批完了?”北静王背着手拉长了脸问道。   水沏赶紧毕恭毕敬的回答:“回王伯的话,侄儿都批完才过来的。”因为皇上打算禅位,为了让水沏尽快上手,所以将折子全都丢给水沏去批,而他自己则做了个逍遥天子,每日陪陪皇后,同北静王下个棋聊个天儿,自在的不行,而水沏就惨了,为了挤出时间来北静王府,寻找见到黛玉的机会,他不得不每夜加班,一天能睡上两三个时辰便要偷笑了。   “嗯!你天天过来,有什么事么?”北静王明知故问,害得水沏郁闷的想撞墙。可还不得不好好回话道:“侄儿来给王伯请安。”   “哦,这安也请过了,你回去忙吧。”北静王拖长了声音说道。见水沏再度吃瘪,水溶忙打着圆场说道:“堂兄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说完便拉着水沏跑了出去。北静王还沉声喊道:“溶儿,不许去黛园。”黛园是北静王为黛玉修的园子,占了整整半座北静王府,平日里帝后二人,北静王夫妻有大半时间是在黛园里,只水沏一回没进去过,水溶好歹好知道黛园的门朝哪开。   “王爷,您何苦总这样为难沏儿,他对玉儿可是真心真意。”水沏走后,北静王妃从内室走出来,摇头笑着问道。   “哼,他若不是真心真意,看我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北静王虎着脸粗声说道。   王妃不由抿嘴一笑,打趣道:“王爷,您真是越活越小了,玉儿迟早要出嫁的,总是舍不得怎么行?况且沏儿他也算是您的救命恩人,可别总难为孩子。”   北静王瞪了王妃一眼,闷声道:“若不是他不小心,就不会吃了玉儿的千年菩提子,没有菩提子,他才没本事救我,哼,是我的乖玉儿救的我。”北静王妃将北静王拉到椅上坐下,笑着说道:“王爷,我知道您舍不得玉儿,可是玉儿总是要嫁人的,我们也不能总留着她。”“我知道,又没说不让玉儿嫁人,我不是说了再留玉儿两年么?”北静王虎着脸闷闷的说道。他现在就是一个女儿控,就算水沏是太子,是未来的皇上,北静王都还觉得他配不上黛玉。北静王妃无奈的摇头,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是他们夫妻两人这段时间的主要对话进程,见还是无法说服北静王,王妃只得叹了口气,暂时做罢了。   水沏大半年没见到黛玉了,刻骨的相思让水沏寝食难安,他终于忍不住了,求了父皇母后将北静王夫妻宣入宫中,他则趁机溜到北静王府,直奔黛园。   黛玉正坐黛园的荷花池畔,在蒙蒙细雨中欣赏一池残荷,因此那句‘留得残荷听雨’,黛园荷塘里的荷叶从来都不许人清除的。水沏冲进来的时候,只见迷蒙细雨中,黛玉凭栏而立,纤柔的身影比那荷花还要娉婷,青丝低挽,头上的水滴流苏闪着润泽的光华,如同晶莹的雨珠儿,青色缎面的褙子上,是大幅手绘的水墨烟云,这哪里是人间的姑娘,分明是下凡的仙子!水沏不敢上前,生怕破坏了这幅绝美的画卷。   好似有感应一般,黛玉忽然转头看向门口,水沏没有错过黛玉眼中闪过的光彩,他飞奔上前,紧紧将黛玉抱在怀中,急切的说道:“玉儿,我的玉儿,我终于见到你了!”   黛玉羞涩的低着头,脸儿泛起红晕,贴在水沏胸前,听着那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黛玉轻轻环住水沏的腰,低低的叫了一声:“沏哥哥!”   水沏如听仙音,他低头深深的看着黛玉,看着那红滟滟的双唇,他的行动先于意识,深深的吻了上去,黛玉不知所措,小脸儿涨的通红,脑子里一片空白,水沏也不是那有经验的,两个人的唇只是紧紧的贴在一起,只这样,便已销魂。   也不知过了多久,黛玉猛的推开水沏,背过身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水沏意犹未尽,伸臂将黛玉搂入怀中,让她的背靠着自己的胸膛,将头埋于黛玉的青丝之间,水沏喃喃道:“玉儿,我好想你!”   黛玉只觉得耳畔热呼呼的,一股莫名的感受从心底升起,没有经过大脑,黛玉亦轻声道:“沏哥哥,我也想你!”   水沏狂喜,抱着黛玉拔足跃起,跃至九曲回廊的顶上,便是一通狂奔,吓得黛玉紧紧搂着水沏的颈子,压根儿不敢睁眼,细碎的尖叫声飘散在雨丝之中。水沏奔跑了好一阵子,才在黛园书楼的房顶停了下来,他用身子为黛玉遮住细细的雨丝,深深的看着黛玉,低声唤道:“玉儿……玉儿……玉儿……”   黛玉睁开眼睛看着水沏,看到他眼中的爱恋,黛玉小脸儿通红,可她没有退缩,伸手轻轻抚着水沏的面颊,低叹道:“沏哥哥,你瘦多了!”   “玉儿,我想你!”水沏搂紧黛玉,委屈的说道。   听到他那象小孩子撒娇一般的语气,黛玉不禁抿嘴轻笑,轻轻推开水沏说道:“沏哥哥,你怎么进来了的?”   水沏眼睛亮亮的笑道:“调虎离山呀,玉儿你不知道王伯有多狠心,他不许我见你,不过我求了父皇母后,今儿王伯王婶一进宫我就过来了。”   黛玉推开水沏轻嗔道:“不许你这么说义父。”水沏急忙又抱紧黛玉,迁就的说道:“好好好,不说王伯。玉儿,我想早些和你成亲,过些日子就是下元节,我那天去求父皇的旨意好不好?”   黛玉红着脸小声道:“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总之我听皇上伯伯和义父的,那有自己去说的道理。”   水沏闻言苦着脸道:“好玉儿,若是等王伯同意,唉,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黛玉可不好意思就成亲问题和水沏做深入的探讨,只转开话题道:“沏哥哥,你进来的时候义父真不知道么?”   水沏点头道:“那是自然,你沏哥哥我的身手还是很棒的。”   黛玉无意中往下一看,见春纤拿着一柄雨伞出了屋子,看方向是要去寻自己,忙推水沏道:“沏哥哥,春纤去寻我了,你快送我下去,若让人瞧着你可不好。”   水沏苦着脸长叹一声,紧紧搂了搂黛玉,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亲,才抱着黛玉从另一个方向下去,将黛玉送回荷花池畔的观景台上。依依不舍的离开黛园。   皇宫之中,皇上正笑着对北静王说道:“王兄,您整沏儿也有半年了,差不多了吧,我可知道北静王府一直在为玉儿准备嫁妆。”   北静王横了皇上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早了,木头还没干,怎么打家俱?”   北静王妃抿嘴偷笑,挽着皇后的手走了出去,对皇后悄悄说道:“王爷是真舍不得玉儿出嫁,恨不能往干木料上洒水,竟象个小孩子似的。”   皇后大摇其头,没奈何的说道:“玉儿迟早要嫁进来的,王兄何苦呢?”   北静王妃小声道:“若非两个孩子心心相印,王爷要么将玉儿一直留在家里,要么为她招个上门女婿,对于玉儿以后要进宫,王爷心里很不乐意的。”   皇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轻叹道:“王兄以前不是这样的。”   北静王妃叹道:“谁说不是。唉,也是我没有为他生个女儿,我们只有溶儿一个,他膝下孤单了些。”   皇后忙拉着北静王妃的手道:“你快别这么说,沏儿清儿湛儿都是王兄的孩子。”北静王妃拍拍皇后的手,笑了笑。   书房里,皇上好脾气的陪着北静王,用很诱惑的声音说道:“王兄,不如这样,您若是答应忙为沏儿和玉儿成婚,他们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养在你的跟前。做兄弟的绝对不和你争。”北静王心里一动,转而又说道:“不行,只头一个孩子不行,你得答应我,玉儿生下的长女,一定在养在我跟前。”皇上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答应!”   北静王点了点头,站起来说道:“那就定在明年花朝节吧,那天是玉儿的十六岁生日。”皇上笑道:“好,就定在明年花朝节。这就让礼部准备起来。”   就这样,以水沏黛玉未来女儿的抚养权为代价,皇上终于让北静王松了口,同意提前举行大婚典礼。   北静王回王府,水沏回宫,两下里错过,他们并没见着。水沏一进宫便见浣霞彩霞笑盈盈的迎上前来,只说是皇上和娘娘请他过去。水沏被这两个丫头笑懞了,问她们她们只笑着不说,水沏便一头雾水的进了坤宁宫。   皇后看到水沏便走下来笑道:“沏儿,你可回来了,见着玉儿了?”   水沏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嗯了一声,皇后又是欣慰又是伤感的笑道:“沏儿,你长大了,眼看着就要成家立室,真是大人了。”   水沏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皇上沉声道:“沏儿,父皇今日和你王伯商量了你和玉儿的婚期……”皇上话音未落,水沏便如离弦之箭冲到了皇上跟前,他扒着桌子瞪大眼睛,一脸期盼的问道:“父皇,定了哪一天?”   皇上被突兀冲到面前的那张大脸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一闪,笑骂道:“混小子,你干什么!”   水沏忙规矩的站好,一双眼睛热切的盯着皇上,皇上又好气又好笑,只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告诉你,明年的花朝节就是你们大婚之期。”   水沏失望的低下头,小声嘟哝道:“还有半年……”   皇后走过来笑道:“沏儿,若是依着你王伯先前的意思,你还得等上一年半。”   水沏这才高兴起来,跪于皇上面前磕头道:“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皇家和北静王府都忙碌了起来,北静王爷直接带了一拔匠人入宫,先将太子宫内外的尺寸量了一遍,然后派了人去改造太子宫的院子,一花一草一树一木都得按着黛玉的喜好来,黛玉喜欢荷花,北静王直接命人将水沏的演武场拆了,挖成一个大池塘,还沿着池塘修建了观鱼的九曲回廊,移来了红白粉绿紫……等等异种莲花,黛玉喜兰,北静王便带着人在太子宫里为黛玉修了一间兰房……诸如此类不一胜举。看得帝后无可奈何的直摇头,水沏则是一切听老泰山的,只是他高兴,就算是将太子宫全都拆了,他也没意见。密集施工两个月,整间太子宫从头到尾变了个样子,莫说是水沏,便是在太子宫当值几十年的老太监进了门,都觉得有些找不着北。   北静王府里也是热闹异常,只做衣服的绣娘,便有整整六十名,全是北静王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各地刺绣高手。不分昼夜的为黛玉赶制嫁妆……最后北静王报上礼部的单子上,写明嫁妆六百六十抬,直惊得礼部官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看清了,揉揉眼睛再看,没错,真是六百六十抬,这还是只是北静王府准备的,新任户部尚书,公主的哥哥也送来了嫁妆单子,上写嫁妆一百六十抬,这一百六十抬嫁妆里,包括林家所有的铺子宅子庄子,林成什么都没留,将整个林家做为黛玉的陪嫁。再接着,礼部又收到了荣国公府送来的嫁妆单子,亦有六十抬,不等礼部官员平复一下心情,又收到了北部草原送来的嫁妆,到底是草原人粗犷,那嫁妆箱子竟是中原箱子的两倍大,这样的箱子,新任草原王扎索送来了整整一百一十箱,礼部的官员正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单数,来送嫁妆的人说了,我们草原上就讲究了个一心一意。到了最后一计算,辅国长公主的嫁妆竟有整整九百九十抬,这何止是十里红妆,竟是百里红妆了。再看看嫁妆详单,礼部的官员张开的嘴便再也合不上了,个个心里暗暗说道:“老天爷,这都是从哪里寻来的奇珍异宝,只怕是皇后娘娘的私库里也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只草原王扎索送来的那座三丈多高一丈多宽的白玉山子,便是价值连城。   收到礼部呈上的嫁妆单子,帝后二人面面相觑,儿媳妇嫁妆多是体面的事情,可是这样的嫁妆,分明是将整个北静王府,林府都当陪送了。这怎么行。可是不行又怎么办了,人家说明了这是给黛玉的嫁妆,根本没有皇帝皇后说话的份儿。皇上打趣水沏道:“沏儿,看来朕不用担心日后你的内库空虚了。”水沏却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只要黛玉能快些嫁过来,他宁愿什么都不要。   太子大婚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京城所有的商家都亢奋的不行,北静王可放了话,不论是不是皇商,只要有珍稀的好东西,北静王府都收。在城东一家小小的胭脂铺子里,一个小伙计对自己的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您做的胭脂水粉比贡品强多了,何不送些到北静王府去,若是公主选中了,您的生意不就盘起来了?”   那女掌柜的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她转身回房,过了一会儿拿着两盒胭脂走出来,对小伙计说道:“三儿,这是样品,你送到北静王府吧。”   小伙计欢欢喜喜的接了过来,急急去了北静王府,他没有看到他家掌柜的面容扭曲,满眼恨意。她就是薛宝钗,当日她给水泠下药,上了水泠的床,后来被水泠狠狠的打了一顿,打得她不能动弹,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林成以为她只是个受罚的下人,并没有认出她就是那间紫薇胭脂铺的主人,这才轻易的将她放了。薛宝钗用自己私藏的银子在城东开了一家小小的雪记胭脂铺,原只想糊口,可是听到黛玉将要嫁给当朝太子,北静王府倾全府之力为她办嫁妆,薛宝钗那扭曲的心又升起了浓浓的恨意。      第37章自取灭亡      薛宝钗做的胭脂水粉果然比贡品还好些,很容易便通过北静王府的审验,送到了黛玉面前,让黛玉最后决定要不要定雪记胭脂铺的胭脂水粉。   黛玉看着春纤呈上来的胭脂水粉,秀眉微蹙,轻声问道:“这是哪家铺子送来的?”   春纤查了册子,回道:“这城东的雪记胭脂铺,听说管事们说那家铺子开张不到一年,生意倒是红火的紧,京城里好些达官贵人家都用他们家的东西,说是比进上的还好用。”黛玉轻道:“春纤,叫雪雁过来看看这胭脂。”   春纤忙叫过正在忙着整理嫁妆箱子的雪雁,雪雁将胭脂放到鼻端闻了闻,又用玉簪挑出一点儿放于手心,用清菊纯露调开,一股浓浓的牡丹花香在室内散开,雪雁的眼睛瞪了起来,只恼道:“这是谁送进来的?”   春纤不解的说道:“外面的管事验了,说这是最好的,才送进来的。这胭脂是雪记胭脂铺子送来的。”   雪雁皱眉道:“春纤,你竟然不记得了,这胭脂的色泽香气都和当日那贾宝玉做的没什么两样,当时他也送给公主的,不过公主嫌香气太重颜色太艳,不合孝中使用,故而赏了那人,那人喜得什么似的。”   春纤“哦”了一声,拍了拍额头道:“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难道那胭脂铺子竟然是贾宝玉开的不成?若是如此,便不要用他们家的东西了,公主,您说呢?”   黛玉点点头道:“嗯,赏了银子退回去吧,我原就不喜欢这样浓艳的味道。雪雁,你回家一趟,让哥哥暗中留意这雪记胭脂铺,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雪雁便将那胭脂盒用帕子包了,只管去找林成,见了林成雪雁叽叽呱呱说了一回,林成接过胭脂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公主大婚在即,可少不了你小雪雁。”雪雁脸上一红,白了林成一眼,自回北静王府了,林成真没说错,黛玉还确实少她不得。   宝钗在等了几日,始终没能等来北静王府的订单,她心里不由发虚,这制胭脂的方子是她从宝玉那里学来的,宝玉当日做成的极品胭脂并不多,只送给黛玉一人,还是袭人偷偷拿了一盒去讨好她,她用着好,才从宝玉那里套了做法。当日瞧着那黛玉人比花娇,宝钗只以为是用了宝玉胭脂的缘帮,她想着黛玉既是用惯了的,雪记胭脂铺必定能选上,不想却没了消息。宝钗又气又恨,若是没被选上,她还怎么进行她的下一步计划。   林成使人调查了雪记胭脂铺子,又调查了那贾宝玉。贾宝玉已经成了香袖小倌馆里的头牌,名为玉奴,很是当红,据说他极为满意现在的生活,与那雪记胭脂铺子倒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雪记胭脂铺子的老板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看她的样子,差不多得有三十几岁了。户籍上登她姓潘名雪,是个寡妇,膝下也无子嗣。薛宝钗因为接客太多导致阴津损耗过甚,所以看上去苍老许多,明明她只二十岁,看上去却如三四十岁的妇人。林成见明面上查不出什么,便命管家去雪记胭脂铺采办胭脂水粉,还让管家只装着无意中透露出这是为公主备嫁采办的。   薛宝钗心中正恨,便接了林家的订单,她大喜过望,立刻着手调配专为林黛玉而制的特别胭脂。不出十日,十匣子胭脂水粉便送到了林府。林成原就是学医的,只细细一验,便验出不论胭脂还是水粉里,都加了些微的罂粟花粉和极少极少的麝香,林成整整验了三匣子胭脂水粉,才验了出来。林成大怒,黛玉身子本就弱,若是用了这些胭脂水粉,黛玉今生都别想有孩子,而且她还会因罂粟上瘾,而痛苦一生。   “好个潘雪!”林成恨恨的一拳砸在桌上,将桌上的胭脂盒子震的摔到地上,小小的白瓷彩绘盒子摔到地上,碎成数片,林成无意见低头一看,只见茬口发乌,他俯身拾起一片碎片细细看了,只这白瓷小盒竟是铅胎,外涂白釉,林成知道这铅制的东西接触多了,使用者便是慢性中毒虚弱而死。   林成怒极,将一匣子胭脂带上,拿过外袍穿好便去找水溶。水溶听林成说了此事,也是勃然大怒,当下点起北静王府的府兵,冲到城北封了雪记胭脂铺子,将那潘雪抓了回来。薛宝钗还不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败露,还振振有辞的叫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水溶高高在上,将一盒胭脂狠狠的摔在地上,冷声喝道:“贱人,胆敢将毒物混入胭脂中,意图谋害公主,该当何罪?”   薛宝钗伏地哭喊道:“王爷,民妇冤枉呀!民妇只是安安份份的做小生意,何曾谋害公主,求王爷明鉴!”   水溶冷笑一声道安安份份,哼,还敢狡辩,还来不动大刑你不会从实招来,来人……”薛宝钗闻言横下一条心,抱着打死也不招的主意,只跪在下面大叫冤枉。这时林成从外面走来,在他身后,有个林家家丁押着一个年轻女子。林成走上来对水溶说道:“王爷,我已经将这贱妇制造有毒胭脂的地方查抄了,她的帮手也缉捕到案。”水溶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被林家家丁押着的年轻女子,觉得有些眼熟,便看看林成,林成点头道:“对,就是先前伺候过公主的紫鹃。”在雪记胭脂铺没有查到有什么,林成立刻审了店里的伙计,顺藤摸瓜找到薛宝钗的藏身之处,他去的时候,紫鹃正在销毁那些剩下的胭脂水粉,被林成抓了个正着,便连人带赃一起抓了回来。   薛宝钗一听这话,心知大势已去,颓然扑倒在地,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紫鹃朝上跪下,哭求道:“王爷,林公子,都是她逼我干的,她就是薛宝钗。”薛宝钗闻言立时坐直身子,一口啐到紫鹃脸上,骂道:“贱人,明明是你恨林丫头不念旧情将你赶出府,才在我做的胭脂里下毒,假我之手谋害公主,你这贱人好狠,我好心收留于你,你却如此恩将仇报。”薛宝钗果然有机变,只两句话便将自己摘了出来,那紫鹃倒成了罪魁祸首。紫鹃气得扑上来就撕扯薛宝钗,薛宝钗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倒在堂下打了起来。   林成摇了摇头,走到水溶身边低语几句,水溶点点头,喝道:“来人,将这两名贱妇送到刑部大牢,等公主大婚后再处决。”   紫鹃闻言忙扑到阶前,拼命的以头撞地,连连磕头道:“王爷,奴婢自知罪该万死,求王爷让奴婢再见姑娘最后一面。”   水溶一脚踢开紫鹃,冷声道:“放肆,公主岂是你这等贱妇能见的,还不拉下去!”两名北静王府的府丁上前拿住紫鹃,将她堵上嘴绑了起来,这时雪雁娉娉婷婷的从屏风后的小门走了进来,浅笑着向水溶福身道:“王爷,公主听到今日府里闹哄哄的,使婢子来问问。”水溶温和的一笑说道:“没事,只不过抓了几个歹人,让妹妹别挂心。”   雪雁笑着应了,看到林成在一旁,走过去笑着行了礼,问候道:“少爷好,您今日怎么过来了?”   林成笑着将雪雁扶起来,亲热的说道:“小丫头又淘气。叫阿成哥。”雪雁自小跟着林成娘长大,在林成眼中她就是自己的亲妹子。   紫鹃看到雪雁,急得呜呜直叫,还不安分的又扭又踢。只想引起雪雁的注意,只盼着雪雁念在当年的情份上去求求黛玉,也好免了她的罪责。雪雁听到这声音,转头来看,皱着眉头问道:“她不是紫鹃么,怎么会在这里?”   林成沉声道:“雪雁,她们两个就是雪记胭脂铺的,我言明为公主订十匣子胭脂,胭脂里果然下了毒,就是这两人干的,那个贱妇你原也认得,就是薛宝钗。”   雪雁闻言大怒,银牙咬得咯咯直响,她气冲冲走到紫鹃面前,将紫鹃口中的布拽出来,紫鹃只开口叫了一个“雪”字,便被雪雁抡圆了胳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抽得紫鹃口角流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雪雁也不是那身上有功夫的,猛的甩了紫鹃一耳光,她自己的手也红肿起来,她指着紫鹃喝问道:“紫鹃,姑娘对你不薄,你竟黑心烂肝坏了肝肠,生出这种歹毒的心思谋害姑娘,你还是人么?”   紫鹃低下头,咬着嘴唇,眼中仍流露出一丝恨意,是的,她恨,恨黛玉不念旧情将她逐出林家,让她在流落街头,只是紫鹃忘记了,黛玉给了她数百两银子,历年给她的赏赐也都让她尽数带了走,足够紫鹃富足的过一辈子,若不是她将那些银子都花在了宝玉的身上,甚至到了后来连自己的爹娘哥嫂都没有钱去赎,她又怎么会流落街头,被爹娘哥嫂所弃。紫鹃还不知道,她的爹娘哥嫂是被王嬷嬷救下的,那日官卖,王嬷嬷刚巧碰上,便出了二十两银子将他们买下来,还将买身契还给他们,并送了十两银子做本钱,让他们做些小生意度日,紫鹃爹娘感激王嬷嬷的大恩,又听说了紫鹃之事,这才不认她这个忘恩背主的女儿。   林成拉过雪雁对她说道:“雪雁,你和这种没有人心的东西白说什么,回去告诉公主外面没什么要紧事,让她不必挂心,这胭脂之事也不要说,没得坏了她的心情。”雪雁点了点头,对水溶林成道:“王爷,少爷,我们公主从来也不曾得罪过谁,请爷审审清楚,那个贱女人为何要加害公主。”   水溶点点头,雪雁福身行了礼,再也不看紫鹃宝钗一眼,径自走了。宝钗刚才一直偷眼看着雪雁,见她一个小丫头都身穿时新的宫缎衣裙,服饰鲜明气派,头上的钗环金光灿灿,戴的戒指都是极好的宝石戒面,手腕上的镯子亦是上好的玻璃种三星玉镯,随便一样拿出去,都值不少银子,宝钗恨的牙都要咬碎了,她非但不认为自己错了,反而恨自己没能得手,要了那狐媚子的性命。   薛宝钗和紫鹃被送进刑部大牢,自有人去收拾她们,不必细说。单说黛玉见雪雁回来后脸上余怒未消,又见她的手红肿了起来,黛玉很是吃惊,忙让兰心去拿药来给雪雁抹手,雪雁是个憨直的性子,她从小跟着黛玉,从来没瞒过黛玉任何事,因此黛玉一问,她便竹筒倒豆子,全说了。直把个竹影气得火冒三丈,跳起来便要去找那薛宝钗和紫鹃算帐。还是黛玉叫住了她,黛玉只淡淡说道:“又不曾害到我,何况哥哥们已经将她们送到大牢去了,竹影,你不必去的。”   竹影忿忿道:“这怎么行,紫鹃这样忘恩负义,我可看不下去。”   雪雁气鼓鼓的说道:“就是,我是不会武功,才甩了她一巴掌,竟把自己的手都打肿了,若是竹影你在哪里,定然能打落她几颗牙齿。”   黛玉微微皱眉道:“雪雁你还火上烧油!还不快坐着好好擦药。竹影,你再毛燥,我又该罚人抄书养性子了。”   竹影嘟着嘴,闷闷的站到一旁,兰心一边给雪雁手上擦药,一边向竹影使了个眼色,竹影这才略略高兴了些。她们两个现在都是黛玉身边的四品女官,去大牢里走一回不是什么难事。抽了个不在黛玉跟前伺候的空子,姐妹两人先去见了水溶,拿了水溶的令牌去了刑部大牢,将薛宝钗和紫鹃提出来关入一间只连窗子都没有的石室,竹影冷冷说道:“薛大姑娘,紫鹃姑娘,你们俩人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这间石室,这人是谁,就看你们的了。”   紫鹃大哭着扑到门上,嚎哭道:“兰心,竹影,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给姑娘带句话,紫鹃知道错了,求姑娘开恩,饶了紫鹃,紫鹃情愿一辈子伺候姑娘,再不起任何歪心。”   竹影听了这话不由冷笑起来,“紫鹃,你可知道如今在院子里给姑娘扫地的粗使丫头都是从七品的女官,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就连伺候姑娘的粗使丫头,丫头们都嫌你腌拶!”紫鹃闻言摔倒在地,此时她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若是当初不离开林府,凭着自己在姑娘身边的资历,怎么也能和兰心竹影她们一样,当上四品女官,刚才她可是看得真真的,刑部的人对兰心竹影两个别提多恭敬了。   紫鹃正想着,忽觉头皮一紧,紧接着薛宝钗便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紫鹃这一年多以来做过不少粗活,气力绝不比薛宝钗小,当下便和薛宝钗扭打起来。兰心竹影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石室,对跟在一旁的牢子说道:“回头有结果了,将活着的那个报上去,在牢中殴杀人命,是什么样的罪责你们比我们清楚。”牢子忙应声称是,心中对这两位姑娘惧怕的紧,不过想着她们拿的是北静王的牌子,而北静王正是管刑部的,便也不怎么害怕了。兰心将一袋银子丢给牢子,淡淡道:“王爷赏你们吃酒。”牢子捧了钱千恩万谢,哈着脸送兰心竹影走了,方才回到石室旁边等着结果。   斗殴以紫鹃的胜利而告终,薛宝钗被紫鹃活活咬死,整张脸着实没法再看,面皮被生揭了一层,牢子将紫鹃殴杀薛宝钗之事报到刑部堂官处,堂官大怒,喝令将紫鹃灌了哑药挑了手筋,然后送到军妓营,自此世间再无紫鹃,军妓营里却多了个残废军妓。   水溶林成听了回报,这才算将毒胭脂之事揭了过去,自些,对黛玉嫁妆的准备也越发小心了,一切东西都要反复验过才能装箱。后来皇上听说了此事,还直说水溶林成太过仁慈,似这等背主忘恩之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曰子如流水般的过去,转眼就是新年,因为要准备太子大婚,不论宫中还是北静王府都没有太操办过年诸事,连各家来请的年酒都没有去吃。文武百官也知趣,只送了礼在门上拜了年,便自行回去。   到了正月十六这日,是给黛玉添妆的日子,各府王妃夫人都带着重金选购的首饰来到北静王府,只求能在公主,未来的太子妃眼中挂上号,只一个普通的添妆,便闹了整整一天,着实将黛玉累的不轻。她可是每个人都要见的。等所有的来添妆的人离开王府,黛玉委顿在北静王妃怀中,可怜兮兮的说道:“义母,玉儿不想嫁了,好累呀!”北静王一听便笑道:“好好好,不嫁就不嫁,义父这就去和皇上说!玉儿,有义父给你撑腰,你想做什么都行!”   北静王妃白了北静王一眼,安抚黛玉道:“玉儿,是人都这么过来的,你是公主,又是太子妃,这些人岂能不巴着你,日后习惯了也就行了。别听你义父胡说,他就是惟恐天下不乱,沏儿可是数着日子盼着你过门呢。”黛玉羞红了小脸,只窝在北静王妃怀中,扭着她的衣袖,惹笑了一屋子的人。      第38章大婚一过三关      日盼夜盼,水沏数着手指头的计算着巴望着,总算是盼到了花朝节,天还黑压压的,水沏便爬了起来,他刚一起身便囔囔着要换喜服,备马,备仪仗凤二人辇,他赶着要去迎娶黛玉。搅得整个太子宫鸡飞狗跳,没有一个人能幸免,嬷嬷太监宫女都在偷笑,从宫里到北静王府骑马不过一刻钟,这天还没亮,就算是水沏赶过去也得吃闭门羹。见过着急成亲的,还没见过急成这样儿的。   帝后二人还没起身便收到太子宫里传来的消息,皇上无可奈何的笑道:“心儿,沏儿真是被王兄整惨了,瞧这股儿,哪里是去迎亲,竟是要半夜去劫人,恨不能将玉儿抢了就跑。他若是知道今儿王兄给他准备的关口,还不得急死!”皇后下床穿好衣服,笑着说道:“天哥你就会打趣儿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算了,你你先歇着,我去瞧瞧沏儿,这孩子头一回成亲,定然是紧张坏了。”   皇上拉住皇后笑道:“夜里冷,还是我过去吧。你再睡一会,回头天亮了可有得忙。我得去给沏儿透点信,免得我怪我不疼儿子。”皇后笑笑,伸手拿过一件紫貂披风为皇上披好,看着他快步走了出去,皇后也没了睡意,让人伺候着穿戴起来,去检查大婚所用的每一件东西。   也不知那父子二人说了些什么,总之水沏安安分分的等到东方微明,才去宗庙拜了祖宗,又到乾清宫给帝后二人磕了头,才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往北静王府赶去。   从皇宫到北静王府的官道上,净水洒街黄土铺路,两旁的树干树枝上挂满了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为了表示与民同庆,路旁没有依着规矩设置一人高的幛幔,只是以彩缎结成花球彩带,沿着行道树拦起一带彩练,免得有人冲撞了迎亲的队伍。   水沏身着头戴双龙捧珠金冠,身着大红绣金五彩九龙闹海喜服,腰束羊脂白玉蹀躞带,足蹬粉底黑缎满绣金镶玉朝靴。将水沏衬托得如英伟俊秀,真如天神下凡一般,水沏只想着马上就能见到黛玉,从此就是朝夕相伴,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幸福的微笑,只看得两旁的怀春少女尖叫不已,将那些规矩全然抛到脑后。   二十四对精心挑选出来的小太监小宫女手执各色仪仗在前面引路,水沏骑着一匹神俊的没有天理的白马缓步其后,在水沏的身后,是一架一百二十八杠的凤辇,这抬凤辇好似一座会移动的房子,长三丈三宽三丈三高一丈,以紫檀木制成,通体透雕着诸如百子嬉春万福朝宗之类的吉祥图案,四根蟠龙柱上各顶着一颗碗口大的明珠,洒发着润泽的光辉,足足花了三千名匠人一整年的时间,用去了宫中将近一半的库存紫檀木。   已经能看到北静王府那高高的门楼,水沏的心激动的嘭嘭直跳,双腿情不自禁的用力,口中催道:“大家都快些。”   到了北静王府门口,水沏见北静王府虽然也是张灯结彩,可是大门却紧闭着,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由纳闷起来。甩镫离鞍跳下马,水沏快步来到门前,拍着门叫道:“开门!”门里似乎有了点动静,一只大红喜封被人从门缝里塞了出来,水沏忙打开一看,不由黑了脸。他又不是没参加婚礼,都是将新娘子接回家才开始闹的,怎么到了自己结婚就变了规矩,这连门都没进,便闹开了。那喜封里只简单一句:“大声说出你迎娶公主的一千个理由。”这是谁想的损主意,水沏不禁腹诽道。   “殿下,若是您不照着喜封上的话去做,那便是没有诚意,我们北静王府的女儿绝不嫁没有诚意之人。”听着这声音是水溶的,水沏心中气极,只叫道:“水溶,你给我出来。”   门没开,水溶嗖的从墙里跳了出来,竟也是一身大红衣服,看得水沏一愣,没好气的问道:“水溶,你穿成这样做什么?”水溶嘻笑道:“殿下,今天是臣弟妹妹的好日子,我这做兄长的自然也得喜庆喜庆。”听了这堂兄弟的对话,旁边围观的人都着善意的哄笑起来,水溶趁水沏一个不防备,将那喜封夺下,大声念了出来,旁边的人一听都来了兴致,个个儿眼睛发亮的盯着水沏,水沏脸皮不厚,瞬时便红得如他身上的衣服一般。   “殿下,说出来!殿下,说出来……”随着水溶的手势,旁边围观的百姓有节奏的大声喊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更多的人加入,一时之间,水沏的耳里只能听到这一句话了。   水沏瞪了水溶一眼,水溶丝毫不恼,只凑近水沏耳旁低低说了一句话,水沏立刻收回那瞪着水溶的眼神,再不那么看着他了,水溶也没说别的人什么,只说了一句:“你娶玉儿,我就是你的二舅兄!”   水沏没奈何的说道:“算你狠!”水溶挺胸得意的笑,笑得很是张扬,惹得围观的百姓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没有人发现,那藏在水沏眼底的一丝伤感。   水沏举手往下一压,四周立刻鸦雀无声,水沏看着黛园的方向,将手括在嘴旁,大声吼道:“玉儿,我娶你,不需要一千个理由,一个理由便已足够,玉儿你听着,我爱你,永生永世,天下为证!”   水沏的声音响亮高亢,直冲云霄,清晨的阳光投射到水沏身上,将他衬得越发高大,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紧近着,便是呼啸一般的叫好声,以至于很久以后,新郎迎娶新娘,这在岳家门口的表白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道程序。   水沏的告白一直传入身在黛园的黛玉耳中,已经穿上大红喜服,还不曾盖上红盖头的她羞得抬不起头来,心里却充满了欢喜。北静王府所有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北静王点点头道:“好!”北静王妃感动的擦着眼泪说道:“多好的孩子呀,王爷,咱们别难为沏儿,让他进来迎娶玉儿吧。”北静王脸一沉只摇头道:“那不行,这才是第一关,他合格了,放他进门。”随着北静王一声令下,北静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只见林成身着绛色长袍,双手背于身后,玉立于门前,他先向水沏行了国礼,然后挺直胸膛说道:“公主是林家女儿,殿下既来迎娶林家女儿,须得按林家的规矩为。”   水沏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林兄,别难为我!”林成微笑道:“殿下放心,臣自是不会为难于你。”水沏听了这话才放心些,却不知林成这话只说了半句,他是不会为难,可是那北静王命他如何行事,他却是不能不听,若有为难之处,还请太子自求多福。   水沏退后一步,林成闪身指着身后十顶一模一样的青庐朗声道:“不掀开帘子,殿下若猜出公主在哪一顶青庐内,就算过了我这一关。”   水沏听了这话不由傻了眼,他瞪着林成低声道:“这还叫不为难?”林成微笑低低道:“这可不是林家的规矩,这是北静王府的规矩,若是殿下还想加上林家的规矩,臣自是非常情愿的,义父是文……”水沏忙打断林成的话,咬牙道:“妹婿承大舅兄的情,这就去猜玉儿在哪顶青庐内。”林成点头微笑,极有风度的让到一旁,又闲闲的加了一句“殿下,为了不耽误吉时,您只有一柱香的时间。”水沏看看旁边香炉里的燃起的高香,大步走向青庐。从每一顶青庐前走过,水沏并没有做任何的停留,一趟走完,线香已经燃了大半,他走到林成面前,把握十足的说道:“玉儿没在青庐之内。”   林成眉一挑,淡淡问道:“殿下确定么,您可知道若是答错了,王爷今天是不会嫁女儿的。”   水沏微笑道:“我确定,我的妻子未在青庐之中。”他之所以如此确定,就是因为他没有闻到黛玉身上特有的兰花香气,这一趟走下来,他始终都没有感受到心跳加速,手心出汗等等紧张的情绪。若是黛玉在青庐之内,这些感受他一定会有。   林成点头笑道:“撤青庐。”   十顶青庐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十个盖着红盖头被两名丫环扶着的新娘子走了出来,虽然那里有一个新娘子是被兰心竹影扶着的,水沏依然没有一丝紧张,林成笑着问道:“殿下,你还如此肯定么?”水沏点点头,他确信那顶红盖头下,一定不是他的玉儿。果然,十个冒牌新娘子拿下自己的盖头,黛玉真的不在其中。林成笑道:“我这一关殿下过了,殿下里面4主”   ino   青庐被训练有素的北静王府家丁撤下,露出一片火红的蔷薇花海,这片蔷薇花海从低到高形成一个向上的斜坡,长约十丈,连接着一座高台,高台上端坐着北静王夫妻二人。花海之前站着的竟然是水清。水清身着杏黄王服,背着手象个大人似的站在那里。水沏皱眉道:“清儿,你怎么在这里?”   水清露齿一笑道:“我现在可是玉姐姐的弟弟。”   水沏可真的被气着了,上前伸手便要去抓水清,岂料水清油滑的象条小鱼儿,滴溜溜的滑到一旁,笑嘻嘻的说道:“未来姐夫,玉姐姐最是惜花之人,这一关,你需得从蔷薇花海上缓步行过,不可踏落一片花瓣,才算你过关。”水沏瞪了水清一眼,暗道:“臭小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他却不知道水清早就找了靠山,只消往黛玉身后一躲,水沏便没脾气了。   “未来姐夫,那柱香燃尽之前你若是走过去了,可不算。”水清唯恐天下不乱的指着一手指粗细尺半长的香叫道。   水沏暗道:“玉儿,想娶你可真不容易,这漫步花海,比上刀山还难。不过,玉儿,为了你,我一定能做到。”将气息调整好,水沏身形一闪,轻飘飘的落在花海之上,轻得如同一片羽毛。只见他缓步向前,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一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十丈长的花海,水沏用了一刻钟走完,在香燃尽的那一刻,水沏刚好走完最后一步,踏上了高台。   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震天响起,北静王暗暗点头,心道:“这小子的功夫果然精进了。”的确,快比慢容易,要慢慢的走,还不能碰落一片花瓣,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水沏却做到了。水沏大步上前,潇洒的撩袍跪倒,口称:“小婿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北静王心里称赞,面上却是一丝不露的,只微沉着脸道:“起来吧。”   水沏求助的看了看北静王妃,王妃安抚的向他笑了笑说道:“沏儿,可累着了,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水沏忙摇头道:“不累不累,岳父岳母大人,时辰不早了,可否让小婿迎娶玉儿,也免得误了吉时。”   北静王沉着脸站了起来,对水沏道:“你随我来。”水沏忙快步跟了上前,绕过重重帷幕,北静王引着水沏来到后面,哪里有一张供桌,案前供着香炉鲜花素果,桌上摆着两只灵位,水沏明白了,他到案前拈起三柱清香,点燃后来到牌位前双膝跪下,将三柱清香高举过头,虔诚的说道:“岳父岳母在上,小婿水沏,求娶林门千金黛玉为妻,水沏在二老灵前起誓,终水沏一生,只爱玉儿一人,绝无二妻,不纳妾室。”说完,水沏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之中,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三那柱清香袅袅升起的烟忽然无风自动,竟然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好”字,赫然正是林海的手迹。北静王看到这一幕,心站在水沏身边哽咽道:“如海,敏妹妹,你们看到了,他就是玉儿的女婿!大哥一定帮你们照看着他们小夫妻。”   那个“好”字渐渐散去,北静王将水沏扶了起来,对他说道:“沏儿,去吧,玉儿在后面等着你。”   出了供室,全福太太南安王妃和西宁王妃引着水沏进了黛玉的待嫁闺楼,黛玉坐在床前,身着大红绣金凤凰喜服,头盖大红如意吉祥盖头,水沏快步走上前,轻声唤道:“玉儿,我来接你了!”      第39章大婚二入洞房      水沏轻轻扶起黛玉,陪着她一一拜别娘家的亲人,北静王妃还好些,北静王却眼圈儿红红的,极是舍不得,王妃不得不在他耳旁低声说道:“王爷,玉儿又不是嫁到别人家去,您什么时候想见都能见的。”北静王这才点了点头,没将那句叫惯了的“不嫁了”喊出来。慧云看着婷婷玉立的小姐,激动的直擦眼泪,那个曾在她怀里撒娇,软软叫着慧姨的小婴儿长大成人,就要嫁作人妻了。林义面上虽然含笑,可眼里也是泪光闪动,他对黛玉亦有一番父女之情,老爷不在,不论黛玉有多高的份位,林义都只当黛玉是林家小姐,照顾小姐就是他一生的责任和义务。   北静王妃四下看看,却不见林成和水溶的身影,不免转头低声问身边的侍女:“阿成和溶儿去哪里了?”   侍女忙要出去找,却见林成水溶快步走进来,来到黛玉身边对她说道:“玉儿,哥哥送你上轿。”南边的规矩,姑娘出嫁须由兄弟背着上轿,林成是林海遗命认下的儿子,自然比水溶这个义兄更有资格,可是水溶却不答应,非和林成拧着,一定要亲自背黛玉上轿。林成自是不肯相让,最后为了不耽误吉时,两人达成共识,命人备了一顶肩舆,这兄弟两人决定用肩舆抬着黛玉上轿。黛玉本就激动的紧,听了两位哥哥的话,泪珠儿终于滚落下来,北静王妃快步上前,握着黛玉的手轻道:“玉儿,他们两个做哥哥的理当如此,上去吧,别误了吉时。”   水沏看了看林成和水溶,重重点头说道:“二位兄长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玉儿。”   林成水溶无言,只点了点头,兰心竹影扶着产黛玉坐上肩舆,林成在前水溶在后,两人力沉于臂,将黛玉稳稳的抬了起来,水沏随着肩舆步行,肩舆沿着北静王府那条通往正门的甬道缓缓向外走,甬道两旁站着手持花篮的宫装侍女,将各色花瓣儿漫天扬起,纷落的花雨飘飞,好一片香雪如海。大红盖头盖在黛玉头上,遮住那绝世容颜,纵是如此,两旁围观的百姓只看了那娉婷的身姿,也都喝起彩来。凤辇停在正门口,林成水溶两人将肩舆一直抬到凤辇上,一左一右扶着黛玉沿着凤辇的台阶拾级而上,一直走到轿门前,林成和水溶才将黛玉交与雪雁春纤兰心竹影青梅松云六人,让她们簇拥着黛玉进了轿门。   林成水溶对视一眼,两人转头看着水沏,水沏脸上灿烂的笑容看着好生刺眼,水溶走到水沏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水沏,别让我后悔。”   水沏收敛笑容,郑重说道:“水溶,你永远都没有机会后悔。”   林成听到水沏的话,他走近水沏,亦压低声音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否则我一定会带走玉儿。”   水沏深吸一口气,亦回道:“你也没有机会。”说完,水沏转身举手高喝:“太子妃起轿!”顿时鼓乐大作鲜花漫天,一百二十八名身着红衣的轿夫稳稳的抬起凤辇,缓缓向宫中走去。依着规矩绕着内皇城一周,那火红灿烂的凤辇不知迷了多少姑娘的眼睛,那目如朗星眉似利剑鼻若悬胆唇绽笑意的新郎倌儿更是刻在了无迷怀春少女的心上,以至于水沏继位后发布永不纳妃的诏书,不知打碎了多少颗少女之心。   在黛玉的凤辇后,是九百九十抬嫁妆,直到大礼已成,还有上百抬嫁妆没抬出北静王府。一时之间,黛玉成了所有未婚的已婚的女子眼中最羡慕的对象,百年以来,没有那个女子出嫁,能有黛玉这般风光。   艳红似火的喜堂里,水沏终于得偿心愿,和黛玉拜了天地。听到那一句:“送入洞房”水沏幸福的几乎要飘了起来,过往的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那巨大的幸福让水沏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听着喜娘唱着吉祥话儿,水沏扶着黛玉坐在洒满莲子花生桂圆红枣的喜床上,喜娘跪进白玉称杆,口称:“请殿下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水沏拿着白玉称杆的手微微发颤,竟有些情怯,手心里渗出汗来,一屋子的喜娘丫环瞧着,只抿着嘴偷笑,都说这辅国公主国色无双,她们可急着瞧新娘子。   水沏深深吸了口气,终于用白玉称杆挑起黛玉头上的大红喜帕,一顶金丝编就,明珠为络,缀着九只通体镶钻衔东珠飞凤的凤冠映入水沏的眼中,黛玉因此太过害羞,只低垂头,水沏哪里能看到她的小脸儿。   洞房里忽然鸦雀无声,所有的喜娘丫环都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端坐在喜床上的黛玉,美,用来形容新太子妃,实在是无力,说她象仙女一般,那还是抬举了仙子,所有的人都觉得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仿佛她们正身处一个绝美的梦境之中,只要一出声,这梦就散了。   “玉儿……”水沏低声深情的唤道。黛玉只低头轻轻应了一声,那软软糯糯的一声:“喂”立刻又为黛玉收服了无数个铁杆粉丝,水沏伸手拉着黛玉的手,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唤道:“玉儿,我们终于成亲了。”   黛玉大羞,只想抽出手,不料水沏却紧紧握着不放,孩子气的说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放开。”黛玉用如蚊蚋一般的声音低低道:“还有人呢。”   水沏耳力极好,自然听得清楚,抬头扫了一眼石化中的众喜娘丫环,急切道:“都下去吧!”   喜娘们这才如梦初醒,忙跪下说道:“启禀太子殿下,您还没和太子妃饮合卺酒。”   水沏手一挥说道:“本王自会和太子妃饮合卺酒,你们下去领赏罢。”黛玉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怎么能让别人瞧着,水沏小气的想道。   喜娘不敢不听水沏的话,留恋的再看黛玉一眼,方才鱼贯而出。等人都出去了,水沏忙去顶上门,这才回到黛玉身边,拉着黛玉的手柔声说道:“玉儿,这凤冠一定很沉,为夫先替你卸了凤冠,我们再饮合卺酒。”   黛玉柔顺的轻轻嗯了一声,水沏轻轻将凤冠除下,将黛玉拥入怀中,将那两杯合卺酒都倒入自己的口中,黛玉一惊,不由轻声说道:“沏哥哥,你怎么把我的酒也吃了?”   水沏眼中含笑,欺身压向黛玉,黛玉眨着迷糊不解的眼睛,便被水沏吻了个正着,那如蜜一般甜的合卺酒便被水沏用这般香艳喂到了黛玉的口中。娇羞不胜的黛玉轻捶水沏,却被水沏箍住双臂,那合卺一吻越来越深,黛玉被吻的七荤八素,不觉便被水沏带到了床上。这一刻,水沏盼了好多年,也在脑中自行演习过无数次。可是……期望中的春宵注定不会这么快到来,水沏刚将黛玉带到床上,黛玉便“哎哟”叫了一声,水沏也“啊吖”叫了一声,原因无他,那些个花生红枣桂圆莲子可都是硬家伙,硌人的紧。   水沏忙扶起黛玉,两人将褥子掀开,只见满床尽是硌人的东西,水沏忙要伸手将那些东西拨下来,黛玉的玉手轻轻压上水沏的手背,不好意思的娇声道:“沏哥哥,拨到一旁也就是了,这是规矩呢。”   水沏在黛玉唇上一琢,宠溺的笑道:“好,依你。”   “嘻嘻……”一声极细的笑声从床下传来,水沏一惊,抱起黛玉后退数步,将黛玉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才喝道:“谁?出来!”   “湛儿,早就跟你说了要屏住呼吸,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你看你,我们被太子哥哥捉住了吧!”随着水清懊恼的话音传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子从床底下滚了出来,小的那个虽然手短脚短,可速度却快,只见他飞快的跑到黛玉身边,拉着黛玉的裙子软声软气的叫道:“玉姐姐,湛儿要抱抱。”这只小鬼不是别人,正是小皇子水湛,黛玉的又一忠实粉丝,想当年,毁黛玉的丝绦无数,人送外号丝绦杀手。   水沏黑沉了脸叫道:“叫嫂子!”看着黛玉抱起水湛,他转头看着嘿嘿笑的水清叫道:“清儿,你带湛儿到这里来做什么?”   水清挠挠头,讨好的笑道:“闹洞房呀!”   水沏黑着脸吼道:“小屁孩子懂什么,出去!”   旁边的黛玉已经将水湛抱了起来,水沏回头一瞧,只见水湛撅着小嘴,眼看就要亲到黛玉的脸上,水沏脸色大黑,一把将水湛抱了过来,塞到水清的怀中,拉长脸叫道:“赶紧带湛儿出去,否则有你的好看。”   水清吐吐舌头,抱着水湛躲到黛玉的身后,委屈的叫道:“玉姐姐,大哥欺负我们。”黛玉明知道水清是假装的,可还是狠不下心来,只牵着水沏的手柔柔道:“沏哥哥,你别凶他们。”   水沏长叹一声,将黛玉搂入怀中,似笑非笑的看着水清,放缓声音道:“清儿,我听说有人一直想去江南玩玩,叫玉姐姐呢哥哥不开心,哥哥不开心,那么某人便别想去江南。”水清一听这话,立刻狗腿的说道:“弟弟这就告退,弟弟祝哥哥嫂子百年好合。”说完便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水沏长叹一声,低头看着怀里唇边含笑的黛玉,摇了摇头,噙住那朵笑容。忽然,水沏放开黛玉,闷声道:“玉儿,我得再检查检查,屋子里别再藏了什么人。”   水沏将床底下,箱柜里,桌子底下,房梁上……将每一个旮旯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人藏着,这才长出一口气,回到黛玉的身边,搂着黛玉说道:“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水沏一门心思将黛玉拐到床上去,哪知却听到了细细的咕咕声,那声音是从黛玉肚子里发出来的,见水沏看自己,黛玉红着脸儿小声说道:“沏哥哥,人家只早上起来进了一碗燕窝粥。”   水沏忙扶着黛玉在桌旁坐下,心疼的说道:“怎么不早说,快坐下吃些东西,王伯王婶也真是的,你最不耐饿的,如何连东西都不给你吃。”水沏边说边挟起一个看上去很美的百合花面点,送到黛玉唇边,黛玉张嘴一咬,抬眼看着水沏愕然道“生的!”   水沏立刻将点心送到自己的口中,只咬了一口也皱眉道:“果然是生的,没关系,我们吃别的。”他又夹起一塑成花生形状的点心,黛玉咬了一口,又道:“怎么也是生的……”就这么着,黛玉水沏两人尝遍了桌上的点心,让这二人郁闷无比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是生的。听到“生的,生的”之类的话从洞房里传出,那些门外窗下墙根里的大不修小不修们哈哈大笑,只学着水沏黛玉的声音叫道:“生的,生的……”   黛玉大羞,飞跑到拔步床的幔子后面藏了起来,再不肯露面。水沏气呼呼的大步走到窗前,猛的将窗子拉开,只见他的父皇背着手,满意的点头直笑,慢条斯理的说道:“沏儿,为人君者首重信义,既说了要生的,那就好好努力。”   水沏还没来得及说话,皇上一挥手道:“太子和太子妃都说了要生的,那就一定会生的,大家都散了吧,别耽误了小两口的好时候。”皇上刻意加重了“生的”这两个字的语气,让脸皮还没练厚的水沏满脸通红,不得他反应过来,皇上便伸手将窗子关了起来,带着所有听墙根儿的人迅速撤退。   水沏没奈何的踩了踩脚,这些听墙角的是皇上,皇子,各府王爷,世子,他能怎么样!水沏回头对黛玉说道:“玉儿,我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藏着谁。”黛玉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水沏出门,细细搜了一圈,真的没有人再藏在院里了,水沏这才回房关上门,关好窗子,来到黛玉的身边。春宵一刻值千金,自是千般缠绵万般缱绻,小两口儿恩爱无比,是夜,这人间春色让月华羞红星子垂眸,天地同春……      第40章终章      北静王府的邀星台上,水溶和林成并排坐着,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今夜的皇宫灯如昼花如海,目光所触之处,皆是一片烈火般的赤红。   “林兄,林大哥,你后不后悔?”水溶将一杯烈酒倒入口中,突兀的问道。   林成微微一滞,仍如从前一般微笑道:“王爷在说什么?”   水溶眼神迷离,声音却异常清晰,“林大哥,你对玉儿的关心绝不在任何人之下,我……还有堂哥,都看得出来。”   林成淡淡的一笑,向着皇宫方向遥遥举杯,轻声道:“玉儿,哥哥祝你幸福,哥哥会一生为你守着你的幸福。”   水溶举杯与林成碰了一下,亦说道:“玉儿,溶师兄也祝你幸福,我和林大哥一起为你守护。”   “水溶,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干脆的放弃。”林成回头看着水溶,探究的说道。   水溶自嘲的一笑,无奈道:“我若不放弃,三个人都痛苦。既然玉儿和堂哥有情,我何不成全他们。”   林成叹了口气,拍着水溶的肩说道:“好兄弟,来,我们喝酒,这是玉儿的喜酒。”林成从身后拿出两坛女儿红,拍开一坛递给水溶,水溶呵呵笑道:“十六年的女儿红,是我特意为玉儿选的。”   林成却摇头道这不是你选的女儿红,是义父义母在玉儿出生那年亲手酿下的女儿红,我将林家作为玉儿的陪嫁,唯独留下了两坛女儿红,这两坛酒,按理,是最应该送进宫的。”水溶一听这话,立刻将两坛酒都抢到手里,将坛口封好,只说道:“这酒留着,每年玉儿生日的时候,我们才能喝一杯。”   林成看着水溶,轻声问道:“你后不后悔?”   水溶微微一笑,亦轻声道:“我不后悔。若是能重来一回,如果玉儿爱的还不是我,我依旧会做出如此决定。”   林成长叹一声道:“好,好兄弟!好男儿!”   水溶淡淡笑了一下,问林成道:“林大哥,你在我们中年纪最大,早该娶妻了,你一直不娶,莫不是放不下玉儿?”   林成淡笑道:“不是,自从义父收我为义子,我便知道和玉儿之间永无可能,我只想风风光光的发嫁了玉儿,再慢慢说我的事。我身上有着为义父承继香火的重任,自不会孤独终老。小王爷,你呢?”   水溶的眼神微有些迷蒙,他想了好久才说道:“林大哥说的是,父王母妃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也不能断了北静王府的香火。不过我也不想委屈了自己,只为了生儿子便随便娶妻。”林成点头笑道:“说的是,自然不能委屈着自己。”   水溶忽然笑道:“林大哥,我们是不是太薄情了,玉儿今天成情,我们就想着娶别的女人。”   林成拍拍水溶的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意思,随意的说道:“玉儿才不会这样认为,她知道我们。”   两人边聊边喝,不多时便喝光了四五坛酒,空坛子随意散落在地上,水溶和林成只觉得今天这酒着实寡淡,竟是越喝越清醒,怎么都醉不了。水溶向着台下大吼一声:“给本王送酒来!”   台下远远伺候的丫环忙去取酒,却看着乌蛮郡主拎着两大坛酒走来,她笑说道:“三哥可是在台上吃酒,我来找他。”乌蛮郡主出入北静王府,也是走习惯了的,丫环们便笑着指指台上,让乌蛮郡主将酒送了上去。   “阿蛮,你怎么来了?”水溶乜斜着眼睛瞧见乌蛮,懒懒的问道。   乌蛮笑着说道:“今天是小玉妹妹大喜,我同别人也不熟,在宫里吃喜酒吃得好没意思,便想寻你一起吃酒,刚好林大哥也在这里,不如我们三人一起吃,还痛快些。”   林成起身笑道:“不成了,我量窄,已经不能再喝,该下去了。”   乌蛮却笑道:“看林大哥说的,莫不是我来了大哥便要走,这可不行,我还没有敬林大哥呢。三哥,你快不许他下去。”   水溶亦拉着林成的衣袖不放,只囔道:“林大哥,还没喝痛快了,你不许走。”   林成瞪了水溶一眼,心道:“傻小子,我给你制造机会,你还不领情。”他复又坐了下来,乌蛮,今天穿着一身男装,也一撩袍子席地而坐,拍开酒封倒满三杯酒,豪气的说道:“阿蛮先干为敬。”说完便一口喝干,呛的咳了两声,脸上晕起绯红。   水溶林成朗声道:“好,干!”   这头一杯酒喝下去,便喝开了,这三人你一杯我一杯,不多时便将乌蛮带来的两大坛酒全部喝干,林成猜着乌蛮有话对水溶说,便佯装醉酒不支,倒在一旁打起了呼噜。   水溶知道林成的酒量,只踢着林成叫道:“林大哥,少装,快起来接着喝。”林成硬是装睡不理水溶,乌蛮醉意朦朦的说道:“三哥,你别踢了,林大哥真是醉了。”   水溶尴尬说道:“阿蛮,你也喝醉了,我唤人来扶下去休息。”   乌蛮歪着头,眼睛亮闪闪的,忽然无比清楚的说道:“三哥,我人醉,心没醉!”   水溶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阿蛮,你都说醉话了,还说没醉。”   乌蛮忽然坐正身子,认真的看着水溶的双眼,清晰的说道:“三哥,乌蛮有几句话想说给你听。”   水溶只逃避的说道:“阿蛮有什么明天再说,快去休息吧。”   乌蛮摇摇头,极为认真的说道:“三哥,这话也许我只会说一次,你一定要听。”   水溶只阻拦道:“阿蛮,你醉了。”   “三哥,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小玉妹妹,可是你为了小玉妹妹的幸福,主动放弃了。”乌蛮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让水溶怔住了,他的心思从来没有对乌蛮说过,乌蛮怎么会知道?乌蛮淡淡一笑,复又说道:“三哥,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你喜欢小玉妹妹,我喜欢你。不过若是你不喜欢我,我绝不会勉强你,我情愿这一世只做你的妹子。三哥,你不要再躲着阿蛮了。”   水溶低头含糊的说道:“我没有躲着你。”乌蛮看着着水溶,极轻极轻的说道:“三哥,阿蛮不愿意你苦着自己。”   “阿蛮,你错了,我从来不觉得苦。”水溶轻轻说道。   “三哥,我喜欢你,会一辈子都喜欢,就算只做你妹子,我也喜欢。三哥,阿蛮不会强迫你喜欢阿蛮,阿蛮希望你能放开心怀,希望有一天,会有一个好姑娘走进你的心里,占据你的整颗心,到那时,三哥才能得到幸福。”乌蛮说完这句话,向水溶笑笑,站起来潇洒的走了下来,清辉之下,乌蛮发丝轻扬,将一道剪影刻在水溶的心中。   林成听到乌蛮走了,才坐起来说道:“小王爷,郡主是多好的姑娘呀,你怎么不珍惜?”水溶仿佛没有听到林成的话,只是喃喃说道:“她竟然都知道。她知道我在躲着她,她知道我心里喜欢玉儿,她还知道我为了玉儿放手,她也放手,为了我……”   林成一掌拍在水溶肩上,沉声道:“既然都知道,你还晃去追上她。”   水溶摇了摇头说道:“不,我现在若是去追,对她不公平。”   林成默然,半晌才说道:“郡主大气,小王爷,别错过了。”   水溶还是摇头道:“若是有缘,我自不会错过什么。不如让一切回到最初,结果如何,顺其自然。”   林成知道水溶,便也不再劝下去,兄弟两人只是喝酒,喝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北静王妃才带人将这两只醉猫抬下邀星台,他们两这一醉便醉到了黛玉回门的哪一天。   看到初为人妇的黛玉容光焕发,浑身上下洋溢着幸福,而水沏视黛玉为珍宝一般,他和黛玉相互交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那般的恩爱既刺痛了林成水溶的眼,也安抚了他们的心,是呵,他们的放手得到了他们最想得到的回报。   宴罢,黛玉轻轻在水沏耳旁说了一句话,水沏微笑着点头,黛玉起身离座,走到水溶的面前,对他轻声说道:“二哥,玉儿有话想对你说。”   水溶有些惊讶,可还是点了点头,他随黛玉走了出去,林成不解的看了看水沏,却见水沏面带微笑,没有一丝的不悦。   走到黛园,黛玉手抚青青翠竹,对水溶笑道:“二哥,玉儿听说你吃酒吃醉了,竟是到了今天才醒。”   水溶不好意思的说道:“没事,没想到林大哥酒量那么好,一时兴起就喝过了。”   黛玉低下头不语,水溶看着黛玉青丝微拂,忽然心潮涌动,他轻声唤道:“玉儿,你想和我说什么?”   黛玉轻咬朱唇,抬起头看着水溶,轻声道:“二哥,玉儿要谢你,也要向你说声对不起。”水溶明白黛玉的意思,只淡淡笑道:“玉儿,你不必谢也不必说对不起。其实,你虽然没有选择我,可是我却依然很快乐。”   黛玉有些不解,水溶淡笑道:“玉儿,不是每一份感情都一定要求得到,舍与得,同样都是快乐。玉儿,你放心,二哥永远是你的二哥。”水溶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终是没有忍住,轻声问道:“玉儿,若是有来生,你……会不会给我机会?”   黛玉抬眼看着如洗的碧空,轻声说道:“来生?奈何桥上人人都要喝孟婆汤,若真有来生,能遇到象二哥这样的男子,一定是玉儿的幸运!”   水溶释然笑了,他点点头,对黛玉说道:“玉儿,我的好妹妹,哥哥祝福你!”水溶真的放下了么,没有!不过他将黛玉藏在了心底最深处,那里有一把锁,牢牢的锁着水溶的一份情,从此以后,水溶再不会去打开。   回到席间,水沏看着黛玉,眼光温暖而信任。终其一生,水沏都没有问过那一天,黛玉和水溶说了些什么,他对黛玉,始终珍爱如初。   一年后,黛玉生下双生儿女,儿子水玉临天一出生便被封为皇太孙,女儿水玉临风因出生时额上有一朵莲花印记,被封为心莲郡主,在皇太孙和小郡主的满月宴上,皇上下诏将皇位禅让给水沏,三个月后,水沏登基继位,奉皇上皇后为太上皇和皇太后,不过此时帝后二人对于这些已经完全不看重了。他们夫妻俩每日为了小孙孙而和北静王夫妻展开了你追我躲的争夺战。最后,北静王拿着太上皇上初的承诺说话,才让太上皇夫妻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水玉临风交给北静王夫妻抚养,可怜水沏和黛玉想看一眼儿子女儿,还得宫里宫外的来回跑……   水沏在位十八年,在这十八年的皇帝生涯中,他始终信守诺言,没有纳过一位妃子,偌大后宫只有黛玉一人。而黛玉亦母仪天下,用自己的聪慧尽心竭力的辅助水沏平定四海,时人皆知皇上圣明,却不知皇后才是宫中宰相,一切智计皆出于她。水沏每每笑称黛玉是他的无双国士。   水玉临天在太上皇和皇太后身边养了五年,学的都是帝王之术,太上皇和皇太后过世,水玉临天回到黛玉身边,黛玉亲自教导水玉临天,水玉临天是天生的帝王,他十二岁入朝,十四岁监国,文武百官起初小视于他,被水玉临天狠狠收拾了一遍,自此,无人再敢小看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水玉临天十八岁,水沏将皇位禅让给他,此时天朝疆域已经达四海之滨,万国来朝共贺新君。水玉临天在位六十年,将水沏和黛玉传下来的江山基业发扬光大,六十年后,水玉临天一统天下,凡有人迹之处,皆是天朝国土。   传了皇位,水沏和黛玉卸下肩上的重任,夫妻二人携清风揽明月,潇潇洒洒游遍四海。从那以后,水玉临天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皇母后。只是听说在东海一艘既将扬帆远行的大船上,有人曾经看到父皇母后,还有王叔水溶,舅舅林成,姨妈乌蛮和一个神秘的带着面纱的女子……   一全书完一   end> 小说下载尽在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